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应是,于是一个负责说,一个负责听。
一个说得气愤不已,一个听得眸光发冷。
杀妻,将外室扶正,给私生子正名……
啧啧,苏琳理该佩服谢之林有这胆量和气魄,可若是这一切是建立在横冲直撞,不懂未雨绸缪的前提下,她只觉得谢之林又蠢又坏又没脑子。
他真以为悄无声息杀了她,真就能事事称心如意,得偿所愿?
且不说陈茵过不了二老这一关,即便能过,陈茵也不可能扶正,家国礼法摆在那里,除非谢之林不做官,不在意世人眼光,也不在乎被唾沫星子淹没。
至于给私生子证明,更是异想天开,滑天下之大稽……
苏琳当初选择嫁给谢之林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他有点脑子但不多,好糊弄也好操控,但如今这点智商用来对付她,她觉得荒谬又好笑。
她也有看走眼的一天,真是……
“老爷子打了老爷两个耳光,又命人取来笔墨,现场写了一张借据。”夏露已经将平安巷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说完,她抬眼去看苏琳,“夫人,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你家夫人我是有点好骗,但也不是谁骗我,我都会上当。”苏琳逗了夏露,转头就对苏姑姑说:“既是负荆请罪,那自然没有我去前院的理,天冷风大夜黑,我懒得走动,让他们来惊鸿院吧。”
……
谢家三口来得快,急色匆匆而至。
谢之林跟在二老身后,满腹怨气在看见惊鸿院的雅致奢华后便烟消云散。
他知道苏琳有钱,这些年做生意攒下不少家底。
但他没想到,苏琳会富到这个程度,这院中随便一盆花,最低都要百两白银,屋内摆设,最便宜的也要千两银子。
他知道岳父一家疼苏琳,一百零八抬嫁妆,京中旺铺庄子田地……,苏家皆是一股脑的塞给这个唯一的女儿(妹妹)。
就连谢府,都是苏琳用她自己的银子购置的。
苏琳婚后未同多数妇人那样养在深闺后院,而是足迹遍及整个大燕,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要编织一张网,网住整个大燕,打造独属于她的商业王国。
谢之林初听时只当苏琳是夸下海口,不曾当一回事。
苏琳管家,他只管逍遥快活宴请同僚,搞好职场关系,银子的事他从不担心,他知道苏琳有钱,知道自己不会缺银子花。
可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他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不了解。
比如:她是否已经实现昔日她亲口夸下的海口?她如今产业有多少?
正是因为不了解,谢之林才觉心惊。
那样庞大的产业链,得是他谢家,是他谢之林的,不能便宜苏家……
“阿琳,我和你爹将之林带来同你赔礼认错了。”谢母看着已经卸去钗环的苏琳,意识到一路来的怨气实在不该,这个时辰,确实很晚了。
再急的事,也不必急在今夜,明日也是可以的。
谢之林的思绪,是在谢母开口说话后缓过来的,他失焦的眸子聚神,视线落在未苏琳身上,她未施粉黛,满头珠翠已经卸下,整个人散发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夫人,昨夜之事乃是我之过,还请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我这厢有礼了。”谢之林对着苏琳拱手一礼,将谢父提前准备好的借据双手递上,“这是我让好友写下的借据,请夫人过目。”
戏都唱到这里了,苏琳这个青衣也该接戏了。
“快别这样。”苏琳一把扶住谢之林,她的手抵住那将借据递过来的手,摇摇头:“昨夜之事,我又何尝没有错呢?不过区区两千两银子,哪里需要东大干戈,闹得夫妻离心。
不瞒夫君,就算你不回府,我也会去找你。如今爹阿、娘既已将你寻到带回府,我也不用再派人去寻你,我这颗悬着的心也能安了。”
谢之林一听这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还是父亲思虑周全。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红了眼。
真心几许,心知肚明。
“你的脸……”苏琳惊得捂住嘴,目光心疼的看着脸上有掌印的谢之林,“谁打的你?疼不疼?”
“咳咳。”谢父借咳嗽引起注意,见苏琳目光看过来,他道:“是我打的。”
“啊?”
谢之林心下感动苏琳对他的关心,一时放软语气,“我做错事该打,爹打得对。”
苏琳欲言又止,终是无奈叹口气:“姑姑,你去将外涂的药膏取来。”
苏姑姑很快取来药膏,苏琳接了过去打开,眼眸一闪,随后用指腹慢慢揉开,温柔的涂抹在谢之林脸上,“有点凉,你忍一忍。”
谢之林,药香沁鼻,侵入肌肤,夺食人心。
你选的路,我会亲手推你入这深渊,成全你。
谢之林想说不凉,温温的很舒服。
她的指腹很细腻,手也很香,一动一停间,衣服袖子里的香味便钻进鼻子里,他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香味,混着女子独有的体香,专属于她,独一份的。
她的手法很温柔,润物细无声,可他的心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痒得很。
谢之林垂眼看着为他涂药的苏琳,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当年娶苏琳,掺杂太多因素,唯独没有因情娶她这一点
那时的他,一颗心被陈茵伤得七零八碎,完全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痛里难以自抑,以至于和苏琳成婚后,也只有新婚之夜同床共枕。
往后的日子,他就再无踏足过苏琳的惊鸿院。
等到他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想要和苏琳好好过日子,便是府医诊断出苏琳怀有身孕三月有余。
三月身孕,可不就是新婚当夜便有了。
他花三个月的时间疗伤,调理好自己,还没来得及和苏琳培养感情,便得知她已有身孕,他自是满心欢喜,发誓要好生照顾她。
无奈苏琳害喜太过严重,一见他和爹娘便呕吐不止。
为了让苏琳好生将养,他们只得尽量避着她,一直等到她十月怀胎生下双生女,本以为终于能与她培养感情,怎料她生产时伤了身子,不会再有孩子。
苏琳得知此事,自是伤心不已,从此不让他进惊鸿院。
他们还未建立和培养的夫妻感情,便彻底夭折在摇篮里。
起初,他想的是,他可以用时间感化苏琳,让她从伤痛里走出来,可坚持不到一月,他就放弃了。
母亲为他选了几房妾室,个个娇美年轻,在床上时火辣勾人,他从此流连忘返,完全将苏琳抛之脑后,沉沦温柔乡。
不想,这一抛,便是八年之久。
他们成婚已有九载,可他似乎是今夜才开始学着认识她。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