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林被谢父说得面红耳赤，里外不是人。
谢父可不想就此停下，他是真的气极了，年轻时在朝为官，不懂官场黑暗受牵连下狱，多亏了曾是顶头上司的苏父拉他一把，为他四处奔走伸冤，才让他免遭劫难。
好不容易因祸得福，与苏家做了亲家，也过上养尊处优的好生活。
可是这好日子还没过够，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一边是儿子和孙子，一边是自己极为满意的儿媳妇，他心中天平早就倾斜，可这儿子不知好歹拎不清，实在是太让他失望。
“谢之林，我是你老子，我给你一句忠告：这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你别以为你藏得好藏得深，不会被人发现。”谢父背着手，那股气已经顺过来，他看着脸红肿的儿子，语重心长的说：“但那也只是你的错觉，苏琳今日已经去过苏府一趟，我想那边已经知道银子的事。
你今夜如果不跟我们回去，我和你娘没办法帮你圆了这个事。而你那杀妻将外室扶正的下三滥计划，注定会夭折。若是祸临己身，我和你娘，也只能大义灭亲不要你这个儿子了！”
谢之林看向谢父，瞳孔震颤，似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爹口中说出来的。
但他被谢父打了这两耳光，人这会儿已经清醒冷静过来，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确实欠缺考虑，脸上痛，他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
爹说得对，他确实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
“爹，儿子知道错了。”谢之林忙认错，他可是还需要父亲配合他打掩护的，“爹，儿子该怎么做，请您吩咐，儿子一定照做。”
谢父见儿子已经明白轻重缓急，他坐回椅子上，“银子的事，总要有个去向，去取纸笔来。”
……
惊鸿院这边，书房里。
苏姑姑正在研墨，她看着跃于纸上的字，与寻常闺阁女子秀气内敛的字体全然不同，夫人的字，洒脱大气，也更豪放不羁，藏不住的野心在字里行间鲜活呈现。
夫人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不从收敛自己的才华。
她要做的事，从一而终，从未更改。
当初是，如今亦是。
“夫人，林二已经按照吩咐将二老引去平安巷。想必这会儿，已经见到老爷和陈茵母子。”苏姑姑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只是二老会怎么选择，就要等夏露来报。”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是了。”苏姑姑目光落在苏琳身上，眼中的心疼快要满溢出来，“他们只有一儿一女，都已各自婚嫁。儿子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和念想，又得知陈茵替谢家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哪里还需要试探呢。”
“他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儿子以身涉险，更不会冷眼旁观。至于找到我，将此事告诉我，等我定夺，那更是不可能。”苏琳了解人性，可以说透彻，“谢之林不会答应，在他心里，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善妒之人。再则，他们也怕苏家发难他们。
他们平日里念着我的好，记得苏家的恩。可这些，也会成为他们生怨的根源所在。别人家的儿媳孝敬公婆，也不去做那等抛头露面的事。偏我是个例外，一年到尾，外面半数，家里半数。
姑姑，你信不信，这些昔日被他们记着的好，日后都将成为刺向我的利刃？”
苏姑姑自然是信的，“人呐，记打不记好。当日谢家遭罪，昔日亲朋好友纷纷弃他们而去。就连那与谢家定下娃娃亲的陈家，也怕惹火烧身，前脚才退婚，陈茵后脚就跑去同老爷断了二人的青梅竹马情谊，转身嫁给魏大人之子。
这才过去多久啊，老爷就忘了当日众叛亲离的苦难……”
“他既然忘记，那就让他再次经历。”苏琳停笔，等苏姑姑撤走写好的纸张，重新铺上干净的纸张，“只是这一次，无人再救谢家。”
人，不能贪得无厌，既要又要。
既然做了抉择，那就准备好迎接这个恶果。
只是这次，是无法翻身的深渊。
“派人盯紧些，他们今日种种，日后将成为我反击的铁证。”看着崭新泛黄的纸，苏琳却迟迟没有落笔，既然没了兴致，索性不再继续。
“夫人。”书房外，夏露的声音响起。
“进来。”苏琳丢了笔，往椅子里一坐。
夏露推门而入，转身将门关上，疾步来到书桌前站定：“夫人，二老选了老爷。”
预料中的答案，苏琳与苏姑姑并未觉得意外。
夏露得到苏琳示意，她再次开口：“老爷已经将他和陈茵要毒害夫人您的计划告诉二老，二老也决定配合。为了不引起夫人的怀疑，老爷会随二老回府。
二老担心陈茵提供的毒靠不住，老爷劝慰二老不必担心：他已经在狱中犯人身上试验，等试验后确认没有问题，就会用在夫人身上。”
苏姑姑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他们这一家子真是丧良心，黑心肝的烂玩意。”
苏琳倒是不气，当初和谢之林的这桩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彼此双方都没有感情，如今眼看他和旧爱死灰复燃，她该庆幸不曾将心搭在他身上。
“谢之林用狱中犯人试验毒药此事，往苏府递个信。”比起苏姑姑的气愤，苏琳倒是能从夏露带来的消息里获取有利情报，“信递到就行，苏府那边知道该怎么做。”
“夫人——”
书房外响起声音，是莺儿的声音。
苏姑姑来到窗边，从半开的窗户朝外看去，望向站在外面的莺儿：“何事？”
莺儿原是在书房门外等着的，听到窗边传来苏姑姑的声音，她忙挪动步子往窗边走，“回禀苏姑姑，老爷子和老夫人带了老爷回府，李嬷嬷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夫人去前厅。我命人在院子里等着，忙赶来通知夫人。”
前院是什么情况，莺儿是一概不知的。
“等着。”苏姑姑丢了话给莺儿，她回头望向那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的苏琳，“夫人，可要理会？”
“不急。”比起前院那点微不足道的破事，还是眼下的最为要紧，苏琳目光落在夏露身上，“将平安巷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说给我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