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微风轻拂,苏府西花园中的玉兰花如雪般飘落。风卷着花瓣,轻轻掠过顾承煜的铠甲,仿佛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抹淡淡的清香。
苏绾绾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顾承煜。她的目光落在他肩甲上沾着的那片花瓣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片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洁白,宛如前世顾承煜为她跪了整夜时,铠甲上凝结的霜花。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挺拔而坚毅,却在她面前如此卑微。
苏绾绾的喉咙有些发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承煜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走到苏绾绾面前,将半幅残图递给她。
“沈砚之今日去了城西破庙。”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我的暗卫看见他与柳如烟交换了信鸽。”
苏绾绾接过残图,目光落在上面用朱砂标注的位置上。那是裴氏暗桩的所在,也是她一直想要找到的线索。
然而,当她看到残图边角的玉兰花印记时,心中猛地一痛。
那印记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仿佛是前世的诅咒,再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顾承煜送的狼头银簪。簪头的碎痕,是前世替她挡毒针时留下的。这原本是一件珍贵的礼物,此刻却成了她最趁手的兵器。
“柳如烟脖颈的胎记,与裴相身边的女刺客一模一样。”苏绾绾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顾承煜的手指停留在地图上狼牙关的位置,那里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赫然写着“粮草劫”三个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浮现出去年北疆战役中牺牲的那三百名儿郎。据可靠消息,这些士兵的靴底都沾染着玉兰花粉,而这种香味,与沈砚之帕子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顾承煜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苏绾绾交汇。刹那间,他的耳尖微微泛起一抹红晕,似乎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最近总是盯着我看,可是我铠甲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苏绾绾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仿佛这样能让她稍微平静一些。自从重生以来,她总会在顾承煜转身的瞬间,瞥见他铠甲下若隐若现的“护绾”刺青。那是他用她的鲜血所纹,每一道线条都深深地刻着前世他未曾说出口的心意。
此时,藏书阁内弥漫着檀香和些许霉味。苏绾绾踮起脚尖,试图取下书架高处的《六韬》。然而,就在她伸手的一刹那,袖中的沈砚之诗集突然滑落,掉在了地上。书本翻开,夹层中的北疆地形图展露无遗。
顾承煜见状,快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诗集。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图上“定北军左翼空虚”的批注,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冷笑:“裴氏倒是对我军的防务颇为关心啊。”
他的声音仿佛被寒冰包裹着一般,冰冷而刺骨,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却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春天里的微风轻拂着花朵:“明日随我去将军府,我让人把库房的狼头护膝给你,比苏府的绣鞋经脏。”
苏绾绾站在原地,她的绣鞋尖在青砖上轻轻地摩挲着,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痕迹。她的目光落在他铠甲上的狼头纹上,思绪渐渐飘远,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前世,他曾为她挡下一支毒箭,那支箭的箭头淬的正是“忘川”,一种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的毒药。而如今,她多么希望能够告诉他,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蠢货,她已经看透了许多事情。
然而,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为一声轻叹。她紧紧地攥住袖口的狼头玉佩,仿佛那是她与他之间最后的联系。
“顾世子若有空,不如查查柳如烟的胭脂铺。”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没有丝毫波澜。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绿枝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的鬓边的玉兰花簪也歪斜在一边,显得有些狼狈。
“小姐,不好了!柳姑娘带着人闯进来了,说要搜查盗书贼!”绿枝气喘吁吁地说道,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柳如烟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悦耳,伴随着阵阵香风飘然而至。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襦裙,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那襦裙的质地轻柔,仿佛能随风舞动,而她腕间的玉镯则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上面刻着细密的毒经,若隐若现。
“苏姐姐说我胭脂铺的胭脂有毒,妹妹我可真是冤枉啊!”柳如烟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所以妹妹只好亲自来向苏姐姐讨个公道啦。”她的声音婉转悠扬,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说话间,柳如烟的指尖轻轻划过顾承煜的铠甲,那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她美眸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承煜,娇嗔道:“不过有顾世子在此,妹妹倒是放心了不少呢——毕竟定北军的人,最懂怎么用毒啦。”
顾承煜面沉似水,他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上,仿佛只要柳如烟再往前一步,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那剑柄上的狼头纹剑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不时扫过柳如烟的手腕,却并未引起她的丝毫退缩。
“柳姑娘对毒术如此精通,不如去刑部当差吧。”顾承煜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里想必更适合你发挥所长。”
说罢,他忽然转身,将身后的苏绾绾紧紧护在怀中,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的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柳如烟,沉声道:“苏府的藏书,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加,她显然没有料到顾承煜会如此维护苏绾绾。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苏绾绾袖中露出的地形图时,突然尖叫起来:“你果然偷了裴相的军防图!”
在一片混乱之中,苏绾绾的翡翠镯不慎磕在书桌上,只听“咔嚓”一声,镯子应声而裂,露出了内侧的龙纹。这龙纹与顾承煜铠甲里的狼头纹相互映衬,竟拼成了完整的前朝国徽!
顾承煜的瞳孔猛然收缩,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遗言:“承煜,苏府的龙纹与顾氏的狼头,合则护主,分则亡族。”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让他惊愕不已。
就在这时,苏慎行的拐杖声从阁外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苏慎行缓缓走进阁内,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地形图上,突然咳嗽起来,并用颤抖的手指向暗屉,说道:“兵符图在第三格,你们要看便看吧。”
苏绾绾闻言,心跳陡然加速,她紧紧盯着那暗屉,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木板看到里面的东西。暗屉缓缓打开,苏绾绾的呼吸也随之屏住。
然而,当暗屉完全敞开时,苏绾绾却惊愕地发现,里面放置的并非她所期待的兵符图,而是半幅残卷。那残卷上用朱砂绘制着顾承煜的生辰八字,旁边还批注着“狼顾之相,必遭天妒”几个字。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苏绾绾的心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残卷的边角处竟然盖着当今圣上的玉玺!
柳如烟的笑声如同夜枭一般,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让人毛骨悚然。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苏姑娘,你可真是天真啊!你以为裴相要的仅仅是那张兵符图吗?不,他真正想要的,是顾承煜的性命啊!”
顾承煜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他的铠甲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卷残破的兵符图上,上面的批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
刹那间,他心中的谜团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总是让他将身上的刺青隐藏起来,为什么祖父会如此坚决地要他与苏绾绾退婚。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狼头纹身,那个象征着顾家荣耀与权力的标志。
而此时,苏绾绾也注意到了顾承煜的异样。她看着他那张骤然变得苍白如纸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前世,顾承煜倒在她的怀中,生命垂危,而他手中紧攥的,正是这块狼头玉佩。
“承煜……”苏绾绾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顾承煜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被命运的洪流吞噬。
“我们去狼牙关吧!”苏绾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那里有定北军的暗卫,有你父亲的旧部,他们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柳如烟见状,不禁失声惊叫,但苏绾绾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反应。她的眼中只有顾承煜,只有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藏书阁的房梁突然断裂开来!伴随着一阵尘土飞扬,断裂的房梁直直地砸向地面,扬起一片木屑。
柳如烟见状,趁机抛出手中的毒针,毒针在木屑的掩护下,如雨点般朝顾承煜和苏绾绾激射而来!
顾承煜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身后的苏绾绾。
然而,就在毒针即将射中顾承煜的瞬间,一道耀眼的强光突然从苏绾绾的眉心处迸发出来!
这道强光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瞬间将整个藏书阁都照亮了。在这强光的照耀下,周围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顾承煜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被卷入了这个漩涡之中。在漩涡中,他听到了苏绾绾的声音:“这次,换我护你!”
这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顾承煜的耳边回荡。
当顾承煜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苏绾绾十岁时的闺房!
床头上,摆放着一只布偶狼,那是他当年送给苏绾绾的礼物。而窗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那是他和苏明轩的声音。
“明轩你瞧,绾绾绣的狼头像只猫!”顾承煜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戏谑。
苏绾绾听到这声音,心中不由得一紧。她急忙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她看到了院子里的顾承煜和苏明轩。
此时的顾承煜,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他的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正和苏明轩一起玩耍。
苏绾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掌心的狼头玉佩,惊讶地发现,玉佩上原本的裂痕竟然消失了!
而她眉心的朱砂痣,也比任何时候都要红,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原来,这次重生,竟然让她回到了与顾承煜决裂的五年前,那个他们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光。
阁外,柳如烟的尖叫声如泣如诉,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见她的惊恐和讶异。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隐隐约约地传进了苏绾绾的耳朵里:“裴相,苏绾绾的朱砂痣发光了,她真的能逆天改命——”
苏绾绾的心头猛地一紧,她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她,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姑娘,稚嫩的面庞上,眉心处的朱砂痣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光芒,苏绾绾再熟悉不过了。每一次重生,这颗朱砂痣都会在关键时刻亮起,仿佛是命运的指引,带领她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而这一次,苏绾绾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重生,更是命运给予她的第三次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她不仅要守护好顾承煜,让他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更要揭开皇室秘辛的真相。
为何狼头与龙纹注定对立?为何她的朱砂痣能够让她重生?而顾承煜的生辰八字,又为何会出现在那盖着玉玺的残卷上?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苏绾绾的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只有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才能真正改变她和顾承煜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