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枝没有回头。
热水壶喷出的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耳边传来沈玥带着笑意的声音:“砚辞上周末专门飞巴黎买的,我说不要这么破费,他非要...”
玻璃杯突然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大理石台面上裂成两半。
谢婉枝蹲下去捡,碎片划破指尖,血珠渗出来,在白色瓷砖上格外刺眼。
“哎呀,这不是谢总监吗?”沈玥的高跟鞋停在她面前,鞋尖上镶着真钻,“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婉枝抬头,看见沈玥挎着那只雾面鳄鱼皮包,包扣上的“H”字母闪着冷光。
她身后围着三四个女同事。
“让一下。”谢婉枝站起来,玻璃碎片还捏在手里。
沈玥非但没动,反而更靠近一步。
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谢婉枝想起手术那天,在走廊上听到的娇笑声。
“听说你母亲出院了?真是福大命大呢。”
茶水间突然安静下来。
咖啡机停止运作,只剩下饮水机加热管发出的嗡嗡声。
谢婉枝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借过。”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
市场部的王莉突然笑出声:“沈总监别为难人家了,现在谁不知道周总...”
她故意拖长音调,“要当爸爸了呀。”
沈玥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有些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谢婉枝空荡荡的手指,“阿猫阿狗也配和正牌夫人争?”
谢婉枝的指甲陷进掌心。
那里还留着上次在医院掐出的旧伤,现在又添新痕。
她端起剩下的半杯热水,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恭喜。”她听见自己说,“希望孩子别像他父亲。”
沈玥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抓住谢婉枝手腕,热水洒出来,在两人之间腾起一小片白雾。“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谢婉枝轻轻抽回手,被烫红的手背已经泛起一片红肿。
“对了,你香水混着孕吐的味道,很难闻。”
茶水间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
沈玥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铁青的脸色,她突然“不小心”撞到谢婉枝的肩膀,桌上那叠财务报表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哎呀,不好意思。”沈玥夸张地捂住嘴,“孕妇平衡感不好呢。”
谢婉枝蹲下去捡文件时,看见沈玥的包敞开着,里面露出一角医院报告单。
“需要帮忙吗?”行政部新来的实习生蹲下来小声问。
谢婉枝摇摇头,把最后一张报表塞回文件夹。
起身时她眼前一黑,不得不扶住墙壁。
这几天失血过多,稍微动作大些就会头晕。
“谢总监脸色不太好啊。”王莉阴阳怪气地说,“该不会是...”
“生了场病罢了。”谢婉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所有人听清。
茶水间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所以,”谢婉枝拿起自己的包,轻轻拍了拍沈玥的肩膀。
“孕妇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老一辈人说,生大病的人身上带煞气,会冲撞胎神。”
她走出茶水间时,听见背后传来沈玥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玻璃杯砸碎的声音。
…………
二十八楼的监控室里,周砚辞将钢笔狠狠摔在墙上。
墨水溅在监控屏幕上,正好遮住谢婉枝苍白的脸。
秘书战战兢兢地递来纸巾,却被他一把推开。
“把今天九点到十点的监控调出来。”他声音冷得像冰,“所有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