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一张小脸分外苍白，跪在地上泪水连连，恰似一朵风中摇曳的娇花；
朱唇带着颤抖悲戚开口道：
“ 陛下！和安不要什么右相嫡子！和安与您自小相伴，在和安心里谁也没有您好，”
“ 自少时知事起，和安从未有一日把您当成哥哥！您才智过人怎会看不出少女心事呢！”
话落哭的更凶，强行止住颤抖往前跪行了两步，仰首叩拜再度开口：
“ 陛下，姨母自幼将和安当作您的妻子教养，和安也因着自己的心思多年约束不曾有一日懈怠，只想着做得再好一点才配得上仙人一样的表哥，”
“ 旁人都说和安堪为京城闺秀之典范，便是太师也对和安赞赏有加，”
“ 但和安从未有半点自得之意，唯恐学的不够好不够多给表哥丢脸，”
“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站在您身边，可您却说一直把和安当成妹妹！ ”
“ 自小支撑的心愿荡然无存，表哥您告诉和安是哪里做错了，和安改好不好？”
话落抬起头直视上首帝王，美眸里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委屈；
眼眶热泪不曾停下，因着情绪过于激动面颊绯红，瞧着颇有楚楚可怜之意。
顾枕弦俊眉微蹙，看着她轻声开口：
“ 你从无错处，但朕也说了你是朕的妹妹、天下间未必只有男女之情，”
“ 郎无情妾有意、即便朕如你所愿将你迎入后宫、就是真的对你好吗？”
顾晚晴苦笑一声：
“ 可是和安不要做妹妹，姨母曾说和安堪为您的正妻、可和安甘愿为妾！只求能在陛下身边！”
“ 和安只想待在您的身边！哪怕、哪怕陛下不喜欢和安！和安也愿意的！”
话落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顾枕弦，即便哭的浑身颤抖、仍旧跪的笔直尽显贵女仪态。
见顾枕弦不搭话、顾晚晴想起秦太后和母妃的嘱托、咬咬牙继续开口道：
“ 陛下！眼下您刚登基不久朝局动荡，虽说您广开科举将天下良才招安麾下、”
“ 但总有世家贵族私下笼络势力、官官相护保住祖宗根基，”
“ 多年来世家拧成一股绳挑战皇权，您处置了不少作乱的皇亲国戚、其中不乏有当初他们的支持者，”
“ 世家贵族百年根基、表哥若贸然处置只会落个暴政的名声，纵使您背后有秦家与王府襄助，也难凭雷霆手段将其连根拔起，”
“ 和安说句大不敬的话、先皇留下摄政王这颗棋子、也是不放心把江山交到表哥手中，”
“ 如今百官恳求陛下选秀充盈后宫、左相、右相府上嫡女都待字闺中，”
“ 朝中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不知凡几、其家中适龄女子也不可避免入宫为妃，”
“ 届时，后宫必将沦为各方势力博弈的泥潭，后宫不宁前朝也不会安稳，表哥为平衡势力也将分身乏术，”
“ 和安虽无大才、但好在占了个皇亲国戚的名头，父王蒙您厚恩封二字并肩王，唯有和安入宫，方能震慑这些出身名门的闺秀，”
“ 届时和安愿做表哥手中刀，肃清朝中有异心的大臣，为表哥和姨母扫清障碍！”
“ 就算传出去也只会是和安善妒！您的手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
殿外夜风掠过檐角铜铃，清脆声响与她字字泣血的誓言交织，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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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枕弦凝视她良久、桃花眸中情绪晦暗不明，在顾晚晴心下不宁时；
顾枕弦轻笑一声：
“ 往日里朕只当和安是个温良的小妹妹，不成想朝局形势看的比朕还要清楚啊？ ”
“ 你今日这些话、到底是皇叔授意、还是姨母和母后授意呢？ ”
顾晚晴死死扣住掌心、以头叩首深深跪地：
“ 和安幼时嚣张跋扈、见了表哥第一面便说过、从今往后、普天之下谁也别想欺负我顾晚晴的表哥，”
“ 和安厚颜称您一句表哥、可私心里是将表哥看做自己心里最重的人，”
“ 今日之言有姨母授意、也有和安自己的心意，只要能留在表哥身边、和安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顾枕弦耻笑一声：
“ 若一国天子只能用小小女子平衡内乱、这样的帝王真的能被百姓信服吗？”
“ 今日这些话朕只当你没说过，朕已经允了温煜为郡马、可入朝为官的机会，此事你不必多言、安心待嫁便是了。”
刚止住的泪水又缓缓落下：
“ 表哥！和安甘愿为棋子、也接受表哥此生不爱和安，即便如此您也不肯给和安一个机会吗？”
顾枕弦懒洋洋瞥了她一眼：
“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朕心意已决、待圣旨颁布你便少入宫吧，”
“ 朕与你虽是表兄妹、可如今你有了归宿、还是要顾忌男女大防才是。”
在顾晚晴欲言又止的时候、顾枕弦高声冲着殿外开口道：
“ 长生！送和安郡主回慈宁宫。”
厚重殿门再次被打开、长生小心进来请安。
顾枕弦又将头埋在奏折里、开口的声音不辨喜怒：
“ 你送郡主回去的时候同母后说一声，右相嫡子与和安的婚事朕已敲定，”
“ 再去跟长啸说一声、即刻前往逍遥王府、奉朕的口谕叫逍遥王明日午时进宫觐见。”
长生躬身行礼：
“ 是、奴才遵旨！”
随后赔笑看着顾晚晴开口道：
“ 现下是初夏、夜里还有些凉，奴才扶郡主起来吧？”
说罢伸出玉白的手、缓缓扶起顾晚晴。
顾晚晴起身后美眸中带着悲凉、缓缓行礼悲戚开口道：
“ 表哥要保重身子、和安先告退了。 ”
长生带着十来个内监护送、一行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顾晚晴任由眼角热泪被晚风吹散；
长生见状不由得温声安慰：
“ 和安郡主、奴才虽不知您与陛下说了什么、但奴才明白、陛下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您考虑，”
“ 奴才自小伺候陛下看得明白、自柔嘉公主仙逝后、您就是陛下唯一的妹妹了，”
“ 这紫禁城看似巍峨繁华、实则历朝历代有多少红颜枯骨啊？您呐可别死脑筋、只一门心思撞南墙才好啊。”
顾晚晴视线望向皎皎明月、听着此话苦笑一声：
“ 公公看到天上那轮圆月了吗？”
长生顺着视线望去笑着开口道：
“ 是啊、今儿个是十五正是圆月呢。”
顾晚晴美眸悲伤轻声喃喃：
“ 你看这明月高悬于空光照大地、却独独不照我呢？ ”
“ 自小到大只有这一个夙愿、 如今再也没实现的机会了 ~ ~ ~ ”
长生见状眼珠子转了转、素来伶牙俐齿的殿前总管也不知如何安慰了；
半晌后叹气开口道：
“ 明月照大地、郡主也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陛下未曾满足您这个夙愿、何尝不是保护您呢？”
“ 咱们陛下勤政却少近女色、郡主这样高贵的身份、自该配一位全心全意都是您的少年英才，”
“ 自此后天高海阔自在逍遥、总好过在后宫蹉跎一生不是？ ”
长生素来机灵、怎会看不出顾晚晴的心思呢？
顾枕弦若真有此意她早已是皇后了，怎轮得到太后出面撮合？
偏生世间多是痴情人、不撞南墙心不死。
一番话说完顾晚晴没再接话、一行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往慈宁宫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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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慈宁宫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宫殿巍峨矗立，飞檐翘角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气势不凡，雕梁画栋间尽显繁华之态。
殿外宫女手持长长的宫灯连成一片，明黄的光晕温暖庄重。
朱红砖瓦上雕龙画凤、白玉铺就的砖块上满是繁琐佛经，诉说着皇家尊贵威严。
宫人们小心翼翼，或井然有序忙碌手头活计、或站在自个儿的岗位上目不斜视。
正端着洗脚水出来的是慈宁宫掌事姑姑碧青，瞧见顾晚晴略微红肿的双眼明白了原委。
长生瞧见碧青笑着开口道：
“ 碧青姑姑还没歇着呢？”
碧青连忙将手中的东西交给粗使丫头，净了净手笑着迎上前去：
“ 奴婢参见和安郡主，给长生公公请安 。”
长生上前两步虚扶一把：
“ 哎呦姑姑客气了，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哪还在乎这些个规矩了？”
碧青笑着起身开口道：
“ 到底是礼不可废，太后娘娘惦记着郡主还没回来，这不现在还没歇着呢么。”
长生笑着点点头：
“ 诶呀到底是太后娘娘心疼郡主、但姑姑也得时刻提醒着娘娘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 陛下近来公务繁忙、闲暇时总惦记着娘娘的身子，姑姑是从小侍候娘娘的、可得多费心才是啊。”
碧青也笑着点头：
“ 这是自然、陛下仁厚、有劳公公提点了。”
随后扶着顾晚晴担忧的看了一眼，转过头又看着长生开口道：
“ 真是有劳公公送郡主回来、这时辰也不早了陛下身边也离不开人、奴婢叫底下人送公公回去吧。”
这言下之意就是在赶人了。
长生笑着摆摆手：
“ 奴才得了陛下的吩咐、有事要同太后娘娘言明。”
碧青面色有些懊恼：
“ 诶呀可不赶巧了、太后娘娘已经盥洗好了，您有什么话不若同奴婢说吧、奴婢转告娘娘就是了。”
长生看了看时辰笑着点头：
“ 那就有劳碧青姑姑了，传陛下口谕 ~ ~ ”
随着话音落下、顾晚晴和碧青等人纷纷跪地：
“ 和安（奴才、奴婢）领命。”
长生声音不急不缓：
“ 陛下说和安郡主正值妙龄、品貌端庄才思敏慧，与右相嫡子堪为良配，”
“ 此事陛下已与右相商谈，现只等明日逍遥王入宫两家商定婚期、届时昭告天下。 ”
碧青面色一变、看着顾晚晴煞白的脸色、强自镇定带着众人领旨；
起身后连忙笑着问长生：
“ 陛下是何时定下郡主亲事的？太后娘娘和王妃未曾接到风声啊？这么大的事也不商量一番 ~ ~ ~ ”
长生笑着接话道：
“ 哎呦陛下的心思奴才怎敢揣测呀？这不也是今日陛下叫奴才进去才知道的？”
“ 不过这右相嫡子实在是人中龙凤，前些日子考中了探花郎、金銮殿前奴才也有幸得见、哎呦当真是一表人才，”
“ 此人策论文笔丝毫不逊于状元郎，奈何生的实在英俊、不得已才封了探花郎，授官正五品户部员外郎，”
“ 这要论起家世与郡主也不相上下、右相夫人出自岭南胡氏、那是大儒世家传世五百年之久，右相大人也先后辅佐了两位帝王底蕴深厚，”
“ 想来陛下也是深思熟虑才选中的，唯有这样的家室才不算辱没了郡主啊。”
碧青强笑着点点头：
“ 嗯、探花郎的确是人中龙凤，听说打马游街之时无数贵女前去观摩，探花郎洁身自好未曾接一位贵女的绢帕，”
“ 难不成是那时陛下就想让温小公子做郡马？”
这话就是说可就难听了、一方面说温煜是人前装样子、仁厚保不齐什么嘴脸。
一方面又说顾枕弦瞒着众人直接定了这事，未曾问过自个儿母后的意思。
长生听着此话捂嘴浅笑、眸底却无一丝笑意：
“ 哎呦瞧姑姑这话说的？金銮殿前一甲十五名全都在一块儿，还能当众给探花郎赐婚不成？”
“ 成了、奴才话也带到了便先回了，养心殿事情多如牛毛、劳烦姑姑同太后娘娘说一声了。”
说罢就带着一众内监告退。
碧青笑着福身行礼：
“ 奴婢恭送长生公公。”
等人走后、顾晚晴又红了眼眶看着碧青：
“ 青姑姑 ~ ~ ~ 和安已经按照姨母说的话去说了、可表哥还是不要我。”
碧青心疼的搂着顾晚晴温声安慰：
“ 好郡主莫哭了啊，万事都有娘娘在呢、您别怕，咱们去找太后娘娘为您做主 。”
顾晚晴伏在碧青的怀里哭着摇摇头：
“ 表哥都要下圣旨了， 哪儿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姑姑 ~ ~ 和安这心里头难受。”
碧青拍拍她的后背开口道：
“ 圣旨不是还没下吗？您放心太后娘娘只把您当做未来儿媳，温家小子再好也配不上郡主，太后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 娘娘一直等着您没歇着，咱们先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