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在空杯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伸手又要了一杯。
“够了。”林冉按住她手腕，突然触到一片淤青，“这是怎么回事？”
谢婉枝抽回手，把袖口往下拉了拉。
新上的酒在霓虹灯下泛着琥珀光，她盯着杯沿的盐粒，伸出舌尖慢慢舔掉。
“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喝这么多。”林冉压低声音，手指敲着大理石台面，“考虑过孩子吗？”
音乐突然切换到激烈的电子舞曲，鼓点震得吧台上的酒杯微微颤动。
谢婉枝在这阵声浪里抬起头，嘴角挂着林冉从未见过的冷笑。
“明天去流掉。”
林冉的酒杯滑落在吧台上，金汤力泼洒出来，在黑色大理石表面蔓延成奇怪的形状。“你说什么？”
“我和他没缘分。”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淹没在突然爆发的欢呼声中。
林冉猛地抓住她肩膀，美甲上的水钻硌进她皮肤。“你认真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舞台灯光扫过谢婉枝的脸，照亮她眼底的血丝。
她摸出手机，解锁屏幕又关上，反复三次才点开相册。
B超照片上那个模糊的小点，她曾经对着它想象过眉眼该像谁。
“今天去医院看我妈。”她手指划过照片，停在日期上，“车祸前她的手机接到过周砚辞的电话。”
林冉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拍。
她招手又要了两杯酒，推给谢婉枝的那杯却被直接倒进垃圾桶。
冰块砸在金属内壁上的声音很响，引得旁边几个男人转头看。
“他承认了？”林冉咬着吸管，塑料管被她咬得扁平。
“对，还对我们冷嘲热讽。”
林冉胸口剧烈起伏，耳环在灯光下晃出刺眼的光斑。
“畜生！我他妈现在就去找他！”
谢婉枝拽住闺蜜的手腕。
“我和他不可能了。”她指尖沾着杯壁的水珠，在吧台上画了个笑脸，“我们之间隔了太多。”
林冉突然抱住她。
香水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谢婉枝感觉到肩头一片湿热。
这个从来妆容精致的闺蜜，此刻在她耳边哭得像个孩子。
“打掉。”林冉哽咽着说，“我陪你去最好的医院。”
她太心疼谢婉枝了，她真的……过的太苦了。
谢婉枝望向舞池里扭动的人群。
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在跳钢管舞，长发飞扬的样子让她想起二十岁时的自己。
“医生说我体质特殊。”她平静地陈述，“这次流掉可能以后都怀不上了。”
林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睫毛膏晕染开来：“那更要考虑清楚！”
谢婉枝从包里摸出烟盒，想起什么又塞回去。
她转动着左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塑料环带勒出的红痕已经发紫。
“考虑什么？”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让孩子生下来叫他爸爸？还是告诉他你爸爸差点害死你外婆？”
酒保送来果盘，西瓜切成心形，插着塑料小伞。
林冉把果盘推到一边，金属叉子在玻璃盘上刮出刺耳声响。
“什么时候手术？”
“后天上午。”谢婉枝摸出张预约单，医院公章红得刺眼，“正好满七周。”
电子屏上的酒水广告突然切换，蓝光映在她们脸上。
林冉盯着谢婉枝平坦的小腹，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
“要不要...再看他一眼？”声音抖得不成调。
谢婉枝掏出那张B超照片放在吧台上。
酒液滴在影像表面，那个小点很快被洇湿模糊。
她慢慢将照片对折，再对折，最后撕成碎片撒进酒杯。
碎片在酒精里缓缓舒展，像场微型海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