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七年五月廿三,洛阳城西的废宅内,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沈砚辞捏着云娘用飞鸽传来的密报,羊皮纸上的血字尚未干透:“突厥大可汗暴毙,次子阿史那骨都侯弑兄夺位,漠北狼卫蠢蠢欲动。”谢承煜凑过来时,闻到纸上还带着淡淡血腥味……那是红袖楼特有的“血鹰传信”,意味着情报网已付出惨痛代价。
“云娘说过,突厥汗位继承向来伴随着血腥屠杀。”沈砚辞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纸页边缘浮现的暗纹,那是用狼血绘制的突厥王庭分布图,“阿史那隼作为嫡长子,此刻怕是正在漠北集结旧部。”谢承煜的手指敲打着桌案,忽然想起祭天那日突厥使者眼中的阴鸷——那个戴着翡翠眼罩的谋士,竟也是汗位竞争者之一。
“漠北狼王已死,雷破军余部群龙无首。”沈砚辞展开舆图,用朱砂在突厥王庭与漠北草原交界处画了个圈,“若让阿史那隼与骨都侯鹬蚌相争,我们便可趁机收复河套失地。”谢承煜却皱眉:“可如何让他们相信大魏愿意助其一臂之力?”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沈砚辞忽然想起苏若雪提及的云州旧事。当年苏氏与突厥老可汗有旧,曾救过其幼弟一命,而那幼弟正是如今阿史那隼的王叔。“长公主的母族,或许能成为关键。”他摸出从崔婆子尸体上取下的狼首玉佩,“若以苏氏遗孤的名义送去密信,阿史那隼必有回应。”
谢承煜眼神一亮:“你是说,让长公主以云州之名与阿史那隼结盟?”沈砚辞点头,又指着舆图上的居延关:“同时,我们在居延关设下粮草辎重,做出支持骨都侯的假象,引两军在漠北草原决战。”谢承煜拍案而起:“妙!待他们两败俱伤,我玄甲军便可坐收渔利。”
子时三刻,沈砚辞独自入宫面见苏若雪。御书房内,长公主正在灯下临摹《云州战图》,案头摆着半块狼首玉佩,与沈砚辞手中的那块恰好拼成完整图腾。“你果然猜到了。”她放下狼毫,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密报上,“阿史那隼的母亲,正是当年云州城破时被我救下的突厥女奴。”
沈砚辞将密报呈上,直言道:“若以您的身份致信阿史那隼,许以河套牧场为酬,他必定愿意与我们联手。”苏若雪沉默片刻,忽然从匣中取出半支金错刀,刀柄上刻着“云州苏氏”四字:“当年父亲曾用此刀斩过突厥可汗的战马,如今却要用来与狼共舞......”
丑时,谢承煜在演武场点兵。五万玄甲军整装待发,每人身后都背着三日后便可送达漠北的粮草——当然,这些粮草的目的地早已用突厥文重新标记。他摸着胸前的狼首玉牌,想起沈砚辞的叮嘱:“若阿史那隼的狼旗出现在漠北左翼,便立刻下令放火。”
寅时,云娘的情报网再次传来消息:骨都侯已率十万大军向漠北进发,沿途烧杀抢掠,竟将战火烧至大魏边境。谢承煜看着战报上“屠城三日”的记载,握紧了玄铁枪……这正是他等待的借口。沈砚辞则在此时递来染血的密信,上面是阿史那隼的亲笔回复:“月黑风高夜,共饮仇人血。”
五月廿五,漠北草原迎来罕见的沙暴。谢承煜站在居延关城头,看着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的突厥军旗,忽然下令:“开仓放粮!”当魏军士兵将一袋袋粟米抛向草原时,骨都侯的探马果然将消息传回大营……大魏愿以粮草支持他争夺汗位。
与此同时,沈砚辞陪着苏若雪登上观星台。长公主身着云州苏氏的玄色战裙,腰间悬着那支金错刀,在沙暴中宛如战神。她摸出阿史那隼的回信,上面除了约定的狼头标记,还多了行小字:“待我取下骨都侯首级,必亲往云州谢恩。”
“您不怕阿史那隼事成后反噬?”沈砚辞大声问道,沙粒打在脸上生疼。苏若雪望着远处的狼旗,嘴角扬起冷笑:“他若想在突厥立足,便必须借大魏之势。况且......”她指了指下方整装待发的玄甲军,“谢将军的火油罐,早已在漠北腹地布下天罗地网。”
戌时三刻,沙暴骤停。谢承煜看着探马送来的急报,露出铁血笑容——阿史那隼的狼卫已绕到骨都侯后方,而骨都侯为了抢夺粮草,正率主力向居延关赶来。“传我将令,”他展开红色令旗,“待突厥军深入三十里,便点燃所有烽燧。”
沈砚辞在观星台上看着远方腾起的火光,忽然想起云娘曾说过的突厥谚语:“当狼爱上羊时,草原上的血会流成河。”如今,大魏正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而阿史那隼与骨都侯的争斗,不过是这盘棋中最锋利的棋子。
苏若雪握紧金错刀,刀身映出她坚定的眉眼。她知道,这场与虎谋皮的赌局,若赢了,便是大魏百年基业的稳固;若输了,她将与云州苏氏一同万劫不复。但此刻,看着城下整装待发的沈砚辞与谢承煜,看着远处为了汗位杀红眼的突厥人,她忽然明白先帝为何选择这两人托孤——因为他们,是大魏的刀与盾,是能在乱世中劈开血路的双璧。
至于那尚未揭晓的利用之法,那藏在粮草中的火油,还有阿史那隼眼中的算计都将在这场沙暴后的血色黎明中,成为大魏中兴的注脚。而红袖楼的情报网,即便付出了云娘的生命,却依然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沈砚辞袖中未燃尽的密报,终将照亮这乱世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