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笑啊。
他以为我是因为吃醋才逃?
他以为我千里流亡,忍辱偷生,是因为,嫉妒他和公主的恩爱?!
我伸手接过那封信,指尖触到卫临渊熟悉的字迹,狂妄锋利,一如他这个人。
“棠娘,别任性了。”
“昭儿是卫家的血脉,你带他流落异国,成何体统?”
“回来,我既往不咎。”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进我早已腐烂的旧伤里。
我抬眸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雾霭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勒马而立。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仿佛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镇北将军,我还该对他俯首听命。
可他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回头?
我攥紧信纸,指节泛白。
“既往不咎?”
我轻笑,可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沈棠?
远处的山崖上,卫临渊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猛地拉弓。
这一次,箭矢钉在我脚前三寸,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我抬脚,狠狠踩住那支箭,将它碾进沙土里。
“卫临渊。”
我望着远处的身影,一字一句,“你配吗?”
风卷起我的衣袂,远处的身影终于动了,他调转马头,走了。
像那些年一次次出征般,头也不回。
晏沉仍站在我身侧,脖颈上的血已经凝固,可他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回去吧。”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要起风沙了。”
三个月后,药圃里的毒草长势喜人。
第一朵棉桃在风沙里炸开时,老皇帝踉跄着扑进田里,枯瘦的手指抚过雪白的棉絮,老泪纵横。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君王佝偻的背影,心里翻涌的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冰冷的痛快。
上位者食民粟而不知疾苦,你们用权利夺走的,我要用种子讨回来。
路过行军帐时,晏沉正站在沙盘前。
修长的手指在边境线上缓缓划过,声音低沉冷肃:“粮道被断,前线撑不过十日。”
十二岁那年,父亲带我走商,羊皮卷上的朱砂像血,一笔一划都是我走过的路。
“这里。”
我的指甲狠狠戳在河道拐弯处,在图纸上刮出痕迹。
“去年山洪冲出金矿,守军早被调去挖矿了。”
帐中将领们倒吸冷气。
我抬起头,晏沉面具下的眼,正死死盯着我。
“怎么?”
我轻笑,“没想到一个女子,能知晓这些。”
世人以为女子眼里只有胭脂水粉,却不知我们也早把山河刻进骨血。
“不过,”我站在他身侧,“你确定要打?”
我抬眸看他,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你恢复记忆了吗?”
他的手指微微一顿。
帐内陷入死寂,许久,他才缓缓摘下面具。
“我不知道想起来会怎样,但是。”
我怔住。
他抬眸,目光灼灼地望向我:“一个不顾百姓死活为权势抛妻弃子的人。”
“即便那是我的家,我也有义务亲手毁了它。”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像是烧着一团火,灼得我指尖发麻。
“沈棠。”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嗓音沙哑,“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