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陪着笑安排好谢宴安,转头走进了巍峨宫殿;
“ 吱呀 ~ ” 一声厚重门扉被打开,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内监丫鬟各司其职;
瞧见长生进来纷纷放下手头伙计福身行礼:
“ 奴婢(奴才)见过长生公公。”
长生穿过厅堂、走过金丝楠木八宝鎏金博古架;
径直朝着用整块紫玉珊瑚雕琢而成、搭配象牙四方团刻的桌案走去。
桌案之后,身着绛紫龙袍的男子正专注地批阅着奏折。
长生见状赶忙躬身行礼,恭敬说道:
“ 奴才给陛下请安!谢大人回来了,此刻正在外头候着呢。”
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批阅奏折,听着此话微微一顿,朱红墨迹在纸上晕染;
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长生轻笑:
“ 回来的这样快?”
同时手中白玉御笔在修长指尖翻转,莹白的指尖透着薄薄的粉色异常好看。
长生看着眼前的帝王呼吸一滞,这张脸无论何时看见都会觉得惊艳。
瓷白如玉的肌肤在紫袍衬托下越发莹白,一双剑眉浓淡相宜,
多情的桃花眸眼尾上挑、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潋滟生辉,透着丝丝缕缕的风情,却又不失威严。
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不点而红;
本是偏女相的样貌,偏生他身高九尺宽肩窄腰,硬生生冲淡了女气、反而融合出一种别样的精致韵味,让人移不开眼。
怪道自古就有那句话、男生女相之人自是极美的。
继承了生母艳冠天下的美貌,在顾枕弦做皇子时就是这宫里最俊俏的。
秦婉华未出阁时就是盛京第一美人,尚未及笄时秦家就早有媒人上门,生怕晚了别家、被人定走了。
以秦婉华那样的家世,若没有意外,入宫成为帝王的嫔妃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所以及笄之时帝王圣旨莅临、秦家婉华以昭仪之位入宫。
帝王的后宫向来是佳丽云集之地,各色美人争奇斗艳只盼帝王垂青。
然而即便美人众多,秦婉华的美貌在这后宫之中,依然是出类拔萃无人能及的。
先皇对她极尽宠爱、接连三个月的独宠使她晋升为了从二品贵嫔之位;
与这个好消息一同前来的是秦婉华有孕的消息,帝王龙心大悦厚赏秦家;
同时将秦家幺女秦婉蓉赐婚给胞弟逍遥王 —— 顾沛。
秦婉华出身本就鼎盛,如今这一遭更是令后宫佳丽红了眼,也包括先皇后赵后。
她膝下所出的大皇子早已被封太子,可秦婉华如此受宠、儿子也还没登基总担心有错漏。
于是两个女人开启了长达十九年的明争暗抢,最终得胜的是秦贵妃母子。
长生笑着点点头:
“ 是啊陛下,奴才刚才瞧见谢大人还觉着惊讶呢,水乡镇虽不算偏院到底也得些时候,”
“ 哦! 对对对,谢大人说沈学士惦记女儿身体,赶着摆了个酒、昨儿晚上就出发了。”
顾枕弦听着此话微微点头:
“ 传他进来吧。”
长生躬身应下、顾枕弦又将视线转回面前奏折;
如今刚登基不满两月、处置了几个夺嫡的兄弟姐妹,可到底有残余势力在;
外加他非嫡非长、得位手段也不算光彩、总有人乐于找点不自在。
偏生朝堂还未安定,他的母后大人又多番进言后宫不可空闲;
便是暂未定好皇后人选、三宫六院也要先安定安定,皇家最重视子嗣传承。
虽说顾枕弦刚弱冠之龄、可昔日做皇子时也未曾迎娶正妃、府上更是侍妾也无,在这件事儿上秦太后可谓操碎了心。
甚至于坊间都有传言、新皇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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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长生带着谢宴安走了进来、行礼后就带着一众丫鬟内监告退了。
顾枕弦眼皮未抬轻声开口:
“ 坐吧,你去水乡镇查看如何?”
谢宴安也不客气,龇牙一笑就坐在了帝王对面的青木雕花团刻象牙椅上;
看着奋笔疾书的顾枕弦轻笑开口道:
“ 害、 总共就在水乡镇歇了半天的脚程能看出什么呀?”
“ 不过嘛、瞧着那沈达倒是真如了痕调查一般,水乡镇虽说不大但民风淳朴。”
“ 沈怀秋中了进士这样的大喜事更是全镇子人都去了,寻常人家上礼金也能上出一吊钱,”
“ 这地方县令说难听点就是当地的土皇帝了,不过那沈达瞧着倒是没什么架子,”
“ 宅院儿也不大、伺候的满打满算有十人左右,家里头也没什么太富贵的东西,自个儿的常服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料子。”
顾枕弦听着此话点点头:
“ 嗯,方才长生说沈怀秋惦记女儿身体、吃了个酒就出发了,”
“ 那日金銮殿前单独拷问、除了状元、探花和榜眼三人,唯有沈怀秋的策论可用于百姓,”
“ 虽说才华有限、到底也比那些世家强上许多。”
说到这一茬、谢宴安轻嘶了一声:
“ 嘶 ~ ~ ~ 哎呀你说到这一茬、倒算是此行最有趣儿的事儿了。”
顾枕弦看着他俊眉微蹙:
“ 可是你医术不精?沈家小姐不得医治?”
谢宴安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枕弦:
“ 我天呐!是你亲自送我去药王谷拜师的!师傅的手段你心知肚明啊!你居然怀疑我医术不精?”
随后笑着摆摆手也不卖关子了:
“ 那小姑娘有娘胎带的弱症、五脏六腑都虚不受补,尤其心肝脾三道主经脉更是虚弱不堪,”
“ 加之脾胃不和、还有咳疾,走两步道就咳嗽不止甚至于有呕血之症,寻常姑娘家若是这般绝对活不过十岁。”
顾枕弦蹙眉:
“ 沈家姑娘有蹊跷?”
谢宴安笑着点点头:
“ 没错!这姑娘会武功且内力深厚,我过去的时候沈怀秋的夫人说女儿昏迷一天一夜,”
“ 搭上脉搏后确实是这般脉象,可她的心脉却格外强健,比之正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 许是觉得我有点真材实料,也或许她太过紧张、调动内力让心脉缓缓降下、我才看出了端倪所在。”
顾枕弦放下手中御笔、桃花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 你是说这姑娘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且她能随意操控自己的脉象?”
谢宴安点点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你说多新鲜吧,小官千金竟深藏绝世武功。”
顾枕弦轻声开口:
“ 沈怀秋知道他女儿这样吗?”
谢宴安想了想那一屋子人的神态、半晌后摇摇头:
“ 瞧着那一大家子人都不知道这事儿,只当是那沈娩毓身子不好,”
“ 沈怀秋殿前求医、这事儿上达天听、他总不敢犯欺君之罪吧?”
“ 那天他夫人和沈达他们都是一脸着急,吃席的时候也听到百姓说沈、蒋两家为沈娩毓四处求医问药。”
顾枕弦蹙眉、眸中带着探究:
“ 隐藏自己、又是意欲何为呢?”
谢宴安摆摆手:
“ 这我哪儿知道啊!沈家人跟她在一块数十年都看不出来,我就跟她接触了半天能看出什么?”
“ 不过可以断定的是沈娩毓绝对不简单,了痕调查不是说沈家没什么仇家吗?她这么隐藏自己肯定有什么秘密。”
随后眼珠子一转看着顾枕弦笑笑:
“ 我觉着陛下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沈家,放在这沈娩毓身上才是对的,这丫头身上秘密绝对不少。”
顾枕弦桃花眸中暗色一闪、显然是十分赞同谢宴安所言;
半晌后淡声开口道:
“ 既然沈家姑娘身子不好、自明日起你奉旨前往沈家为她看诊,”
“ 至多不过五天、此番授官学子便携家眷入京了,届时琼林宴上在瞧瞧吧。”
谢宴安叹口气:
“ 诶呀您这么一下旨,我那好弟弟又得高兴了。 ”
是啊、一个正四品的太医却要给六品小官的女儿看诊,要么是看轻谢宴安,要么就是太看重沈怀秋。
但沈怀秋不过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自个儿父亲是个芝麻小官,娘子又是个商贾之人怎配帝王看重呢?
且若是真的看重、又怎么会只封了个六品官儿?虽说是在内阁、没有能耐不得上司看重、这辈子也混不出个名堂。
顾枕弦轻笑一声:
“ 你从小到大都这个性子,半点儿亏也不肯吃。”
谢宴安嘿嘿一笑:
“ 谁让我的好兄弟当皇帝了呢!照我说谢家出了我这么个从龙之功的人、老不死的得开宗祠昭告天下才是,”
“ 唉 、可惜那女人手段太高明 ~ 我强压着谢宴迟不能做嫡子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
话落漂亮的眸子带着落寞,苦笑一声开口道:
“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 保护不了阿娘 ······· ”
顾枕弦沉思片刻开口道:
“ 前两天谢宴迟为何太嫔保胎之后、得你父亲力荐在太医院与你并立,何太嫔的弟弟如今官居户部侍郎很是得力,”
“ 那就叫谢宴迟去陇西行宫、为何太嫔安胎请脉,直到朕的皇弟或皇妹周岁安康再回来吧。”
何太嫔在先帝濒死之时查出有孕,如今算上去估摸有孕四月了。
谢宴安双眸一亮,看着顾枕弦连忙讨巧卖乖:
“ 哎呦微臣谢陛下恩典!一会儿回去就告诉我那好弟弟!我爹不得乐开花了。”
明面上是皇上看重你的医术、加之何太嫔身份也不算低,得了这么个差事确实不错。
可偏偏先帝嫔妃都被赶去了各个行宫、又有专人看管没法施展拳脚;
谢宴迟这么一走一年半载回不来,等他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何光景呢。
顾枕弦好笑的摆摆手,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叩门声。
长生在殿外轻声开口道:
“ 陛下、和安郡主奉太后娘娘旨意前来,说是惦记陛下龙体、郡主专门熬了养身汤。”
谢宴安眉头一挑:
“ 哎呦? 你的小表妹来了,那微臣先告退了啊!累了一天了得赶紧回去歇着了。”
顾枕弦轻叹口气:
“ 你去跟长生说一声、届时将朕的口谕传到你和沈家,过两天歇息好了再回来当值。”
随后又开口道:
“ 传她进来吧。”
谢宴安笑着告退,惦记着顾晚晴在前门特意走了后门避免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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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推开门扉,带着一美人缓缓走进后便告退了。
女子雪肤玉貌、一双秋水翦瞳盈盈流转间,带着涟涟春水般的柔情蜜意;
柳叶儿般的弯眉,宛如一弯新月、映在光洁额头上显得娇俏万分。
乌黑的长发梳着双垂髻、上头别着两支金丝掐花点翠嵌宝如意牡丹珠花;
身着的是一席 —— 水粉色软烟罗对襟盘扣金丝绣牡丹合合流仙裙。
葱白的手指携着一食盒,莲步款款间裙摆不见丝毫波动。
身为逍遥王府的唯一嫡女、自小规矩体统就是最好的。
她跟顾枕弦也算是亲上加亲、二人的父亲是亲兄弟、二人的母亲也是亲姐妹。
如今新皇登基论功行赏、她也从和安县主晋升为和安郡主了。
秦太后自小就喜欢这个小侄女,早在顾枕弦还做皇子时就动了让她做皇子妃的心思。
要是沈娩毓在这肯定是要说一句、这他娘的不是乱伦吗!
奈何顾枕弦似乎对女色并不感兴趣,与其让他费心思在女人身上还不如多看两本兵书。
顾晚晴行至御桌前微微福身行礼:
“ 和安给陛下请安。”
顾枕弦叹口气抬手:
“ 起来吧,更深露重、这些小事何苦累的表妹亲自来。”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顾晚晴的心思,奈何神女有梦襄王无意。
顾晚晴听着此话面颊微红:
“ 姨母说表哥日日操劳国事实在辛苦,恰逢和安昨日得了召见进宫陪伴她老人家、便替她走这一趟了。”
随后缓缓上前两步将食盒打开,玉白的手端出瓷盅,甫一打开羹汤的香气便萦绕在大殿之内。
随后悄悄看了顾枕弦一眼便迅速转开,开口的声音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
“ 这是和安亲自熬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表哥的口味? ”
顾枕弦打量了眼冒着热气的羹汤、随即看着顾晚晴淡声开口:
“ 朕现下不饿,倒是浪费表妹一番心意了。”
此话带着拒绝、顾晚晴娇俏的小脸带着些难堪,却还是扬起笑开口道:
“ 那就先放着吧,等表哥饿了再用。”
随后顿了顿、美眸带着些担忧:
“ 朝政再忙表哥也要注意身子,听姨母说您这些日子只睡两个时辰,这样下去身子会熬不住的。”
顾枕弦点点头:
“ 朕知道了 ······· 表妹今年也十六了吧?”
顾晚晴含羞带怯福身行礼:
“ 是、和安刚过了十六的生辰。”
顾枕弦轻声开口:
“ 朕记得右相家的嫡子温煜今年刚及冠、生的一表人才,此次科考中了探花郎,”
“ 俊男靓女自是相配、表妹若有意、朕为你们赐婚可好?”
他说这话也是真心为顾晚晴考量,他对顾晚晴只有兄妹之谊、若按照母后的意思进宫也只是让娇花凋零。
温煜的确是这上京城出了名的贵公子,长相俊朗身份尊贵、自个儿也是有真才实学在的。
顾晚晴听着此话脸色瞬间煞白,美眸中划过两行清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 表哥!和安不想嫁人!表哥您知道的和安心里只有您呐!”
顾枕弦板起脸佯装训斥:
“ 胡闹!朕与你自小一起长大,在朕心里你和柔嘉是一样的,都是朕的妹妹,”
“ 柔嘉早亡、朕只剩你这一个‘妹妹’了,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打算才好。”
柔嘉公主和顾枕弦一母所出,十四岁的时候便名满京城;
彼时北化为求两国友好邦交、特奉上厚礼祈求南诏公主下嫁和亲。
当时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她、和皇后所出的泰安公主。
皇后棋高一筹、使了个计让柔嘉和北化大皇子成了事,和亲人选板上钉钉。
奈何柔嘉是个性情刚烈的,在秦太后跟皇后斗法的时候自己抹了脖子死了,最后和亲的人还是泰安。
如今泰安在北化的日子实在说不上好,虽说她没参与自个儿母后的事;
在宫里时她对柔嘉也尽到了长姐职责,但顾枕弦还是不愿给仇人的女儿几分好脸。
顾枕弦不是圣人,甚至于他睚眦必报,最爱的妹妹死了他没对泰安下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干脆放任她在北化受苦、也未曾多加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