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清颜沈时瑜的其他类型小说《替罪嫡女入狱三年,断亲后全家跪求原谅小说》,由网络作家“范小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启三十六年,冬十月丁末。大雪纷飞,寒风肆虐。一抹单薄的身影,伫立于陆府门前,凝视着烫金的牌匾,满脸恍惚。白驹过隙,三年如梦。陆清颜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回来。昨日这个点,狱史的鞭子还像往常一样抽打在她身上,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痛入骨髓。见她未曾晕厥,狱史狞笑,“今日你倒是抗打。”“既然如此,我们再试点新玩意儿。”说罢,从火盆里取出一块烧红的铁梳,走向她。“陆大小姐,这东西叫铁梳。”“据说能把人活活刮成骨架。”陆清颜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地向后退,但手脚上的铁链牢牢把她固定在墙上。见她害怕,那些狱史疯狂大笑。“拔指甲、走钉床你都没死,这也死不了。”滚烫的铁梳迎面扑来。下一秒,陆清颜猛然惊醒,囚衣被冷汗浸透,那酷刑最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替罪嫡女入狱三年,断亲后全家跪求原谅小说》精彩片段
皇启三十六年,冬十月丁末。
大雪纷飞,寒风肆虐。
一抹单薄的身影,伫立于陆府门前,凝视着烫金的牌匾,满脸恍惚。
白驹过隙,三年如梦。
陆清颜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回来。
昨日这个点,狱史的鞭子还像往常一样抽打在她身上,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见她未曾晕厥,狱史狞笑,“今日你倒是抗打。”
“既然如此,我们再试点新玩意儿。”
说罢,从火盆里取出一块烧红的铁梳,走向她。
“陆大小姐,这东西叫铁梳。”
“据说能把人活活刮成骨架。”
陆清颜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地向后退,但手脚上的铁链牢牢把她固定在墙上。
见她害怕,那些狱史疯狂大笑。
“拔指甲、走钉床你都没死,这也死不了。”
滚烫的铁梳迎面扑来。
下一秒,陆清颜猛然惊醒,囚衣被冷汗浸透,那酷刑最终没有落在她身上,只因今日她就能出狱,那些人怕打坏了不好交代。
收起思绪,抬脚上前,手指刚碰到门环。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风雪裹挟着欢声笑语朝外涌来。
“婉婉最喜欢穿我送的那件白狐披风。”
“胡说,明明她最喜欢戴我送的那对翡翠耳坠。”
“你们都说错了,婉婉最喜欢吃我每日去城南排队买的桂花糕。”
三道熟悉的声音争前恐后说着,语气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陆清颜僵在原地,早已麻木的心,此刻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大小姐?”开门的小厮惊呼一声。
欢笑声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凝固。
“颜儿?”三哥陆清泽手里的暖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踩着滚出的炭火,快步走到她跟前,眼底微红,双手微微发颤。
“三哥......三哥好想你。”
想她?
想到会忘了今日她出狱?
也罢。
他早已不是那个冒着大雪狩猎只为给自己做白狐披风的三哥了。
如今他的披风给了陆婉婉,亦如当年,他的爱也都给了她。
三年未见,她以为自己会心痛。
没成想再次相见,她却什么感觉也没,连最起码的委屈都没。
轻轻朝陆清泽行了个礼,淡淡说了声。
“陆三公子好。”
礼貌而又疏离。
这一句问候,就像一块寒冰猝不及防拍向陆清泽。
他眸光通红,满脸不可思议。
“你喊我什么?”
她居然对自己如此见外,如此陌生。
他不就是忘了她今日出狱?
她居然就要埋怨自己?
真是可笑。
她的狂妄、她的骄纵,哪一项不是他宠出来的。
她有什么资格埋怨。
陆清泽目眦具裂瞪着她,眸里的火苗眼看着就要爆出来。
二哥陆清灏一个健步过去,重重压住他的肩膀。
继而满脸心疼望向她,伸出手,哽咽道。
“小妹,回来就好。”
陆清颜眸子微微颤了颤,鼻子传来一阵酸楚。
会好吗?
自从三年前,父亲把将士遗孤陆婉婉接回陆家,不管是府里的东西,还是人,都倾向了她。
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在他们眼中只会骄横的坏人。
他们不再娇她宠她,甚至连听她解释的耐心都没有。
她在陆家干什么都是罪过,就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望着面前温润如玉的人,陆清颜微微行了个礼,眼里一片陌生。
“多谢陆二公子关心。”
陆清灏面色一滞,心像是被针猛地扎了一下。
唇瓣翕动,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出来。
眸光里闪过些许疑惑。
他想过她会生气,毕竟这三年,他们都没去看她一眼,但这也是为了让她长长记性。
可如今她怎会同自己如此生分。
这还是坐在自己怀里,认真学写字,靠在自己肩上,放风筝的妹妹吗?
他不知道,自从他在春日宴上当众帮着陆婉婉诬陷她之后,就失去这个妹妹了。
瞧见陆清颜对两位弟弟的态度,陆清沉清冷的眉头微微一拧。
她在气恼什么?
不就入狱三年,他们忘了接她吗?
再说他们都是打点好的,她在里面的吃穿用度,都不亚于家里。
想到这儿,他晦暗不明的眸子染起一抹怒色,但想到她今日刚出狱,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语气也尽量软着。
“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我们也正想着去接你的。”
“想不到你自己回来了,既然回来,就先进屋。”
陆清颜微愣,眼眸划过一抹细微的嘲讽。
她从天光未明等到暮色渐沉,都未曾见他们一人。
“多谢陆大公子。”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朝里走去。
“站住!”陆清泽暴喝一声,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陆清颜,你摆脸给谁看,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们摆脸。”
“我们不就是没去接你?”
他的手指如铁钳般嵌入她肩上的伤口,剧痛瞬间串上脊背,她倒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眼神冷的像淬了冰。
“你放手。”
她眼里的寒气,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用力一推,怒气冲冲盯着她。
陆清颜本就虚弱,又从监牢到陆府,生生走了两个时辰,方才已是勉强站着,被他一推,瞬间倒地。
身上的伤口触到地上的冰凌,散发出撕心裂肺的疼。
方要起身,发现手腕脱臼。
见她面色惨白,眉头紧缩,陆清泽冷声嘲讽。“装什么装?”
他压根没用什么力。
陆清沉走上前,沉声呵斥。
“在大门口闹什么?不嫌丢人。”
说罢,走到陆清颜面前,不由分说,拽住她脱臼的手腕,硬生生把她拉起来。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声音低沉,躁怒中带着一丝警告。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她身上,她步履蹒跚,像个行将入木的老人,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见她这样,陆清沉喟叹一声,眼里的不耐无以言表。
“我让你装!”陆清泽眸光如炬,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说完,再也按耐不住,照着陆清颜就是一脚。
他常年习武,如今又是昭信校尉,光从脚风,就能看出用了十足十的力。
陆清颜没来得及躲闪,硬生生被踹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会像三年前肋骨尽断,倒地吐血时。
突然一道凛冽的身影急弛而来,恰好抱住差点落地的她。
清淡的乌沉香裹挟着熟悉的味道,涌入她的脑海。
眸光闪过一抹酸涩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
沈时瑜。
安阳长公主之子,大理寺卿,皇启第一神探。
是她曾经爱了整整十五年的男人。
也是三年前把她亲手打入深渊的男人。
三年未见,他比之前更加挺拔。
即使穿着一身官服,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贵气。
稳稳落地,陆清颜迅速从他怀里撤离。
速度快的,让对方有些猝不及防。
沈时瑜眉头微锁,鹰隼般的眸子闪过一抹落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只见陆清颜朝他行了个礼,正声说道。
“多谢沈大人。”
礼数周正,不掺杂丝毫情愫。
沈时瑜愣怔,沈大人?
她不是应该抓着自己的袖子,瞪着自己凶巴巴诉说这三年的委屈吗。
之后自己再塞给她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梨花酥,她就会欢天喜地原谅自己。
可此刻的她却淡淡喊着沈大人?
难道她还在埋怨自己?
但当时这件案子证据确凿,他身有所责,怎么能徇私枉法。
敛去疑惑,沈时瑜冷眸看了她一瞬,冷冷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
虽然早已知晓他是这幅态度,陆清颜心里还是忍不住钝疼。
曾经她以为他天生冷淡,从小到大,哪怕她发生天大的事,他都是副冷冷的态度,她一直以为他是职业使然,所以也就习以为常,并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他这副冰块脸,不会招其他女人惦记。
直到看到他对陆婉婉那温柔的眼神,宠溺的语气,她才发现,这么多年她都在自欺欺人。
他不是不会温声细语,只是不对她而已。
原来,他只是对她冷漠。
这三年的牢狱之灾,让她想通了很多事。
这世上不是所有真心都能得到回报。
有些东西自己祈求一辈子都得不到,也可能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垂手可得。
陆家人的亲情也好,沈时瑜的爱情也罢。
她都不要了,或者说是人家不要她了。
结果反正都一样。
缓过神,陆清颜朝沈时瑜倾了倾身子,没有说话。
这一幕,让沈时瑜心里一顿,凛冽的眸子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感觉似乎有些东西挣脱了他的掌控。
运筹帷幄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满脸惆怅凝视着陆清颜。
大雪依旧,她身上覆着一层白。
再配上她茕茕孑立的身影,看着格外萧瑟。
想到刚才抱她的感觉。
他眉心皱的更加紧密,解下自己的披风,准备给她披上。
刚走到她面前。
一道靓丽的身影朝他扑来,径直冲进他怀里。
“瑜哥哥,你是来看婉婉的吗?”
只见一袭浅粉雪狐棉衣的陆婉婉紧紧抱着他,白嫩的小脸在狐衣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娇羞。
要是以往,她这样扑过来,他定会闪开,不让自己接近,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没有拒绝。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一直止乎于情,发乎于理。
想不到今天有了突破,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嫁入沈家的日子接近了,要知道再等下去她就成老姑娘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止不住一阵窃喜。
看到这一幕,陆清颜平静的心,痛楚再次蔓延开来。
果然被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
不被爱的扑到他怀里只会引来责骂。
闭了闭双眸,再睁开,已是一片平静,如同她的心湖。
沈时瑜定定望着陆清颜,发现她面无表情,眼里更是没有一点波澜。
鹰隼般的眸子染上一抹冷厉。
淡淡瞟了眼怀里的人,敛去不耐,温和呵斥。
“你先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婉婉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们,她脸色红晕更加浓郁。
依依不舍从沈时瑜怀里脱离。
一副才看到陆清颜的表情,惊讶道。
“姐姐?”
之后一脸激动,上前就要握陆清颜的手。
却被陆清颜不动声色避开。
“姐姐,你还在怨我吗?”
陆婉婉眼里含着泪珠,站在那儿,光看着就很可怜。
陆清颜有时在想,是不是自己没有陆婉婉会哭,大家才会不喜她。
看着慢慢走进的陆家三兄弟。
为了避免增加不必要的伤,她朝陆婉婉行了礼,静静解释。
“陆小姐误会了,我从未怨过你,要是以前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我给你道歉。”
态度很是诚恳,任谁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演戏谁不会,之前是不愿意与她虚与委蛇。
而且她确实不怨她。
只是恨她而已。
明明是她把贵妃推下的池塘,却明目张胆栽赃给自己。
她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这么坏?
自从她来到陆家,自己待她不薄,不管是珠宝,还是衣裳,但凡是好东西,从不吝啬,甚至有些东西,她比自己还多。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到头来居然还想要自己的命。
思绪还未回转,就听到陆清泽责骂。
“你个搅事精,一回来就欺负婉婉,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他刚要动手。
一道严厉的呵斥传来。
“你敢?”
顺着声音,一个娇弱的美妇人从府内出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下人。
妇人一出来,眸光就投到陆清颜身上,声音急切哽咽。
“颜儿。”
是陆夫人,她娘。
她曾经以为即使抛弃全天下也不会抛弃她的娘。
却不想她的爱有限,给了陆婉婉,就没有多余的给她。
陆夫人走到她面前,满脸激动,眼里的心疼不像做假。
“颜儿,娘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伸出手准备抱她。
但她这份沉重的母爱,陆清颜已经不想承受。
后退一步,用跪礼避开她的触碰。
“给夫人请安。”
陆夫人手上的动作一滞,满脸错愕。
双手颤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泪流如珠。
一时不知所措。
待看到她,还穿着牢房的衣服,骨瘦如柴站在这儿。
心里的悔意令她窒息。
这可是自己怀胎十月,连奶娘都不肯用,自己亲自喂大的娇娇女。
她这是受了多大的苦,才变成这样。
陆夫人泪流雨下,双手还保持着抱她的姿势,眼里的伤心更加浓郁。
陆清颜内心毫无波澜,一动不动站在一侧,脸色红中带紫。
“你没有心吗?看到娘这样,你无动于衷?”
伴随着陆清泽暴躁的怒吼,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厚重的巴掌。
清脆的响声划破静谧的雪空。
陆清颜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倒在雪地里,愠怒的眸子怔怔盯着陆清泽。
眸底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陆夫人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都是她亲生的,他们怎么能这样。
尤其看到陆清颜饱含恨意的眸子,心里凉了半截,低声哭泣。
“她是你妹妹,你怎能动手?”
陆清泽唇瓣煽动,还未开口。
手臂就被一道劲风迎面劈来。
等他反应过来,手掌已经错位。
“沈时瑜,你......”
他强忍着疼痛,怒视着罪魁祸首。
对方却风光霁月站在那儿,好似没看到陆家人的惊诧。
“难道你想去大理寺?”
语气冰寒,没有往日的温和,一副办案的态度。
陆清泽无以反驳。
看他受伤,陆夫人匆忙小跑过去,眼里的泪水顷刻间全倒了出来。
“泽儿,你怎么样?”
“是不是很疼?”
她刚说完,陆婉婉也急匆匆过来,哽咽道。
“三哥,你很疼吧,婉婉真是没用,不能把这份疼转到自己身上。”
她梨花带雨凝视着陆清泽,眸光里都是心疼。
陆清泽伸出没受伤的另一只手,轻轻帮她擦拭泪水,柔声道。
“傻丫头,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有了陆婉婉的关心,再对比陆清颜,他仅存的一点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不像某些人,冷心冷肺。”
陆清沉一脸凝重睨了眼他受伤的手掌,最后把目光投到陆清颜身上,眼底散发着一丝不快。
刚才那一掌,足以看出她在沈时瑜心里的位置。
认识那家伙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冲动。
但这三年,婉婉对他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
他走到陆夫人跟前,温和提醒。
“娘,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陆夫人颔首,眼底的泪水停了停,一脸歉意望着陆清颜。
“都怨娘太激动了,光顾着说话,快,咱们进屋。”
阔别三年,陆清颜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心如止水。
一草一木皆未变,好似一切未变,但又好像都变了。
不过,她想,再差总不会差过牢房吧。
既然回来了,她就会好好适应。
不管是人心,还是人性。
想到身上的味道,她迫不及待想回屋洗漱。
刚要抬脚。
陆婉婉喊道。
“姐姐,留步。”
陆清颜脚步一顿,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耐。
但面色如冰。
陆婉婉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很是畏惧,不由自主止住了上前的脚步。
“姐姐,我们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新院子还未收拾出来。”
“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和我挤一挤。”
她眼里的真诚感动着在场的每个人。
陆清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原来的院子呢?”
虽然知道结果,但她还是不死心。
陆婉婉脸色挂着晦暗不明的虚色,偷偷看了眼陆清灏。
陆清灏心领神会,义正言辞看向陆清颜。
“婉婉身体不好,你的院子日照充足,当初空着,就让婉婉先住着。”
是呀,当初自己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小姐,所用所住都是最好。
敛去微秒的希望,陆清颜眼神淡淡,应了句。
“我知道了。”
“一个院子罢了,斤斤计较,你若是不想和婉婉挤,梨苑还空着。”
陆清沉一句话就断定是她计较,而不是他们过分。
陆清颜闭了闭眸子,心里的冷意又增了一分。
不管是以前的屋子,还是其他,她知道都回不去了。
微微朝大家辑了一礼后,朝梨苑走去。
他们一直希望她能懂事,可如今看到她如此懂事,心里很是酸涩。
看到这一幕,陆夫人哭的更加汹涌。
陆清沉示意陆婉婉带陆夫人离开。
陆婉婉满脸不舍望了眼沈时瑜,搀扶着陆夫人离开。
“大哥,你没看到婉婉不想离开吗?”
陆清泽满脸不解问道。
陆清灏看到陆清沉黑青的脸色,一个健步过去,匆忙捂住他的嘴。
空气静谧,陆清沉一瞬不瞬盯着沈时瑜。
“今日你逾越了。”
声音沉重,警告味浓郁。
他刚说完,陆清灏也跟着着急道。
“是呀,婉婉敏感,你刚才那番,她肯定会多想。”
陆清泽更是一脸黑沉剜了他一眼。
“刚才那一掌,我不怨你,但你得去跟婉婉道歉,告诉她,你心里只有她一个。”
看到陆家三兄弟一心为自己的好妹妹出头,沈时瑜清冷如玉的脸上勾起一抹讥笑。
“你们还真是一群好兄长。”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亲妹妹?”
最后一句说的极为沉重,眼里带着一丝狠厉。
他刚说完,陆清泽白了他一眼。
“我们当然知道她是亲的。”
“之所以颜儿是我们的亲妹妹,我们才不能让她走了歪路。”
陆清灏眼里带着清淡看着他。
“再说,这三年,我们都有打点,她并未受什么苦?”
陆清沉郑重说道。
闻言,沈时瑜嘴角的弧度放大,眼底裹挟着浓烈讽刺,扫视着他们。
“是吗?”
“她未受苦?那你知道她脖子上有伤吗?她有多轻吗?”
甚至她身上还散发着牢狱里面的腥臭味。
他不知道她在里面经受了什么,也不敢想。
说到最后,他黑曜石般的眸光染上猩红。
“不,不会的?”
陆清泽手足无措,眼底一片慌忙。
她怎么会受伤?
一定都是她画的,以前她就经常用这招来骗他们。
这次也不例外。
陆清灏眉头拧着,脸色苍白。
“也可能她身上的伤是意外。”
“你知道的颜儿打小调皮。”
最后一句,连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他知道打小,她最怕疼,即使调皮,也鲜少让自己受伤。
陆清沉怔怔望着他,解释道。
“牢狱那边,一直有人打点,她不会被虐待。”
最后想到什么,他又皱着眉头警告道。
“你不能因为颜儿住过牢,就偏袒她,你该关心的是婉婉。”
沈时瑜走到陆清沉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气沉重道。
“你们想自欺欺人,我不拦着,但”
说到这儿,他冷冽的眸光扫向陆清泽。
“若,你们陆家容不下她,我可以把人接走。”
对上他深渊般带有寒气的眼神,陆清沉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瞧见三兄弟无法可说,沈时瑜淡声说道。
“我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想到她身上的伤,他脚步加快。
陆清颜轻车熟路朝梨苑走去。
梨苑位于陆家西北角,是府里位置最不好的院落,常年阴暗不见阳光,正因此,这里不曾住人。
反而成了她打小翻墙的地方。
下人打扫干净,纷纷退出。
只有一个身穿玫红连理枝绸缎棉衣的丫鬟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陆清颜眸光不解,扫向她。
她朝陆清颜微微福了福身子,但眼里没有丝毫恭敬。
“奴婢夏莲,夫人让我留下来伺候你,我先伺候你沐浴。”
怪不得眼熟。
原来是陆婉婉的丫鬟。
“你也出去,我自己洗。”
她身上的伤,不想让人瞧见。
“让奴婢帮你洗吧。”
说着夏莲自顾自走向浴桶,丝毫没出去的意思。
陆清颜冷冽的眸光凝视着她,冷呵道。
“出去。”
夏莲被她的目光陡然吓到,匆忙朝外走去。
没了外人,她才慢慢退下身下的衣服,因为衣服和血肉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忍着剧痛,才把身上的衣服尽数脱下。
做完这一切满身冷汗,汗水和血水紧密相连,身上黏腻又火辣辣的疼。
没有犹豫,陆清颜直接跨入浴桶。
脚刚进去,碰到滚烫的热水,就退了出来。
她脸色一青,杏眸里染起怒气。
不知道这是陆婉婉的意思,还是陆家其他人的意思,或者说是他们所有人的意思。
一阵寒风顺着门缝吹来,本就冰冷的身子,更加寒凉。
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咬牙跨入浴桶。
翻肉的伤口碰到滚烫的水,疼的她差点晕厥。
洗完澡,换上下人准备好的衣裳。
虽然短了些,但比起穿了三年的囚服要好很多。
系好最后一粒扣子,吹灯间隙。
门被推开,夏莲走进来。
刚要说话,对上到她凌冽的眸光,匆忙低下头,说出缘由。
“是......是韩大夫要见你。”
收回目光,陆清颜漆黑的眸子扫向门外。
韩东临?
沈时瑜的那位好友?
“告诉他,我睡了。”
但凡和沈时瑜有关的,她都不想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一道调侃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你这丫头,多年未见,就这么不愿见我?”
浓密的睫毛像小扇上下浮动了一下,眸光里没有任何光彩,她淡淡解释。
“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易见客,还请您见谅。”
但她说谎忘了打草稿,全然忘了对方就是大夫。
果然,韩东临一听,哈哈大笑。
三年未见,小丫头倒是变了不少,学会撒谎了,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这不是巧了,我今日过来,就是应陆大人邀约,帮你诊平安脉的。”
原来不是他。
陆清颜眸光闪过一抹失落。
加了件外衣,示意夏莲把人请进来。
一进门,韩东临迫不及待扒开夏莲,冲到陆清颜面前。
三年未见,他要看看小姑娘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直直望着她,两眼错愕。
这就是曾经那个肤如凝脂,水灵灵的小姑娘?
可这个,头发枯黄,脸颊凹陷,眸光黯淡,肤色蜡黄粗糙的女孩是谁?
这三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甚至不用把脉,他都能看出,她身子坏到了极致。
“韩大夫,请!”
陆清颜望着目瞪口呆的韩东临,提醒一句。
韩东临回神,转过身,敛去眼里的酸涩,才坐向她对面。
“伸出手腕,我帮你看看。”
......
从梨苑出来,韩东临望着窗棂上的孤影,心里压抑难忍。
拽紧手里的药箱,朝外走去。
他刚走,夏莲看了看四周,也匆忙离去。
梨苑外
沈时瑜一袭月白锦袍,长身玉立,眸光森冷,直直盯着韩东临。
“你怀疑,她在里面受了虐待?”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韩东临脸色沉重,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的心肝脾肾,没有一处完好,内里严重营养不良。
她到底受了多大的罪,才变成这样?
沈时瑜不由想到白天看到的,身子紧绷,整个人都呆滞了。
一股子恐怖感油然而生。
不等他说完,朝着门外跑去。
梨苑内
陆清颜脱下外衣,拿起药膏慢慢涂抹。
她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韩东临的医术在整个皇启都是顶尖的。
冰凉的药膏碰到火热的伤口,瞬间舒服不少。
涂到一半,门被推开。
她迅速穿上外衣,以为是夏莲,冷喝一声,“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沈时瑜一动不动站在那儿,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崩断。刚才那些伤痕,他看的一清二楚。
整个背部全是鞭伤,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作为大理寺卿,他太清楚这些伤的来源,甚至能清楚地辨别出每它们的时间。
一直以来,他以自己有卓越的辨别力儿自豪。
如今,他无比痛恨这种能力。
仿佛她鞭打的场景就在眼前。
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就像一把无形的巨手,用力揪着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浑身颤抖,不由往后退,甚至踩翻门口的破花盆。
闻声,陆清颜转过身,看到他,不由一惊,转而一脸淡然
“沈世子,你逾越了。”
她的声音犹如这夜间的月色,清冷空寂。
一句世子,硬生生把他和她隔开。
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从心底翻涌,直接冲到他的咽喉,堵住他要说的话。
踉跄一声,跌倒在地。
“瑜哥哥。”
陆婉婉一进门,看到沈时瑜瘫坐在地上,满脸失措。
她既心痛又心疼。
韩东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三个人的修罗场。
满脸不悦瞥了眼沈时瑜。
“现在当务之急是给颜丫头治疗。”
不是看他们两个演戏。
他刚说完,陆婉婉满脸惊愕望向陆清颜。
瞧见她脸色苍白,细看之下,外衣还有点点血迹。
但这些都不是她能抢沈时瑜的缘由。
眼眸划过一抹狠厉。
一脸疑惑说道。
“姐姐,你受伤了?”陆清颜对上她的眸光,冷声道。
“怎么?你是大夫?”
陆婉婉一脸挫败,但很快调整成诧异。
“可我们白天见你还好好的?”
说完,倏然想到什么,满脸惊慌。
“你让夏莲跟我要染料和画笔,”
“不会是......”说到这儿,她欲言又止,一副闯祸的模样。
偷偷看了眼沈时瑜,只见他眸光里的炙热褪去不少,手指微微蜷缩。
她知道他起了疑心。
果然,沈时瑜一瞬不瞬凝视着陆清颜,眼里升起一抹怒火。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他愿意给她个机会,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陆清颜清凌的眸光望着他,也许她喜欢过他,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是我的谁?让我给你解释?”
声音清淡,不加任何东西。
沈时瑜哈哈笑了笑,望向陆婉婉,冷冷说道。
“你说。”
他这副态度,陆婉婉更加确定自己要做的事。
她望向陆清颜,语气带着几分艳羡。
“三年未见,姐姐的画技又长了几分,妹妹真替你高兴。”
韩东临满脸不可思议望着陆婉婉,不假思索道。
“你别胡说,颜丫头身上的伤怎么会作假。”
行医这么多年,真假伤,他还看不出来。
陆婉婉定定望着他,一脸单纯。
“想不到姐姐居然连韩大夫都骗了过去。”
“也难怪,姐姐之前用这招可是骗过不少人,不信你们可以问凌风。”
凌风是沈时瑜身边的贴身侍卫。
被点名的凌风一愣,对上陆婉婉温柔眸光。
他心里的原则化为灰烬。
“是的,陆小姐之前惯用这招来骗人,只怕这次也是。”
闻言,沈时瑜一脸鹰隼,盯着陆清颜,但对方一脸平静,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沈时瑜彻底被激怒,一拳打在桌子上,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接着猩红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陆清颜。
陆婉婉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眼眶微红,眼泪簌簌直落。
“我......我是不是不该说实话?”
她哭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疼。
沈时瑜压下心里的怒火,语气尽量温和。
“这件事不怨你。”
他怔怔扫向陆清颜,想要听她解释。
陆清颜对上他质问的眸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并未解释,只有冰冷的驱赶。
“不早了,我要休息。”
从他质问开始,她就知道任凭自己如何解释,都抵不过陆婉婉的眼泪。
焐不热的心,她不焐了。
三年非人的经历,足以让她长教训。
她这里不是戏台子,不愿意配合他们演戏。
未曾想,她这样,在沈时瑜看来,是承认了那些伤是假的。
想到刚才自己看到她伤痕累累的样子,他忍不住为自己感到可笑。
亏他办案这么多年,居然在同一人身上栽倒两次。
闭了闭双眸,再睁开,满目愤懑。
双手紧握成拳,手上的青筋狰狞恐怖,凝望着她。
“三年未见,陆小姐不光画技增长,演技也长了不少。”
声音森寒冰冷,夹着些许讥讽。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韩东临看了看陆清颜,最后又看了看门外,最后一脸无奈。
“你们这是......”
他顿时有种太监上青楼的无力感。
跺了跺脚,跟着离开。
陆婉婉意味深长望了眼陆清颜,也跟着离开。
房间一时静下来。
陆清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原以为不会伤心,没想到面对他时,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许是压抑已久,哀伤和悲痛虽如潮水涌动,但眼泪却流不下来。
翌日,淡淡的光线透过斑驳的窗棂撒进来,昨日的情绪在这温暖的晨光中显的轻如尘埃。
陆清颜简单梳洗完之后,踏步离开。
夏莲进屋时,不见她踪影,暗暗找了一圈,都确定她不在,匆匆朝主院跑去。
“什么?你是说,颜儿不见了?”
陆夫人眼里布满惊愕慌张,说着泪也跟着掉下来。
她还是怨恨他们,要不然怎么会离家出走。
“她怎么会?”
“她怎么敢?”
陆父鹰眸闪烁着不可思议,三年未见,这丫头性子居然变的这么刚烈。
当年自己也是迫于无奈,陆府含辛茹苦精养她这么多年,她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想到这儿陆父眼里划过一抹狠厉。
三兄弟得知陆清颜离开,纷纷赶来。
“她去哪儿了?”
陆清泽一个健步冲上前,紧紧抓住夏莲的肩膀,目眦具裂。
昨日还好好的,她怎会突然离家出走。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他心里顿时心乱如麻。
“昨夜,她可是有什么动静?”
陆清灏俊白的脸上也呈现出慌张。
好不容易刚回来,她怎会突然离开?
虽然她不知悔改,但她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妹妹。
夏莲被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原以为陆清颜早就失宠,压根没上心伺候,昨夜从二小姐那儿回来,直接回了房睡觉。
今早还赖了会床,谁知居然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她不明白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居然还有脸往外乱跑。
“她几时离开的?”
陆清沉幽暗的眸子审视着夏莲。
夏莲被盯的毛骨悚然,手足无措。
她忘了陆清颜再不受宠,也是她的主子。
陆夫人也一脸厉色扫向她。
“我让你伺候小姐,你是怎么伺候的?”
夏莲彻底被吓蒙,嘴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
适时,陆婉婉进来替她解了围。
“姐姐该是去了外祖家。”
“外祖母他们向来偏爱姐姐,她去找外祖母诉诉苦也是应该的。”
她这句话犹如一滴水溅入油锅,顿时炸了锅。
“她有什么苦,我看她是告状去了。”
陆清泽眼睛瞪的浑圆,但心里紧绷着的弦却松了下来。
“她还以为是三年前,刚出狱,还有脸出去招摇过市。”
“你们几个去把她弄回来。”
陆父脸色阴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肃穆震怒。
陆母一看陆父动了怒,低眉顺眼帮他顺着气。
“她也许只是过去看看,没别的意思。”
陆父则狠狠剜了她一眼,白脸指责。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三兄弟站在一侧,无一人吭气。
陆婉婉款款走上前,挽住陆父胳膊,撒娇道。
“父亲,你不要埋怨母亲了,我和哥哥们这就把姐姐接回来。”
陆父闻言,一脸宠溺刮了下她的鼻子,脸上的阴霾也换上阳光。
“你呀,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陆母也一脸欣慰摸着陆婉婉的发丝,一脸愧色说了句,“等颜儿回来,我定严加管教。”
“放心,这次她回来,我们帮你一起管教,定不能再让她这么娇横。”
老大陆清泽脸色沉重,跟着附和。
雪后初晴,慵懒的阳光照着厚厚的冰雪,泛出耀眼的光芒。
而他们口中骄横的妹妹,此刻正一深一浅走在雪地里。
陆家到外祖颜家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但她脚伤未愈,平日一刻钟的路硬是走了半个时辰。
到达颜府时,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来不及歇息,迫不及待走向门前,扣了扣门。
门打开,小厮看到陆清颜,一脸惊讶。
“小姐?”
他揉了揉迷糊的双眼,确定没看错。
“真的是小姐。”
“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下人一路通传,等陆清颜走进院子时,老夫人已经由舅舅他们搀扶着走过来。
一看到她,老夫人红肿的双目顷刻间浸满泪水,颤颤巍巍朝她走去。
“外祖。”
陆清颜再也忍不住,快步朝老夫人奔去。
往日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泪水不由自主往下落。
祖孙俩紧紧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老夫人摸着她单薄的身子,酸楚难忍。
三年呀,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她在里面的日子,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遍。
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哽咽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句话,让陆清颜哭的凶猛,泪水就像开闸的洪水。
“外祖母,我好想你。”
这句话注满了三年的思念与心酸。
把头依偎在老夫人脖间,汲取着盼望已久的亲情。
她知道,这三年,要不是外祖母他们打点,自己不可能活着出来。
也知道外祖母他们为了自己多次求圣上,不惜拿出颜家大半家产来交换。
虽然没有换来她的自由,但让那些狱史对她有了忌惮,不再对她轻举妄动。
祖孙俩人哭的难舍难分,周围的人看的肝肠寸断。
舅母擦了擦泪,走上前,柔声劝慰。
“外面凉,咱们进屋再说。”
“颜儿冻得脸都红了,快进屋。”
舅舅眼眶微红,走上前,也劝慰。
老夫人松开她,摸着她的小脸,压住心疼,努力挤出一抹笑。
“好孩子,走,跟祖母回家。”
陆清颜用力点点头,把手往袖口里缩了缩,用衣袖垫着才交到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也没有多想,以为她是手冷。
一进屋,舅母就把一个精致的汤婆子捧给她。
“快,先暖暖。”
刚接过汤婆子,舅舅就把刚倒的茶水,推到她跟前。
“这是你最喜欢的茉莉花茶,先喝口,暖暖身子。”
陆清颜眼里噙着泪,轻轻啜了口。
清香的茉莉味夹着暖暖的亲情,流淌在她的心尖。
“舅舅,舅母,谢谢你们。”
她站起身,郑重朝他们鞠了一躬。
这三年,他们为她,奔波操劳,她都知道。
每到换季,舅母都为她带新衣裳,那些衣裳虽未到她手上。
但从衣裳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大一寸的细致,足以看出舅母知道她正在长个子,用心制作。
舅舅更是想方设法让狱史给她带吃的,那些饭菜虽进了狱史肚子,但他们也会因此,而让她不再吃泔水。
舅舅舅母匆忙起身搀扶,满脸愧疚。
“傻孩子,都是我们没用,没有把你早点救出来。”
要不然她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三年前,她明媚饱满,如今的她,枯瘦灰白。
他们打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看她这样,怎能不心疼。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
外祖母擦了擦泪,等她坐稳,伸手拉她的手。
陆清颜眼眸惊慌,手还未到外祖母手里,迅速抽回。
这一幕,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老夫人心里一顿,意识到什么,双手微微颤抖。
咽下酸涩不已。
“让外祖母看看。”
风霜这么多年,牢里的那些腌臜,她自是知道一二。
她不敢想象,自己放在心肝的宝贝,受了那些刑。
陆清颜扬起一抹淡然,掩下心里的苦涩。
“您放心,我没事。”
那些伤,她已经受了身体的痛,就别让他们再受心理的痛。
“娘,先让颜儿用膳。”
舅舅岔开话题,看向别处。
方才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看的很清楚,她的手上没了指甲。
舅母握上他颤抖的手,夫妻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克制的泪水。
他们无法想象那双曾经弹奏名曲的柔夷竟被摧残至极。
“瑞祥,让下人把颜儿爱吃的都端上来。”
老夫人颔首,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不明白,他是故意岔开话题。
越是这样,越证明,她的颜儿受了伤。
压住心痛,饱经风霜的眸子,一片平静望向陆清颜。
想看看她哪里还有伤。
一看不打紧,这一看,发现她的衣裳是去年的款式,衣袖更是短了一截。
自从陆家领回那个养女,自家女儿就拎不清,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对颜儿疏忽至此。
想到这儿,老夫人闭了闭眸子,再睁开依旧平静。
眸光下垂,看到她鞋面上布满脏泥和雪水。
瞳孔不由迸发出诧异惊讶。
“颜儿,你是怎么来的?”
若是坐马车,鞋袜怎能湿成这样。
除非......
老夫人浑浊的眼眶已经浸入泪水。
陆清颜愣怔,懊悔不已。
出门前,就怕外祖母担忧,特意向管家要马车,谁知管家却说,得提前三天申请。
她想着早日出发,到了等鞋子干些再进门,谁知她一激动,既然忘了这事。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让外祖母担心。
她还未想好怎么解释,陆清泽一行人走进了进来。
老夫人看到他们,眸光里泛起一抹不悦,温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今儿个,你们怎么一个个倒是过来了?”
往日,这几个外孙,无事不会登门,一来就是要银子。
要就要吧,反正颜家不缺的就是那些黄白之物,但他们对颜儿做的那些事,实属让她心寒。
陆婉婉款款走上前,行着礼,目光却在陆清颜身上。
“外祖母,姐姐独自偷跑出来,我们来接她。”
她刚说完,老夫人手里的杯盏重重放下,溅起的茶水洒在桌上。
双目通红,重声呵斥。
“她是你们关押的犯人吗?出来还用偷跑?”
老夫人早年间有皇启第一铁娘子之称,颜家能有如此风光,一半出自她的功劳。
她身上强硬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陆清颜匆忙站起身,走到她身侧,轻轻帮她顺气。
老夫人轻轻拍了怕她的胳膊,眼里都是心疼。
陆婉婉则被吓的呆在原地,泪水溢满眼眶。
怯生生望着老夫人。
“外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却不吃她这套,眼眸刀子般扫向她。
目光肃然,带着严厉。
“陆小姐,请勿乱喊,老身位轻身微,撑不起你这声外祖母。”
闻言,陆婉婉脸色苍白,泪光盈盈,哭的娇气又可怜。
“外祖母,婉婉是我们的妹妹,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陆清灏眉心紧蹙,眸光里闪着愠怒。
“外祖母,是不是别人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我们有了误解。”
陆清沉脸色阴沉,目光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紧盯着陆清颜。
之前外祖母虽不喜婉婉,但也不像今日,说话这般伤人。
他一说完,陆清泽脸色铁青走过去,一把抓住陆清颜的衣领,暴怒的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
“这还用说,肯定是这个扫把星说了我们的坏话。”
要不然外祖母怎会无端斥责婉婉。
三年的牢狱她都没改这胡说八道的习惯。
今天他定让她长长记性。
陆清颜始料未及,就被抓着朝外甩去。
头恰巧碰到一旁的桌角,鲜血如柱,瞬间染红了半边脸。
所有人都被吓傻,呆滞在原地。
老夫人反应过来,踉跄着跑过去,悲恸大哭。
“颜儿。”
而陆清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额头的血流个不停。
老夫人她抱在怀里,泪流满面,望着陆清泽,狠狠骂道。
“畜生,她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下的去手?”
陆清泽吓的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不,不,这不能怨我。”
她要是不躲,怎会撞到桌子。
想到这儿,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陆清颜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猩红,头晕目眩。
她原以为就算他再偏爱别人,也会多少顾忌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
如今看来,只有她一人还顾着那岌岌可危的亲情,在他们眼中,恐怕早已没有她这个妹妹。
思及此,她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眼底铺满恨意。
“那请问,我这次又是哪里惹怒了,陆三公子。”
之前的忍让,就当为十五年的兄妹之情买账。
以后,她再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
他们的命是命,她陆清颜的命也是命。
对上她充满恨意的目光,陆清泽像是掉入冰窖。
身心都冷的无法呼吸。
她恨自己?
她居然恨自己?
自己可是他兄长?
她怎么敢?
“我都说了,这不怨我,你要是不躲,怎么会受伤?”
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不小心。
他刚说完,门外冲进一个人影,冲着他就是重重一脚。
他猝不及防被踹出老远,疼的他爬不起来。
一脸不可思议望着对方。
“舅舅?”
“别叫我舅舅,我没有你这狼心狗肺的外甥。”
舅舅颜瑞祥黑沉着脸,眼底都是怒气。
作为颜家家主,他的拳脚功夫不必武将差。
刚才那一脚,他用了十足怒气。
陆清泽肋骨断两根都是正常。
陆清灏瞧见陆清泽疼的龇牙咧嘴,一个健步上前,把他扶起来。
“舅舅,您严重了,今日这事,也不能全怪三弟。”
“对呀,舅舅,二弟说的不错,若不是小妹告状,三弟怎会动怒。”
陆清泽脸色沉重,眼里酝着怒气,一瞬不瞬望着陆清颜。
陆清颜对上他的眸光,眼底泛起的冰意像是门外的冰锥,直直刺入他的心尖。
“陆大公子这栽赃陷害的本事,越发见长。”
陆清沉被她眼里的杀意,吓到。
她居然想杀了自己?
自己可是她亲大哥?
他一脸阴沉,声音狠厉而又冷冽。
“栽赃陷害?你今日特意穿着婉婉去年的旧衣,不是告状是什么?”
她比婉婉高半头,衣裳明显不合身。
她不是故意。
是什么?
陆清颜微微哂笑。
“原来这是陆婉婉的旧衣!”
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在她眼中,如今的她只配穿别人的旧衣。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在老夫人心尖,惹的她心疼不已。
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
“放心,日后有外祖母。”
她不明白,这么好的孩子,自己的女儿就跟瞎了眼一样。
陆清颜抬起头,一脸欣慰望着外祖母,努力挤出一丝笑。
“我没事。”
说完,她再次把目光投向陆清沉,脸色冰冷。
“衣裳是陆夫人安排,你说的告状?我不明白是何意?”
陆清沉心里一滞,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娘年纪大了,拿错衣裳,也是正常,但你自己不知道,这不是你的衣裳吗?这么不合身,你还穿?”
她就是故意的。
他堂堂户部侍郎会冤枉了她?
不明白曾经粉雕玉琢的妹妹,如今怎会这般可恶。
陆清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无话可说。
空气一下子凝滞。
舅舅扫视了他们一眼,语气不善道。
“今日颜家要为颜儿设宴,就不留你们几个了。”
这是有史以来,舅舅头一次驱赶他们。
陆清沉一脸错愕,走上前,说了句。
“舅舅,我们今日是复父母之命来接颜儿,就这么回去,只怕不好交差。”
颜陆两家这么多年,都是相辅相成,一个在朝一个言商,陆家需要颜家的银子,颜家需要陆家的关系,两家配合的很是默契,定不能因为旁的,影响了关系。
闻言,颜瑞祥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眼里透着一抹痛色。
“你们把妹妹打成这样,就能交差?”
他从来不知道颜家居然养出了这么一群冷心冷肺的东西。
陆清沉没想到舅舅丝毫不给他面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眸中更是泛起阴翳的光芒。
眼看着关系僵持不下,陆婉婉款款走到陆清颜面前。
“嗵”的一声。
突然跪在她面前,眼含泪水。
“姐姐,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去,是因为我,你防线,只要你愿意回去,我今天就离开陆家。”
她哭的如同梨苑中破碎的残花。
陆清颜都差点被感动,正要回应。
舅妈抢先一步,一个健步走到陆婉婉面前,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个小贱人,这会儿倒是装上了,你要离开陆家,早干什么去了?”
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给颜儿下套。
真以为他们颜家都和那陆家一样蠢。
陆婉婉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眼泪哗哗往下落,这次是真哭。
三兄弟一看,旋风一般冲了过去,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看到这一幕,老夫人他们纷纷望向陆清颜,眼里的心疼更甚。
“颜儿,日后颜家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舅舅眼睛猩红,斩钉截铁说着。
对于他们的疼爱,陆清颜很是感动,但也知道如今的她,必须回陆家,毕竟她的户籍还在陆家,她还是陆家的人。
“舅舅,舅母,外祖母,你们放心,日后我会常来看你们。”
伤口已经包扎好,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哪些匪夷所思的事。
外祖母他们已经为她做的够多,她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陆清沉瞧见她走出门外,也朝外祖母他们告辞,匆匆带着陆婉婉离开。
陆家三兄弟带着陆婉婉上了陆家马车。
陆清颜还没过去,马车径直离开。
“这些畜生。”
舅舅眼里的怒气怎么也压不住。
陆清颜则婉婉笑了笑,一脸宽慰望着他。
“舅舅,你放心,我没事。”
“不就马车吗?咱颜家多的是。”
他们颜家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陆清颜知道颜家有钱,但没想到这般豪横。
颜家的马车从外面看,很是普通。
里面却大有乾坤。
车厢四周由锦缎裹着,座椅铺着厚厚的貂皮垫子,柔软舒适。
桌子上摆放十几种精美的点心和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各类水果。
上了马车,她才发现这些吃食都是往日自己最爱吃的。
就连这熏香都是她最喜的帷中衙香。
相比陆家的怠慢,颜家对她的宠爱精致到了每一个细节。
可颜家越是为她做的多,她越是不能连累他们。
毕竟如今世道,官比商大。
陆家需要颜家的银子,颜家需要陆家庇佑。
思绪间,马车到了陆家。
一进门,看到陆婉婉附在陆母怀里哭泣,其他人围在四周,脸上纷纷挂着心疼。
看到这一幕,陆清颜眼里划过一抹嫉妒。
是不是自己娇弱了,他们也会像这般怜惜她。
还没想完,一道怒声传来。
“孽女,你干的好事?”
陆父瞪着双眼,眸光里的怒火就像一把匕首,直插她的心脏。
陆母也眼色通红,直勾勾望着她,眼里带着不满。
“你何时变的这般恶毒,刚回来就怂恿你外祖母他们欺负婉婉。”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奢望。
陆清颜苦笑一声,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哽咽着。
“我恶毒?我欺负陆婉婉?”
她喉咙沙哑,眼泪伴着呼吸汹涌而出。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
原来不被放在心上,即使再可怜,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陆母这会儿才看到她额头缠着纱布,发际周围还隐隐有血迹。
一脸惊慌望着她,声音微弱。
“我不知道你也受伤了。”
陆清颜轻轻一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里闪着些许希望。
“那现在知道了!”
你会怎样?
但对上陆母躲避的眼神,陆清颜苦涩一笑,眼里只剩绝望。
原来无论自己怎样,她都不会心疼半分。
原来不是每个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婉婉都被打了,你还想怎么?”
陆清沉一个健步过来,怒不可揭,抓起她的衣领。
“你只是额头伤了点皮毛,婉婉伤的可是脸。”
想到这儿,狠狠把她扔在地上。
用力过猛,她的衣领不慎扯开。
一道道黑褐交加的鞭痕从脖间漏了出来,醒目又刺眼。
光脖间就有数十条,可以想象其他地方有多少。
他们大多是武将,自然知道那些伤痕有的是旧伤,有的则是新添的。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只有陆母尽力抑制着的哭泣声在厅中回响。
陆清沉一脸惊愕,呆呆望着那些伤痕,想要说什么,喉咙被哽咽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打了招呼的,她怎还会受伤。
陆清泽眼睛也被刺痛,“怎么会这样?”
他定定站在那儿,心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
就连一向严肃的陆父,此刻也被那些伤痕吓到。
不管怎么说,他也疼爱了她十五年,没有感情是假的。
“这些都是谁干的?”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动我陆家小姐?”
他双目猩红,像是一头发怒的豹子。
陆清颜轻轻挽了挽领口,慢慢站起身,淡淡扫了一眼,嗤笑道。
“陆家小姐?你们陆家不是只有陆婉婉一位小姐吗?”
当初,自己被诬陷,陆父当众宣布自己不再是陆家小姐,说陆家只有陆婉婉一位小姐。
而且在牢里,那些人得知她是陆家小姐,打的更狠。
久而久之,她根本不敢提小姐两个字。
如今从他们口里说出,她直觉的很是讽刺。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陆父脸上,陆父踉跄着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陆婉婉匆忙上前,搀扶住他,一脸责备望着陆清颜。
“姐姐,当初事发突然,父亲以大局为重,才这么说,如今,你这般说,实在太伤人了。”
“我说话伤人?有你们做的事伤人吗?”
陆清颜冷冷笑了笑,重重说了句。
对上陆清颜凌冽的眸光,陆婉婉一脸委屈。
紧紧咬着嘴唇,眼角挂着泪珠,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我知道,我一个孤女,在这个家,占了姐姐的地方,如今姐姐回来了,我也该离开了。”
她娇弱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陆家所有人的心就投向了她。
陆父一脸心疼望着她,郑重其事宣布。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是陆家小姐,你没有占谁的地方。”
声音洪亮,眼神坚定。
一副父亲为女儿做主的模样。
说完,一脸深意望了眼陆清颜。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计较以前的事。”
“今日之事,念在你有伤在身,为父先不与你计较。”
他还真是一位好父亲,只是不是她的。
陆清颜静静望着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甚至怀疑,她真是他的女儿吗?
他是怎样做到如此偏袒。
“那我在这里,谢谢陆老爷的不罚之恩。”
陆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怎能听不出她的讽刺。
想到她身上的伤,他到底没再说什么硬话。
陆婉婉没想到父亲居然没有惩罚她,心里顿时气恼,但面上确实一副天真的模样。
故意说了句。
“父亲,您都如此,姐姐说两句话就动怒,更何况那些狱史。”
这句话如同浇了油的火种,瞬间燃灭了大家心里的那点愧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清沉,他一脸理直气壮盯着陆清颜。
“我就说,那些人都是打过招呼的,怎会伤你,原来都是你的原因。”
陆父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一脸愤怒盯着陆清颜。
“在牢里都不安生,活该被教训。”
听到这儿,陆婉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偷偷看了眼陆清颜。
不想正好对上她双眸中的寒光。
她倒吸一口气,心里顿时一紧,但很快恢复正常。
是陆府的嫡小姐又怎样,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陆清颜怔怔站在原地,倔强的抬起头,扫视一圈,眼眶泛红,蓄满了泪水,双手死死握成拳头。
“我是活该?我活该生在陆家,我活该有你们这些亲人。”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虽然不大,但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陆父听的一惊,心里刚熄灭的怒火又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整个人变的怒火冲天。
“你个孽障,如今,还不知悔改,既然这样,就去祠堂跪着,何时想通,再起来。”
她红肿的杏眸蕴含着浓郁的恨意。
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去。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大家心里五味杂全。
受不了压抑的气氛,陆清泽深深望了陆婉婉一眼,夺门而出。
冬日的祠堂冰寒刺骨,门环上都挂着晶莹的冰凌。
陆清颜跪在冰冷的蒲垫上,浑身冰冷。
直直望着面前的牌位,想问问,她做错了什么,他们这般对她。
自从陆婉婉来了之后,他们就跟变了个人。
她已经按他们说的,把自己吃的穿的用的,凡是能给陆婉婉的,自己都给了她。
甚至就连牢都替她坐了。
她到底怎样做,他们才能变回以前。
想着想着,她呜咽着哭了出来,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陆清泽一路狂奔直达酒楼。
刚进去,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没有犹豫,他径直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沈时瑜脸色微沉,眸里带着不解。
今日他们不是去颜府接她吗?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陆清泽不吭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照着自己的嘴就是灌。
沈时瑜眼底微怒,夺过酒,眉头紧蹙。
“她怎么了?”
能把陆清泽激怒的,目前为止只有陆清颜。
一想到她的性子,他忍不住再次问道。
“她是不是不愿意回来?”
她和颜家的感情,大家很清楚。
那是比之前的陆家还要浓上几分。
烈酒下肚,陆清泽才有了抬头的勇气,对上沈时瑜的眸光。
嗮笑。
“你知道吗?她身上有伤,有好多伤。”
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
她身上那么多伤,该是有多疼,他还打伤她。
一想到他做的事,心里很是悔恨。
这句话当头一棒狠狠打在沈时瑜头上,思如潮涌,他赫然想起韩东临的话。
心里一惊,犹如坠入冰窟,浑身冰冷。
脑海里顿时涌现出上次看到的后背,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疼痛难忍。
那些伤不是画的,是真实存在的。
怪不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会那般失望。
他都做了什么?
那天他还说了那么多伤她的话,她该有多心痛。
望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陆清泽自嘲笑了笑。
“你早就知道?”
沈时瑜捧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
陆清泽看着他这样,眼底都是怒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瞪。
“你说,你是多会知道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能怎样?说了能阻止你们打她吗?”
沈时瑜一脸空洞,嘴角勾着一抹嘲讽。
他不是东西,这陆家更不是东西。
陆清泽放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早说了,最起码,今日去外祖家,我就不会冲动,她额头就不会受伤,大哥也不会拽破她的衣裳,害她失了体面。”
他刚说完,对面一个拳头照着他就挥了过来。
沈时瑜双目猩红,脸上是不可言喻的怒气。
“你们竟这般待她?”
她可是他们的亲妹妹。
“你又能好到哪去?你看到她受伤,还不是当没看见。”
陆清泽酒气正上头,嘴上手上都不饶人。
俩人打的难舍难分,好似这般,才能抒发心里的郁结之气。
而另一边,陆家书房,陆父一脸肃穆站在儿,脸上挂着冷冽。
方才在大厅,他们只是顺着陆婉婉的话,给自己台阶下。
真正的原因,他们很清楚。
“父亲,这件事,是孩儿没办妥。”
陆清沉一脸惭愧走上前,眼底都是愧疚。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狱史会被人收买。
“父亲,当务之急,是找大夫给小妹治伤。”
想到那些伤,陆清灏心里揪的慌。
小妹打小就怕疼,被划伤个口子,都会哭半天。
如今身上那么多伤,她该有多疼。
陆父闭了闭双眸,一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淡淡说了句。
“沉儿,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陆清沉脸色一顿,他知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
眼睛一转。
试探着回了句。
“父亲觉得怀疑谁合适?”
陆父睁开双眸,眼里一片赞赏。
“不愧是我陆家长子,吾陆家有望。”
陆清灏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一脸疑惑望着他们。
陆父淡淡看了他一眼,再次把目光投向陆清沉。
“我陆家女儿不能平白无故被欺负三年,他们得给我陆家一个交代。”
声音沉重,但细听之下夹着一丝兴奋。
“父亲所言极是。”
陆清沉毕恭毕敬回应着,脸色复杂难辨。
“去把她从祠堂接回去,好生看着。”
最后陆父像是施舍般,吩咐道。
陆清沉一脸沉重离开书房。
就连陆清灏喊他都没听到。
“大哥,你怎么了?”
陆清沉一脸平静,摆摆手,“我没事,你去祠堂接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陆清灏再问什么,他已经没了人影。
祠堂内
陆清颜直挺挺跪在那儿。
她从未觉着时间像这般冗长,即使在大牢,耳边也有声音,不像这会儿,周围静的可怕。
没有一丝人气。
刺骨的寒风从门缝不断钻进来,冰冷的祠堂更加寒冷,如同冰窟窿。
也可能是被冻麻木,她身上没有一点知觉。
只有无数的幻影在她脑海里不断变换。
有那十五年的欢乐时光,也有那三年的惨痛经历。
她甚至想,是不是自己要死了,如今在回光返照。
想到这儿,嘴角勾起一丝笑,像是解脱。
这样也好,不用再惹人嫌。
如果有来生,她不会再选陆家。
陆清灏进来,看到她,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冰珠。
“颜儿。”
他惊呼着跑过去,抱住僵硬的她。
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冷,他心里一惊,眼眶烫红。
“二哥带你出去。”
陆清颜晕晕乎乎,只听有人说出去,之后就没了知觉。
冻伤加身上的伤感染,当夜发了高烧。
陆父爱女心切,特意去皇宫请了御医。
听说御医回去后,把她的伤情告知了皇上。
皇上龙颜大怒,罢免了户部侍郎。
流水的补品抬进陆府。
昂贵的药品能用的都用在了陆清颜身上。
即便这样,她也烧了三天。
三天后,她醒来。
入目的是一个陌生的身影,正在忙碌。
陆清颜环视一周,发现也不是她住的梨苑,眉头不由微皱。
“小姐,你终于醒了。”
一个陌生的小丫鬟走过来,喜极而泣。
陆清颜一脸疑虑望着她。
小丫头匆忙解释。
“小姐,奴婢小菊,舅老爷听说你病了,特意让我过来伺候。”
原来是舅舅的人,陆清颜这才舒缓下来。
“夏莲呢?”
小菊满脸呆滞,问了句。
“奴婢过来,就没看见过其他人,您说的夏莲是谁?”
瞧见她神色自然,小菊继续说道。
“小姐,你都昏迷三天了。”
三天?
陆清颜一脸讶异,原来自己烧了这么久,没被烧死不知是福还是祸。
惆怅间,她倏然闻到屋中有股熟悉的乌沉香。
眸光里不由闪烁着寥寥微光。
“这期间谁来过?”
提到这茬,小菊气不打一处来。
“这陆家也太不是东西了,这三天只有夫人和三公子来过一趟。”
其他人都是鬼影都没有一个。
闻言,陆清颜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也是,他那么在乎陆婉婉,怎么会来这儿?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沈时瑜正翻过陆家后墙,狗狗祟祟逃走。
跟着他的小厮不明白,自家公子怎么了,最近三天,没事就往陆家跑。
关键每次都不走正门,他不明白堂堂大理寺少卿去陆家还需要翻墙。
关键还让他放风。
若不是迅风被发配军营,他也不用跟着这般丢人。
而另一边,小菊瞧见陆清颜神色自然,十分不解。
“小姐,你不生气吗?”
小菊年纪虽小,但脸上却挂着大人才有的心疼。
陆清颜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无所谓。”
小菊眼里闪着心疼,想要说着关心的话,还未开口。
陆夫人从门外走进来。
看到陆清颜靠在床头,先是一惊,接着喜极而泣。
“你醒了?”
说着扑倒她身上,开始哭泣。
陆清颜对于陆夫人的触碰很是抵触,但现在没有力气拒绝。
倒是小菊,脸上带着不悦,直接说道。
“夫人,您压到小姐了。”
陆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匆忙从她身上离开,一脸担忧上下打量。
“哪里还不舒服,跟娘说。”
陆清颜摇摇头,环视一周,确认这里不是梨苑。
梨苑没有这么暖和,也没这么透亮。
“这是哪里?”
声音沙哑的如同在拉风箱。
陆夫人一脸温情望着她,耐心回应。
“这里是荷梧桐苑。”
原来是梧桐苑,怪不得这么眼熟。
只是他们怎么肯让她住这里。
这里可是祖母的院子。
看出她眼里的疑虑,陆夫人温温笑了笑。
“你放心住着,如今你祖母年岁已大,一直住在涿州老家,日后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陆清颜神色淡淡,没有回应。
她不明白,这荷梧桐苑空着也是空着,怎么当初不让陆婉婉住进来。
瞧出她眼里的冷淡,陆夫人眼里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我让厨房做了红烧羊肉。”
“往日你最喜欢吃。”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她怎能不关心。
颜儿打小身子偏寒,冬日里更甚,只有吃些温补的食材,才好受。
闻言,陆清颜心里一顿,压下酸涩,最后淡淡应了句。
“我吃些白粥就行。”
声音淡的没有丝毫温度,细看之下眸底闪过一丝晶莹。
但很快敛去。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顷刻间浇到陆夫人心尖。
她脸色一凉,压着声音,颤抖着问道。
“你这是怪为娘?”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她这么揪着不放。
婉婉要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省的这般一见她就受折磨。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看她这副样子,陆清颜直觉的头疼,她动不动就哭的毛病简直和陆婉婉如出一辙。
不知道的以为陆婉婉才是她亲生的,俩人简直一脉传承。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身子养好。”
陆母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再次说道。
“她还有什么气?皇上都为她做主了。”
陆父带着一众人从门外进来,眉稍微沉,眸光里带着愠怒。
“你母亲知道你身子不好,特意交代下人早早炜着羊肉。”
“你竟这般不知好歹。”
陆父怒视十足,声音拔高不少。
哪家小姐会像她这般难以管教。
真不知道她这性子随了谁,一点都不像婉婉温和善良。
早知这般,该早点把婉婉接来。
“你吃块羊肉会死?没事干,只会顶嘴。”
陆清泽白了她一眼,想要说些劝慰的话,但到口边,就变了味道。
“小妹,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娘的一片心意,你怎能忍心拒绝。”
陆清灏也脸色不佳,说了句。
再他看来,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就连陆婉婉也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劝慰。
“姐姐,母亲为了你,一早一起来就吩咐厨房做羊肉,你多少也要尝一尝,要不枉费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陆清颜扫视一眼,眸光闪烁着痛意,最后淡淡说了句。
“我吃。”
他们不知道,她说这句话,下了多大决心,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就对吗,我是你娘,我会害你?”
陆夫人一脸欣慰望着她,从丫鬟手里接过碗,亲自喂了起来。
刚吃一口,她就感觉浑身像覆了许多蚂蚁。
看出她的异常,陆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实在不愿意吃,就不要勉强了。”
说着她把碗重重放下。
她刚放下,陆清颜就端起来,捧着碗,大口大口吃着,喝完最后一口汤,抬起头,凝望着他们,笑着问道。
“现在可以了吗?”
这会儿,他们才看到她脸上脖子上,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倏然想到什么,陆清泽惊呼一声。
“你羊肉过敏。”
是疑问也是肯定,更是愧疚。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她羊肉过敏。
以往入冬,她只吃些鹿肉,从不吃羊肉,府里也因此从未做过羊肉。
这么重要的事,他们怎么忘记。
尤其是陆夫人一想到刚才她逼着她吃,心里更刀扎了一般。
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哗哗流了出来,抽泣着解释。
“我......我忘记了。”
她怎么能忘记她过敏?
陆清颜浑身奇痒难忍,感觉那些蚂蚁在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胃里更像是包了一团火,烧的四处都是窟窿。
忍着难受,她凝望着他们,嘴角笑着,眼里却含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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