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簌簌落在青石径上,裴玠此时正拜别慧明大师。
“殿下悟性非凡,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切随缘即可。”慧明大师广袖被山风鼓起,似垂云包裹着枯瘦身形。
裴玠点头道:“有劳大师,我会让人捐一笔香油钱,聊表心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明大师停下脚步,双手合十道:“贫僧就送到这里,恭送殿下。”
他望着石阶尽头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指间菩提子捻动。
太子裴玠端方雅正,行事不拘一格,坊间传闻他不好女色,确是事实。
然而,慧明大师今日观他面相,眉间紫气聚而不散,当是红鸾星动之相。
只是,太子如今尚未娶妻纳妾,命里却已育有一子。
出家人不敢轻言妄语,阿弥陀佛。
山门外,流云候在一旁。
见主子玄色锦袍下摆沾着草屑,忙要蹲身拂去,却被玉骨折扇抵住肩头。
“殿下,武安侯府派人传话,说是有要事求见殿下。”
裴玠抬手一挥,矜贵自成,“不见。”
“等等。”裴玠侧脸如冷玉,“带句话,孤最近好舞,宫宴之上,不知宴二小姐可否舞上一曲祭月。”
“是。”
此刻半山亭中,宴臻正借着帷帽垂纱遮掩,将白玉佩悄悄系回腰间。
“那玉佩丢了就丢了,不过是身外之物。”沈氏替她拢披风,“你舅舅前日得了个和田暖玉枕,回头让他送来...”
话音未落,山风卷着钟声袭来,引得宴臻掩唇轻咳,眼底泛起潋滟水光。
沈氏一脸心疼:“身子要紧,咱们还是先回吧。”
说着,她吩咐家仆去寻碧落,她们先行下山。
就在这时,碧落踩着满地落叶奔来,发间银蝶簪振翅欲飞。
碧落一脸沮丧地对宴臻摇了摇头。
随后,她趁沈氏不注意,低声在宴臻耳边说了太子的吩咐。
宴臻心中无奈,“罢了。”
她不是没想过用秦至的身份递话,只是并不合适,一旦传扬出去,恐怕会对太子的声誉造成影响。
*
暮色浸透永乐坊朱漆大门时,顶楼菱花窗忽被推开半扇。
宴臻倚在窗框边,看着坊前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暖黄光晕。
“我已让人递信给了贵人的侍从,贵人这几天有事要办,大概是不会来了。”张妈妈掀开珠帘禀报。
闻言,宴臻却扇微垂,轻轻颔首。
太子平日事务繁忙,宫宴将近,来不了永乐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前两日沈大东家亲自领了两名女子进来...”张妈妈继续道,“姑娘可要见见?”
“为何?”宴臻疑惑。
张妈妈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下,“沈大东家说、说是调教好了送与贵人。”
宴臻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直直盯着张妈妈,“沈大东家青眼有加,想必这两位女子定能得贵人心意。”
“姿色倒是不错,不过与您相比......”
“住口!”如霜厉声打断,冷冷道:“什么身份的人也敢拿来与我家姑娘相提并论?”
她家小姐大族出身,千金之躯,岂能与风月之人作比较,简直是冒犯。
张妈妈这才意识说错了话,慌忙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是奴失言,奴无心的,请姑娘责罚。”
“无妨。”宴臻抬手示意,不在意道,“让她们进来罢。”
如霜从旁边取来面纱,轻轻地给宴臻系上,遮住了她的面容。
张妈妈掀开珠帘,两个窈窕身影踩着满地月光上前。
她们跪在宴臻面前,不敢抬头乱看。
“左边的叫明月,右边的叫繁星。”
“抬起头来。”宴臻淡淡道,音色中天生带着一丝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