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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番外簪缨烬苏绾绾晨曦

繁法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时,苏绾绾的房间里已经有了些许明亮的光线。她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身来。她的鬓边插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仿佛是刚刚从枝头摘下一般。苏绾绾轻轻抚摸着那朵玉兰花,感受着它的清新和芬芳。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准备去完成祖母交代的任务——习女红。她拿起一旁的绣绷,紧紧地攥在手中,迈着轻盈的步伐跨过了垂花门。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指尖被绷线勒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昨晚,祖母还念叨过,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应该多学习女红,这样才能在出嫁后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可是,苏绾绾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心里一直惦记...

主角:苏绾绾晨曦   更新:2025-06-07 0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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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绾绾晨曦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局+番外簪缨烬苏绾绾晨曦》,由网络作家“繁法”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时,苏绾绾的房间里已经有了些许明亮的光线。她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身来。她的鬓边插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仿佛是刚刚从枝头摘下一般。苏绾绾轻轻抚摸着那朵玉兰花,感受着它的清新和芬芳。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准备去完成祖母交代的任务——习女红。她拿起一旁的绣绷,紧紧地攥在手中,迈着轻盈的步伐跨过了垂花门。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指尖被绷线勒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昨晚,祖母还念叨过,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应该多学习女红,这样才能在出嫁后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可是,苏绾绾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心里一直惦记...

《结局+番外簪缨烬苏绾绾晨曦》精彩片段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时,苏绾绾的房间里已经有了些许明亮的光线。她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身来。她的鬓边插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仿佛是刚刚从枝头摘下一般。

苏绾绾轻轻抚摸着那朵玉兰花,感受着它的清新和芬芳。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准备去完成祖母交代的任务——习女红。

她拿起一旁的绣绷,紧紧地攥在手中,迈着轻盈的步伐跨过了垂花门。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指尖被绷线勒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昨晚,祖母还念叨过,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应该多学习女红,这样才能在出嫁后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可是,苏绾绾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琉璃阁新到的那幅《吴道子山水卷》,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认真刺绣。

她看着手中那只被她绣得歪歪扭扭的蝴蝶,不禁苦笑了一下。这哪里像蝴蝶啊,简直就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鸭子!

就在这时,她的贴身丫鬟绿枝抱着一个檀木匣走了过来。绿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她对苏绾绾说道:“小姐,琉璃阁的伙计说《山水卷》只剩下三幅了!您要是再磨蹭下去,恐怕就要被别人抢先买走啦!”

苏绾绾一听,心中顿时一紧。她连忙接过绿枝手中的檀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她昨晚连夜赶制的平安符。那平安符的一角,还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显然是绿枝特意为她准备的。

苏绾绾感激地看了绿枝一眼,然后说道:“我们赶紧去琉璃阁吧,可不能让那幅《山水卷》被别人抢走了!”说罢,她和绿枝一起快步朝着琉璃阁的方向走去。

苏绾绾听到这句话后,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她那月白色的裙摆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轻盈地掠过青石板上的青苔。此时正值春分刚过,苏府后园中的玉兰花正盛开得如诗如画,那洁白如雪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蜿蜒的曲水上,仿佛给这一方天地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

与这美丽的景色相比,苏绾绾绣绷上的“蝴蝶”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她的目光被那飘落的花瓣所吸引,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角门处。就在这时,隔壁铁匠铺里传来的砧声突然停歇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苏绾绾有些诧异,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斜倚在朱漆门边。

那男子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扇面上题着半阙《青玉案》。他微微抬头,目光恰好与苏绾绾交汇,只见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让人感觉有些玩世不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男子轻声吟诵着,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他的目光落在苏绾绾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随即微笑着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要去琉璃阁?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与我一同前往呢?”

站在苏绾绾身旁的绿枝见状,连忙闪身挡在她身前,尖声说道:“我家小姐岂是能随便与他人搭话的——”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苏绾绾已经轻盈地绕过了她,走到了那男子面前。

苏绾绾的目光落在男子手中的折扇上,只见那扇面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显然是刚刚题上去的。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划过扇面上的字迹,感受着那笔墨的湿润和细腻,赞叹道:“公子这字笔锋刚劲,倒像是练过《颜勤礼碑》的。”

男子稍稍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面带微笑地向对方拱手作揖,缓声道:“在下沈砚之,乃是江南人士,昨日方才抵达京城。姑娘好眼力,竟然能够一眼瞧出在下所临摹的乃是颜体书法。”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耳畔。说话间,他的袖口微微垂下,露出了半方绣着玉兰花的手帕。那手帕的边角处,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裴”字,在晨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宛如一只欲飞的蝴蝶。

琉璃阁位于朱雀街的西首,是一座二层的木楼。木楼的雕花檐角上,悬挂着八串晶莹剔透的琉璃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苏绾绾刚刚踏上台阶,正准备进入琉璃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转头望去,只见三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如旋风般疾驰而来,踏碎了满地的玉兰花。

为首的骑士身披一袭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柄吞口兽纹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的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苏绾绾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得一紧——此人正是她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婿,定北将军府的世子顾承煜。

“苏小姐。”顾承煜甩镫下马,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今日是将军府递庚帖的日子,老夫人让在下接你回府。”

苏绾绾攥紧手中的《山水卷》,只觉得眼前这人像块淬了冰的铁——上月在国子监初见,他连句客套话都不会说,开口便是“女子学这些酸文有何用,不如跟我练剑”,此刻更是板着张脸,活像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劳烦世子跑这一趟了。”她福了福身,故意把画卷往身后藏,“不过我与绿枝约好了逛琉璃阁,庚帖之事……改日再说吧。”

顾承煜的目光掠过她攥得发皱的画卷,忽然伸手:“给我。”

苏绾绾下意识后退,脚跟撞在台阶上,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沈砚之突然伸手搀住她的腰,温声道:“姑娘当心!”

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苏绾绾耳尖发烫,正要道谢,却见顾承煜的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扯开她攥着画卷的手,展开后却愣了神——哪是什么《吴道子山水卷》,分明是张北疆地形图,边角处还用朱砂笔标着“定北军驻防”几个小字。

“苏小姐好兴致,逛琉璃阁竟能买到军防图。”顾承煜的声音像浸了霜,指尖划过图上的朱砂标记,“这‘狼牙关’标错了,定北军去年就已将防线南移十里。”

苏绾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图是她三日前在城西旧书摊淘到的,当时见画工精细,便以为是哪家公子哥画着玩的,不想竟牵扯到军防机密。更要命的是,此刻她被沈砚之搀着腰,而顾承煜的目光正落在那只搁在她腰间的手上,像淬了毒的刀。

“沈公子,劳烦松手。”她低声道,耳尖红得能滴血。沈砚之慌忙收回手,连声道:“冒犯了,冒犯了。”

顾承煜突然合上画卷,甩给身后的亲卫:“送去将军府,交给张参军。”他转身望向苏绾绾,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小姐既对军防感兴趣,明日可来将军府,我让人找些《孙子兵法》给你解闷。”

苏绾绾简直要气笑了。她好歹是苏府嫡女,读的是《诗经》《楚辞》,何曾想过要读什么劳什子兵法?刚要反驳,却见沈砚之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轻声道:“在下昨日在大慈恩寺求得平安符,姑娘若不嫌弃……”

锦囊上绣着枝玉兰花,花瓣上还缀着细小的珍珠,在晨光里闪闪发亮。苏绾绾鬼使神差地接过,指尖触到锦囊内侧的字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正是沈砚之刚才题在扇面上的句子。

“多谢沈公子。”她抿唇一笑,余光瞥见顾承煜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几分快意——让你整天板着脸,如今有人懂我的心思了。

琉璃阁内,暖香袅袅。苏绾绾捧着新得的《山水卷》,听着绿枝与伙计讨价还价,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沈砚之身上。他正站在博古架前,指尖轻轻划过个青瓷笔洗,神情专注而温柔,倒比刚才在门外时更添了几分风雅。

“小姐,您看这对琉璃镇纸如何?”绿枝举着对刻着并蒂莲的镇纸,“上回您说书房缺个压纸的——”

话未说完,阁外突然传来喧哗声。顾承煜的亲卫闯了进来,对着掌柜的低声说了几句,掌柜的脸色顿时煞白,匆匆走到苏绾绾跟前:“苏小姐,实在对不住,这《山水卷》……小的不能卖了。”

“为何?”苏绾绾攥紧画卷,心中腾起股无名火,“我已付了银钱,哪有反悔的道理?”

掌柜的连连作揖:“是小的有眼无珠,这画卷……这画卷其实是宫里流出来的,小的怕惹祸上身——”

话未说完,顾承煜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握着沈砚之的折扇,扇面上的《青玉案》不知何时被人添了后半阙:“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沈公子好诗才。”顾承煜的目光落在沈砚之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块羊脂白玉,雕着半枝玉兰花,“不过在下更好奇,沈公子为何对北疆地形如此熟悉?这扇面上的‘狼牙关’,可是定北军的机密所在。”

沈砚之的指尖在笔洗上顿了顿,旋即笑道:“世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哪里懂什么军防机密?”他说话时,袖口的玉兰花手帕又露了出来,边角的“裴”字在琉璃灯下格外清晰。

顾承煜的目光骤然一冷。他曾在父亲的密信里见过这个“裴”字——那是当今丞相裴世明的族徽,近年来多次构陷定北军,父亲总说此人“笑里藏刀,不可不防”。

“沈公子既是江南人士,何时结识的裴相?”他忽然开口,手按在剑柄上,铠甲下的肌肉紧绷如弦,“又为何对苏府的行踪了如指掌?”

苏绾绾猛地抬头。她这才想起,昨日她不过随口提了句“明日去琉璃阁”,沈砚之便恰好在此处“偶遇”,就连那平安符上的字迹,也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喜欢这般风雅的物件。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砚之的声音依旧温柔,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在下与裴相素未谋面,不过是……不过是仰慕裴相的才学,故而在帕子上绣了他的名号——”

“够了。”顾承煜突然转身,对着苏绾绾道:“苏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在转身时悄悄对亲卫使了个眼色——去查沈砚之的底细,尤其是他与裴氏的关系。

苏绾绾望着顾承煜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个在国子监里只会说“女子该学剑”的未婚夫,此刻竟像换了个人,眼中藏着她看不懂的锋芒。她低头望着手中的平安符,玉兰花的香气萦绕鼻尖,却突然觉得有些刺鼻。

琉璃阁外,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沈砚之忽然揖了揖手:“今日多有叨扰,在下就此别过。”他转身时,袖中掉出半张纸,苏绾绾眼尖,瞥见纸上画着苏府的角门布局,旁边还用小字标着“戌初无人”。

“沈公子!”她下意识喊了声,沈砚之却已匆匆离去,只留下那方绣着“裴”字的手帕,被风卷着落在顾承煜脚边。

回程的马车上,苏绾绾望着窗外飞逝的玉兰花,心中乱成一团。沈砚之的温柔、顾承煜的冷硬、还有那方绣着“裴”字的手帕,像团乱麻般缠在她心头。忽然,她想起刚才在琉璃阁,顾承煜展开军防图时,指尖划过“狼牙关”的位置,眼底闪过的那丝痛色——那是定北军去年折损三百儿郎的地方,父亲曾说,顾承煜的亲卫队长就埋在那里。

“小姐,您手帕掉了。”绿枝的声音惊醒了她。苏绾绾低头,发现是沈砚之送的平安符从袖中滑出,锦囊内侧的字迹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顾承煜的铠甲内侧,似乎也绣着个极小的狼头纹,与定北军的军旗一模一样。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顾承煜亲自扶她下车,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翡翠镯——那是她十五岁生辰时,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他的手顿了顿,低声道:“明日卯初,我在将军府等你。”

苏绾绾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她摸了摸鬓边的玉兰花,花瓣上的晨露早已干涸,只剩下淡淡的香气,像极了沈砚之身上的檀木味。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的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顾承煜刚才查问沈砚之时,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担忧。

是夜,苏绾绾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卸下钗环。绿枝捧着件披风进来,忽然惊呼:“小姐,您袖口怎么有血?”

她低头看去,只见月白袖口上沾着点点殷红,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忽然,她想起在琉璃阁时,顾承煜的亲卫曾不小心撞到她,当时只道是无意,此刻看来……

“去打听下,顾世子今日回府后有没有受伤。”她沉声对绿枝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安符上的玉兰花,心中忽然涌起股不安——沈砚之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那方绣着“裴”字的手帕,还有他袖中滑落的苏府布局图,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让她在意的是,顾承煜为何对沈砚之如此警惕?他眼中的锋芒,究竟是为了定北军的机密,还是……为了她?

窗外,玉兰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苏绾绾吹灭烛火,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砚之温柔的笑和顾承煜冷硬的脸,还有那方绣着“裴”字的手帕,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头,隐隐作痛。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琉璃阁前,沈砚之笑着向她递来平安符,可当她伸手去接时,沈砚之的脸突然变成顾承煜,眼中满是血光,而他身后,是漫山遍野的狼头军旗,还有无数戴着“裴”字袖标的黑衣人,正举着刀向她砍来……

她猛地惊醒,发现枕巾已被冷汗浸透。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已是子时三刻。她摸着胸口剧烈的心跳,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过玉兰花的声音。

悄悄掀开窗帘,她看见墙角处有个黑影闪过,袖口隐约露出半方绣着玉兰花的手帕——正是沈砚之今日用过的样式。黑影在角门前停了停,掏出个什么东西塞进门缝,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绾绾攥紧手中的平安符,只觉得掌心发疼。她忽然想起,顾承煜曾说过,定北军的暗哨能在十里外分辨敌我的脚步声,而刚才那个黑影的步伐,沉稳中带着几分阴柔,像极了……像极了练过内家功夫的人。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惊飞了檐角的栖鸟。苏绾绾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觉得这个春天,远比她想象中要寒冷得多。沈砚之的出现,顾承煜的警惕,还有那方绣着“裴”字的手帕,究竟会将她卷入怎样的漩涡?而她,又该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权谋中,守住自己的初心?


卯初时分,晨曦初现,阳光如轻纱般爬上将军府的飞檐,给这座府邸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此时,苏绾绾早已端坐在将军府的正厅之中,她身着一袭素色长衫,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

正厅内,檀香与墨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萦绕在苏绾绾的鼻尖。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定北军布防图》上,这是一幅绘制精细的军事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定北军的防线和布防情况。苏绾绾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用皂角清洗了三遍却仍未完全褪去的血渍,仿佛是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萦绕在她心头。

正当苏绾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一阵铠甲相撞的声响从她身后传来,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苏绾绾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顾承煜身着一袭黑色的铠甲,英姿飒爽地站在她身后。

顾承煜手中捧着一个漆盒,他走到苏绾绾面前,将漆盒轻轻放在案几上,然后打开盒盖。盒内是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庚帖,庚帖的边角处绣着定北军的狼头纹,显得格外庄重。

“苏小姐对狼牙关感兴趣?”顾承煜看着苏绾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苏绾绾凝视着顾承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略知一二。”

顾承煜点点头,然后将庚帖推到苏绾绾面前,说道:“这是祖母亲自选的黄道吉日,下月初三,宜婚嫁。”他的语气平淡,似乎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苏绾绾心中一惊,猛地转身,速度之快,以至于她的鼻尖差点就撞上了顾承煜胸前坚硬的铠甲。昨晚绿枝打听到,顾承煜回府后曾让军医处理左臂的划伤,所以此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绷带上,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问道:“世子昨夜……可是受伤了?”

顾承煜显然没有料到苏绾绾会突然转身,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他的身体微微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迅速别过脸去,不让苏绾绾看到他的表情,同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发红了。

“不过是被马蹭破了点皮而已,没什么大碍。”顾承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似乎想要掩饰什么。他伸手翻开桌上的布防图,手指轻轻地划过“狼牙关”的位置,然后转移话题道:“说回正事,沈砚之昨日塞进你袖中的平安符,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平安符,而是裴氏的信鸽传讯囊。”

“信鸽传讯囊?”苏绾绾闻言,心中不禁一紧,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锦囊,触手处果然感觉到了一些细小的凸纹。她连忙将锦囊取下来,凑近仔细一看,竟发现那玉兰花的叶脉间竟然藏着极小的墨字,仔细辨认后,她惊讶地发现上面写着:“苏府角门,戌初。”这正是昨夜那个黑影塞进苏府门缝里的内容!

顾承煜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半幅残卷,缓缓展开。那残卷之上,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苏府的地形图,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与沈砚之袖中滑落的那张图简直如出一辙。

“这是裴氏暗桩绘制的布防图。”顾承煜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们妄图借你的手,拿到苏府密室的兵符设计图。”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苏绾绾,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的想法。

苏绾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半幅残卷,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顾承煜的话。裴氏暗桩?兵符设计图?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卷入这样的阴谋之中。

顾承煜的声音忽然放软,他轻声说道:“绾绾,裴世明狼子野心,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去年北疆的粮草断供,便是他在背后捣鬼。”

听到“绾绾”二字,苏绾绾心头猛地一跳。这是顾承煜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她,这个称呼让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记忆中,只有母亲才会这样温柔地唤她。

她抬起头,凝视着顾承煜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七岁那年的自己,在雪地里不小心摔断了心爱的玉镯,哭得稀里哗啦。而顾承煜则默默地将自己的平安符掰成两半,递给她一半,温柔地说:“一人一半,岁岁平安。”

时光荏苒,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但那份纯真的情谊却依然深深地埋藏在彼此的心底。

“所以世子昨日在琉璃阁,并非巧合?”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人听到一般,但其中的质问之意却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顾承煜。与此同时,她的指尖紧紧捏住了庚帖,似乎想要将其揉碎一般。

顾承煜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那身厚重的铠甲下,手指也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怕你出事。”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去。只见他快步走到书架前,从上面取下了一本已经有些破旧的《孙子兵法》。这本书的封面边角磨损得很厉害,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顾承煜将书递到苏绾绾面前,缓声道:“这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苏府世代簪缨,你作为苏府的嫡长女,理应懂得一些韬略。”

苏绾绾有些迟疑地接过书,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书的扉页上,用朱砂笔写着一行小字:“愿卿长安,甚于吾身。”那字迹刚劲有力,却在“卿”字的末尾处,微微有些发颤。

她凝视着这行字,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想起了顾承煜的父亲顾将军,那位与她祖父是生死之交的英雄人物。两家的婚约,原本就是建立在这种血与火的情谊之上的。

正厅外原本安静祥和,但突然间,一阵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亲卫队长神色匆匆地闯入正厅,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慌乱,仿佛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

亲卫队长快步走到顾承煜身旁,俯下身去,贴近他的耳朵,轻声低语了几句。顾承煜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凝重和担忧。

顾承煜迅速接过亲卫队长递过来的信封,毫不犹豫地将其拆开。信封里只有一张单薄的宣纸,上面用一种特殊的隐墨写着一行字:“沈砚之,裴氏义子,师从毒师‘鬼手医’。”

“鬼手医?”苏绾绾看到这三个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上个月在城隍庙遇到的那个断指老郎中的身影。她记得那个老郎中的袖口绣着一朵与沈砚之相同的玉兰花,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苏绾绾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不禁想起去年冬天自己房间里那盆突然枯死的瑞香。那盆瑞香一直都生长得很好,但不知为何却在一夜之间枯萎了。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自然死亡,可现在看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难道……去年冬天我房里的那盆枯死的瑞香,也是他们下的毒?”苏绾绾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顾承煜,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顾承煜猛地抬起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他没有预料到苏绾绾会知道这件事情。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苏绾绾的问题。

终于,顾承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是慢性毒药‘蚀心散’,我发现后,便让绿枝每天在你的茶里加入了解药,所以你才没有察觉到异常。”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自责。

苏绾绾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仿佛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也想不到,这半年来一直困扰着她的心悸气短,竟然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下毒!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顾承煜铠甲上的狼头纹上,那狼头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一股冷冽,但在冷冽之中,似乎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苏绾绾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夜那个黑影的眼睛,她惊愕地发现,这双眼睛竟然和顾承煜铠甲上狼头的眼睛一模一样!

“世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苏绾绾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孙子兵法》,书页间突然掉下一片枯黄的玉兰花。这片玉兰花,正是去年秋天她随手夹进去的,那时的她,还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你总把我当不懂事的孩子,可我……”苏绾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承煜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了。

“因为你总把旁人的虚情当作真心!”顾承煜的胸膛在铠甲下剧烈起伏着,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沈砚之送你玉兰花簪,你就觉得他懂你;他题半阙《青玉案》,你就觉得他是知己。可你知道吗?他左腕的烫伤,是裴世明用沸茶浇的!他接近你,不过是想拿到苏府的兵符图!”

话音未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槐树发呆。苏绾绾望着他僵硬的背影,忽然想起沈砚之昨日离开时,袖口露出的那道浅红疤痕——原来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权谋的网早已铺开。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不该总对你发脾气,也不该……”

“不必道歉。”顾承煜打断她,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是枚刻着狼头的银簪,“这是我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她说狼性坚韧,能护着妻子一生平安。”他忽然转身,将银簪塞进她手中,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你手劲大,若遇到危险,可用簪头刺对方的手腕。”

苏绾绾望着手中的银簪,忽然想起沈砚之送的玉兰花簪,此刻正躺在她的妆匣里,珍珠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藏着致命的毒。她忽然明白,顾承煜的关心从来都藏在生硬的铠甲下,像狼的利爪,看似凶狠,却只为护她周全。

晌午时分,苏绾绾带着庚帖和《孙子兵法》回到苏府,刚进闺房,绿枝便捧着个檀木匣迎上来,匣子上系着根崭新的丝绦,正是沈砚之常用的月白色。

“这是今晨有人从角门递进来的,说是沈公子送的。”绿枝的声音有些发颤,“奴婢闻了闻,匣子上有股怪味,像是……像是药味。”

苏绾绾心中警铃大作。她想起顾承煜说的“蚀心散”,想起沈砚之师从毒师“鬼手医”,忽然觉得这檀木匣像个烫手的山芋。她戴上绣绷用的棉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是幅裱好的字画,题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展开画卷,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却在右下角露出半枚朱砂印——正是裴世明的私印。苏绾绾只觉得一阵眩晕,踉跄着扶住妆台,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鬓边的玉兰花早已枯萎,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去请世子来。”她沉声对绿枝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顾承煜送的银簪,“就说……就说我想与他共赏字画。”

绿枝刚出门,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狼嚎,惊飞了栖在玉兰树上的鸟儿。苏绾绾望着窗外的天空,忽然想起将军府的校场,顾承煜曾在那里教她射箭,弓弦拉开时,他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那时她总觉得他粗鲁,此刻却无比怀念他铠甲上的檀香。

戌初时分,角门传来三声轻叩。苏绾绾躲在假山后,看着沈砚之的身影闪进门缝,袖口的玉兰花手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摸了摸袖中的银簪,狼头的纹路硌着掌心,给了她勇气。

“沈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她忽然现身,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砚之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换上温柔的笑:“在下听说姑娘喜欢字画,特意寻了幅前朝真迹——”

“够了。”苏绾绾打断他,展开手中的画卷,朱砂印在月光下格外刺眼,“裴氏义子沈砚之,师从鬼手医,擅长毒术,对吗?”

沈砚之的脸色骤然一变,袖口突然甩出三道银针,直取她的眉心。苏绾绾本能地挥出银簪,狼头簪头划破银针,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在这时,顾承煜的身影从房顶上跃下,手中长剑出鞘,剑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

“沈砚之,你敢伤她?”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剑尖抵住沈砚之的咽喉,“去年北疆那场雪,你亲手将毒酒灌进我亲卫的口中,还记得吗?”

沈砚之的瞳孔骤缩,左腕的烫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红:“顾承煜,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裴世明想借苏府的兵符图,诬陷定北军通敌。”顾承煜忽然转头,望向躲在假山后的苏绾绾,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绾绾,把画卷给我。”

苏绾绾刚要上前,忽然听见角门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绿枝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不好了,角门的守卫……都晕过去了!”

沈砚之趁机推开顾承煜,转身就跑,却被院墙上的暗哨一箭射中大腿。他跪倒在地,从袖中掏出个瓷瓶,仰头灌下后,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顾承煜,你以为拿到画卷就赢了?裴相早就准备好了——”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苏绾绾望着他扭曲的脸,忽然想起琉璃阁初见时他温柔的笑,只觉得一阵反胃。

顾承煜蹲下身,翻开沈砚之的眼皮,瞳孔已经泛灰:“是‘鬼手医’的独门毒药‘断喉散’,服下后片刻致命。”他忽然抬头,望向苏绾绾,眼中有她读不懂的情绪,“绾绾,裴氏不会善罢甘休,从今日起,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夜风卷起满地玉兰花,苏绾绾望着顾承煜铠甲上的血渍,忽然觉得这个春天的夜晚,比北疆的寒冬还要冷。沈砚之的死,不过是权谋大戏的序幕,而她和顾承煜,早已被卷入这场漩涡,再也无法脱身。


暮春时节,微风轻拂,柳絮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透过雕花窗棂,飘落在苏绾绾的书案上。苏绾绾静静地坐在窗前,手中紧握着沈砚之的拜帖,那上面的“请教兵法”四个字,在她的指尖反复摩挲,仿佛能感受到沈砚之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

时光荏苒,距离琉璃阁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沈砚之的突然离世却如同一片迷雾,笼罩着整个苏府。苏绾绾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而顾承煜那句“不能离开我半步”的叮嘱,依然在她的耳畔回响。

然而,此时此刻,案头的那只青瓷茶盏却引起了苏绾绾的注意。这只茶盏是顾承煜临走前亲自为她温的碧螺春,杯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苏绾绾凝视着那杯茶,回忆起与顾承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就在这时,绿枝的声音打断了苏绾绾的思绪。“小姐,顾世子的亲卫在角门守着呢。”绿枝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道铠甲鲜明的身影,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咱们推了沈公子的拜访吧?”

苏绾绾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脑海中的某些思绪甩出去。沈砚之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留下的画卷里却隐藏着一个重要的秘密——裴氏印鉴。

昨晚,当她在翻阅《孙子兵法》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夹页。这张夹页用朱砂画着苏府密室的方位,而这个密室的存在,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过。

苏绾绾的指尖轻轻划过拜帖的边缘,突然,她注意到拜帖角上绣着的玉兰花。那花瓣的纹路,竟然与沈砚之临死前紧紧攥在手中的手帕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苏绾绾心中一震,她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这张拜帖来。

“请沈公子去听雨轩。”苏绾绾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拜帖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接着,她顺手拿起顾承煜送的狼头银簪,别在自己的发髻上。

最后,她转头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再让人去将军府送个信,就说……就说我要讨教《九变篇》。”

在听雨轩那精致的湘妃竹帘之外,沈砚之的一袭青衫随风轻轻扬起,如同一幅水墨画中的翩翩君子。他的衣袖被风吹起,露出了半截玉色的扇坠,那扇坠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当他转身作揖时,左腕上的烫伤疤痕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这道疤痕,与顾承煜所描述的“沸茶所伤”竟然分毫不差。然而,当苏绾绾的目光与他交汇时,却被他那含着暖意的眼睛所吸引。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如同春日里的湖水,清澈而温暖,让人不禁想起他们在琉璃阁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的绣绷不慎掉落,而他,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弯腰为她拾起那遗落的绣绷,微笑着递给她。

“前日在下鲁莽,惊扰了姑娘。”沈砚之的声音如同浸了春水一般,柔和而悦耳。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真诚和谦逊。

接着,他轻轻地从怀中取出一幅《六韬》的抄本,微笑着对苏绾绾说道:“今日在下特地带了这幅《六韬》抄本前来,听闻顾世子让姑娘研读兵法,在下虽不才,但也愿为姑娘解惑。”

茶盏轻轻搁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打破了某种宁静,惊得池中的锦鲤迅速游开。苏绾绾的目光随着锦鲤的游动而转移,最终停留在了坐在对面的男子身上。

他的指尖正缓缓抚过抄本的纹路,那是一本兵法书籍,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苏绾绾忽然注意到,每页的边角处都画着一个极小的狼头,与定北军的军旗如出一辙。

她的心中猛地一紧,想起顾承煜曾经说过的话。裴氏一族常常以敌军的纹章来伪造证据,诬陷他人。难道这狼头也有什么深意不成?

苏绾绾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银簪上的狼头,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身份的象征。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向沈砚之发问。

“沈公子对兵法如此精通,怕是另有缘由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比如……与裴相的书房藏本有关?”

沈砚之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没有料到苏绾绾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寒门书生,对兵法略有涉猎而已。”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并不在意苏绾绾的质问,“至于裴相的书房藏本,在下更是一无所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听雨轩外忽然传来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紧接着,门帘被猛地掀开,顾承煜大步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握着半幅残破的布防图,目光在沈砚之的扇坠上凝住。

“顾世子来得巧啊。”沈砚之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拱手作揖,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袖口的玉兰花手帕却如同一片洁白的雪花般飘落在地。

沈砚之似乎并未察觉到手帕的掉落,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顾承煜身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接着说道:“在下刚刚正与苏小姐一同探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呢,想必世子对此必然也是深有体会、深谙其道吧。”

顾承煜的视线在与沈砚之交汇的一刹那,便如同闪电一般迅速扫过地上的手帕。那手帕上的玉兰花图案,让他的狼眼骤然眯起,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梁骨上涌起。

他曾在裴世明的暗桩身上见过同样的绣纹,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柔的沈砚之,顾承煜只觉得他就像一条隐藏在草丛中、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沈公子对定北军的战术倒是颇为熟悉啊。”顾承煜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能将空气都凝结成冰。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布防图猛地拍在石桌上,只听“啪”的一声,那布防图上原本被掩盖的破损处瞬间暴露无遗,“狼牙关”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图上的调防路线,与三个月前被劫的军报上所记载的如出一辙——沈公子,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点呢?”顾承煜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沈砚之,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苏绾绾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沈砚之,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昨夜在顾承煜书房里的那一幕——半张烧焦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沈砚之,裴氏暗桩,专司盗图”。

此刻,望着沈砚之那张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苏绾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她忽然痛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来,如果早一点听从顾承煜的话,又怎么会让这个狼子野心之辈一而再、再而三地踏入苏府呢?

“世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从坊间杂书看来的……”沈砚之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汗。然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却突然转向了苏绾绾,那眼中竟泛起了一层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苏小姐,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可谓是天地可鉴啊!我怎么可能与那裴氏有任何关系呢?”沈砚之的声音越发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哀求。

话音未落,他忽然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踉跄着向前跪了下去。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衣袖中竟然掉出了一个锦囊,而那个锦囊,正是苏绾绾三日前遗失的那一只!

苏绾绾的眼睛猛地瞪大,她霍然站起身子,由于动作太过突然,她头上的银簪也随之滑落,“当”的一声砸在了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你为何会有我的锦囊?”苏绾绾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只锦囊上,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顾承煜的动作比她更快。他一把扯过沈砚之的手腕,翻开袖口,三道浅红的抓痕蜿蜒至肘弯,正是那日在角门与暗哨搏斗时留下的。“从你潜入苏府密室的那晚起,我就该杀了你。”他的声音像冰锥,剑尖抵住沈砚之的后心,“说,兵符图的拓本在哪里?”

沈砚之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顾世子果然机敏,可惜……”他忽然抬头望向苏绾绾,眼中再无温柔,只剩疯狂,“苏小姐可知道,你祖父书房的暗格里,藏着比兵符图更重要的东西?”

池中的锦鲤突然甩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苏绾绾的裙角。她望着沈砚之扭曲的脸,忽然想起昨夜在将军府,顾承煜曾欲言又止地说:“苏府的秘密,连你祖父都未必全知晓。”此刻听沈砚之提起暗格,她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顾承煜,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沈砚之忽然咳出鲜血,嘴角勾起诡异的笑,“裴相说了,只要拿到先帝遗诏,定北军和苏府,都得——”

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双眼,七窍流出黑血,倒在顾承煜脚边。苏绾绾看着他手中紧攥的玉佩,突然发现玉佩背面刻着半枚龙纹,与她在将军府见过的前朝玉碟残片一模一样。

“又是断喉散。”顾承煜蹲下身,指尖划过沈砚之的眼皮,“他刚才提到先帝遗诏……绾绾,你祖父是不是曾说过,你母亲的玉佩是前朝遗物?”

苏绾绾点点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临终前曾说:“砚儿,莫信玉兰花,要信狼头纹。”那时她不懂,此刻看着顾承煜铠甲上的狼头,看着沈砚之袖中露出的玉兰花手帕,忽然明白母亲的话像道惊雷,劈开了她眼前的迷雾。

“沈砚之三次踏入苏府,目标从来不是兵符图。”顾承煜忽然站起,眼中闪过冷光,“他要的是先帝遗诏,是能证明当今圣上得位不正的铁证——而这遗诏,就在你祖父的暗格里。”

夜风掀起湘妃竹帘,送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苏绾绾望着沈砚之渐渐冰冷的脸,忽然想起他曾为她描过的眉,曾为她寻过的孤本诗集,那些温柔的细节此刻都成了利刃,割得她心口生疼。

“世子早就知道这一切,对吗?”她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从琉璃阁初见,你就知道沈砚之是裴氏的人,知道他接近我是为了遗诏,可你为何不早说?”

顾承煜的喉结滚动了下,铠甲下的手指攥成拳:“因为我怕你不信,怕你像三年前那样,宁可相信外人的虚情,也不愿信我。”他忽然转身,望向池中的月影,“那年你偷跑出去看灯,被刺客盯上,是我背着你跑了三条街,结果你醒了却骂我粗鲁——你看,你总是这样。”

苏绾绾的眼眸忽地一酸。她忆起十三岁那年,顾承煜代她承受了祖父的三记戒尺,可待她前去探望时,却将自身的伤势轻描淡写;又想起去年冬至,他送来的暖炉上镌刻着她的乳名,却言是“顺道购置的”。原来所有的关怀,皆隐匿于他坚硬的铠甲之下,仿若狼的绒毛,唯有贴近了方能体悟到其温度。

“抱歉。”她蓦然伸手,攥住他铠甲的袖口,“此次我信你,确是信你。”

顾承煜蓦然回身,眼眸中映照着她微红的眼眶。他意欲言语,蓦然闻得角门处传来嘈杂之声,亲卫队长疾步奔来,手中捧着个染血的信封:“世子,裴氏之人劫了西市之粮车,且……且遗留了此物。”

信封之上,印着醒目的玉兰花纹,启封后乃是张血书,其上书道:“苏绾绾,三日之后申时,慈恩寺塔,遗诏易顾承煜之命。”落款处绘着一朵枯萎的玉兰花,花瓣之上凝结着黑色的毒斑。

苏绾绾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顾承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那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凉飕飕的,比那北疆的雪还冷呢!她盯着血书上的字,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沈砚之死前的笑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裴氏的阴谋比她想象的要恐怖得多——他们不仅想要遗诏,还想拿她和顾承煜的小命,去给这场权力的狂欢当祭品呢!


当五更的梆子声敲响,将苏绾绾从残梦中唤醒时,她的目光落在了紫檀木椅上的那副铠甲上。甲胄的内侧,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着寒光。

苏绾绾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枕边那支冰凉的银簪,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昨夜,顾承煜在离开时,曾对她说过:“我去去就回。”当时,他的指尖划过她眉心的朱砂痣,那一瞬间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肌肤上,如同北疆的阳光一般,虽然短暂,却炽热无比。

就在这时,绿枝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刚哭过。“小姐,顾世子天还没亮就去了校场。”绿枝轻声说道,“他留了话,说慈恩寺的香烛已经备好了,让您今天不要出门。”

苏绾绾接过粥碗,热气腾腾的粥香弥漫在空气中,模糊了面前的妆镜。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看到了眼底的青黑。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睡不好,心中的忧虑和思念如影随形。

突然间,苏绾绾的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回忆起了十岁那年的一个冬日。那一天,外面的天空被鹅毛大雪染成了一片洁白,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银装素裹起来。

苏绾绾心爱的布偶狼不知何时不慎遗失了,这让她心急如焚。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心急如焚地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始终不见布偶狼的踪影。正当她焦急万分、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身影如旋风般冲进了她的闺房。

来人正是顾承煜,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布偶狼,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的身上还带着北疆的寒气,雪花在他的肩头融化,形成一片片水渍,但他的脸色却如往常一样严肃,没有丝毫的笑容。

那时的苏绾绾并不明白,为什么顾承煜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却又总是板着一张脸,让人难以亲近。她只觉得这个大哥哥有些奇怪,虽然他每次都能帮她解决问题,但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然而,当校场的扬尘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时,苏绾绾的目光被正在演练“绾心三式”的顾承煜吸引住了。这套剑招是她随口编的,本以为只是个玩笑,没想到顾承煜竟然将它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他的剑尖如同灵动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每一次挥动都精准而有力。剑尖扫过之处,木人桩上的玉兰花痕深浅一致,就像她绣绷上的针脚一样细腻而整齐。

“你不该来。”他收剑的动作明显一顿,仿佛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身上的铠甲虽然坚硬,但在汗水的浸泡下,中衣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苏绾绾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后背渗出的血迹上。那血迹透过他的衣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的心中一阵刺痛,仿佛那伤口就在自己身上一般。

昨夜,在将军府的密道里,她曾和他一起站在那面刻满狼头图腾的墙壁前。他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道痕,告诉她每一道都代表着定北军死去的一名兄弟。而去年的狼牙关之战,这里更是多了整整三百八十道。

他的声音在密道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无奈。而此刻,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让苏绾绾想起了那封血书上“顾承煜的命”那几个字,如同刀刻一般,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如果我说,我不想用遗诏换你的命呢?”苏绾绾忽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他握剑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掌心的茧子硌得她有些发疼,但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沈砚之说遗诏能够证明当今圣上得位不正,可比起这个,我更怕你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顾承煜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他凝视着苏绾绾,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关心。她那泛红的眼角,让他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的思绪突然飘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的苏绾绾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在梅花树下,她不小心摔断了腿,却强忍着疼痛,咬着嘴唇不肯哭泣,只是倔强地对他说:“顾承煜,你别笑!”

而此刻,她眼中的水光,宛如北疆初雪般纯净而动人,让他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傻丫头。”顾承煜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他突然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头发,然而当他的指尖刚触及到她鬓边的碎发时,却像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

他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苏绾绾一眼,生怕自己的情绪会被她察觉。

沉默片刻后,顾承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遗诏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了。三年前,你母亲临终前,曾托人给我父亲送过一幅半幅残图。那上面的字迹,与当今圣上的笔迹完全吻合。所以,所谓的遗诏,不过是裴氏捏造的一个幌子罢了。”

当慈恩寺的钟声在申时敲响第三下时,那悠扬而又庄重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回荡在古老的寺庙之中。苏绾绾站在塔前的银杏树下,手中紧握着祖父给她的锦囊,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期待。

这个锦囊里装着的,并非她原本以为的先帝遗诏,而是她昨夜在祖父书房暗格中发现的黄绫。当她展开黄绫时,上面的字迹让她震惊不已——那是母亲的绝笔信,上面写着“砚儿,狼头纹比玉兰花更可靠”。

就在这时,塔内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撞的声响,打破了寺庙的宁静。苏绾绾心头一紧,她攥紧手中的银簪,毫不犹豫地顺着螺旋石阶往上跑去。她的裙裾在风中翻飞,露出了顾承煜送给她的狼头护膝。

然而,就在她拐过一个拐角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处窜出,拦住了她的去路。苏绾绾定睛一看,只见那黑衣人袖口绣着的玉兰花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刺眼,竟然与沈砚之的同款!

“苏小姐,久等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塔顶传来,苏绾绾抬头望去,只见裴世明站在塔顶,手中握着顾承煜的佩剑,剑尖正抵着顾承煜的后心。

“把遗诏交出来,我放他一条生路。”裴世明的声音冷冰冰的,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苏绾绾的目光缓缓落在顾承煜那微微垂落的指尖上,那上面还戴着她送给他的翡翠扳指。这扳指并非什么稀世珍宝,而是她去年生辰时,因一时赌气随手扔给他的次品。然而此刻,这小小的扳指却在顾承煜的指尖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顾承煜身上的铠甲沾染着斑斑血迹,他的面庞也因疲惫和伤痛而略显苍白,但他却依然抬起头,对着苏绾绾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虽然有些勉强,却仿佛在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苏绾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她小心翼翼地将黄绫展开,在风中轻轻摇曳。只见那黄绫之上,赫然呈现出一幅精美的山水画。画中峰峦起伏,江水如练,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然而,当众人的目光落在画卷右下角的题字时,却都不禁愣住了。那题字写道:“顾氏忠良,日月可鉴。”这八个字,字体刚劲有力,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苏绾绾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轻声说道:“裴相想要的遗诏,就在这里。”

裴世明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所谓的“遗诏”,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苦追寻的遗诏,竟然会是这样一幅山水画!

突然,裴世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推开身旁的顾承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便要抢夺苏绾绾手中的黄绫。

苏绾绾见状,连忙将黄绫往身后一藏。然而,裴世明的动作太快,她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只听“嘶啦”一声,黄绫被硬生生地扯开了一角。

裴世明抢到了那一角黄绫,定睛一看,却发现上面除了那幅山水画外,并没有其他的字迹。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怒喝道:“这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遗诏!”

苏绾绾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裴相莫急,这确实是遗诏,只不过,真正的遗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说着,她将手中的黄绫完全展开,众人这才发现,那幅《千里江山图》竟然是一幅临摹之作,而且墨迹未干的地方,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裴世明凑近一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自然认得这种墨香,那是苏明轩特制的机关墨香,遇火即显的狼头纹,正是苏明轩的独门标记。

“你竟敢骗我?”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着,满脸怒容,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撕碎一般。随着他的怒吼,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四射的剑尖直直地指向苏绾绾的眉心,只要再往前一步,这一剑便会刺穿她的额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一道银光闪过,顾承煜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束缚,手持银簪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银簪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狼头簪头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崩裂,碎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隐藏着的定北军密令。

银杏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宛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盘旋,最终缓缓飘落。这场景,竟与琉璃阁初见时的玉兰花如出一辙。

苏绾绾怔怔地望着顾承煜,只见他的手掌被剑尖刺破,鲜血正顺着手指流淌而下。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顾承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银簪里藏着定北军的调令,危急时刻可召唤暗卫。”

果然,就在此时,那些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黑衣暗卫如鬼魅般从塔顶的四面八方涌现出来。他们身着黑色铠甲,上面的狼头纹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裴世明,你输了。”顾承煜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一边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这玉佩,正是苏绾绾母亲遗留下来的那半枚。

“二十年前,先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我的姑姑,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姐姐。而你手中所谓的‘遗诏’,不过是你伪造的一张废纸罢了。”顾承煜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裴世明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他死死地盯着顾承煜手中的玉佩,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关于定北军的传说——狼头军旗的主人,必定手持半枚龙纹玉佩。

而此刻,苏绾绾母亲的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顾承煜的手中,那玉佩上的龙纹,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

裴世明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有丝毫的质疑。

“杀了他们!”裴世明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一般,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命令他的手下立刻动手。

他的袖口甩出数枚毒针,如流星般朝着顾承煜和苏绾绾疾驰而去。

然而,顾承煜的反应却异常迅速。他身形一闪,轻易地避开了毒针的攻击,同时手中的长剑一挥,将那些毒针尽数接下。

苏绾绾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落在了顾承煜的掌心。只见他的掌心迅速泛起一层黑色,那黑色如同墨汁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苏绾绾的心中猛地一紧,她突然想起了沈砚之临死前的惨状——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承煜!”苏绾绾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顾承煜,想要阻止那毒素的扩散。

顾承煜的身体微微一晃,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苏绾绾,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别哭,我……我还没带你去看北疆的雪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重重地倒在了苏绾绾的怀里。

伴随着铠甲撞击石阶的声音,苏绾绾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慈恩寺的暮鼓响起来时,苏绾绾抱着顾承煜的手在发抖。她望着裴世明被暗卫拿下,忽然想起母亲的绝笔信里还有半句:“砚儿,你的朱砂痣是巫祝血脉,可改天命……”

“顾世子中的是‘忘川’毒。”亲卫队长跪在她面前,声音哽咽,“只有前朝巫祝的血才能解——小姐,您的朱砂痣……”

苏绾绾盯着顾承煜逐渐发青的脸,忽然想起第一世濒死时,朱砂痣发出的微光。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他唇上,狼头纹的护膝突然发出强光,与她眉心的朱砂痣遥相呼应。

“承煜,你说过要护我一生平安。”她贴着他冰冷的耳垂低语,“现在换我护你,好不好?”

鲜血滴在顾承煜胸前的狼头铠甲上,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苏绾绾眼前一阵眩晕,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琉璃阁初见的那日清晨,鬓边的玉兰花还沾着晨露,而顾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小姐,今日是将军府递庚帖的日子……”

她猛地转身,看见顾承煜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铠甲上没有血迹,眼中带着她熟悉的冷硬与藏在深处的温柔。而她手中,还攥着那半枚龙纹玉佩,上面隐隐映出“顾氏代周”的字样。

“绾绾?”顾承煜疑惑地望着她突然发白的脸,“你怎么了?”

苏绾绾望着他身后,沈砚之正抱着《青玉案》折扇走来,袖口的玉兰花手帕边角,绣着那个让她心惊的“裴”字。她忽然明白,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而是朱砂痣的力量让她短暂回溯了时光,给了她改写顾承煜命运的机会。

“承煜,”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无视他耳尖的通红,“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替我挡刀了。”

话音未落,慈恩寺塔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浓烟滚滚升起。亲卫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从裴世明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写着:“三月十五,血洗苏府,斩草除根。”

苏绾绾望着信上的日期,正是三日后。她忽然想起在时光回溯中,顾承煜曾说“遗诏是假的”,可现在手中的玉佩却明明刻着前朝秘辛。裴氏的阴谋远比她想象中更深,而她和顾承煜,早已站在风口浪尖,退无可退。


三月十四的暮春,本应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时节,然而今年的这个时候,却格外的寒冷。苏绾绾站在窗前,手中紧握着一封密信,那信上的“血洗苏府”四个字,仿佛浸了毒的刀,无情地割着她的心口,让她的指尖几乎都要被冻僵。

昨夜,在慈恩寺塔的顶层,苏绾绾触发了一场奇异的时光回溯。在那短暂的瞬间,她仿佛穿越了时空,亲眼目睹了未来的景象。她看到了顾承煜,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倒在了裴氏的毒针下,而她自己,则再一次失去了那个用坚硬的铠甲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小姐,顾世子在演武场布置机关呢。”绿枝轻轻地推开门,手中捧着一件狐裘走了进来。她见苏绾绾站在窗前,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玉兰树,不禁轻声说道,“您昨儿一夜都没合眼,去歇会儿吧。”

苏绾绾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绿枝手中的狐裘。那狐裘上还残留着顾承煜身上的檀香,那股淡淡的香味,让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她默默地接过狐裘,手指轻轻抚摸着毛领上的狼头纹,突然想起了在时光回溯中,顾承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狼牙关防线南移十里。”

那时,她只当这是一句关于军防机密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然而此刻,她却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已将苏府的安危纳入了定北军的守护范围之内。

演武场的沙地上,阳光炽热,顾承煜正站在那里,指挥着他的亲卫们埋设“千机阁”的机关兽。他的额头微微出汗,铠甲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没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看到苏绾绾正朝他走来。她的步伐轻盈,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随风飘动,宛如仙子下凡。然而,顾承煜的眉头却微微一皱,板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祖父不是让你盯着库房的火药吗?”

苏绾绾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和你一起。”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狼头令牌,递给顾承煜。这块令牌是她的祖父连夜赶制而成的,背面刻着“见令如见定北军”六个字。

“裴氏有三千死士,单凭苏府的护院肯定是不够的。”苏绾绾解释道,“有了这块令牌,我们就能调动定北军,增加胜算。”

顾承煜接过令牌,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苏绾绾的手,仔细查看她的掌心。

昨晚,苏绾绾为了搬运火药,不小心被木刺扎伤了手。顾承煜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就担心她会受伤,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免。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苏绾绾掌心的薄茧,感受着那细微的刺痛,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疼吗?我让绿枝给你送了伤药,记得擦。”

苏绾绾凝视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目光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他曾经倒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幕。

那时,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她的怀里。然而,在那一瞬间,她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和无助。原来,他平日里的冷硬和淡漠,不过是一层伪装,隐藏在那坚硬铠甲之下的,是一颗比玉兰花还要温柔的心。



暮春时节,细雨如丝,轻柔地缠绕在雕花窗棂上。苏绾绾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落在案头沈砚之新题写的《鹧鸪天》上。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兵戈未解思乡切”,仿佛能感受到他在写下这一句时的心境。

自从慈恩寺塔一别后,沈砚之来苏府的次数愈发频繁了。每次他都会带来江南的宣纸和狼毫,与苏绾绾一同吟诗作画,探讨文学艺术。然而,昨日他临走时,却突然紧紧握住了苏绾绾的手,语气凝重地说道:“听闻苏府藏有定北军初代兵符设计图,那上面的狼牙关布防,或许能解北疆粮草之困。”

苏绾绾心中一惊,她知道定北军初代兵符设计图是苏府的机密,若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但沈砚之的话也让她意识到,北疆的战事确实严峻,若能助他一臂之力,或许能拯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

正当苏绾绾陷入沉思时,绿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顾世子在二门求见。”绿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些许不耐,“还是那身铠甲,跟块冰似的。”

狼毫在宣纸上晕开墨团,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色花朵。苏绾绾凝视着纸上那模糊的“砚”字,思绪却早已飘飞到了三日前的演武场。

那日,阳光炽烈,演武场上尘土飞扬。顾承煜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枪,与裴氏的死士激烈厮杀。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却毫不退缩,如战神一般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当战斗结束,苏绾绾急忙跑到顾承煜身边,递上伤药。然而,他却突然别过脸去,冷漠地说道:“别白费心思了,沈砚之接近你没安好心。”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苏绾绾心中的那层窗户纸。她不禁想起了与沈砚之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温柔、他的笑容,难道都只是伪装吗?

此刻,墨香与雨气交织在一起,让苏绾绾感到一阵迷茫。她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顾承煜的警告,还是沈砚之的深情?

二门的青石板上,顾承煜的铠甲在雨中显得格外清冷,水珠凝结其上,仿佛一匹被雨水打湿的孤狼。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苏绾绾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猛地回过神来,迅速从怀中掏出半幅残图。图上用朱砂清晰地标出了裴氏暗桩的位置,而城西的破庙,正是沈砚之每月十五都会去的地方。

“这是我暗卫探到的消息,沈砚之每月十五都会去城西破庙——”顾承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绾绾打断了。她的指尖紧紧捏住了袖中沈砚之送的玉兰花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坚持。

“够了。”苏绾绾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世子总说沈公子是裴氏暗桩,可有真凭实据?”

顾承煜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裂。昨夜在那座破旧的庙宇里,他亲眼目睹了沈砚之将兵符图的拓本交予裴氏的暗桩,而那方袖口的玉兰花手帕,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然而,当他想要开口质问时,那些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从他口中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你若信他,就去查查他左腕的烫伤——那是裴世明用沸茶浇的!”

雨丝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洒落,打在坚硬的铠甲上,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苏绾绾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顾承煜微微发颤的睫毛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想起了十岁那年,顾承煜为了帮她捡回那只被风吹走的风筝,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折断了胳膊。可当她惊慌失措地跑到他身边时,他却强忍着疼痛,笑着对她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如今,他眼中的焦急与当年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却被沈砚之的温言软语冲淡了大半。

“世子若没别的事,我还要帮沈公子抄录兵书。”苏绾绾福了福身,语气平静地说道。然后,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去。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顾承煜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东西,待看清那是一封沈砚之的信笺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信笺上的“狼牙关布防”几个字,如同一根根尖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戌初时分,夜幕已经降临,藏书阁内一片静谧,只有陈旧的墨香在空气中弥漫。苏绾绾站在暗格前,手中紧握着一把铜制的钥匙,微微颤抖着。

沈砚之曾经告诉过她,这兵符图能够解开北疆的困境,还说顾世子的防线漏洞百出。然而,他却没有解释为何对定北军的布防如此熟悉。

苏绾绾凝视着暗格中那张泛黄的图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绾绾,你在这里做什么?”祖父苏慎行的声音仿佛一道冰锥,刺破了夜晚的宁静,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苏绾绾猛地转过身,只见祖父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她手中的兵符图上。苏慎行的腰间,那块先帝亲赐的护国佩发出清脆的响声,与顾承煜的狼头令牌如出一辙。

图纸在风中翻动,露出了狼牙关的布防细节。苏绾绾看着祖父那张铁青的脸,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突然想起顾承煜说过的一句话:“苏府的秘密,连你祖父都未必全知晓。”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却只有沈砚之的那句“为了北疆百姓”,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这张图纸对于苏府和定北军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的命门所在。

“跪下!”苏慎行怒不可遏,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可知这图纸若落入裴氏手中,定北军三万儿郎将死无葬身之地?”

苏绾绾双膝跪地,脊背挺直,如同一棵傲立的青松。木剑在空中呼啸着,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抽在她的脊背上。

“啪!”

一声脆响,苏绾绾的身体猛地一颤,但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方玉兰花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一丝支撑。

玉兰花帕上的纹路在她的眼前逐渐模糊,她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沈砚之的身影。他温柔地替她描眉,轻声对她说:“等我考上状元,就向苏府提亲。”

然而,此刻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淹没了她所有的回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未见过沈砚之穿官服的模样。

就在这时,阁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闯了进来。

“祖父!”顾承煜的声音在阁中回荡,带着些许焦急和慌乱。

他的铠甲上还滴着水,狼头纹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额头上的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她不懂事,要罚就罚我!”顾承煜的目光落在苏绾绾身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的心如刀绞。

苏慎行的木剑停在半空,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一阵恍惚。顾承煜的父亲与他同生共死,是他最信任的战友。此刻,看着顾承煜通红的眼眶,他忽然想起了三十年前的北疆,顾将军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护着他的妹妹——苏绾绾的母亲。

“承煜,你出去。”他紧闭双眼,语气冷漠地说道,“这是苏府的家事,与你无关。”

更鼓缓缓地敲过了三声,夜已深沉。苏绾绾静静地趴在床上,聆听着窗外传来的声音。那是顾承煜与绿枝的争执声,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枕边,那里原本放着沈砚之送的诗集,然而此刻,她的指尖却触碰到了一支冰凉的狼头银簪。这支银簪是顾承煜去年硬塞给她的,他说:“遇险要刺对方手腕。”

“小姐,顾世子在院子里跪着。”绿枝的声音打断了苏绾绾的思绪,她红着眼眶,递过来一瓶伤药,“下着这么大的雨,他都跪了两个时辰了。”

伤药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让苏绾绾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这股香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砚之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

她撑起身子,缓缓地走到窗边,透过雕花的窗格,望向院子里的顾承煜。只见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单薄,那身铠甲上的狼头纹已经被泥水覆盖,仿佛一头被拔掉了牙齿的狼,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为什么要帮我?”她隔着窗户,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窗外,雨丝如帘,细密而连绵。顾承煜站在雨中,仰头望着她,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落在他胸前的狼头令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你若被逐出苏府,我……我还要不要这门亲事了?”

苏绾绾的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紧得厉害。她想起了许多与顾承煜有关的事情。

十岁那年,顾承煜把一个平安符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她,另一半留给自己,还说:“一人一半,岁岁平安。”

十五岁生辰时,他送来一个精美的暖炉,上面刻着她的小名,那是他亲手所刻。

还有刚才,他不顾一切地冲进藏书阁,眼中的焦急比雨水还要滚烫。

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苏绾绾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说时迟那时快,角门处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这可是沈砚之跟她约好的接头暗号呢。苏绾绾看着顾承煜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忽地转身走向梳妆台,拿出沈砚之送的玉兰花簪——簪头的珍珠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简直和顾承煜眼中的泪光一模一样。

“绿枝,快开角门。”她轻声说道,“我要去见沈公子啦。”

顾承煜的眼睛猛地一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簪子上涂了一层药膏——那可是他亲手调制的防狼毒药啊,现在竟然被用在了沈砚之送的簪子上。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败在了那方绣着玉兰花的手帕上,败给了她眼中对温柔的向往。

角门打开的声音惊得鸟儿四散纷飞。苏绾绾望着沈砚之撑着伞缓缓走来,衣摆上竟然没有一滴雨水,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顾承煜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的画面,那身铠甲下的中衣肯定已经湿透了。然而,沈砚之却满脸笑容地递过来一个暖炉,还温柔地说:“听说你受伤了,我特意连夜熬了补汤呢。”这碗汤的热气,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犹豫不决。

“砚之,”她笑嘻嘻地握住他的手,压根儿没瞧见他袖口的玉兰花手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鲜红的血痕,“我拿到兵符图啦!”

沈砚之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像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不过很快就变成了一脸心疼:“哎呀,疼不疼呀?等我拿到裴相给的官印,就带你去江南玩儿哦——”

话还没说完呢,角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顾承煜的亲卫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那块染血的玉兰花手帕——那可是从沈砚之与裴氏暗桩交易的破庙搜来的,上面的“裴”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可真刺眼啊!

苏绾绾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顾承煜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铠甲,又瞅了瞅他手里的“证据”,突然就想起了藏书阁里的那顿打,还有他在雨中的“长跪不起”。可就在这时候,沈砚之却突然一把推开她,袖子里“嗖嗖嗖”飞出三道毒针,直直地朝顾承煜的眉心射去。

“承煜!”她笑嘻嘻地扑过去,却瞧见顾承煜早有准备,长剑一挥,毒针就被劈成两半,那剑尖还顺带在沈砚之的左腕上划了一下,露出下面恐怖的烫伤疤痕——跟顾承煜说的一模一样。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转身撒腿就跑,结果被亲卫给拦住了。他看着苏绾绾那震惊的小脸蛋,突然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顾承煜是真心想保护你吧?他就是想利用你拿到苏府的遗诏——”

话还没说完呢,他突然开始疯狂抽搐,七窍里开始往外冒黑血。苏绾绾看着他那扭曲的脸,突然就想起了在慈恩寺塔的时光倒流,想起了顾承煜倒在她怀里的样子。这时候沈砚之的死,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让她一下子惊觉,自己竟然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这么远。

“绾绾,你信我吗?”顾承煜的声音有点发抖,他赶紧把自己的铠甲给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绣着她小名的中衣,“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我只是……只是怕你会受伤。”

苏绾绾看着他胸前的狼头刺青,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突然发现,在所有的温柔陷阱里,只有顾承煜的笨手笨脚,才是最真实的心意。可就在这时候,祖父的身影出现在了角门那里,手里还拿着她偷出来的兵符图,还有一张盖着苏府大印的休书。

“苏绾绾私盗军防图,触犯族规,” 苏慎行的声音发颤,“从即日起,逐出苏府,永不得入族谱。”

雨声忽然变大,淹没了顾承煜的怒吼。苏绾绾望着祖父手中的休书,望着沈砚之逐渐冰冷的尸体,忽然明白,有些错误,一旦迈出,便是万劫不复。而顾承煜,那个在雨中为她长跪的少年,终究是被她亲手推开,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暮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卷着杨花如飞雪般掠过破庙的瓦当,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苏绾绾蜷缩在草席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这风也能穿透她单薄的衣裳。她的目光落在梁上漏下的月光上,那清冷的光芒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更衬得她的脸色如纸般惨白。

自从昨日被逐出苏府,她就一直待在这座废弃的山神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袖中还紧紧攥着顾承煜硬塞给她的银锭,上面刻着小小的狼头纹,那是定北军特制的军饷。苏绾绾知道,这是顾承煜给她的最后一点帮助,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小姐,喝口粥吧。”绿枝捧着一个破碗,小心翼翼地蹲在苏绾绾身边,碗里的稀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绿枝的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顾世子的亲卫今早来过,说将军府的偏院……”

“不用。”苏绾绾突然打断了绿枝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决绝。她的指尖缓缓划过草席上的玉兰花印,那是不知哪个香客留下的,花瓣已经残缺不全,就像她此刻的处境一般,破碎而凄凉。

苏绾绾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祖父昨夜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种冷漠啊,冷得像北疆的冰,让她的心都仿佛被冻结了。然而,当祖父递出休书时,她却看到他手背上的老人斑微微发颤,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祖父心中的无奈和痛苦。

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犹如狂风骤雨般打破了这片宁静。紧接着,三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庙门前。

顾承煜的声音在风中若隐若现,带着一丝急切和命令的口吻:“去城南找间客栈,记在我名下。”他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果断,“别说是我安排的。”

苏绾绾静静地站在庙内,紧咬着嘴唇,听着亲卫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自从她被逐出家门以来,这已经是顾承煜第三次来到这座小庙了。每一次,他都只是站在庙门外,那厚重的铠甲与门框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他却从未踏进这座庙宇半步。

苏绾绾心里很清楚,顾承煜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他在顾忌苏府的休书,顾忌定北军与苏府之间的嫌隙。但她更害怕的,是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一丝心疼。那种心疼,就像一把温柔的刀子,会轻易地刺破她好不容易筑起的那道倔强的防线,让她的坚强在瞬间土崩瓦解。

“小姐,您看。”就在苏绾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绿枝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苏绾绾缓缓转过头,只见绿枝指着顾承煜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顾世子的中衣袖口处,绣着您的小名呢。”

苏绾绾闻言一怔,目光顺着绿枝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顾承煜的中衣袖口处,若隐若现地绣着她的小名。那字迹虽然绣得歪歪扭扭,并不像出自专业绣娘之手,但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笨拙和用心。

“奴婢今早无意间看到的,”绿枝继续说道,“那字绣得……倒像是他自己绣的。”

粥碗在手中微微发烫,苏绾绾不禁想起了十五岁生辰时的情景。那一天,顾承煜送来一个精致的暖炉,上面刻着一个“绾”字。当时的她,还觉得这个刻痕有些太深,显得有些粗糙。然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那是顾承煜连夜找匠人刻的,为了这个字,他的掌心甚至磨出了血泡。

苏绾绾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她紧紧地握着粥碗,仿佛能感受到顾承煜当时的用心和深情。而此刻,她的目光落在了顾承煜的中衣上,竟然发现上面绣着她的小名。那笨拙的针脚,显然是出自他自己之手,虽然绣工并不精湛,但其中蕴含的心意却是如此真挚。

就在这时,庙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月光如水般洒在顾承煜的铠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他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冰山,缓缓地走了进来。

顾承煜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草席上的苏绾绾,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到了苏绾绾的面前。

“这里面是防狼的药粉,还有……”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有我母亲的陪嫁玉佩,你戴着防身。”

说完,他迅速地别过脸去,耳尖却不知何时泛起了一抹红晕。

玉佩握在手中,传来丝丝凉意,上面刻着的狼头纹路,与他铠甲上的一模一样。苏绾绾凝视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沈砚之临死前说的话:“顾承煜想利用你拿遗诏。”

然而,此时此刻,他眼中流露出的担忧,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加真实。

“承煜,”苏绾绾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玉佩上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那上面的温度,“沈砚之说的遗诏,到底是什么呢?”

顾承煜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她的问题击中了一般。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承煜,苏府的遗诏关系到顾氏的血脉,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绾绾知道。”

此刻,他望着苏绾绾那苍白的面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连保护她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是裴氏捏造的谣言罢了。”顾承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然后转过身去,目光投向庙外那漫天飞舞的杨花,“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去江南——”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庙外传来。这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一群凶猛的野兽正在狂奔而来。顾承煜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那剑身闪烁着寒光,剑柄上的狼头纹剑穗也随着他的动作而舞动起来。

“躲到我身后去!”顾承煜低声吼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紧盯着庙外,手中的剑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苏绾绾被他的气势所震慑,连忙听话地躲到了他的身后。就在这时,庙门被猛地推开,数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骑士如鬼魅一般涌了进来。他们的袖口处都绣着一朵精致的玉兰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这些黑衣人迅速将破庙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为首的黑衣人缓缓掀开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一张冷酷而狰狞的脸。他的左腕处有一道狰狞的烫伤疤痕,看上去就像是被恶鬼啃噬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苏绾绾,裴相有请。”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感情。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绾绾,尤其是她手中的那块狼头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没想到定北军的秘宝,竟然会在你的手中。”黑衣人首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贪婪,仿佛那块玉佩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苏绾绾心中一紧,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砚之会如此接近她。原来,他不仅是为了那张兵符图,更是为了这块顾氏的狼头玉佩——那可是能调动定北军暗卫的信物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顾承煜的身上,只见他的脊背紧绷着,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随时都可能爆发。苏绾绾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起了祖父书房里的那个暗格,想起了母亲遗留下来的玉佩背面的龙纹。

原来,所有的阴谋和算计,都围绕着顾氏与皇室之间的秘辛展开。而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剑光在破庙内闪烁,如银蛇乱舞,令人眼花缭乱。顾承煜身着厚重的铠甲,在剑光中左支右绌,虽然他身手矫健,但对方人多势众,他身上的铠甲很快就被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苏绾绾站在一旁,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狼头玉佩,那是顾承煜的贴身之物。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想起绿枝曾经告诉她的话:“顾世子的中衣绣着您的小名呢。”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顾承煜在雨中为她长跪的模样,那时候的他,浑身湿透,却坚定地跪在地上,只为了求她原谅。而她,却一直心向沈砚之,对他的深情视而不见。

原来,早在她心向沈砚之的时候,顾承煜就已经将她的名字,绣进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这是怎样的一种深情啊!

“把玉佩交出来,饶他不死。” 首领的声音冷酷而决绝,他的剑尖紧紧抵住顾承煜的咽喉,鲜血顺着狼头纹的铠甲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裴相说了,只要拿到顾氏秘宝,定北军就是下一个苏府。” 首领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苏绾绾的心上。她的指尖深深地陷入玉佩的纹路中,仿佛能感受到玉佩上传来的顾承煜的体温。

而那狼头的眼睛,此刻却仿佛在流血,似乎在诉说着顾承煜的痛苦和无奈。苏绾绾望着顾承煜那逐渐发白的脸,心中的恐惧和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忽然想起慈恩寺塔的时光回溯,想起他倒在她怀里时说的那句话:“我带你去看北疆的雪。” 那时候的他,虽然身受重伤,却依然温柔地对她说着未来的承诺。

而此刻,她终于明白,比起所谓的秘宝,顾承煜的命,才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好,我给你。”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被抛诸脑后。她缓缓地举起手中的玉佩,那玉佩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宛如她此刻的心境。

就在首领的注意力被玉佩吸引的一刹那,她毫不犹豫地将玉佩砸向他的面门。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玉佩与首领的脸颊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狼头玉佩的棱角如同利刃一般,瞬间划破了对方的眼睛。

鲜血从首领的眼角汩汩流出,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捂住眼睛,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而这,正是顾承煜等待的时机。

他如闪电般迅速地挥出手中的长剑,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直地没入首领的心脏。首领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绾绾,你没事吧?”顾承煜顾不得擦拭剑上的血迹,急忙奔向苏绾绾。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和焦急,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轻轻地扯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地裹住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仿佛这样就能为她挡住所有的寒冷和恐惧。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顾承煜警觉地抬起头,望向庙外。借着月光,他看到一群人正举着火把,骑着马朝这边疾驰而来。待他们靠近一些,他才看清,那是苏府的护院,他们手中的灯笼上,明晃晃地写着一个“苏”字。

苏绾绾的目光也被那灯笼吸引住了,她望着那熟悉的苏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忽然想起顾承煜的亲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世子昨夜跪在苏府门前,直到天亮。”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顾承煜披风上的血迹,那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但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温热。她的心中一阵刺痛,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无数个瞬间,他的关心早已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血,只是她被沈砚之的温柔所蒙蔽,一直没有察觉。

“承煜,”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去江南,我想回苏府,想……”

话未说完,庙门被推开,苏府的管事捧着休书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粗壮的仆妇。顾承煜的手猛地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像头被拔了牙的狼。

“苏姑娘,” 管事的声音冰冷,“老爷说,流放之地已备好马车,即刻启程。”

苏绾绾望着顾承煜颤抖的指尖,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明白,有些离别,比死亡更可怕。沈砚之的死、祖父的休书、裴氏的追杀,像张巨大的网,将她与顾承煜越隔越远,而她此刻才看清的心意,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马车启动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燕。苏绾绾隔着车窗,看见顾承煜的身影越来越小,铠甲上的狼头纹渐渐模糊。她摸着狼头玉佩上的血渍,忽然发现,玉佩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顾氏有女,名唤绾绾,狼头所护,永生不灭。”

泪水终于决堤。她终于懂得,顾承煜的爱,从来都藏在笨拙的铠甲下,藏在狼头纹的每一道刻痕里,而她却用三次重生的时光,才看懂这份比玉兰花更坚韧的心意。

马车驶入官道时,远处传来厮杀声。绿枝掀开窗帘,脸色惨白:“小姐,是顾世子的亲卫,他们在阻挡裴氏的追兵!”

苏绾绾猛地转身,看见顾承煜的黑马追来,铠甲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他举起狼头令牌,定北军的暗卫从四面八方涌来,与裴氏死士展开厮杀。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马车,像怕一眨眼,就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

“承煜!” 她隔着车窗大喊,却被马车的颠簸扯回座位。透过血光,她看见他挥剑的姿势,正是她十岁时瞎编的 “绾心三式”,每一剑,都在为她劈开荆棘。

而此刻,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 裴氏的死士中,有人举起了涂满 “忘川” 毒的弩箭,正对着顾承煜的后心,而他,还在为她的马车清出一条生路。


裴府的雕花檐角高高挂起二十四盏玉兰花灯,昏黄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苏绾绾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凝视着那片灯影下的黑暗,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在这时,顾承煜的那句话在她耳畔响起:“裴氏的玉兰花,是沾着人血的。”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被软禁在这西跨院,失去了自由。

袖口的狼头玉佩也被沈砚之收走了,那是她与顾承煜之间唯一的联系。如今,她的腕间只剩下一道被沈砚之攥出的红痕,仿佛是对她的一种嘲讽。

“苏姑娘金枝玉叶,委屈在这小院了。”柳如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打断了苏绾绾的思绪。她缓缓转身,只见柳如烟身着一袭月白襦裙,腕间的玉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那玉镯,正是沈砚之送给苏绾绾的同款。

“表哥说,等拿到兵符图,就送你去江南。”柳如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苏绾绾的目光落在柳如烟的脖颈处,那里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沈砚之在破庙中毒发前说的话:“柳如烟是裴相养女,精通易容和毒术。”

苏绾绾的心中猛地一紧,她盯着柳如烟手中的茶盏,只见里面浮着三朵新摘的玉兰花,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水珠,宛如顾承煜昨夜眼中的水光。

“劳烦柳姑娘了。”苏绾绾轻声说道,然后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柳如烟递过来的茶盏。她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杯沿,仿佛在感受着这只茶盏的温度和质地。

突然间,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杯沿上刻着的一个“裴”字暗纹。这个字让她心中一紧,因为她想起了沈砚之带走她时,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裴相答应放过顾世子。”

然而,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日,她却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顾承煜的消息。不仅如此,连绿枝也被柳如烟支走了,说是去将军府传信。苏绾绾不禁开始怀疑起这一切的真实性。

更鼓敲过二更,窗外传来一阵猫头鹰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苏绾绾坐在窗边,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摸着妆匣底层的银簪,那是顾承煜送给她的礼物。虽然狼头簪头已经破碎,但簪尾却藏着定北军暗卫的联络暗号。

她想起了顾承煜曾经告诉她的话:“如果遇到危险,就用这根银簪刺对方的手腕。”她还记得他中箭时,仍然不顾一切地护着她的模样。这些回忆如同电影般在她眼前不断闪现,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就在这时,苏绾绾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争执声。“沈公子醉了,让我进去!”这是绿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小姐她一天没吃东西了——”

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被猛地推开,仿佛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给撕裂一般。沈砚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青衫上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但他的双眼却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清明。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屋内的苏绾绾,然后挥手示意柳如烟离开房间。柳如烟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苏绾绾,见她并没有表示反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沈砚之和苏绾绾两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沈砚之慢慢地走到苏绾绾面前,毫无征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苏绾绾吓了一跳,想要挣脱,但沈砚之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沈砚之的指尖紧紧地按在苏绾绾手腕上跳动的脉搏处,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他的目光落在苏绾绾的脸上,缓缓说道:“别等了,顾承煜不会来的,他现在自身难保。”

苏绾绾的眉头因为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而微微皱起,她凝视着沈砚之,突然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那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和过度劳累的表现。她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在沈砚之左腕的烫伤疤痕上,发现那道疤痕比前日更深了一些,仿佛是被人用烙铁重新烙过一般。

苏绾绾心中一紧,她知道那是裴世明对背叛者的惩罚。沈砚之显然是遭受了裴世明的折磨,可他为什么还要来见自己呢?

“砚之,你究竟想要什么?”苏绾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无奈,“兵符图已经给了裴相,狼头玉佩也在他手里,你还要我怎样?”

沈砚之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你以为裴相要的是兵符图?他要的是顾承煜的命,是苏府藏着的先帝遗诏,是能证明当今圣上得位不正的铁证!” 他猛地凑近,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而你,苏绾绾,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母亲的玉佩,是前朝巫祝的信物,你的朱砂痣,能让你在濒死时 ——”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苏绾绾的裙角。苏绾绾望着他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顾承煜说的 “断喉散”,想起破庙中他七窍流血的模样。原来裴氏从未信任过他,他不过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砚之,跟我走吧,”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我们去狼牙关,定北军会护我们 ——”

“狼牙关?”沈砚之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疯狂。他猛地甩开苏绾绾的手,仿佛那是一块烫手山芋。

苏绾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他眼中闪过的疯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惧。

“顾承煜的母妃是前朝公主,狼牙关的守将都是顾氏旧部,你以为当今圣上会容得下他?”沈砚之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苏绾绾的心脏。

苏绾绾瞪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顾承煜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却没想到他背后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沈砚之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指着窗外的玉兰花灯,继续说道:“看到那些灯笼了吗?每盏下面都挂着定北军暗卫的人头,裴相要用你的命,逼顾承煜交出虎符!”

苏绾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玉兰花灯下,果然悬挂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她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呕吐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苏绾绾的声音颤抖着,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沈砚之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裴相为了铲除定北军和苏府这两根眼中钉,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而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苏绾绾的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墙壁,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终于明白,自己被逐出苏府、被沈砚之带走,都不是偶然,而是裴氏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他们要利用她,引顾承煜入瓮,然后将定北军和苏府一网打尽。

五更的梆子声响起时,柳如烟端着参汤进来,嘴角挂着温柔的笑,腕间玉镯却换了样式 —— 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毒经。苏绾绾望着汤面上漂浮的枸杞,忽然想起绿枝曾说 “柳姑娘的胭脂里藏着‘忘川’粉”,指尖在袖中掐出了血。

“苏姑娘趁热喝,” 柳如烟将汤盏放在案头,“表哥说,今日裴相会召见你。”

门帘落下的瞬间,苏绾绾将参汤泼在青砖上,滋滋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燕。她摸着眉心的朱砂痣,发现痣色比往日更红,像是在警告她危险临近。忽然,她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狼嚎 —— 是定北军暗卫的暗号。

“绾绾!” 顾承煜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跟我走,祖父已经破解了裴氏的密信,遗诏是假的 ——”

话未说完,院墙上响起密集的弩箭声。苏绾绾冲出门,看见顾承煜的铠甲上插着三支弩箭,狼头令牌坠在血泊中,而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她的方向,像怕一眨眼,就会失去所有的光。

“承煜!” 她扑过去接住他,掌心触到他胸前的狼头刺青,触手滚烫。顾承煜勉强扯出个笑,指尖划过她眉心:“别怕,我带了定北军的暗卫,他们会 ——”

话未说完,柳如烟的笑声从屋顶传来,她抬手甩出一把毒针,泛着与 “忘川” 相同的蓝光。苏绾绾本能地转身护住顾承煜,却看见沈砚之挡在他们面前,左腕的烫伤疤痕在月光下格外狰狞。

“如烟,住手!” 他的声音带着哀求,“她是无辜的 ——”

柳如烟的毒针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无辜?她是顾氏的未婚妻,是苏府的嫡女,裴相说了,只有她的死,才能让顾承煜彻底崩溃!”

苏绾绾望着柳如烟逐渐逼近的身影,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绾儿,遇到危险就摸朱砂痣,它会带你回家。” 她闭上眼,指尖按在眉心,忽然听见顾承煜的怒吼,听见沈砚之的闷哼,听见玉兰花灯破碎的声响。

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破庙的草席上,绿枝正捧着稀粥流泪,而顾承煜的亲卫,正在庙外与裴氏死士厮杀。她摸着掌心的狼头玉佩,发现上面多了道血痕,与顾承煜铠甲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小姐,您终于醒了!” 绿枝哭着跪下,“顾世子带暗卫劫了裴府,现在正在前厅与裴相对峙,他让奴婢转告您 ——”

话未说完,庙门被踢开,沈砚之的青衫染着血,手中握着她的狼头玉佩:“苏绾绾,跟我走,裴相已经拿到了遗诏,他要 ——”

苏绾绾望着他掌心的玉佩,忽然发现背面的龙纹与顾承煜的狼头纹拼成了完整的前朝国徽。她终于明白,母亲的玉佩、顾氏的狼头令牌、苏府的遗诏,都是前朝皇室的信物,而她和顾承煜,从出生起就被卷入了这场皇权的绞杀。

庙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定北军的狼头军旗在月光下猎猎作响。顾承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铠甲碎成几片,露出底下绣着 “绾” 字的中衣,而他的眼中,映着她眉心正在发光的朱砂痣。

“绾绾,” 他踉跄着走来,掌心躺着半枚玉佩,正是她母亲遗留的那枚,“祖父说,只有你的血,才能激活遗诏的秘密,而裴相,已经准备好 ——”

话未说完,庙顶传来巨响,裴氏的死士破瓦而入,为首者手中的长剑,正对着顾承煜的后心。苏绾绾尖叫着扑过去,指尖划过朱砂痣,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第一世她被毒杀的场景、第二世在滁州遇刺的瞬间、第三世顾承煜为她挡箭的模样……

而此刻,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 裴世明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口,手中举着的,正是苏府暗格中取出的先帝遗诏,上面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顾承煜的狼头令牌,正躺在他脚边,染着血,碎成两半。


江南的梅雨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能拧出水来。苏绾绾坐在窗前,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上的霉斑,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那株被潮气笼罩的玉兰花。

自从她被逐出苏府,已经在沈砚之租下的小宅里住了一个多月。这段日子里,她每天都喝着柳如烟熬制的“补汤”,但不知为何,她总是感到心悸气短,身体异常虚弱,就连鬓边那颗原本鲜艳的朱砂痣也变得愈发黯淡无光。

“小姐,顾世子的暗卫在巷口已经晃悠了三天了。”绿枝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将手中的绣绷往苏绾绾身边推了推,“奴婢无意间听到他们说,定北军在狼牙关打了一场大胜仗,顾世子因此被升任为游击将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绾绾手中的绣针猛地一颤,在素缎上划出了一道歪斜的线。她的目光落在绷面上那不成形的狼头图案上,思绪渐渐飘远。

她想起了顾承煜,想起了他那身威武的铠甲,上面的纹路仿佛还历历在目。她还记得在那座破旧的庙宇里,顾承煜为她挡住了致命的一箭,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活下去……”

然而,如今的她却被困在这小宅之中,每日面对着柳如烟熬制的补汤,那汤里似乎总飘着若有若无的药味,让她连握住绣针的力气都渐渐失去。而沈砚之呢,他每天早出晚归,对她的状况似乎毫不在意。

“绿枝,去把补汤倒了。”她忽然开口,指尖掐住对方手腕,“你袖口的玉兰花香,和柳如烟的胭脂一个味道。”

绿枝的脸色骤变,绣绷“啪”地掉在地上。苏绾绾望着她腕间的刺青——朵极小的玉兰花,与裴氏死士的标记一模一样,忽然想起沈砚之带她离开时,绿枝主动要求跟随的模样。

“小姐,奴婢也是不得已……”绿枝跪下哭求,“裴相说,只要奴婢看着您,就放了奴婢的爹娘——”

话未说完,门帘被掀开,柳如烟端着新熬的汤进来,嘴角挂着温柔的笑:“苏姑娘既然发现了,也省得我费心思。”她放下汤盏,指尖划过苏绾绾的眉心,“这朱砂痣可真漂亮,裴相说,巫祝的血能解百毒呢。”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汤盏猛地摔落在青砖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褐色的汤汁溅起,如同一朵绽放的墨色花朵,洒落在苏绾绾的裙角处,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那汤汁在吞噬着她的裙摆。

苏绾绾的目光紧盯着柳如烟腕间的玉镯,那玉镯温润透亮,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然而此刻,她却只觉得那玉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终于恍然大悟,为何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喝的补汤总是让她感到浑身不舒服。原来,那汤里竟然被掺入了“蚀心散”,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毒药,与她第一世所中的毒如出一辙。

“柳如烟,你究竟是谁?”苏绾绾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着桌角缓缓站起身来。她的指尖摸到了袖中顾承煜送她的银簪,那簪头本是一只精致的狼头,如今却已破碎不堪,尖锐的断口硌得她的掌心生疼。

“沈砚之呢?”苏绾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是不是去给裴相送兵符图了?”

柳如烟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夜枭一般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沈砚之?”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不过是裴相养的一条狗罢了。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功名,他连你祖父的休书都是亲手拟的。”

说罢,柳如烟又逼近了半步,她的脖颈处,一块青色的胎记若隐若现。

“而我,”柳如烟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得意,“我是裴相的义女,专门负责看着你——看着你乖乖地交出苏府的遗诏。”

苏绾绾的身体猛地撞在那冰凉的墙壁上,一股寒意透过衣衫直抵骨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在苏府藏书阁时祖父说过的话:“遗诏关系到顾家血脉。”还有沈砚之那一次次的追问:“暗格钥匙在哪里?”

直到此刻,苏绾绾才恍然大悟,自己被盗的岂止是那兵符图,更是一件能够颠覆皇权的秘宝!

“遗诏就在苏府密室里,”苏绾绾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伸手扯下了鬓边的银簪,“你就算杀了我,也绝对不可能拿到它!”

那破碎的狼头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直直地对着柳如烟。

柳如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苏姑娘,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你真以为裴相大人需要那遗诏吗?”

她慢慢地抬起手,一枚毒针从她的袖口滑出,闪烁着与“忘川”相同的诡异蓝光。

“他真正想要的,是顾承煜为了救你,而主动交出定北军的虎符。”柳如烟的声音冰冷而无情,“至于你,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

毒针如同闪电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擦着苏绾绾的鬓角飞过,带起一阵劲风,将她的几缕青丝削落。那几缕头发在空中缓缓飘落,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

苏绾绾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柳如烟身后的人影上,那是沈砚之。他的青衫上染着鲜血,左腕的烫伤疤痕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这一刻,苏绾绾终于恍然大悟,从琉璃阁初见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的温柔,他的诗词,他对她的一切关怀和呵护,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接近她,拿到苏府的秘宝。

“绾绾,对不起……”沈砚之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裴相说,只要我能拿到遗诏,就会放我们去江南,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如烟的毒针已经如同闪电一般没入了他的咽喉。沈砚之的身体猛地一颤,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无法相信这一切的发生。鲜血如泉涌般从他的伤口喷出,溅落在苏绾绾的脸上,那温热的感觉,却比北疆的雪还要寒冷。

苏绾绾呆呆地望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歉意和绝望,心中一阵刺痛。突然,她想起了顾承煜,想起了他在雨中为她长跪的模样,想起了他说“我带你去看北疆的雪”时的眼神。

“现在轮到你了,苏姑娘。”柳如烟面无表情地说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青瓷瓶,瓶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轻轻地拔掉瓶塞,将瓶子倾斜,一颗红色的药丸滚落出来,掉落在她的手心里。

这颗药丸通体赤红,宛如一颗红宝石,上面还点缀着一点朱砂,显得格外醒目。柳如烟看着手中的药丸,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对苏绾绾说道:“这是‘忘川’,喝下它,你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和烦恼,然后安然地死去。我可以让你死得没有任何痛苦,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恩赐了。”

苏绾绾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颗红色药丸,尤其是那一点朱砂,让她突然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对她说的话:“砚儿,若遇绝境,就摸朱砂痣,它会带你回家。”母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然而此刻,她却感到无比的绝望。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按在自己的眉心处。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颗鲜艳的朱砂痣,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丝希望。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眉心时,却惊讶地发现,那颗朱砂痣的颜色竟然变得如此黯淡,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芒。

苏绾绾心中一沉,她意识到,由于多次中毒,这颗朱砂痣的力量早已被透支殆尽。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苏绾绾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突然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那颗红色药丸拍落在地,“顾承煜会来的,定北军会来的,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柳如烟的耐心就像那燃尽的蜡烛,终于“噗”的一声灭了。她伸手捏住苏绾绾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将毒药灌进了苏绾绾的嘴里:“顾承煜?他呀,这会儿正跪在裴府门前,拿着虎符想要换你的小命呢。”她得意地擦了擦手,然后悠闲地望向窗外的雨幕,“只可惜啊,裴相要的可不是你苏绾绾的命,他要的可是定北军没了老大,苏府全家老小都被咔嚓掉呢。”

毒素在苏绾绾的身体里迅速扩散,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烤着一样难受。她望着柳如烟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狼嚎——那是定北军的暗号,是顾承煜来了!可是此刻她的眼睛已经模糊得不行,只能隐约看见门被撞开的瞬间,顾承煜的铠甲在雨中闪烁着血光,活脱脱一只伤痕累累的孤狼。

“绾绾!”顾承煜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对不起啊,我来晚啦,我真该死,我——”

苏绾绾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比如“没关系啦”,再比如“我早就原谅你咯”,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他那惊慌失措的眼神,突然就想起了十岁那年,他为了保护她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却还强忍着疼痛笑着安慰她;想起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特意送来一个刻着她小名的暖炉;想起被赶出苏府的那个晚上,他在破庙外面跪了整整一夜。

“承煜啊,”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胸前的狼头刺青,“其实我早就晓得啦,你才是……”

话还没说完,七窍就开始往外冒黑血。顾承煜的怒吼声越来越远,她看着窗外的玉兰花,花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就好像第一世在琉璃阁初次见面时,他铠甲上沾着的那些花影。眉心的朱砂痣突然闪烁起微弱的光芒,在意识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她听到顾承煜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等苏绾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破庙的草席上,绿枝在一旁熬着药,而顾承煜的亲卫们,则在庙外忙碌地布置着防御。她摸了摸手心的狼头玉佩,惊讶地发现上面多了一道裂痕,这道裂痕竟然和顾承煜铠甲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哇塞,小姐您可算醒啦!”绿枝喜极而泣,“那顾世子居然带着人打劫了裴府,柳如烟被抓啦,沈砚之……”

话还没说完呢,庙门“嘎吱”一声就被推开了,顾承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只见他的铠甲破成了好几片,里面的中衣上还绣着个“绾”字呢,再一看,他的左胸口居然插着半截染血的玉兰花簪——那不就是沈砚之送她的那支嘛!

“承煜!”她惊声尖叫着扑了过去,却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嘴角还挂着一抹笑:“绾绾,别怕哈,有我在呢……”

苏绾绾呆呆地望着他那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突然就想起了柳如烟说过的话“顾氏血脉,必遭天谴”,还有祖父的休书,以及沈砚之的背叛。就在这时,朱砂痣猛地发出一道强光,时空开始扭曲起来。而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次,她又要重生啦——带着对顾承煜满满的愧疚,还有对裴氏的恨意,回到那一切错误的开端。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苏绾绾静静地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十五岁的自己。她的面容依旧清丽,但眼神却多了几分沉静和内敛。

与前世不同的是,她鬓边的玉兰花簪被换成了素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重生已经过去七日,苏绾绾对前世的记忆依然清晰。她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正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沈砚之送来的诗笺,那是他对她才情的赞赏和倾慕。

然而,如今的她,袖中紧攥的却是顾承煜昨日送来的《孙子兵法》。扉页上,顾承煜的字迹龙飞凤舞,“愿卿长安”四个字墨迹未干,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小姐,老爷让您去祠堂。”绿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些许忐忑。自苏绾绾重生以来,绿枝发现她的小姐变得有些奇怪,常常对着空墙发呆,连最爱的琉璃阁也不再踏足。

苏绾绾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然后缓缓转身,向祠堂走去。一路上,她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祠堂的门敞开着,檀香的味道混着霉味扑面而来。苏慎行的身影在祖先牌位前显得格外苍老,他默默地凝视着苏绾绾,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苏绾绾走到苏慎行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苏慎行看着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可知,你母亲临终前曾托人给顾将军送过半幅残图?”

残图的边角在女主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一般,让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前世。在那模糊的记忆深处,她突然想起顾承煜铠甲内的狼头刺青,那刺青的纹路竟然与残图上的一模一样!

女主的心跳骤然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脚下青砖缝里的玉兰花苞。那花苞还未完全绽放,却已经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这香气让她想起了沈砚之第一次送她玉兰花簪时的情景。

那时,玉兰花簪上的花瓣也沾着这种独特的霉味,而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从那时起,裴氏的阴谋就已经悄然渗透进了苏府。

女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缓缓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冰冷的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祖父,”女主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的指尖紧紧地掐进掌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崩溃,“兵符图在藏书阁第三格的暗屉里,沈砚之每月十五都会去城西的破庙与裴氏的暗桩会面。”

苏慎行的手猛地攥紧了拐杖,他的目光落在杖头的狼头纹上,那狼头纹与顾承煜的令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你……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苏慎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顾承煜的铠甲声和风声,一同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苏小姐,”顾承煜的声音在祠堂外响起,“沈砚之求见,说有江南运来的孤本诗集,想请您过目。”

花厅的湘妃竹帘外,晨曦透过缝隙洒在沈砚之的青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那青衫的衣角处,还沾染着些许晶莹的晨露,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宛如露珠在荷叶上滚动一般。

苏绾绾站在花厅内,隔着竹帘凝视着沈砚之。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的左腕上,那里有一道烫伤的疤痕,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这道疤痕,是前世他毒发时她才注意到的印记,如今却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苏小姐近日可好?”沈砚之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般温柔,如春风拂面。他轻轻掀起竹帘,走进花厅,手中捧着一本诗集,封面上题着《玉台新咏》四个大字。

“多谢沈公子挂念,妾身一切安好。”苏绾绾微笑着回答,目光却始终落在他的左腕上。

沈砚之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将诗集递到她面前,说道:“在下路过琉璃阁,想起小姐爱画山水,便买下了这本诗集,希望小姐会喜欢。”

苏绾绾接过诗集,随意翻开,却发现里面的夹层中藏着一张北疆地形图。她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沈公子对北疆地形倒是熟稔。”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图上的狼牙关,那里用朱砂标着“定北军粮草必经之路”几个字。苏绾绾的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沈砚之,问道:“不知这图,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砚之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但转瞬之间,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不过是从旧书摊淘来的,小姐若是不喜欢,在下另寻便是。”

说话间,他的衣袖轻轻拂过,袖口处的玉兰花帕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一般,悄然滑落,掉在了地上。那帕子的边角处,用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裴”字,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而过,仿佛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屏风后面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紧接着,顾承煜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他手捧着一盏茶,缓缓地走了过来,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铠甲上的狼头纹与沈砚之掉落的帕子形成了一种刺眼的对比。

顾承煜走到桌前,将茶盏轻轻地搁在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似乎惊动了梁上的燕子,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

苏绾绾的目光落在了顾承煜的身上,她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前世的某个夜晚,他在破庙外跪了整整一夜,身上的铠甲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那霜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比月光还要寒冷。

而此刻,他却故意板着脸,让人难以琢磨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然而,正是他这刻意的冷漠,反而让苏绾绾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狼头纹护的,从来都是真心。”

沈砚之转身离去,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苏绾绾的视线之中。苏绾绾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目光缓缓落在沈砚之留下的诗集上。她轻轻翻开书页,突然,一页纸从中飘落下来。苏绾绾定睛一看,只见那是半封密信,上面的字迹若隐若现,显然是用了裴氏特有的隐墨所写。

苏绾绾凑近一看,信上的内容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苏府密室,月黑风高”。这八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响,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眉心的朱砂痣。

那颗朱砂痣此刻比前世同期更加鲜红,仿佛在向她发出警告,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苏绾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顾承煜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他左腕的烫伤,是裴世明用沸茶浇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苏绾绾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绾绾猛地抬起头,看向顾承煜。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却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意。

“去年北疆的粮草车遇劫,押运的亲卫在尸体指甲缝里,发现了玉兰花的碎屑。”顾承煜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苏绾绾的目光落在顾承煜的掌心,那里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他常年握剑磨出的痕迹。然而,当他递过伤药时,他的动作却比绣娘的手还要轻柔。

苏绾绾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起了前世的种种。她想起他为她挡下的那枚毒针,想起他说过的话:“我母亲说,狼头纹的男人要护着妻子一生。”

喉咙突然一阵发紧,苏绾绾几乎无法呼吸。

“承煜,”她轻声呼唤着他的字,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仿佛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当她看到他猛地抬头,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注意到他的耳尖迅速泛起一抹红晕,如滴血般鲜艳。

他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回答道:“好。”说完,他转过身去,动作有些匆忙,以至于腰间悬挂的狼头令牌与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宛如某种宿命的呼应。

次日,他们一同前往大慈恩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路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苏绾绾身着一袭素色长裙,步伐轻盈地走在前面,顾承煜则紧随其后,他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慈恩寺的暮鼓在申时准时敲响,悠扬的鼓声在山间回荡,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苏绾绾静静地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手中持着一炷香,缓缓闭上双眼,心中默默祈祷。

当她睁开眼睛时,目光偶然落在供桌的雕花上,突然发现其中一处雕花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她好奇地凑近一看,竟然是半枚龙纹!这半枚龙纹与她翡翠镯内侧的纹路竟然完全吻合!

这个发现让苏绾绾心中猛地一震,她想起了之前收到的沈砚之的密信,以及祖父曾经提到过的残图。瞬间,她恍然大悟,原来苏府的密室里所藏的不仅仅是兵符图,更是能够证明顾氏血脉的关键证据!

“小姐,柳姑娘求见。”小沙弥的通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缓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声说道:“请她进来吧。”

随着小沙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屏风后转出一个身着绿衫的女子。女子身姿婀娜,步伐轻盈,宛如春日里的垂柳,然而,当她看到那女子脖颈处的青色胎记时,一股寒意却从脚底直窜上心头——那是前世柳如烟易容时,始终无法掩盖的印记。

“苏姐姐,”柳如烟的声音像浸了蜜一般,甜腻而又谄媚,“表哥让我给您送新制的胭脂,说是用江南的朱砂调的色,最是适合姐姐这般娇美的人儿。”

说着,柳如烟将一个精美的胭脂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苏绾绾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胭脂盒,轻轻打开。就在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磷粉味扑鼻而来,她心中一紧——这分明是裴氏死士惯用的引火之物!

她不动声色地盖上盒盖,目光落在了柳如烟腕间的玉镯上。那玉镯通体洁白,温润如玉,内侧却刻着两个蝇头小字:忘川。

这两个字,与前世那瓶致命毒药上的刻字一模一样!

苏绾绾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着,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渗出了丝丝血迹。

“劳烦柳姑娘了。”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惧,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这玉兰花的样式,倒与裴相府的暗纹很像呢。”

柳如烟的笑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就僵在了脸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慌乱,然后匆匆向苏绾绾告辞,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去。

苏绾绾看着柳如烟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偏殿方向传来,伴随着顾承煜略微有些喘息的声音:“绾绾,不好了,裴氏的死士包围了寺庙,他们的目标是……”

然而,顾承煜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雄宝殿的房梁突然断裂,断裂处的木头碎片四处飞溅。紧接着,火舌如恶魔般顺着房梁上的磷粉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将整个大雄宝殿吞没在熊熊烈火之中。

苏绾绾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阵尖锐的笑声从屋顶传来。她抬头看去,只见柳如烟站在屋顶上,被火光映照得有些狰狞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苏绾绾,你以为你重生一次就能改变命运吗?哈哈哈哈,太天真了!裴相说了,顾氏的狼头与苏府的龙纹,本就不该存于世间!”

苏绾绾的心中猛地一沉,她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想起了顾承煜为她挡下的那一道道刀光剑影。而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顾承煜那身铠甲上的狼头纹与她手镯上的龙纹交相辉映,仿佛在印证着沈砚之曾经说过的话——顾氏与苏府,从一开始,就是皇权的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真正让她感到心惊胆战的是,当她凝视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时,竟在火焰的倒影中瞥见了自己眉心的朱砂痣正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此强烈,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

与此同时,她周围的时空也开始扭曲起来,就如同她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刻一般。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视线被那诡异的景象所占据,无法逃脱。

难道说,仅仅过了短短七日,她就要因为裴氏的阴谋而再次被迫重生吗?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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