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滨海城蒸腾着热浪,蝉鸣如同一卷未曝光的胶卷,在毒日头下逐渐蜷曲、褪色。林允柠蹲在锈迹斑斑的墨绿色邮筒前,指尖轻轻拂过两封录取通知书的封口。左边那封滨海附中的通知书,火漆印是庄严的盾牌形状,边缘挺括如江以澈永远工整的数学草稿纸;右边体校的信封上,单杠与枫叶的烫金图案熠熠生辉,仔细看去,枫叶叶脉间竟藏着细小的“CY.S”字母——那是程彦舒在省队用指甲刻下的缩写,边缘还带着他独有的、因长期握杠而生的茧痕。
她注意到两封信的邮戳都是菱形边框,“城区”的邮戳墨色清淡,像是被夏日的暴雨冲刷过;“体校专属”的邮戳则盖得格外清晰,连数字都带着股子刚劲的力道,像极了程彦舒在单杠上腾跃时划出的锐角。腕间的菱形红绳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初三开学时程彦舒用单杠护腕的松紧带改的,绳结处还缠着片风干的枫叶,叶脉间隐约可见当年他用铅笔写下的“加油”二字,如今已褪成淡淡的黄。
手机在掌心震动,程彦舒的视频通话画面跳了出来,信号不好,他的脸被切割成无数菱形的像素块,却仍能看见额角豆大的汗珠,听见背景里教练刺耳的哨声和单杠晃动的吱呀声。“允柠,省队的大巴还有二十分钟就开……”他忽然转头,对着远处大喊,“江以临!帮我跟她说……”话未说完,画面骤然黑屏,再接通时,屏幕里换成了江以澈清瘦的脸。他穿着一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处绣着一片菱形枫叶——那是用程彦舒寄来的省队队服边角料缝的,针脚细密如他解几何题时画的辅助线,每一针都精准地穿过布料的经纬,如同他精准地穿过青春里的每一个晨昏。
“彦舒说,你的胶卷需要温暖的显影液。”江以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里映着餐厅的菱形吊灯,灯光将他的瞳孔切成细碎的光斑,“其实他是想说,别总泡在暗房里,毕业聚会该多笑笑。”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却在尾音处轻轻颤了颤,像极了那年他在暗房里帮她调整显影液温度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冰冷的药液瓶。
毕业聚会的餐厅藏在老厂房改造的文创园里,穹顶垂下数百盏枫叶形状的灯,每个灯罩都是六棱镜结构,将暖黄的灯光折射成流动的彩虹雨,落在白色的桌布上,形成无数个小小的菱形光斑。林允柠进门时,苏晚宁正抱着一本纪念册,眉飞色舞地向众人展示。纪念册封面上,三人的剪影被阳光晒得发亮:她举着相机,左侧是单杠的斜角,右侧是圆规的弧线,恰好组成光的三原色符号——红、绿、蓝,缺一不可。
“知道吗?未解之谜。”苏晚宁神秘兮兮地翻开第一页,里面是一张被PS过的合影:林允柠站在中间,左边是穿着校服、抱着书本的江以澈,右边是穿着体操服、手持单杠的程彦舒,背景是被夕阳拉长的菱形树影,“有人说江学霸是你的数学家教,有人说程彦舒是隔壁体校的校草男友,其实你们是……”她忽然指向穹顶的灯光,“是光的三种形态:直射、折射、衍射。”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片惊叹,林允柠却盯着照片中两人的衣角,发现江以澈的衬衫下摆处有一块淡淡的污渍,形状像极了程彦舒的汗渍;而程彦舒的护腕上,隐约可见一个“L”形的纹路,那是她相机带的扣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