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眼前终于模糊。
我抱着自己的双膝，泣不成声。
直到院子里传来一阵不算明显的异动。
几株树苗被工人随意扔在地上。
我看着眼熟。
直到看见树上挂着的红色祈福结。
我才猛然发觉。
这是我栽在孩子身边的那株梨花。
我冲了上去，却因为脚下一个趔趄，跌落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
停下！”
清晨庄园里休憩的鸟，被我的声音惊得抖着翅膀飞往远处。
我顾不得形象，踉跄着朝他们奔去。
他们手中的动作只是顿了下。
不远处的管家上前来，满脸不屑：“月梨小姐，你这么大声，要是惊扰了少爷少夫人，担得起吗？”
话音刚落，别墅二楼的露台玻璃门被人推开。
顾牧霆推着苏锦心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顾不得其他，声嘶力竭。
“他们是不是动了孩子的墓！”
苏锦心状似惊讶捂住嘴。
“上次大师来过，说为保家宅安宁，要将这后山的梨树全部砍掉……姐姐，梨树于顾家不利，你就……”可这棵梨树，是我与孩子联结的唯一渠道。
他刚离世那半年，我常如行尸走肉般走到他小小的坟堆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顾牧霆握着我的手，亲手将这棵梨树种下。
“从此以后，这棵树就是你，你不用日日来，它会替你好好守护我们的孩子。”
那天后，我凭着这样的信念，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呵护着这棵小小的梨树，如同呵护我的孩子。
可现在，它被人弃之如履丢在地上，像一堆没有生命的木棍。
我跪在地上，抬头去求顾牧霆。
“求求你，让他们停下！”
顾牧霆一个眼神，那些人果然停了动作。
苏锦心扯着他的衣角，像是怕极了什么。
“牧霆哥哥，那个孩子未足月便离世，怨气颇深。”
“梨树又是至阴之木，两相结合，对顾家的发展自然添了诸多阻碍。”
“姐姐的孩子总归是死了，没了这树也没什么不同，能替顾家多尽份孝心，也算对得起顾家上下。”
我听得目眦欲裂，想冲上去将她掀翻在地。
而他们站得那样高，那样远。
像在看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我不住地磕头，额上的伤口渗出血迹，头发散落状若癫狂。
顾牧霆看着我，只是皱着眉。
我哀求他。
“顾牧霆，求你，那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肚子渐渐大起来那段岁月，顾牧霆对我前所未有的好。
他曾像其他爸爸那样，将耳朵覆在我的肚皮上，倾听胎儿的心跳。
那样鲜活的生命，曾也隔着肚皮，轻轻触碰他的手掌。
他甚至会在睡前，专门抽出时间来念无聊又可爱的童话故事。
最温情的时刻，他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月梨，孩子像你，便很好。”
那一刻，我着实生出了不该有的希冀。
我隐隐期盼着未来，或许孩子也能将我抱个满怀。
可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看过一眼这个世界。
或许是看出顾牧霆的犹豫，苏锦心不知何时红了眼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