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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横行,我靠努力成为天下第一前文+后续

爱吃桃子的猴将军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朔风如刀,卷起北地黑土平原上最后一点浮尘,露出底下龟裂、贫瘠的硬壳。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这片土地早已被上苍遗忘。陈家坳,一个蜷缩在平原褶皱里的小村子,像一块被啃噬殆尽的骨头。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茅草顶棚稀疏破烂,在寒风里簌簌发抖。村口那株虬结的老槐树,半边焦黑,那是去年冬天一群饿疯了的人争抢树皮时点着的,如今只剩下枯枝,无力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寒风更刺骨。十四岁的陈砺蜷缩在自家那间最破败的土屋墙角,身上裹着几层勉强能称为“布”的东西,依旧冻得牙齿咯咯作响。胃袋早已空空如也,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他五岁的妹妹小丫。就在昨天夜里,小丫在睡...

主角:陈砺王婶   更新:2025-06-13 17: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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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砺王婶的其他类型小说《妖魔横行,我靠努力成为天下第一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爱吃桃子的猴将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朔风如刀,卷起北地黑土平原上最后一点浮尘,露出底下龟裂、贫瘠的硬壳。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这片土地早已被上苍遗忘。陈家坳,一个蜷缩在平原褶皱里的小村子,像一块被啃噬殆尽的骨头。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茅草顶棚稀疏破烂,在寒风里簌簌发抖。村口那株虬结的老槐树,半边焦黑,那是去年冬天一群饿疯了的人争抢树皮时点着的,如今只剩下枯枝,无力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寒风更刺骨。十四岁的陈砺蜷缩在自家那间最破败的土屋墙角,身上裹着几层勉强能称为“布”的东西,依旧冻得牙齿咯咯作响。胃袋早已空空如也,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他五岁的妹妹小丫。就在昨天夜里,小丫在睡...

《妖魔横行,我靠努力成为天下第一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朔风如刀,卷起北地黑土平原上最后一点浮尘,露出底下龟裂、贫瘠的硬壳。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这片土地早已被上苍遗忘。

陈家坳,一个蜷缩在平原褶皱里的小村子,像一块被啃噬殆尽的骨头。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茅草顶棚稀疏破烂,在寒风里簌簌发抖。村口那株虬结的老槐树,半边焦黑,那是去年冬天一群饿疯了的人争抢树皮时点着的,如今只剩下枯枝,无力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寒风更刺骨。

十四岁的陈砺蜷缩在自家那间最破败的土屋墙角,身上裹着几层勉强能称为“布”的东西,依旧冻得牙齿咯咯作响。胃袋早已空空如也,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他五岁的妹妹小丫。就在昨天夜里,小丫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没了气息,小小的身体像块冰。母亲哭干了眼泪,此刻只是麻木地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同样灰败的天空。

父亲……陈砺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前,为了给快饿死的母亲和小丫找一口吃的,父亲跟着村里的青壮去了更北边据说有粮的“黑风寨”。一去,便再也没了音讯。村里同去的人,只零星逃回来两个,浑身是血,带回了噩耗:黑风寨是吃人的魔窟,不是什么粮仓。父亲和其他人,都成了妖魔的口粮。

“妖魔……”陈砺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种被冻僵了的恨意。这恨意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却也像冰锥,刺得他心口生疼。

屋外传来压抑的呜咽和濒死的呻吟。隔壁的王婶,昨天夜里也咽了气。村东头的李老汉,饿得实在受不了,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了村外,想啃点草根树皮,结果再也没回来,大概冻僵在哪个土沟里了。

死亡,在陈家坳,是比吃饭更寻常的事情。

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从村口传来,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和一种令人牙酸的、非人的嘶吼!

“妖魔!是妖魔来了!”

“跑啊!快跑!”

“老天爷啊!救命!”

陈砺猛地一个激灵,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连饥饿都暂时被压了下去。他几乎是本能地窜到门边,从门板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村口尘土飞扬,几个扭曲、怪诞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冲进村子!它们形似佝偻的人,但皮肤是青灰色的,布满粘液和瘤状凸起,四肢细长如枯枝,却又异常有力,指甲漆黑尖锐如刀。它们奔跑的姿态怪异而迅捷,口中发出“嗬嗬”的嘶吼,涎水顺着裂到耳根的大嘴滴落,腐蚀着干燥的地面,冒出缕缕白烟。

**食尸鬼!** 陈砺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让所有底层村民闻风丧胆的名字。这些最低等的妖魔,最喜欢在饥荒年月袭击人畜稀少的村落,啃食尸体,甚至……活人!

“娘!”陈砺猛地回头,声音嘶哑。

母亲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那是极致的恐惧。“砺……砺儿……”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

“砰!”一声巨响,陈砺家的破木门被一只利爪轻易撕裂!腥臭的风瞬间灌入屋内。

一只食尸鬼探进了狰狞的头颅,浑浊发黄的眼珠贪婪地扫视着屋内,最后死死盯住了墙角抱着妹妹的陈砺和他身后虚弱的母亲。那眼神,像在看两坨会动的肉。

“吼!”食尸鬼兴奋地嘶鸣,猛地扑了进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陈砺看到了那尖锐的、沾着暗红血迹的爪子朝自己面门抓来,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甚至感受到了那爪风带来的刺痛。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

不!我不能死!娘还在!小丫……小丫不能就这么被吃掉!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绝望、愤怒和求生欲的蛮力从陈砺瘦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他没有武器,只有怀里妹妹冰冷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将怀里的小小身体猛地向前一推!

“噗嗤!”

尖锐的利爪穿透了小丫早已僵硬的胸膛,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食尸鬼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猎物”会主动送上来。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陈砺的眼睛瞬间充血,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他完全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毁灭眼前这怪物的疯狂念头!他猛地从地上抓起半块垫床脚的、边缘锋利的青石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食尸鬼那颗丑陋的头颅砸去!

“砰!咔嚓!”

青石片碎裂,食尸鬼的脑袋也被砸得歪向一边,粘稠腥臭的暗绿色血液溅了陈砺一脸。食尸鬼吃痛,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吼,猛地甩开串在爪子上的小丫尸体,另一只爪子狠狠抓向陈砺!

陈砺只来得及侧身,肩膀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鲜血涌出。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掀飞,重重撞在土墙上,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食尸鬼被彻底激怒,丢开无用的尸体,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浓烈的腥风,再次扑向倒地的陈砺,势要将他撕碎吞噬!

就在这生死关头——

“孽畜!受死!”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屋外炸响!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撕裂乌云的闪电,瞬间穿透了食尸鬼的胸膛!

“嗤——!”

食尸鬼的动作戛然而止,它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的、边缘焦黑还在滋滋作响的窟窿,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陈砺瘫在墙角,大口喘着粗气,肩膀的剧痛和失血让他阵阵眩晕。他勉强抬头,看向门口。

烟尘中,一个身影逆光而立。来人身材高挑挺拔,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劲装,衣料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左胸位置绣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图案——獠牙毕露,眼神凶戾。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刀身狭直,此刻正缓缓归入腰间同样漆黑的刀鞘,刀柄末端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仿佛凝固的血。

来人面容冷峻,约莫二十七八岁,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屋内的惨状——被撕裂的门板、倒毙的妖魔、角落里冰冷的幼童尸体、奄奄一息的妇人、以及靠在墙边浑身浴血、眼神却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年。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冷硬。

“镇魔司,外勤小旗,赵铁鹰。”他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不带丝毫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清理完毕,村内还有三只,已伏诛。”

他并没有多看陈砺一眼,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任务。他转身,玄黑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大步踏出这间充满死亡和绝望的小屋。

镇魔司!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陈砺混沌的脑海中炸开!他听说过!那是朝廷专门对付妖魔的衙门!是传说中掌握着强大力量、守护人间的存在!是像他这样的草芥,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等……等等!”陈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干涩沙哑。

赵铁鹰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露出冷硬的轮廓。

“大人!”陈砺挣扎着想爬起来,肩膀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混合着脸上的污血和泪水,显得异常狰狞和执拗。“求大人……告诉我……怎么……才能进镇魔司!”

赵铁鹰终于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陈砺身上。那目光像刀子,审视着这个在妖魔爪下侥幸活命、浑身是伤、眼神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少年。他看到少年眼中那刻骨的仇恨,那不顾一切的求生欲,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力量的极度渴望。

“镇魔司?”赵铁鹰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是收容所。想进去,拿命换。”

他顿了顿,看着少年眼中那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更加炽烈,才冷冷补充了一句:“七日之后,清河郡城,镇魔司南衙外,预备役考核。过不了关,死;过了,也只是开始。”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瞬间消失在村道的尽头,只留下风中淡淡的血腥味和一句冰冷的话语:

“想活命,想报仇,自己爬出来。”

陈砺重重地摔回地面,大口喘着粗气,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赵铁鹰那冰冷的话语,还有那身玄黑劲装、那柄斩杀妖魔的长刀、那胸口的兽首徽记,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镇魔司!

清河郡城!

预备役考核!

这是他看到的唯一的光!唯一能抓住的、改变这如同蛆虫般命运的机会!哪怕是用命去换!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倒在血泊中、胸前有个大洞的妹妹小丫,看着旁边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母亲。无边的痛苦和仇恨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翻腾、咆哮,几乎要将他撕裂。

“娘……”他声音嘶哑地呼唤。

母亲像是被惊醒的雕塑,缓缓转过头,浑浊的泪终于再次涌出,她爬到陈砺身边,用尽力气撕下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完整的里衣布条,颤抖着、笨拙地想要堵住儿子肩膀上那狰狞的伤口。

“砺儿……我的儿……”母亲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悲恸和恐惧。

陈砺任由母亲包扎,目光却越过破败的门框,死死盯着赵铁鹰消失的方向,盯着那片灰暗的天空。眼神中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里,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决绝。

“我要去。”陈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进镇魔司。我要……杀光这些畜生!”

活下去!变强!杀!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这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也支撑着他,在无边的绝望中,硬生生凿出了一条通往未知、却充满血腥的道路。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母亲的阻拦,爬到小丫冰冷的身体旁。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合上妹妹那双至死都带着惊恐和不解的眼睛。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它们落下。

他需要力量。需要像那个叫赵铁鹰的男人一样,挥手间斩杀妖魔的力量!需要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仇恨的种子,在目睹至亲惨死、家园被毁的废墟上,在少年陈砺的心中,深深扎下了根。而通往镇魔司的那条路,无论多么荆棘密布、尸骨累累,都将是他唯一的选择。


七天。

从陈家坳到清河郡城,近三百里路。对于养尊处优的人来说,或许只是一段稍长的旅途。但对于一个肩膀重伤、身无分文、腹中空空、还要在妖魔窥伺、流寇横行的荒野中跋涉的少年而言,这几乎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陈砺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养伤。赵铁鹰冰冷的话语如同鞭子,时刻抽打着他。他草草用母亲撕下的布条和从烧毁老槐树灰烬里扒拉出来的草木灰混合,勉强糊住了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妹妹和小丫的仇永无得报之日。

“娘,等我回来。”陈砺最后看了一眼瘫坐在废墟中、眼神空洞的母亲,声音嘶哑却坚定。他将家里仅剩的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掺杂了大量麸皮和草根的饼子塞进母亲手里,自己只抓了一把苦涩的观音土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清河郡城的路。

寒风依旧凛冽,吹在裸露的伤口上,如同刀割。每一步迈出,都牵扯着肩胛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破衣。饥饿像跗骨之蛆,胃袋疯狂地抽搐着。怀里的观音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但他知道,这是唯一能暂时欺骗胃袋的东西。

他沿着被车辙压得稀烂的官道蹒跚前行。官道两旁,景象触目惊心。废弃的村落比比皆是,残垣断壁间,不时能看到被啃噬得只剩下白骨的尸体,有人的,也有牲畜的。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提醒着这片土地早已被死亡笼罩。

第一天,他靠着意志力走了二十里。观音土吃下去,胃里像塞了一块冰,又沉又冷,虽然暂时止住了饥饿的灼烧感,却带来一阵阵强烈的恶心和腹胀。晚上,他蜷缩在一个废弃的土地庙角落里,用枯草盖住身体,听着庙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嚎叫,一夜无眠,伤口在寒冷中隐隐作痛。

第二天,饥饿感卷土重来,观音土的效果消失了。他只能沿途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枯草根、树皮、甚至苔藓。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吞下去。肩膀的伤口开始红肿发烫,他知道情况不妙,但没有药,只能咬牙硬撑。只走了十五里。

第三天,是最艰难的一天。一场冰冷的冻雨不期而至。雨水打湿了他单薄的衣服,刺骨的寒意几乎将他冻僵。伤口在湿冷的侵袭下,剧痛加剧,脓血混合着雨水,顺着破烂的布条渗出。他发起了高烧,视线开始模糊,脚步虚浮,好几次差点栽倒在泥泞里。

“不能倒……不能倒……”他一遍遍在心里嘶吼,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刺激着昏沉的意识。他看到了路边倒毙的尸体,有些还很“新鲜”,或许是和他一样的流民,倒在了这冻雨之下。一股强烈的诱惑涌上心头——只要停下,蜷缩起来,或许就再也不用忍受这无尽的痛苦了。

就在这时,他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又看到了妹妹小丫那双惊恐的眼睛,看到了母亲绝望空洞的眼神,看到了赵铁鹰那身玄黑劲装和冰冷的刀锋!

“啊——!”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甩了甩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看到了路边一棵被雷劈过、半枯死的歪脖子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靠着树干喘息。雨水顺着树干流淌,形成一道小小的水流。

水!他贪婪地凑上去,大口吞咽着浑浊冰冷的雨水。这雨水带着土腥和苦涩,却如同甘霖,暂时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和快要燃烧的身体。

他靠着树干,意识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挣扎。高烧让他浑身滚烫,伤口的剧痛又像冰锥在刺。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放弃吗?像路边那些尸体一样,无声无息地腐烂?

不!绝不!

赵铁鹰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想活命,想报仇,自己爬出来!”

爬!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清河郡城!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狠劲支撑着他。他撕下身上相对干燥一点的内衬布条,用牙齿配合着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将肩膀上湿透、沾满脓血的布条艰难地解开,露出下面红肿溃烂、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用冰冷的雨水一遍遍冲洗伤口,剧痛让他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后,他抓起一把湿冷的淤泥,不顾一切地糊在了伤口上!

淤泥的冰冷瞬间缓解了灼热感,也隔绝了空气和雨水,虽然极其肮脏,但这原始的方法竟奇迹般地让他感觉好受了一些。他重新用破烂的布条将伤口连同淤泥紧紧裹住。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但他靠着树干,大口喘息着,眼神却比刚才更加明亮,更加凶狠。那是绝境中挣扎出来的、属于野兽的凶光。

他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砸向枯树,剥下一大块相对柔软的树内皮,塞进嘴里,疯狂地咀嚼着,用纤维的摩擦感对抗着饥饿和虚弱。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冻雨小了些。陈砺扶着树干,再次站了起来。身体依旧虚弱,高烧未退,伤口依旧剧痛,但他的脚步却比之前更加坚定。他不再看路边的尸体,不再去想饥饿和疼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前方!

第四天,第五天……他像一具不知疲倦、不知痛苦的机器,在荒野中蹒跚前行。饿了,啃树皮草根,甚至冒险从荒废的田地里挖出冻硬的、不知名的块茎;渴了,喝泥坑里的积水;累了,就找个背风的土坡或废弃的窝棚蜷缩片刻。肩膀的伤口在淤泥的“保护”下,红肿似乎消褪了一些,但依旧狰狞,每一次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痛楚,但他已经学会在剧痛中行走。

他还遇到了两次危险。一次是差点踩进一个被荒草掩盖的深坑,一次是远远看到一小队骑着劣马、眼神凶狠的流寇在劫掠一个落单的流民。他提前匍匐在草丛里,屏住呼吸,像一块石头,直到流寇带着抢来的可怜口粮和几声狞笑扬长而去。他深刻体会到了赵铁鹰那句“拿命换”的含义。这世道,人,有时比妖魔更可怕。

第六天黄昏,当他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灯火依稀的城池轮廓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厚重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暮色中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无数条道路如同血管,汇聚向那座城池。

清河郡城!终于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疲惫瞬间席卷了陈砺全身。他脚下一软,差点栽倒。七天!三百里!饥饿、伤痛、寒冷、死亡威胁……他像一条在泥泞里挣扎的野狗,终于爬到了这里!

他踉跄着冲下山坡,汇入通往城门的最后一段官道。这里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但气氛却更加压抑。衣衫褴褛的流民拖家带口,眼神麻木绝望;推着独轮车的小贩愁眉苦脸;穿着破旧皮甲的兵丁在路边懒散地巡视,眼神在流民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接受盘查入城。几个穿着号衣、眼神凶恶的城门卒子大声吆喝着,随意推搡着动作慢的流民,偶尔从看起来还有点油水的行商手里接过几个铜板,便挥手放行。对于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肩膀上还糊着可疑污物的陈砺,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哪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去!别污了爷的眼!”一个满脸横肉的卒子看到陈砺靠近,厉声呵斥,手中的鞭子作势欲抽。

陈砺停下脚步,没有像其他流民那样畏缩后退。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卒子,嘶哑着嗓子,用尽力气喊道:“我……来参加镇魔司预备役考核!”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破音,但“镇魔司”三个字,却像拥有某种魔力,让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不少。排队的流民、小贩,甚至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城门卒子,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狼狈不堪、却站得笔直的少年。

那卒子举起的鞭子僵在了半空,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他上下打量着陈砺,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镇魔司?”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卒子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些,“小子,你确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死在那‘鬼门关’里的人,能堆成山!”

“我确定!”陈砺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中的火焰没有丝毫动摇。

老卒子看着他破烂衣服下露出的、被污物包裹却依旧能看出形状的狰狞伤口,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沉默了一下,最终挥了挥手:“进去吧!南衙在城西,自己打听。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报了名,就是生死由命了!”

陈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进了清河郡城那巨大而阴森的城门洞。

身后,是城门卒子们带着怜悯、嘲讽或漠然的窃窃私语。

“又一个送死的……”

“啧啧,那伤……怕是熬不过第一关……”

“嘿,管他呢,反正明天南衙外面,又能多几具喂狗的尸首了。”

陈砺充耳不闻。踏入城门的那一刻,一股更加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汗味、尿臊味、劣质脂粉味、食物的香气、还有隐约的铁锈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街道两旁是低矮拥挤的棚屋和店铺,行人匆匆,眼神警惕。繁华与破败,生机与死气,在这座末世中的郡城里诡异交织。

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镇魔司南衙!找到那个改变命运的入口!

他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在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城市街道中穿行,无视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向着城西的方向,艰难而执着地前进。七天跋涉的终点,只是另一个更加残酷的起点。但这一次,他手中似乎抓住了一丝微光,一丝名为“机会”的微光。这微光能否照亮他通往力量的道路,还是将他彻底焚毁?答案,就在即将到来的“鬼门关”。


城西。

肃杀之气如铁幕般笼罩。与城中其他区域的鼎沸喧嚣截然不同,此地空旷、冷硬、死寂。

一圈高大、冰冷、密不透风的青石围墙拔地而起,宛如一条石蟒盘踞,将内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围墙顶端,狰狞的铁蒺藜如同恶兽的獠牙,在昏沉的日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其间耸立的黑沉沉瞭望塔,则如同沉默的巨人,将阴郁的目光投向墙外汹涌的人群。

围墙中央,一扇巨大的玄铁大门紧紧闭合。门上碗口大小的浑圆门钉密密麻麻,恍若一面金属壁垒,弥漫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门楣之上,一块丈余长的墨玉牌匾犹如墓碑高悬,三个殷红如血、笔画虬结、仿佛由熔岩与凝固血液书写的大字——镇魔司!透体而出!每一个笔划都带着近乎实质的血腥煞气,迎面撞来,让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里,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镇魔司清河郡分部——南衙!

然而,真正让陈砺瞳孔收缩,心脏狂跳的,并非那紧闭的、象征绝望入口的玄铁大门,而是大门外那片宛如沸腾地狱的演武场!

演武场由巨大粗糙的青石板铺就,然而此刻,青石板的缝隙早已被深黑色的污血渗透、凝固。这里不再是训练之所,而是活生生的修罗炼狱!

数百名年纪各异、体型悬殊的身影拥挤于此。有如同陈砺般骨瘦嶙峋、面色蜡黄的少年;有目光阴鸷、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甚至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眼神却如饿狼般凶狠的老人……他们衣衫褴褛,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像一群被驱赶到此地的绝望羔羊。然而,他们眼中燃烧的光芒却复杂而暴烈——贪婪、恐惧、麻木、疯狂、以及一丝丝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对生与力量的渴望!

空气中充斥着汗酸、脚臭、浓烈的血腥、伤口溃烂的腐臭,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直冲脑门的怪诞气味。更有一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压迫感,如同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这里,就是活脱脱的——“鬼门关”!镇魔司预备役报名的修罗道场,通往地狱或力量的第一道血闸!

更令人心悸的景象分布在演武场边缘。一根根粗大的硬木桩如同行刑柱般矗立,每根木桩顶部,都高高挂着一具残破的躯体!

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的已风干成黝黑的“腊肉”,肌肉萎缩贴着骨架;有的还算“新鲜”,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裂的喉骨清晰可见;有的胸腔整个塌陷下去,紫黑色的淤血在青石板上蔓延,干涸成刺目的地图;更有甚者,浑身布满深可见骨、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可怕爪痕,惨白的骨茬和暗红的内脏混合物凝固在身下……

他们是先行者。几日来在报名争斗、或被那残酷初筛淘汰的失败者!此刻,它们无声地、惨烈地悬挂在那里,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下方每一个还活着的报名者,仿佛在森然低语:“这里,只出两个字——死活!”

演武场边缘的高台上,七八名身穿玄黑色劲装的汉子抱着胳膊,如同石雕般矗立。他们的服饰样式与赵铁鹰相似,但用料明显逊色许多,颜色也略显黯淡。他们是镇魔司的“力士”——负责初筛秩序的执法者。

他们的目光冰冷、麻木、带着一种睥睨蝼蚁的残忍,如同看货物般在下方人群中扫视。腰间的制式长刀虽不如赵铁鹰那般华美镶嵌,但那厚重、棱角分明的刀鞘,以及无意中泄露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无不昭示着他们的权柄——生杀予夺!

在这里,力士的眼神,就是最高的律令。

陈砺的到来,就像一粒微小的火星落入滚烫的油锅。

骚动几乎是瞬间爆发!

“嗬!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

“啧啧啧!快瞧他肩膀!那烂肉……怕是都招蛆了吧?这他妈还能喘气?”

“哪片阴沟里爬出来的野崽子?毛都还没长全,也敢来闯阎王爷的门槛?”

“嘿,正缺个开胃小菜!待会儿‘抢签’,先拿他热热身!”

嘲弄、轻蔑、冷漠、乃至于毫不掩饰的恶意杀意,混合着各种污言秽语,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狠狠扎在陈砺的身上。他肩膀的烂疮在长途奔走后彻底崩裂,脓血混合着黄白色的腐烂组织液,透过脏污不堪的破布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高烧的灼热和失血的冰冷交替侵蚀着他,面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嘴唇却干裂发白。脚步每迈出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虚浮踉跄,似乎下一瞬就会彻底栽倒,成为这“鬼门关”前新添的一具无名骸骨。

陈砺对这些恶毒的声音充耳不闻。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意志,都死死地钉在演武场中央——那个象征着渺茫生机的简陋木棚!

木棚前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棚内,一名穿着深灰色劲装、面孔如同死人般毫无表情的文书端坐案后。案上,只有两样东西:一个小小的钱箱,和一个漆黑沉凝、透着股不祥气息的签筒。

每一个排队走至案前的人,都必须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十个沉重的铜板投入钱箱,然后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颤抖着手,从那黑洞洞的签筒中,抽出一根承载着“命运”的木签——“命签”!

抽签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残酷血腥的筛选,淘汰率……高得让人绝望!

十个铜板!

这轻飘飘的数字,此刻却如同沉重如山岳的断头铡刀,悬在了陈砺的脖颈之上!

他身上,空空如也!连一个磨得发亮的铁片都没有!何谈十个铜板?!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和不甘,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缠越紧!他猛地抬头,那双被高烧烧得微红的眼睛,如同濒死野兽般凶戾地扫视着四周——

他看到了为争抢位置而疯狂厮打的壮汉,拳头砸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他看到了阴影角落里,有人正用枯瘦如鸡爪的手颤抖着探入他人破烂的衣襟;他也看到了几个和他一样,衣衫破碎身无分文,茫然恐惧得如同鹌鹑般的少年……

规则?

力量,就是规则!活下去,就是秩序!

抢!

一股暴戾的、原始的、不顾一切的求生本能猛地从脊椎骨炸开,涌向四肢百骸!陈砺眼中凶芒爆射,佝偻的身体绷紧如即将扑出的饿狼,仅剩的力气在体内疯狂燃烧!目标——离他最近一个看起来稍显富态、腰袋略鼓的胖子!

就在他即将扑出的刹那,一个嘶哑却带着点机警的声音,如同滑腻的泥鳅般钻进了他的耳朵:

“喂!新来的?找死别拖累人!”

陈砺猛一激灵,霍然转头!

一个身材比他略高半头,同样瘦骨嶙峋但骨架粗大的少年正蹲在几步外的阴影里看着他。这少年脸上横着几道新鲜的擦伤,下巴微抬,虽然狼狈,眼神却剔亮、活泛,透着一股子泥里打滚生存的狡黠和一份倔强到骨子里的韧性。

“叫我吴石头就行,”少年呲了呲牙,露出一口跟他名字一样结实硬朗的白牙,下巴朝陈砺的肩膀点了点,“你那肩膀,再不剜掉那烂肉,别说闯‘鬼门关’,天黑前就得变桩子上挂着的‘腊肉’!”

陈砺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眸子里充满戒备,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嘶。

吴石头对他的敌意浑不在意,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别打歪主意了,小子!瞅瞅那几个穿灰衣服的煞神没?”他朝高台上的力士努努嘴,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后怕,“正愁没新鲜的‘门面货’挂上去竖威呢!谁敢动乱抢钱,明儿柱子上准有他一个新鲜坑位!”

“那……怎么办?”陈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眼睛却依旧如同被磁石吸附般死死盯着报名的长龙。

“瞧见那边墙角没?”吴石头飞快地朝演武场深处、靠近冰冷石墙的一个拐角一指。那边堆满了破损断裂的石锁、布满裂缝的朽木桩和一些散发着霉烂气味的废弃杂物。“那墙根底下,有个老鼠洞,能往外钻!”他语速极快,“钻出去就是条臭沟,对岸是‘烂泥巷’,巷子里有个老瘸子开的黑馆子,专治我们这种烂命一条的伤。只要给点吃的,要么……替他干三天脏臭活!清淤泥、掏粪坑,随你选!”

陈砺眼中精光一闪:“帮我?”两个字如同从牙缝里挤出。

“帮你是帮己!互相搭救!”吴石头直白得近乎冷酷,“你这鬼样是难看,但眼神够凶够硬,不是那群趴地吃屎的烂泥。这鬼门关一个人闯九成九是送肉!搭伙,互相搭把手,活命的门缝兴许能宽那么一丝儿!咋样?我带你去找老瘸子,你欠我份人情!回头……能活了,再还!”

这是一场摆在眼前的交易,赤裸裸,却又是在地狱边缘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吴石头在赌陈砺这条烂命能多撑几天,或许值得这点投资。陈砺则在瞬间权衡。肩膀的腐痛如同蚀骨的毒虫,每分每秒都在吞噬他残余的生命力。眼前这个油滑的吴石头,是目前唯一一丝能嗅到的“人味”。

“走!”陈砺的决断快得惊人,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只要能剜掉腐肉,能活过这几天,能拼那“命签”的一线生机!人情?欠一百个又何妨?若真有日后!

“够劲儿!”吴石头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猛地站起身,“跟紧我!”

两人如同游鱼般,趁着场中几处争夺爆发的新混乱和力士们投来的那不耐烦的冰冷眼神,猫着腰,沿着墙根的阴影,飞快地蹿向那个堆满破烂的角落。

“黑玉断续膏的‘边角料’,便宜你小子了。记住,三天!伤口不透气、不沾水、一丝力不能使!三天后滚回来清泥!一挑也不能少!”老瘸子丢下一句冰碴子般的话,再不理睬,继续沉闷地捣着他那石臼,单调的“咚咚”声在这狭小、恶臭的空间里回荡。

陈砺如同一摊烂泥般瘫在那油腻、冰冷、粘腻的木板床上。浑身脱力,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意识昏沉,仿佛坠入无尽的黑色泥沼。

然而!

就在这无边的疲惫与虚弱即将彻底淹没他意识的边缘——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炽热,猛地在他眉心识海轰然炸开!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薄!又似天穹被神祇的指尖戳开一个洞!

紧接着!

无数细密、冰冷、闪烁、如同破碎星辰般的光点凭空涌现!它们带着远古洪荒的气息、秩序运转的轨迹,无视了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地、狂暴地冲入他混沌一片的脑海深处!

剧痛!眩晕!信息过载的爆炸感!

陈砺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塞进了一座燃烧的熔炉又被千万根冰针洞穿!一幅奇诡绝伦的、完全超出他想象的巨大图卷,强行而霸道地烙印进他灵魂的最深处!

万法归源躯·魄·状态

生命本源: 极度亏空(风中残烛)

伤·疾: 肩部重度感染(腐肉已除·邪毒未清) | 气血双衰(大量失血) | 极度饥饿(五脏枯竭) | 神魂震荡(虚弱)

天地之桥·境界

未贯通(肉体凡胎·穴窍未开·真气无源)

道途·根基·传承

老农炼体(残) Lv0 (0/100) :

源自乡野愚氓的零散仿生锻体法门(仅存三式:耕田劲·挑山劲·劈柴劲)。无数岁月的谬误传承,效用百不存一。

效果: 微幅增强肌肉韧性·少许提升体力上限(聊胜于无)。

基础吐纳(本能) Lv0 (0/100) :

呼吸之律动·生命之延续·无需言传身教的本源循环。

效果: 维系生命延续(效率低下)。

基础行走(本能) Lv0 (0/100) :

肢体协同·挪移求生之技·铭刻于血脉中的行走本能。

效果: 实现移动(速率缓慢·耗能颇高)。

基础意志(坚韧) Lv1 (12/200) :

*于尸山血海绝境边缘锤炼而出的磐石意志·不因苦痛而崩·不因绝望而溃。`

效果: 小幅豁免精神威慑·提升痛苦忍耐阈值。

可用源点: 0天律·法之序

万法虽艰,唯持恒可破!道途精进,赖躬行不辍!凡行之有效之重复锤炼(“肝”),皆增其法之「熟练」,积「熟练」则层级可升,威能渐长!(肝度即强度!)

破限·越阶·登临新境!需核心道法顿悟·或体·魄·神·识诸般根本臻至相应门槛。(境界乃天堑·非勤勉可补足)

源点乃鸿蒙初开所遗之造化奇珍!需以非常途径斩获!可用于诸法融会贯通·洞悉推演·或击碎瓶颈玄关!(源点者·破局之匙!)

身·魄·魂·识之本源状态,乃一切之根基!凡损·衰·竭·乱,必祸及修炼·战伐·恢复之效!强求大道者,必先固其本!(无根之木·何以擎天?)

冰冷!清晰!毫无情感!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蕴含无尽真理的神谕!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沉重而精准的鼓点,敲打在陈砺即将溃散的神魂之上!

“呃——嗬!!!”

陈砺猛地从污浊的木板床上弹起!大口大口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喘息!胸腔里那颗虚弱的心脏,此刻却如同擂鼓般在瘦骨嶙峋的胸膛里疯狂撞击!浑身的冷汗瞬间如浆涌出,浸透了刚包扎好的伤处布条,带来一阵刺痛。

幻觉?高烧?濒死的呓语?

带着无比的惊惧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野的期待,他集中全部残存的意识……“看”!

嗡!

那幅蕴含着无穷讯息、冰冷而又威严的图卷,再次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浮现于意识的最中央!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亘古的光芒!

不是幻觉!!

陈砺只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一道沉寂亿万年的闸门轰然洞开!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绝望、恐惧与剧痛带来的阴霾!身体都在因这份突如其来的、掌控“力量”途径的狂喜而微微战栗!

这……这就是……生天之路?! 这就是他要抓住的那一缕……照亮永夜的道痕微光?!

肝!只需持之以恒,不断重复地“肝”!就能攀升!就能变强!!!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双布满厚厚老茧、青筋暴起、混杂着血污与泥土的手。

他脑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在王家堡的后山,为了多砍一棵树换来几口糊口粮,他一次次咬牙模仿着村里老把式耕作的架势,笨拙地发力——原来那就是老农炼体的雏形!

在三百里生死路上,为了节省哪怕一丝体力,他会下意识地控制呼吸,深长细匀,即便饿得眼前发黑——那便是基础吐纳的本能!

每一次被鞭笞,每一次跌倒,每一次饥饿与寒冷的交攻,他都硬是拖着残躯站起来!每一次战胜那吞噬理智的痛苦洪流——这就是他灵魂深处的基础意志(坚韧)!

原来……他一直都在“肝”!只是不自知!未曾想过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竟被这名为万法归源的神秘之物照亮了!

只要练!不停地练!就能让那冰冷数字跳动!就能变强!甚至……触摸到那传说中品级的界限?

一股滚烫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热流猛地席卷全身!仿佛干涸的河床涌入了清泉!这股力量并非肉体,而是源于信念!驱散了笼罩在心头的绝望阴云和刺骨的虚弱感!他眼中重燃的光芒,从未如此刻这般——炽烈如火!仿佛要将这天地都烧穿!

“咳咳咳……”虚弱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激昂。但他毫不在意,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那张散发着死亡与污秽气息的木板床上滚了下来!

双脚沾地的瞬间,虚浮感几乎让他摔倒,但他狠狠咬破嘴唇,铁锈味的鲜血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肩膀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刺痛!撕裂感清晰无比!

陈砺却仿佛未曾察觉,眼中只有那悬浮于意识中的面板,只有老农炼体(残)Lv0 (0/100)那一行冰冷的信息!

他努力回忆着王二叔耕田时那弓背蹬腿的发力姿势,模仿着山虎叔劈柴时腰马合一瞬间的狠劲。

他极其缓慢地、笨拙地、如同一个关节滞涩的木偶般,挪动着自己的双脚,微微分开,膝盖弯曲到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扭曲的角度,双手更是不知道该放在何处,虚虚地垂在身侧……

一个完全不成样子、丑陋滑稽、甚至因为重心不稳而摇晃不已的所谓“站桩”姿势,被他艰难地、歪歪扭扭地维持住了!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脖颈疯狂流淌,混合着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污,流入眼角,带来针刺般的蛰痛!伤口的每一次脉动都像是小锤在敲击肩骨!肌肉酸胀、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涌……

但就在这难以想象的痛苦和笨拙坚持中——

他“看”到了!

那意识面板上,老农炼体(残)Lv0后面那刺眼的 “(0/100)”,

其中那个代表着虚无的“0”,极其微弱地、却又是坚定无比地,跳动了一下!

(0/100) → (1/100)!

一点!

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微小得如同浩瀚沙漠中的一粒尘埃!

但这一点,落在陈砺如同永夜般绝望的心湖中,却不啻于惊雷炸裂!神剑裂空!宇宙初辟的第一缕光!

**可行!!!!!!

千真万确!!!**

巨大的狂喜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差点让他心神失守,散掉那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扭曲姿势!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这足以让人灵魂激荡得昏厥过去的喜悦强行镇压下去!

冷静!必须冷静!

三天!

只有短短三天!三天之后,他必须重返那个“鬼门关”,面对那九死一生的“命签”,面对那冰冷无情的筛选!

“肝!往死里肝!!!”

陈砺眼中燃烧的光芒,已不仅仅是希望,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与狠绝!像一头咬住猎物就绝不会松口的孤狼!他不再理会身体发出的痛苦警报,不再顾忌肩膀是否再次迸裂!

他如同一具没有痛觉、不知疲倦的修炼机器,一次又一次地,用这具破烂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的躯体,挑战着那记忆碎片中残破不堪的老农炼体姿势!

每一次姿势重复带来的肌肉撕裂感,每一次维持那别扭姿态带来的极限酸痛,都无比清晰地被万法归源所捕捉、量化、转化——变成那意识面板上,虽缓慢、却无比坚定、毫无折扣跳动上升的熟练度数字!

(1/100) → (2/100)… (3/100)…

痛苦,成为了进步的刻度!疲惫,化作了力量的基石!

那通往力量深渊、也可能通向无上道途的缝隙,终于在他用血与骨、用近乎自毁的执念在绝望悬崖边上,生生撬开了一道口子!

陈砺,这个从地狱最深层一步步爬回人间的少年,毫不犹豫地用尽灵魂里所有的意志、狠劲和希望,一头将自己狠狠扎了进去!

纵前方是万鬼噬魂的幽窟,只要有一线天光照进,他也要撕开无尽黑暗,爬出去!爬上去!


烂泥巷的空气粘稠、污浊。臭水沟翻涌的沼气、腐烂垃圾堆滋生出的瘴气、老瘸子窝棚里廉价草药的刺鼻气味,还有无处不在的、由绝望与腐朽酝酿出的压抑气息,在这里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令人窒息的大网。但对蜷缩在窝棚最阴暗角落的陈砺而言,这污秽腌臜的角落,却成了命运之轮碾过他身躯后,留下的唯一能短暂喘息、拼死一搏的血肉坩埚!

肩上那道差点要了命的狰狞伤口,在“黑玉断续膏”(天知道老瘸子从哪里搞来的这种边角料)霸道药力的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弥合。深可见骨的部位已被一层色泽晦暗、不断蠕动的新肉芽覆盖,散发出奇异的麻痒感,取代了那蚀骨灼心的剧痛。命,暂时吊住了。 但这仅仅是地基!三天后重返“鬼门关”的血腥筛选,才是真正的断头台!

真正的救命稻草,是脑海深处那冰冷、精准、如同亘古天道运行图卷般的——万法归源!

时间!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陈砺化身为一口不知疲倦的枯井,疯狂挖掘着潜藏在每一寸肌肉、每一次喘息、乃至每一丝意志深处的微末潜能——他要“肝”,用血与痛硬生生“肝”出一条生路!

白昼。烂泥巷深处,死水沟。

这条几乎被浓绿藻类、浮尸般肿胀垃圾和黏稠如炼狱泥浆彻底堵塞的臭水沟,散发着能将人灵魂都腌入味的恶臭。陈砺与吴石头赤着脚,陷进那冰冷刺骨、直没小腿的黑油泥浆里。每一次奋力拔脚,都发出粘稠的“啵唧”声,带起更多腐败的气泡和污物。

挖!一铲又一铲!

腐烂的动物皮毛、发胀的人畜粪便、不知名的油污结块、甚至半截惨白的手骨……伴随着腥臭扑鼻的沼气被翻搅上来。每一次弯腰、铲起、直身、倾倒,对正常人都是酷刑,对伤体未愈的陈砺更是如同凌迟——肩膀伤口深处新生的嫩肉被强行拉扯,发出无声的哀鸣,牵动得半身肌肉都在痉挛!

他却眼神专注如老僧入定。

不再是无意义的苦役。每一次发力,他都刻意调整呼吸,沉腰、蹬地、拧转腰胯、以一种扭曲且极其艰难的方式引动半边身子协同发力。汗水混着黑泥,从额头淌下,划过干裂的脸颊,模糊了视线……就在某个接近标准“模仿”的动作完成的刹那——

嗡!

意识面板上:老农炼体(残)Lv0 (15/100) → (16/100)!

那细微却无比真实的跳动,仿佛在他灵魂疲惫的深渊投入一粒火星!刹那间,所有的秽臭、冰冷、撕裂的痛楚似乎都被这微光暂时驱逐!

“喂,陈砺?你这……不对劲啊?”吴石头吐掉溅进嘴里的黑泥,喘着粗气看向身边沉默如同石像的同伴。陈砺的劳作姿态透着一种近乎自毁的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像铁匠用血肉之躯去锤打生铁,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更让他心底莫名发毛。

“省……省力。”陈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嘶哑的字,甚至嘴角还强行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然后继续沉浸在那痛苦的“标准”之中。黑泥糊满全身,仿佛一尊挣扎于淤泥中的苦行雕塑。

黑夜。窝棚。鬼影幢幢。

昏暗的油灯仅能照亮方寸之地,将角落陈砺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妖魔。他拒绝了吴石头弄来的、飘着几只蝇虫、几乎全是麸皮的冷粥(只啜饮一小口润喉),将仅存的、燃烧着灵魂的力气,再次投入到那残缺的炼体姿势中。

角落,他如同罹患癔症的病人:

一个因伤躯限制而极度扭曲、重心歪斜的“耕田式”半马步。左腿膝盖颤抖如风中秋叶,右肩伤口撕裂的刺痛清晰入骨。

一个模仿挥锄劈砸的“开山劲”预备式。右臂因伤只能勉强抬起小半,全身肌肉紧绷如同锈蚀的锁链嘎吱作响。

一个模拟挑担的“霸王扛鼎”。脊柱被强行拉长,骨头缝里发出细微呻吟,肩胛的伤口几乎要再次崩开,冷汗如雨般浸透破衣。

汗水不再是流,是淌。汇聚成溪,沿着他嶙峋的肋骨滑下,在肮脏的地面摔碎,砸出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斑点。他的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筛糠般剧烈抖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管里血液的腥锈味道。破旧的裹肩布条,已由灰黑变成深红褐色——那是汗与血的混合凝结物。

但他眼中的火焰,却在油灯摇曳的阴影中越烧越旺!仿佛要将自身也彻底点燃!

[老农炼体(残)Lv0 (35/100) → (36/100)]

每一次姿势变换,每一次肌肉极限的撕扯,意识中那冰冷的面板便跳动一次!缓慢?是的。但只要跳动,就是希望!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有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感知的暖流在骨髓最深处悄然滋生,转瞬即逝,却又留下一点细微的改变——肌肉纤维仿佛被无形之手强硬梳理,筋骨连接处更紧实了一分,甚至连流淌的血浆都似乎粘稠了一厘!

修炼间隙,他甚至不放过呼吸——

不再是因疲惫而粗重的喘息。他强迫自己吸气更深、更缓,想象着将所有污秽之气呼出,将烂泥巷稀薄但存在的能量一点点纳入体内,融入那正在被痛苦淬炼的血肉。意念是否有效不知,但面板上基础吐纳(本能)Lv0的熟练度,同样坚定地一点一滴向上爬升:(12/100) → (13/100)。

更令人心惊的是基础意志(坚韧)Lv1!每一次在剧痛的刀锋上行走而不崩溃,每一次在疲惫的深渊即将将他吞噬时强行钉住精神,每一次在绝望的毒液渗透心田时以狠戾将其浇灭……这个被动技能的熟练度便如磐石经受风蚀般,一点点积累出新的纹路:(12/200) → (13/200)!意志的刀刃,同样在磨砺中变得更加锋锐!

三天!在近乎榨干最后一滴血髓的疯狂“肝”中,倏忽即过!

老农炼体(残)Lv0 (99/100)!

最后一线!

窝棚内充斥着陈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汗水汇聚在他下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全身肌肉酸胀得失去知觉,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肩膀旧创处新生的嫩肉因过度压榨而高高坟起,肿胀不堪,丝丝血水再次渗出……但他瞳孔深处,却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灼热光芒,死死锁住意识中那行冰冷的数字——99/100!

最后一次!他强行调动起残存的所有力量,身体如同绷到极限的破旧弓弦,摆出了一个因伤痛更加扭曲、但蕴含着一丝核心“扛鼎”意念的姿势!

沉腰!坠胯!脊如龙拱!肩骨在无形的巨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痛!撕裂肺腑的剧痛瞬间淹没神经!

他死死咬住下唇,血丝顺着嘴角溢出!身体剧烈颤抖,眼前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一息…两息…三息……精神在剧痛的洪流中寸寸煎熬……

老农炼体(残)Lv0 (99/100) → (100/100)!!!

嗡——!!!

刹那!

一股远比先前清晰百倍、灼热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在他血肉深处轰然爆发!无数道灼热的细线瞬间贯通四肢百骸!他清晰地“感觉”到全身肌肉、筋膜、皮膜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拉伸、撕裂、又在一股生机的裹挟下以一种更高密度的、强韧的方式重新编织、弥合!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力量感,如同解封的兽性,自骨髓、血液中奔涌而出!

老农炼体(残)Lv0 → Lv1!

炼体之基·重塑筋骨皮膜

效果提升:微弱增强耐力→小幅增强耐力、微弱增强气力!(精气流转稍畅·体魄根基初筑)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如同受伤孤狼对月长啸的吼声从陈砺喉咙深处爆出!他猛地挺直了那原本佝偻如虾米的脊梁!

骨节噼啪爆响!

瘦削!依旧瘦削!但那干瘪的皮肤下,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仿佛被无形的刻刀勾勒出来,充满了一种原始的韧性与力量!之前那摇摇欲坠、风吹即倒的虚弱感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内敛的沉凝! 更重要的是,身体深处那份如同枯井的枯竭感淡去了一丝,恢复的速度,似乎也快了那么一毫厘!

他下意识地五指紧握!

指关节爆鸣,如同揉碎了干枯的树枝!一股不算澎湃但极其实在的劲力在手心凝聚!力量!这就是力量的感觉!是他用血肉、意志,硬生生从绝境里“熬”出来的力量!

“成了?”声音嘶哑,却带着钢铁摩擦般的质感。

“什……什么成了?!”刚走进窝棚的吴石头被这一幕惊得后退半步。油灯下,陈砺浑身湿透、血汗交加,瘦削的身躯挺立如崖上青松,那双曾经布满死寂阴霾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同新开锋的刀尖,闪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站在那破窝棚的阴影里,整个人的气质已然翻天覆地,像一块被砸掉了外层所有腐朽石皮的顽铁,露出了内里冰冷坚硬的本质!

“伤,无碍了。”陈砺缓缓松开拳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背,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却有力的爆响,如同猛兽舒展筋骨。伤口深处依然隐痛,但在这Lv1炼体带来的沉凝支撑下,这点痛楚已无法成为枷锁!他目光投向意识深处:

万法归源

状态: 轻伤(肩部皮肉创口·精气渐复)、轻微饥饿(胃如擂鼓)

境界: [未贯通·凡俗壁垒]

功法:老农炼体(残) Lv1 (0/200) :凡铁初淬·裂石微光(效果:小幅耐力·微弱气力)

基础吐纳(本能) Lv0 (25/100) :维系如丝(效果:维生)

基础行走(本能) Lv0 (8/100) :蹒跚求存(效果:移动)

基础意志(坚韧) Lv1 (38/200) :磨刀石(效果:精神坚韧)

可用源点:0

一个小小的里程碑,却是一步踏出深渊的坚实脚印!这残缺的老农炼体虽依旧粗陋不堪,却如同在他孱弱的身躯外,凝练了一层看不见的铁骨衣!让他在这吃人的“鬼门关”前,终于有了几分站稳脚跟的本钱!更多的功法,更强的力量,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心灵!

告别了如同石雕般只认泥巴和粪便的老瘸子,陈砺和吴石头再次俯身,钻过那散发着腐臭的“地狱回廊”。当冰冷的青石围墙和那写有“镇魔司”的血红牌匾重新撞入视野时,演武场上那股压抑到极致的血腥疯狂气息,比三天前更甚!

人更多了,如同挤在屠宰场前的牲口。高耸木桩上的新“腊肉”又添了几具——他们或怒目圆睁,或骨断筋折,以最后的惨烈姿态警告着活人。无数双眼睛,浑浊、凶残、贪婪、绝望,如同盘旋的秃鹫,在每一个新出现的身影上逡巡,寻找着可供撕咬的脆弱处。陈砺和吴石头的出现,瞬间引来了新的打量。

这一次,那些目光中原始的嘲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慎和一丝丝压抑不住的掠夺欲望。

陈砺的变化太显眼了——虽然依旧破衣烂衫,裹伤布条渗血,但那笔直的脊梁,沉稳的步伐,锐利如刀、毫无惧色地回视四周的眼神,无不宣告着他不再是任人揉捏的烂肉!在群狼环伺之地,这种变化本身就意味着“威胁”、“养分”或者——可口的猎物!

“啧,那小子的伤……好利索了?”

“好了又如何?一副穷鬼样儿,还不是靠股子狠劲儿?能过初筛?我看悬!”

“狠?嘿嘿,再狠的小崽子,也经不住人多啊!待会儿‘抢签’的时候,正好拿他活动活动筋骨,让他知道知道,在咱们这地方,光会对自己狠,没用!”

“那个石头,跟他穿一条裤子?正好一并收拾!”

恶意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吴石头脸色发白,脚步不自觉地又向陈砺靠拢了半步,身体绷紧如弓。他感到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粘稠的泥潭。

陈砺面无表情。他没有去看那些窃窃私语的壮汉,目光只是微微低垂,像在审视脚下肮脏的青石板。但这片沉默的审视中,蕴藏着一种比恶语更冰冷的煞气!如同巨石沉入寒潭,让附近几个离得近、本欲上前的凶徒,心头莫名一紧,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这小子……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背后,到底是什么?

“走。”陈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质感,率先迈步,走向报名的队伍。

他的每一步都踏得很稳。Lv1老农炼体带来的不仅仅是些微气力增长,更是一种扎根于血肉、融入骨髓的——稳。如同风沙侵蚀下的老树根,紧紧抓住了大地!让他足以在这片修罗杀场中,扛住扑面而来的腥风血雨!

鬼门关!就在眼前!

玄铁大门如同巨兽之口,森然以待。

群狼环伺!獠牙在血腥的空气中无声磨砺!

而他陈砺,

已不再是那只能绝望低伏、等待被撕碎的——猎物!


报名的队伍如同一条病态而扭曲的巨蟒,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缓慢而痛苦地蠕动着。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混合着汗酸、血腥,以及无数道狼顾鸢视般交错的杀意与......

踏过那扇吞噬光线的玄铁巨门,清河郡城西区的人间喧杂与尸骸臭气骤然远去。然而隔绝在后的并非净土,而是一片更加冰冷、更具压迫感的钢铁领域!

高逾三丈的围墙由玄黑铁石铸就,密不透风地合拢成巨大的铁瓮。穹顶之下,是用整块整块丈厚青岩铺就的校场,坚硬、冰冷、毫无生机。四面耸立着堡垒般的黑色建筑,棱角如同刀劈斧削,窗洞狭小如同巨兽的窥视孔洞,无声散发着铁锈、汗碱混合着淡淡药粉的凝固味道——若仔细分辨,那深埋在这气息底层的,是无论多少清水都冲刷不净的… 洗刷过的血浆干涸味!

陈砺握紧掌中刻着“丙七”二字的冰冷木签,汇入一队同样刚从“鬼门关”爬出、脸上混杂着麻木与劫后余悸的新丁洪流。吴石头紧贴着他身侧,手中那枚“丁九”签几乎要被指关节捏碎。

“丙丁二组!随我来!”一声不带丝毫温度的断喝砸下。一名身着深灰铁甲、胸口铸着暗沉兽首徽的中年汉子,眼神如刮骨钢刀扫过众人破败的衣衫。他腰间那柄刀鞘磨损严重的制式长刀,比他的脸更沉默,也更致命。

队伍被驱赶到校场西侧一角。这里地势微微下沉,几排低矮如同坟墓的石屋错落分布。屋前散乱堆放着崩口的石锁、虫蛀的朽木桩,还有一个歪斜的铁架,上面插着几柄木杆开裂的训练矛、刃口锈蚀的残破腰刀。

“自此刻起!尔等便是镇魔司最低等的——力士!”灰甲汉子声音如同冰坨砸落青石,“你们的烂命,司里拾来便有权力随时碾碎!你们唯一的价值——便是耗尽自身这副残躯去磨钝妖魔的爪牙!”

他枯槁的手指戳向身后石屋:“两人一窟!自寻狗窝!卯时初刻(5点),号角不响而人不到场者,鞭十!无故擅离者,废功弃尸!每日劳役——劈柴担水、清刷兽栏、搬运尸材、巡夜守更!具体…”他嘴角扯出残忍的弧度,“由尔等‘队正’随心调遣!”

接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污浊油腻的皮袋,抓出一把颜色驳杂、散发着浓烈腥涩苦味的粉末。“一月一次,‘锻骨散’。”他声音毫无波澜,“温水化开,浸透皮肉!能榨出几分骨血精华,全看尔等自己这副臭皮囊里还剩几滴油水!”

粉末如撒糠秕般扬下。陈砺伸出布满伤茧的手,稳稳接住自己那份——粗糙刺目,灰黑中夹杂着可疑的绿斑颗粒,仅够浅浅铺满掌心底部。

“架上那些破烂,”灰甲汉子指向兵器架,“是给活死人磨磨手脚用的,《基础飞矛》刺捅,《基础步法》逃命!自己去嚼!七日后,连这点骨头渣都啃不下的,直接拖去喂兽栏里的‘铁牙猡’!” 言毕,再无一丝停留,铁甲铿锵声中转身消失。

人潮一阵呜咽般的骚动。有人看着掌中那点残渣般的药粉目露绝望;有人盯着石屋那如同墓穴般低矮的石门腿脚发软;更多人则如蝇虫扑食般涌向武器架,疯抢那些磨损卷边的粗劣兽皮图谱。

陈砺静立原地,眸光如古井寒潭。力士?牲畜?他心无波澜。能踏入此地,距离那力量之墙便是近了一步! 他目光闪电般扫过,径直走向角落里一扇最幽深、最靠近围墙的石屋门洞。

石屋内是凝固的霉味与陈年汗臭。两张铺着烂草席的硬木板,一张布满虫蚀孔洞的木桌,地面坑洼处积着不知名的暗黑色污渍。

“陈砺,我们…住这?”吴石头声音带着不安。目睹过签筒前那决绝狠厉的反击,他不由自主将陈砺视作了深渊中的浮木。

“嗯。”陈砺踏步而入,将唯一的小布包袱(几件破布衣和老瘸子那半块硬若石头的黑药膏)甩在靠墙角那张板床上,旋即转身扑向兵器架。

架上只剩几张被扯得边缘卷翘的油腻兽皮。他迅速攫取《基础飞矛》与《基础步法》残图。

图粗陋得令人心寒。

《基础飞矛》:寥寥勾勒几种握法(鸡爪攥)、两式刺捅(直捅、斜捅)、丢矛手势(甩膀子)。配的图线条歪扭如稚童涂鸦。

《基础步法》:四五个站桩动作(挪脚)、三种滚地鼠似的闪避姿势(缩头、扭腰、猴跳)。同样图劣质不堪。

“这…这就完了?”吴石头瞪着眼,失望如冷水浇头。

陈砺眸底却燃起精芒!基础?正是基石所在!万法归源的要诀——便是将这朽烂微尘,煅成擎天之柱!

检测到低阶战技图谱!

是否强制拓印?

“拓!”意念如刀!

基础飞矛 Lv0 (0/100) 烙印完成!

效果:掌握粗劣投掷捅刺,威力忽略,准头凭天意。

基础步法 Lv0 (0/100) 烙印完成!

效果:习得蹒跚步趋,移速微不可察,灵动几近于无。

成了!陈砺眼神陡然锐利!有了量化面板,每一次血肉的碾磨都有了刻度!

他闪电般将残图塞回原处,身形已扑向校场最偏僻角落——那里堆积着如山带皮湿柴与几口大得能淹死人的兽骨水缸。

“劈!”陈砺低喝,抄起一柄刃口崩如锯齿、重若秤砣的破柴刀。

劈柴,这最卑贱的苦役,在他眼中成了锤炼《基础飞矛》的延伸!

蹬!拧!送! 每一次挥斩,都将飞矛图谱中那点可怜的发力技巧反复碾碎,融入骨骼!

“哈!”破风闷响!

基础飞矛 Lv0 (0/100) → (1/100)! 柴刀劈落!柴裂!面板跳动!动作沾边即认!

裂口处迸发的一丝微弱震颤,分明感觉气力微长!

一刀!十刀!百刀!汗水如浆浸透破布衣,新结痂的肩伤在撕裂的筋膜下滋滋灼痛。他却如同被抽去痛觉神经的傀儡,眼中只剩刀起刀落和面板上每一丝细微却确定的进益!

吴石头看得头皮发麻,只得学样挥刀,却发觉陈砺那看似简单的劈砍,竟蕴着筋肉微调、重心倾转的秘窍,绝非蛮力乱劈。

水井在校场尽头。两只半人高的箍铁木桶打满水后,沉重如灌了铅汁。

担水,是《基础步法》的磨炼场!

陈砺腰胯下沉,步法图谱中那几个潦草的“进退拐”字在识海里燃烧。 他刻意调节着早已形成烙印的《基础吐纳》(Lv0 (28/100))本能,每一步踏落青石都稳如钉桩,快如毒蛇吐信! 只为在双肩沉重如泰山压顶的苦刑中,榨取那微不可察的“一丝流畅”!

基础步法 Lv0 (0/100) → (1/100)! 数字跳起!

(1/100) → (2/100)... (5/100)...

扁担深深嵌入新结痂又再度磨烂的肩窝旧创。钝痛钻心!陈砺齿缝间咝咝吸着冷气,眼神却比井水更冷。水缸渐满,两腿如坠千钧。面板上《基础飞矛》《基础步法》的熟练度却如同染血的阶梯,一阶阶向上延伸!甚至连《老农炼体》的气血之墙,都被这持续的残骸碾压推高了一分:(10/200) → (11/200)!

日沉西山,石屋内哀声载道。

陈砺静坐于破板床上,掌中托着那份散发浓烈腥苦恶臭的“锻骨散”。

粉末被他仔细倾入一个豁口的粗陶罐,冰冷井水注入搅动。浑浊的灰褐药浆翻滚着细碎的杂质和不明沉淀,散发的气味如同沤烂的铁锈掺杂发霉的骨粉。

他干脆地褪去破烂上衣。精瘦却隐现紧绷肌肉线条的上半身暴露在石屋阴冷的空气中,左肩那未褪尽暗红的新疤与周围虬结的旧伤构成触目惊心的图腾。他毫不犹豫,将双臂连同肩背猛地浸入这冰寒刺骨的恶液!

噗嗤!

冰凉如万针齐扎!药力如烧红的铁砂透皮钻蚀!

陈砺浑身筋肉瞬间绷如弓弦,牙关死死咬住才将惨嘶压在喉咙!细微却恶毒的药力如同食尸蛆虫,艰难啃噬着皮肤下的血肉与骨膜,试图钻入深处榨取油膏!

吸收劣质锻体药散,气血被强行刺激微沸!

老农炼体(残)Lv1 习练效率小幅提升(持续:1柱香)! 面板提示浮现。

果然!药效如石隙渗水!杂质远胜精髓!但陈砺眼底寒光更盛!有!便足矣!他闭目凝神,忍受着冰火交织的煎熬,意念却在识海中疯狂推演着飞矛的每一次力道弧线与步法的每一次重心转换。药浴的每一秒,都需压榨出双倍的痛苦值!

一柱香将尽。陈砺从已然结起冰碴的药液中拔出身体,肩头泡得惨白发胀如同浮尸。他沉默地擦拭身体,换上另一件同样补丁层叠的破衣。

“娘的!这狗屁药散,冻死老子了!浑身像塞了铁砂!”吴石头浑身打着寒颤。

陈砺沉默体察。体内确实有极其微弱、几近错觉的气血蠕动感升起,但更重要的——面板上《老农炼体》熟练度在刚才那非人的煎熬中,竟跳了3点:(11/200) → (14/200)!痛苦有了量化的回响!

夜色如墨,鼾声在石屋中此起彼伏。

陈砺如幽灵般悄然起身,腋下夹着一根白日拣选出的相对笔直木棍(替代长矛),无声融入墙角的浓影。

冷月银霜,洒在校场角落一片堆满腐烂草靶的废弃区域。

他双脚前后丁立,重心如老树盘根。《基础飞矛》图谱中那简陋的投掷姿势被拆解成肌肉的律动!踏!拧!甩!

“咻!”木棍脱手!

啪!棍尖歪斜地戳在草靶边缘,距离中心靶心十万八千里。

陈砺眼神沉静如古井,拾回木棍,调整毫厘。再踏!再拧!再甩!

咻!啪!稍近。

基础飞矛 Lv0 (5/100) → (6/100)!

五棍!十棍!……五十棍!……一百棍!

单薄的破衣已湿透紧贴皮肉,在寒风中硬结成冰壳。手臂肌肉如同被撕开、揉碎、灌满铁水般灼痛麻痹。肩窝处新磨出的血口传来撕裂的锐痛。他面无表情,每一次抽棍,每一次蓄力,每一次校准投掷线,肌肉在神经的极致控制下反复微调轨迹,榨干每一丝可能的改进空间。

世界只剩:棍出的凄啸、棍落的闷响、面板数字的每次跳动!

(6/100) → (7/100)... (15/100)... (25/100)... (35/100)...

当残月西沉,校场角落中回荡的不再仅仅是器械声。草靶之上已被深深钉入一片木棍丛林,远比初时密集而趋近靶心!

陈砺抹去眉峰结霜的汗粒,无视冻得发白的指节与体内近乎榨干每一滴血髓的空虚,胸腔中那团名曰“肝”的不灭之火,燃烧得从未如此刻般——暴烈而冰冷!


“丙七!丁九!”队正孙彪炸雷般的咆哮几乎掀翻石屋的霉味,刀疤横贯的左脸因暴怒而扭曲,“今日滚去后山兽栏清粪!日落前看不到石板地皮,老子把你们俩填进粪坑当垫底!”

后山兽栏——南衙深渊中的脓血瘤巢!尚未踏近,一股如同实质的腐败瘴气便如巨锤砸面!那是由无数妖兽粪便堆积、经年发酵而成的毒腥风暴,混杂着腐烂皮肉、脓血与濒死妖兽绝望嘶吼的气息,浓烈到足以让生铁锈蚀!遮天蔽日的绿头蝇形成粘稠的黑云,嗡嗡之声灌耳,如同地狱的唱诗班。巨大铁笼深处,被粗大锁链束缚的“鬣彘”刨动着蹄爪,獠牙挂着粘稠涎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栅栏外的新鲜血肉;隔壁,覆盖着鳞甲如同岩石的“铁背蜥”,暴躁地用裹满鳞甲的尾部抽打着牢笼铁杆,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轻微震颤!

“是!”陈砺声如铁石,拎起两柄厚重如墓碑的铁锹,将其中一柄塞进面无人色的吴石头手中。那锹杆粗粝,触手冰冷刺骨。

“倒…倒血霉啊陈砺…这比烂泥巷的臭沟还…呕!”吴石头话未说完,被扑面而来的恶臭呛得干呕连连,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陈砺充耳不闻,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踏入那片污秽焦土!恶臭瞬间包裹全身,如同粘稠的毒油涂抹在皮肤上,透过鼻腔钻入肺腑,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每一步落下,粘稠如糖浆的污物便贪婪地吸吮鞋底,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巨大的粪堆如同溃烂的内脏山丘,蠕动着肥白蛆虫,蒸腾着令人致幻的沼气。

他们的刑台:将这炼狱之物铲起,装进能装下一头牛犊的巨大独轮木车,推过这条被粪汁、血污浸透、遍布硬痂和深坑的泥泞“鬼道”,倾倒入百米外那口深不见底、翻涌着墨绿泡沫的巨型化粪深池!

陈砺眼神沉静如寒潭。屈辱?恶臭?这只是另一种形态的磨刀石!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负重·绝境步法特训”!

“呼——”一声悠长的、如同拉动破风箱的吸气。(基础吐纳 Lv0 (35/100)运转到极限,试图在毒瘴中抢夺一丝稀薄清气)重心下沉,脊骨如龙拱起,双脚瞬间如同铁钉般凿进腐泥烂粪!铁锹在他手中如同攻城锤,“噗嗤”一声狠狠刺入污秽深处,猛力上撩!粘稠腥臭的半流体被高高甩起,精准投入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独轮车斗!

装满!数百斤污秽沉如山岳!

双手握住包铁车把,钢铁的冰冷带着死意透过掌骨。猛力一推!咯吱——!仿佛推动一座倾倒的山!脚下湿滑如油,泥泞中混杂着滑腻的排泄物与碎骨,每一步都可能化作通往深渊的滑梯!

基础步法要诀在血肉中点燃!

进!(重心如滚石前压!前脚掌如铁锚死死抓入污烂深处!脚跟碾碎试图滑动的泥浆!)

滑!(车身猛然向左侧深坑歪斜!腰胯如风中劲竹极限拧转!双足小幅度高频连踩,如同冰面狂蛇调整平衡,将倾覆之势硬生生拉回!)

根!(核心肌群绞缠绷紧如千钧绞索,脊骨化作力量传递的钢柱!将来自全身每一寸纤维的爆发力,凝聚于车把推送的瞬间!)

车动!在泥泞陷阱中犁开一道漆黑的槽痕!

基础步法 Lv0 (30/100) → (31/100)! 面板跳动!

(31/100) → (32/100)… (35/100)… (40/100)… (45/100)!

每一次惊险平衡的重建!每一次在死亡边缘硬生生将车身拖回正轨!每一次对抗那沉重引力与污秽陷阱的胜利!都化作熟练度飙升的燃料!对身体的掌控,在极端的负荷与绝境下,被淬炼到近乎本能的境界!

吴石头推着另一辆车,如同跋涉在万仞油山之巅。踉跄十数次,喘息如破鼓,每走三五米便需停驻片刻,面色青白如同尸体。他看着陈砺那辆装满数倍污物的“魔车”,从开始的缓慢如蜗牛,逐渐变为笨拙而坚定的前移,再变为步履稳定、甚至带起一小片泥浆飞溅的……小跑?!他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陈…陈砺!你…你铁骨头做的?!那车少说六百斤往上!!”

陈砺无言,只是抹去溅入口鼻眼耳的污秽混合物,再次返身,奔向那座新的“山峰”。破碎的衣袖下,肩膀的旧伤疤被铁锹与车把反复碾磨撞击,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受力都如同电流刺穿神经!但面板上那不断爬升的数字,便是钉死所有软弱的道钉!

正午,号角如丧钟长鸣。

力士饭场。一口黑黢黢的巨大木桶里,盛着能照见人影的灰黄稀粥,几片烂到发黑的菜叶如同死鱼的肚皮漂浮其上。旁边木筐里,是几个颜色发灰、表面龟裂、硬度堪比青石的麸皮窝头。

陈砺面无表情地抓起一个窝头,用尽全力啃下一口。“喀嚓!”粗糙的麸皮如同砂纸刮过喉咙,瞬间带来火辣的疼痛和窒息感。寡淡到几乎没有碳水能量的“食物”滑入空瘪的胃袋,如同石沉大海。

他盯着粥面上那张被扭曲倒映、形容枯槁的脸,目光如冰刺般扫过,最终钉在校场边缘那间飘散着劣质油脂和霉变谷物混合气味的低矮石屋——力士伙房。那里,偶尔会有未经完全克扣的、凝实些的粥底或锅巴碎屑。

食物。最原始的能量!是这具渴望变强、燃烧自身的躯壳,在极限压榨之后最迫切的燃料!没有它,锤炼便是自毁长城,是焚尽最后灯油的速死之法!

“石头,”声音低沉而稳定,“想不想吃碗像人吃的?”

正艰难吞咽窝头的吴石头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犹如饿狼看见腐肉般的绿光:“想!!做梦都想吃肉沫!可…那是伙房啊!孙扒皮都不准咱们靠近!”

“跟我来。”陈砺三口两口将手中的硬块塞入喉咙,灌下几口冰水压下呕吐感,如同一道伤痕累累却笔直的箭矢,射向那扇油腻漆黑的伙房门扉。

门口,一把油腻反光的厚重木椅上,瘫坐着伙房唯一的胖监工——老魏。壮硕如人熊的身体套着一件沾满黑色油污的破烂围裙,满脸横肉松弛堆叠,他正用一根小指粗的铁签悠然剔着黄腻的牙齿。一根油亮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枣木擀面杖,如同权力的象征般斜靠在油腻椅脚旁。

“滚!”老魏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从牙缝里喷出一个字,“离老子的肉案远点!一身猪粪味儿熏跑灶王爷,你们赔?!”

陈砺踏前一步,肩背挺直如刀:“魏头儿。丙七,丁九,想帮厨换口厚粥。劈柴,担水,刷锅掏灰,随你吩咐。我们只要一勺能立筷的稠粥,半块不砸牙的饼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在苦役中磨砺出的、如同铁砂般的硬度和诚意。

老魏手中的铁签停顿了一下,眯缝的三角眼终于瞥向陈砺。眼前这骨瘦如柴的小子,身上那几乎遮盖不住的新旧伤痕,那双平静下却藏着焚烧灵魂火焰的眸子…似乎有点不同。再瞥了一眼远处饭场那桶被苍蝇环绕的“猪食水”,连他心底那点残存的非人味都泛起了涟漪。

“哼…倒是有力气讨价?”老魏肥厚的手指如同巨型香肠,漫不经心地戳向伙房后面堆积如山的粗大木柴,“看见那些树疙瘩没?日落前劈完!全劈成细柴!要指头粗细匀称!”他露出一丝几乎算恶意的笑容,“劈不完…老子半夜把你们俩窝头全拿去喂‘铁牙猡’!劈完了嘛…”他拖长了调子,“赏你们一人一勺稠粥渣半块冷饼子!”

“立契!”陈砺声音斩钉截铁,一把抓过地上另一柄刃口布满豁口的大斧!无需言语,身体已经行动!

吴石头嘴唇哆嗦,看着那堪比小山的柴堆腿肚子发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斧落!沉重的破风声!

基础飞矛 Lv0 (45/100) → (46/100)!(投掷发力路径优化!)

木柴!在陈砺眼中不再是障碍,而是磨砺的样本与能量转化的资源!他目光如鹰隼锁定了每一根木头的独特纹理——如同审视一道武道难题!扭曲的结疤处是发力节点,木质纤维的走向是力量传输的通道!

“弱点洞悉——开!” 一股无形之力注入视觉,每一根木柴的应力断裂点仿佛被微弱标记!

“嚓!”

斧刃避开扭曲的树瘤,精准劈入最脆弱的斜向纹理交接处!

坚韧的柞木竟应声裂开!斧锋深嵌!顺纹劈落!效率倍增!

基础飞矛 Lv0 (46/100) → (47/100)… (50/100)!

嗡!系统微震!

技能融合触发!对‘材质韧性’的解析融入发力轨迹!

新领域解锁:「基础伐木(材质分析)」Lv0 (1/100) 录入!

效果:微弱提升对木质目标的伤害效能与劈砍效率!力量转化率+0.5%!

“砍柴…也算功夫?!”吴石头看到陈砺劈开一根碗口粗扭曲木只用三斧,眼珠差点掉出来。他自己砍一根便双臂发麻虎口欲裂。差距!如同天堑!

陈砺心中了然,不再追求单次爆发,而是进入效能压榨模式!大小相近的柴堆叠组合,利用相互应力一次劈开数根!以最小力量投入,撬动最大输出!肌肉的记忆与对材质的理解在疯狂碰撞!

基础伐木(材质分析)Lv0 (1/100) → (2/100)…(5/100)!

基础飞矛 Lv0 (50/100) → (51/100)…(58/100)!

效率指数级攀升!汗水在沾满木屑的额头上犁出道道沟壑,双臂肌肉如同扭曲的钢丝绳般突突跳动,每一次挥斧,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吴石头只负责搬运分类劈好的细柴便几乎跑断腿,而陈砺劈开最后一块粗大木根时,夕阳的金边刚刚挂在西墙!

老魏踱步过来,看着小山般堆放整齐、细密均匀的上好燃柴,以及角落里几处特意劈出的适合当柴刀楔子的硬木墩。他脸上的横肉第一次松动了些:“…小子,手艺凑合。”他罕见地没嘲讽,转身从热灶上舀了两碗厚厚的、粘稠得如同粟米泥的小米粥,又从蒸笼里拿出两块尚未发硬的白面杂粮饼子(而非冰冷的窝头),递了过去。

“滚去边上吃,别熏着灶王爷!”

热粥!真正的食物!粘稠、温热、散发着谷物久违的清香!吴石头几乎感动得落泪,捧着碗大口吞咽,烫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陈砺沉默地喝着,一股远比劣质窝头强大而温和的热流在肠胃间弥漫、升腾,带来一种近乎虚脱后的满足。这是能量!维持这血肉熔炉不熄的燃料!

月上重檐,石屋浸在霉湿与鼾声之海。

陈砺再次浸入那散发着腐朽铁锈与发霉骨渣混合气息的冰寒药浴中。蚀骨的寒意与皮肉下细微的撕裂感再次席卷全身。他闭上眼,意识却沉入白天劈砍的场景:斧刃在木质纹理间滑动的轨迹,力量如何在特定角度被极致放大,材质崩解的瞬间反馈…这种感觉,竟隐隐与他试图掌控体内那些微弱气血力量的内视尝试发生了奇异的共鸣…

基础吐纳 Lv0 (38/100) → (39/100)!(感知外物纹理激发内循环更深呼吸节奏!)

老农炼体 Lv1 (25/200) → (26/200)!(药力渗透效率微弱提升1%)**

白天的热粥!陈砺敏锐捕捉到差异!充足的能量补充,令这具超负荷运转的肉身,对药力的榨取能力也有了微弱的增长!食物=能量=更高的修炼效率!这个链条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午夜子时,万籁俱寂。

陈砺如同融化的阴影滑出石屋……


七日的严酷特训,在冰冷药浴的浸泡与肌肉撕裂的灼痛中抵达终点。

校场,肃杀如铁。

残冬的风扫过夯实的黄土地,卷起细微的尘土。侥幸通过初筛的八十余名新晋力士列队挺立,粗布短褐下包裹着或紧张、或忐忑、或隐含野心的身躯。空气凝滞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前方木质高台上,几道身影如同黑铁铸就的雕像。居中那位,正是陈砺绝不会忘记的冰冷源头——外勤小旗赵铁鹰。他依旧一身暗青色劲装,披风纹丝不动,狭长的眼眸不带温度地扫过下方人群,目光所及之处,温度骤降,仿佛利刃刮过脊骨。他身后几名灰衣力士肃立,神情是长年与血污打交道后的漠然。

“七日期至,锋刃初试!”一名灰衣力士踏前一步,声如破锣,震得人耳膜嗡嗡,“第一关,基础步法立身之本!凡我南衙力士,脚下不稳,便如无根之萍,死路一条!”

他指向校场中央的地面。那里,十几个方方正正、仅够一人勉强辗转腾挪的白色石灰线框,赫然在目!如同一个个无形的囚笼、未来的生死边界。

“规则:立于线框之内,避我抛掷沙包!三次击中者,出局!半步踏出线框者,出局!”灰衣力士掂了掂手中一个沉甸甸、裹着厚布的沙土包,嘴角扯出一丝冷硬的弧度,“开始!编号入位!丙七!”

陈砺应声而出。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打磨过后的沉稳。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七昼夜燃烧生命的苦修,只淬炼出这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他平静地步入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方框,身体微微下沉,重心似分水磐石,牢牢嵌入脚下这片无数次在他脚下模拟过陷阱、滑移、冲击的土地。破碎衣袖下,结痂的旧伤与尚未褪尽瘀痕的新伤无声地诉说着代价。意识深处,基础步法 Lv0 (82/100) 的数据无声闪烁。

“起!”灰衣力士毫无征兆地扬手!那拳头大小的沙包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闷风声,如毒蛇出洞,直噬陈砺面门!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就在沙包离手的刹那,陈砺动了!不是慌乱后撤,而是简洁到极致的一个侧滑!左脚尖微碾地面,右脚迅捷无比地向右滑开半步距离,同时上身以腰胯为轴微倾拧转!动作幅度极小,只在方寸之间挪移,却精准地让那呼啸的沙包擦着他的衣襟呼啸而过,劲风甚至激起了布料的涟漪!

(基础步法 Lv0 (82/100)!轨迹预判精准,发力高效!)

“嗬!”灰衣力士眼神微动,手腕一抖,第二个沙包已从更低更刁钻的左侧死角贴地袭来!直取陈砺膝弯!角度毒辣,逼他下盘!

陈砺身形不退反进!重心如流水般瞬间下沉,前腿弓步下坐半步,腰胯猛然发力前顶!整个人在这一矮一进的瞬间,不仅避过了扫向下盘的攻击,还让沙包险之又险地掠过头顶上方!带起的气流吹动了他几缕汗湿的黑发!

(基础步法 (82/100) → (83/100)!动态平衡极限操作!)

第三个沙包接踵而至!由上至下,兜头砸落!宛如重锤,封死退路!

陈砺右腿为轴,足跟如桩钉死脚下寸地!身体一个极限拧转,如同风中细柳被强压后瞬间回弹!整个人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流畅感,在方框边缘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再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沙包重重砸落在他刚刚站立之处的黄土上,激起一圈呛人的尘烟。

(基础步法 (83/100) → (84/100)!高频变向下的重心控制达成临界点!)

灰衣力士的轻“咦”声几乎被喧杂吞没。他眼中讶异更浓,手上动作骤然暴烈!不再是一击一试,而是双臂化作残影!沙包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更强的劲道,从四面八方、匪夷所思的角度,朝着方框内那片狭小空间倾泻而下!角度封锁,上下交击!风声撕裂空气,发出呜呜鬼啸!

真正的炼狱!

陈砺的身影,却在这骤然狂暴的沙包洪流中,彻底变成了模糊的残像!他没有慌乱,没有后退,只有最简洁、最基础、却被他千锤百炼刻入骨子里的步法组合——进步、退步、侧滑、矮身、拧转!每一次闪避都在毫厘之间!每一次身体晃动都精准地卡在沙包轨迹的死角!他的感官被压缩到了极致,眼、耳、乃至皮肤的触觉都成为了探测器,在沙包破空的瞬间,脚步早已做出了近乎本能的响应!

那七天里的地狱式训练景象在脑海狂闪:

兽栏推粪车时,脚下是致命滑腻,车重如山,每一步都在生死线上挣扎!锤炼出对抗失控的极限“根”性!

帮厨劈柴时,面对扭曲树结,木屑飞溅,每一斧都要捕捉纹理缝隙!锻炼出“弱点洞悉”般的动态视觉捕捉!

深夜绑缚青砖在障碍间闪挪,每一次抬腿都如扛万钧,汗水浸透沙尘!磨砺出沉重负荷下维持灵活的核心力量!

这一切在高压下熔为一炉!

基础步法 Lv0 (84/100) → (85/100)…… (90/100)…… (95/100)…… (99/100)……

面板上的数字如同烧沸的水银柱,疯狂跳跃!每一个百分点的提升,都伴随着对自身肌肉、骨骼、重心调配更精细入微的掌控!

当最后一个沙包,带着灰衣力士眼中一闪而逝的狰狞,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如同追魂的陨石砸向他后背时!

陈砺双膝猛然微屈下沉,背部脊椎瞬间绷成一张弓弦!左脚尖如同钉锤,“嚓”一声深深钉入黄土线边缘!借着这瞬间的触地借力,腰胯与核心爆发出在重压下练就的惊人韧性!整个人如一张被拉满的强弓脱弦,身体顺着后砸的巨力向前上方“飘”起!不是硬扛,而是借力卸力,如同柳絮拂过山峦!

沙包带着恐怖的劲风,几乎擦着他的后脚跟掠过,重重砸在方框之外!

尘埃落定。

陈砺的脚尖,点在石灰线的边缘那一道细微的凸起上,宛如凝固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额头密集的汗珠,揭示着方才电光火石间的惊心动魄。

“丙七,过!”灰衣力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惊叹和凝重,目光在陈砺身上停留数息。这个少年,身法基础之扎实、闪避动作之简洁高效、应对突变之冷静,简直让人怀疑他那瘦削的身躯里是否藏着一具为战斗而生的人偶。七天?像练了七年!

陈砺缓缓走出方框,面色依旧沉静如水。但意识深处,冰冷的提示已然浮现:

基础步法 Lv0 (99/100) → (100/100)!

基础步法 Lv0 → Lv1!

效果提升:速度(微弱→小幅)、灵活性(微弱→小幅)新增:平衡性(微弱)!

一股清灵、流畅、对躯体掌控力陡然拔升的感觉,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仿佛蒙尘的躯壳被揭去了一层无形的泥壳,轻快而敏锐。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大地的微震和风向的流转。这,就是技能升级带来的进化!

紧接着是基础飞矛考校。场地另一端,五十步外(远超标准的三十步!),两排歪歪扭扭的草靶伫立着,象征着脆弱生命的终点。

“目标:五十步外草靶红心!木矛十支!中红心三发合格!优者赏!”灰衣力士宣布规则,语带残酷。五十步,对于新丁而言,已是近乎苛刻的距离,草靶的红心在眼中不过黄豆大小。

队列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许多刚通过步法考核的新兵,脸色瞬间煞白。

轮到陈砺。他走到投掷线前,拿起一根削制的木矛。矛身粗糙,前端打磨出尖锐但并不锋利的锥角。他闭目,基础吐纳 Lv0 (45/100)无声运转,一个悠长而深沉的吸气间,仿佛将七昼夜积累的所有疲惫与杂质都排空。脑海中,那成千上万次飞矛离手的瞬间无比清晰:风的速度,臂膀挥动的角度,腰腿蹬转的力道,指尖松开的毫厘之差……昨夜苦熬至天际泛白,他生生将熟练度肝到了 (98/100)!

所有感觉归零,世界只剩下手臂、木矛、五十步外的红心。

倏然睁眼!

蹬!腰腿如同绞紧的弓弦瞬间释放!

转!腰胯爆发出积蓄的动能!

送!手臂自肩胛至指尖形成一道毫无滞涩的力轨!

松!五指微震,恰到好处!

咻——!

破空声尖锐刺耳!

那木矛化作一道笔直向前的模糊黑影,无视了距离的阻碍,带着一去无回的决绝!

噗!

一声沉闷的、扎实的入靶声,仿佛穿透了空间的壁障,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校场!木矛大半根没入草靶靶心偏上位置,尾端犹自嗡鸣颤动!

基础飞矛 Lv0 (98/100) → (99/100)!发力轨迹修正完毕!力量传导效率提升!

没有停顿,没有丝毫得意!陈砺抓起第二根木矛。

风,似乎在这一刻起了变化。

他眼中有微光一闪,如同劈柴时洞穿木质纹理瞬间的专注。

角度微调!左指下意识拨正矛身!

再投!

咻——噗!

这一次,木矛精准无比地钻入红心中央!力量之大,将草靶冲击得向后摇晃不止!

(99/100) → (100/100)!

基础飞矛 Lv0 → Lv1!

效果提升:威力(微弱→小幅)、精准度(低下→普通)!新增:稳定性(微弱)!

一股更加凝聚、更加澎湃、如臂指使的力量感猛地从手臂涌向全身!他对投掷路径的感知、对力量的控制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层面!指间的木矛不再是死物,更像是手臂的延伸!

第三根!第四根!……第十根!

咻!噗!咻!噗!咻!噗!……

每一次投掷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韵律感!每一次木矛飞出的瞬间,都精准地指向同一个点!沉闷的入靶声一声接一声,如同敲在众人心脏的重锤!

当第十根木矛带着更大的动能,将其中一只已经千疮百孔、红心处扎得像刺猬的草靶彻底贯穿时,整个校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十矛!全中红心!其中前六矛因叠加重创草靶而难以分辨绝对位置,后四矛则稳狠地扎在另一副新草靶的红心正中!力量、准度、稳定性,完美合一!

高台之上,赵铁鹰那一直冷硬如冰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狭长的眼眸深深盯了陈砺一眼,里面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锐利如鹰。七日!十日全中五十步靶心红心!这种精度与力量的控制,绝非一句“天赋异禀”就能解释,其背后必然是难以想象的严苛自修!这股对自己狠到极致的心性,比单纯的武力更令人侧目。

“丙七,优等!”负责飞矛考校的灰衣力士声音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最终,尘埃落定。近三成的倒霉蛋因步法被沙包砸翻、或因飞矛偏得离谱而淘汰,被如拖死狗般带离校场,等待他们的,是散去微薄功力后的永逐南衙。留下的五十余人中,勉强合格者居多,望向陈砺的目光,复杂难言,既有钦佩,亦有恐惧和隐隐的嫉妒。

石屋的冰冷与潮湿,带着熟悉的汗臭与霉烂气味,拥抱着结束考核的两人。

“陈砺!我…我的老天爷!”吴石头一屁股瘫坐在硬板通铺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他看着陈砺,眼神如同仰望神祇,“十…十全十中!五十步!红心啊!你…你怎么做到的?那可是五十步!”他喘着粗气,脸上又是后怕又是激动。

“多练。”陈砺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他从怀中掏出那个仅剩的小纸包,里面是劣质药散最后的灰褐色粉末。药性微弱,杂质斑驳,散发着令人皱眉的土腥与劣质草药混合的怪味。指尖捻开粉末,看着那些粗糙的颗粒,眉头再次蹙起,形成一道冷硬的刻痕。

这东西,效率太低了!必须改变!

他想到了伙房。翌日清晨,当其他人还沉浸在苦役后深沉的疲睡中,陈砺已在伙房外抡起了沉重的斧头。柴堆比前几日的似乎更高了些。他沉默地挥舞着大斧,木柴应声碎裂,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冰冷的专注,充分利用木裂劲对木质弱点的解析。

当胖伙夫打着哈欠,带着一身隔夜的油腻气息踱步出来时,陈砺劈柴的声音节奏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两人距离拉近。

“呼……呼……” 一斧落下,木柴裂成均等三瓣。

“师傅,”陈砺的声音很平稳,在劈砍的间隙响起,仿佛闲聊,“司里发的那药散……味儿冲得很,泡进水里跟土汤似的,骨头缝里也热不起来,这……是不是不大对?”

胖伙夫正用一根粗短的草梗剔着发黄发黑的板牙,闻言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混着草屑飞溅:“放屁!那特么就是糊弄你们这帮新鸟蛋的玩意儿!真当是什么天材地宝了?”他斜睨了陈砺一眼,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子,“‘劣质’俩字明白啥意思不?那里面,炉灰渣子、黄泥土粉,少说掺了一多半!就那点儿药性,能让你皮肉不烂光就算祖坟冒烟喽!”

陈砺心中了然。果然!杂质像寄生虫一样盘踞在药力中,贪婪吞噬着每一分潜能!

他手腕一抖,斧刃精准避开一个碗口大的树瘤侧边的脆弱纹理节点。

“劈”!

坚韧的硬木应声裂开两半。

“那……有没有法子……把这药的‘劲儿’提上来?”陈砺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小心翼翼,如同一个真心求教的下力人。

“提劲儿?提纯?”胖伙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草梗虚点了点陈砺的脑袋,“嘿!你小子以为自己是供奉阁里那些鼻孔朝天的丹爷?做春秋大梦呢!就这玩意儿?”他撇撇嘴,“真要穷讲究,法子倒不是没有……拿净水反复淘洗!使劲儿搅和!等那脏东西沉底了,把上头那层稍微稠点的水倒出来……再淘……烦死个人!洗一遍少一半!图啥?吃进去拉出来都是一肚子土灰!”

淘洗!沉淀!过滤渣滓!

如同黑夜中骤然划过的一道电光!陈砺冰冷的瞳孔深处,数据流奔涌。药力总量减少一半?不!杂质会大幅度阻碍药力吸收,被吸收的药力或许连原本的三成都不到!剔除杂质后,即便只剩一半的药粉,其能被身体有效吸收的比例也将大大提升!净吸收量很可能远超之前!他要的是效率!是每一点资源投入与产出的最大化比值!

代价是更多的劳作换净水?值得!

代价是更浓缩的药液带来的可能更强的刺痛?这正是磨砺所需!

代价是少了表面剂量?他本就不需要虚假的安慰!

“谢师傅指点!”陈砺的话语简短,但其中的分量,胖伙夫似乎察觉了一丝异样。

当晚,药浴时间。

陈砺没有立刻将药散撒入瓦罐。他找来了两个缺口粗陶大碗(其中一个从伙房垃圾堆边捡的)和一大块相对干净、吸水力强的粗白布(拆了一件彻底破烂无法缝补的旧衣),又用半块窝头从其他力士那里换来一瓦罐清水。

第一步:溶解。将整包劣质药散小心翼翼倒入第一个粗陶碗。再缓缓注入少量清水,仅够覆盖药粉。他用一块平滑的木片(自制)用力搅拌、碾压、研磨!让药粉尽可能与清水充分混合。不消片刻,一碗浑浊不堪、散发着浓郁土腥和劣药气息的暗褐色糊状物在碗底形成。

第二步:粗滤沉淀。他将粗白布覆盖在第二个空碗口上,用草绳固定好边缘。接着,将第一碗浓稠药糊缓缓倾倒过布料。深褐色的浑浊液体穿过滤布缝隙流入第二碗。滤布上留下了最粗大的颗粒杂质——肉眼可见的石块、草根、未磨碎的硬块。

第三步:精细沉淀。他端起第二碗相对清澈了些的药液,放在一旁静置。同时将滤布上的粗渣丢弃(里面多少会有药粉损耗,但杂质占绝大部分),清洗滤布。

第四步:复滤。一炷香后,第二碗药液产生了分层:下部是厚厚一层灰黑色的泥状沉淀(主要成分是比重大的尘土、炉灰、矿物质粉),上部则是颜色稍淡、略微澄清的棕褐色液体。他再次用清洗干净的滤布,小心地将上层的清液滤入第一个清洗干净的大碗中(此刻变为接收容器)。此举过滤掉部分悬浮的细小颗粒。

第五步:再次静置沉淀。对滤过的清液重复静置操作,时间更长。如此反复操作两次(共淘洗三次,过滤三次)。每一次,药液的体积都在缩小,颜色却越来越深,气味中那股劣质草药的刺激性反而愈加突出,盖过了土腥!而每次沉淀物都是令人皱眉的灰黑污垢!最终,他得到了一小碗颜色浓郁得如同陈年老血、质地接近稀粥、散发出强烈混合气味的浓缩药液!底部的沉淀物加起来足有小半个药包的量!但陈砺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垃圾。

浓缩完成!剂量只剩原来约一半!但药液的精纯度、药力的浓度,天壤之别!

没有迟疑。陈砺将这浓缩后的药液倒入那只祖传的、沾满水垢和药渍的厚重瓦罐,小心地置于石屋角落的简易小火塘上加热。不能沸腾!他控制着火力,保持着药液温热滚烫但不冒大泡的状态,以免高温破坏本就有限的药性。(基础伐木(材质分析)Lv0 (10/100)附带的对热量敏感性似乎在此起到了微弱的辅助作用,他能更敏锐地感觉到药液的状态变化。)

当温度适宜时,他毫不犹豫地脱去破烂衣物,浸入那一罐翻滚着不详颜色与浓烈气味的药汤!

嘶——啊!!!

一股比以往强烈数倍不止的刺痛感和灼热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皮肤!狠狠扎入肌肉深处!巨大的刺激让陈砺浑身猛颤!眼前一黑,几乎闷哼出声!浓稠的药液似乎拥有了生命,贪婪地缠绕、钻咬着每一寸浸泡其中的血肉!那股热流不再如往日般散乱虚无,而是清晰、凝聚、滚烫!他能感觉到细微的药力正在被强行“挤”进疲倦到极限的肌纤维内层,修补着撕裂的微小伤口,同时也带来如同蚁噬般的酸胀!

高效吸收浓缩劣质锻体药散!大量杂质屏障移除!药性渗透增强150%!

药性激活机制启动!气血活性显著提升(强力刺激)!

老农炼体(残)Lv1 熟练度获取效率巨幅提升(药效峰值持续一炷香)!

面板提示如同强心针!有效!效果远超预期!

剧痛中,陈砺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嘴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他强迫自己凝聚心神!运转!最大效率地运转老农炼体心诀!意识如同一把无情的钢锉,疯狂打磨着药力与肉身的交界处!引导着那股滚烫凶猛的药流,在骨骼筋络间冲刷、捶打!如同在无尽熔岩中,锻造一块顽铁!

痛楚是熔炉!药力是锤头!意志是铁砧!

一炷香的时间,无比漫长。

当药液彻底冰冷下来,刺鼻的气味也消散了许多时,陈砺挣扎着爬出瓦罐。全身皮肤呈现不正常的深红色,仿佛被烙铁烫过,热气蒸腾,微微颤抖。肌肉不再是之前的死寂酸麻,反而鼓胀坚实,充满了爆炸性的活力,微微按压甚至能感到内里灼烫的温度!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和旺盛的精力在体内滋生!

老农炼体(残)Lv1 (45/200) → (52/200)! 一次药浴,7点提升!相当于之前辛苦劳作加普通药浴两三天的总和!恐怖效率!

基础意志(坚韧)Lv1 (65/200) → (72/200)! 忍耐极限痛苦,意志如钢淬火!

对低等灼热、刺性药液耐受性轻微提升!

浓缩药浴+极限压榨下的“肝”!效果立竿见影!这条被数据清晰规划的荆棘之路,又被他开拓了一寸!

深夜。

冰冷的月光透过石窗破洞,切割着石屋内的黑暗。

通铺上鼾声如雷,混杂着翻身时压塌干草的悉索声。角落里刺鼻的药味尚未散尽。

陈砺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融化的影子滑出石屋。白天的校场在此刻空旷如坟场。

飞矛训练地点已经换到更远的角落。目标被他立在了六十步开外!草靶在月色下只余一道模糊的轮廓。他眼中没有六十步,只有必须命中的刻度。

(基础飞矛 Lv1 (10/200))

捡起粗糙的木矛。感受着Lv1升级后那更凝练顺畅的力量传递感。

蹬转!送臂!松指!

咻!噗!

矛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六十步外的草靶微微晃动!矛尖深扎在靶子边缘!未中红心,但穿透了!

调整。屏息。脑海中回放着每一次中靶与脱靶的数据。

(基础飞矛 (10/200) → (11/200))

再投!

咻!

噗!

更接近了!

他开始尝试移动!快速侧向奔跑三步!急停瞬间拧身投掷!

咻——!

木矛带着旋转,飞向远方!精准度虽有下降,但弧线轨迹已趋稳定!

(基础飞矛 (11/200) → (12/200)…… (15/200)…实战模拟适应性增加!)

步法场地被他搬来了许多训练后的垃圾——碎裂的砖石、废弃的柴火、甚至是从伙房后找来的油腻湿滑木桩!在脚下堆砌出地狱般的障碍群。

他再次将两块沉重的青砖绑在小腿上。这重量如今在基础步法 Lv1带来的平衡增幅下,带来的压制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但依旧是恐怖的负担!

踏!跃!闪!转!

负重跳跃过一道半人高的柴堆!落地瞬间脚下是滚动的木棍!

(基础步法 Lv1 (15/200) → (16/200)!失衡临界点操控提升!)

踩着滑腻的木桩表面疾步前冲!身体如风中残烛摇晃!

(基础步法 (16/200) → (17/200)!足底触感强化!肌群协同应对滑移效率提升!)

在尖锐碎石滩上高频变向!每一次脚尖落点都精准避开棱角!

(基础步法 (17/200) → (18/200)!环境感知与规避微操强化!)

汗水在他身上蒸腾成蒙蒙的白雾,在冰冷的月光下飘散。肩胛和后背的旧伤在剧烈的跑跳和投掷动作中被反复拉扯、冲撞,带来阵阵抽痛,但那面板上不断跳动的熟练度数字,便是最直接、最冰冷的镇痛剂。

石屋内,吴石头在梦中嘟囔着什么“沙包”、“五十步”。

石屋外冰冷的月光下,少年绑着青砖的身影,如同一个被冰冷数据驱动的、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在精心设计的“刑场”内疯狂地移动、闪避、发力、投掷……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那具血肉熔炉投注燃料!都在将那虚无缥缈的“磐石之躯”蓝图,用汗水、痛楚和冰冷的意志,一丝不苟地刻入现实!

路还很长!但面板上的数字,就是唯一的坐标!


平静——对于旁人而言是繁重劳役与日复一日的窒息感,对陈砺而言则是将每一刻都榨干到极限的疯狂修炼——被一头濒死妖兽的疯狂彻底撕碎。

这日,后山兽栏如同一个被脓血浸泡的巨大瘤巢,腐败瘴气浓烈如实质。陈砺与面色发白的吴石头推着沉重如墓的独轮车,踏入圈禁“鬣彘”的区域。腥臊恶臭混杂着妖兽特有的凶戾之气扑面而来,粘稠得令人作呕。

昏暗的角落,一头被手臂粗铁链拴在角落石桩上的公鬣彘,格外醒目。它体型远超同类,虬结的肌肉块块贲起,森白的獠牙如同弯曲的匕首,此刻却发出低沉而焦躁的刨地声。吴石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嘟囔道:“那畜生今天怎么这么躁……”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嗷吼——!!!”

一声如同无数生锈铁片摩擦、裹挟着狂怒与无边痛苦的咆哮猛然炸响!公鬣彘浑浊的、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骤然锁定陈砺和吴石头!那不是寻常的凶兽暴躁,而是彻底的、被某种更深层痛苦扭曲的疯狂!它庞大的身躯如同绷紧的投石索,“轰”的一声狠狠撞向粗壮的铁栏!

哐当——!!!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带着绝望的嗡鸣!整排铁笼都在剧烈摇晃,锈屑簌簌落下!笼中其他鬣彘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惊得纷纷龇牙低吼,焦躁地来回踱步,气氛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娘咧!这、这东西疯了!”吴石头肝胆俱裂,双脚发软,下意识就想转身逃命,独轮车哐当歪倒,粪污横流!

陈砺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公鬣彘猛力撞击时暴露的脖颈处!那里,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已经腐烂发黑,皮肉外翻,脓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液渗出,散发出浓烈的腥臭。但更让陈砺灵魂深处骤然升起一股极致冰寒、源自本能的厌恶与警觉的是——那伤口边缘,竟萦绕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无比熟悉的……

阴冷!污秽! 与那夜吞噬陈家坳的食尸鬼身上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虽然驳杂稀薄了无数倍,但那源于幽冥的冰冷与死寂,他绝不会认错!

是濒死的痛苦引发了魔气的趁虚侵蚀?还是……有人刻意将这阴毒之物注入其伤口?目的为何?无数念头在陈砺冰冷的数据化思维中电光火石般掠过。无论原因如何,危险就在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如同丧钟!那根承受了无数次狂猛撞击的铁栏上端,在锈蚀与巨力的双重作用下,赫然崩裂开一道狰狞的裂缝!

“吼嗷——!”公鬣彘血红的双瞳瞬间爆发出嗜血的癫狂!它猛地后退几步,蓄力!粗壮的后肢在泥泞中蹬踏出深坑,泥土飞溅!那庞大的、裹挟着临死前最后疯狂和附骨魔气的躯骸,如同一台彻底失控、轰隆作响的血肉战车,锁定裂缝,带着摧枯拉朽的毁灭气势,悍然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石头!躲不开!”陈砺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刃,瞬间刺穿了吴石头恐惧的混沌。跑?这畜生的速度与爆发力在狭窄兽栏内是碾压性的!一旦破笼,第一个死的就是动作稍慢的吴石头,而下一个被追逐猎杀的目标,就是被逼入死角的自己!

退路已断!唯有将其扼杀在牢笼之中!

陈砺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刹那扫遍整个混乱的兽栏!视线瞬间锁定——在靠近污秽畜槽的角落,斜靠着几根用以叉运草料的叉杆!手臂粗细的木杆,顶端箍着三角尖锐的铁头,形似粗糙的长矛!

生死之间,根本无需思考!身体已被千锤百炼的本能接管!

基础步法 Lv1 (25/200) 极限发动!

陈砺的身体如同紧绷的强弓脱弦!脚下爆步!那绑缚青砖的沉重感,在基础步法升级后带来的微弱平衡性和足底感知增幅下,硬生生被转化为更猛烈的蹬踏爆发力!整个人化为一道贴地疾驰的黑影,在粘稠恶臭的泥泞中犁开一道笔直的污秽轨迹!其速度之快,远超以往!几乎在吴石头的惊呼声响起的同时,他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叉杆旁!

五指如铁钩探出!抓住最长、最粗、矛头最尖锐的一根!

旋身!拧腰!沉肩!

基础飞矛 Lv1 (30/200)!锁定!轨迹模拟!风力修正!

所有数据疯狂计算整合!目标:公鬣彘脖颈上那道喷薄着脓血、散发着魔气的致命创伤!时机的把握必须精准到毫秒!要在它撞击铁栏的前一瞬,贯穿那道伤口!

力量从脚踝节节贯通!脊柱如龙骨昂起!手臂化作最精密的投掷器!叉杆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然后——

“咻————!!!”

沉重的叉杆撕裂空气,发出如同地狱厉鬼尖啸的破空声!乌黑的杆体瞬间化作一道催命的模糊残影!速度快到超越了旁观者视线的捕捉!它所蕴含的,是兽栏内无数次推车对抗翻滚死重锤炼的力量、是劈柴时剖析纹理爆发的寸劲、是绑缚青砖深夜闪躲磨砺出的核心动能!尽数凝聚于这一掷!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烂布被巨力扯碎的闷响!尖锐的铁叉头如同天罚之矛,狠狠灌入公鬣彘脖颈早已腐烂不堪的创口!不偏不倚!带着陈砺全部的力量与冰冷杀意,深深楔入!直至叉柄末端!

“嗷呜呜呜——!!!”公鬣彘庞大躯体在极速冲锋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巨墙!那毁灭性的前冲之势被硬生生钉死在离铁栏裂缝咫尺之处!惨绝人寰的哀嚎带着血腥味喷涌而出,巨大的痛苦和魔气的崩散让它彻底癫狂翻滚!脓血如同喷泉般从矛杆与伤口接合处狂飙而出!它疯狂地撞击着铁栏、蹬踏着地面,却再也无法撼动那根致命的、贯穿其生命核心的叉杆!每一次挣扎都加速着死亡的过程!

陈砺一击功成,没有丝毫的停留或自得。他看都没看那垂死挣扎、生命迅速流逝的巨兽,冰冷的目光扫过吓瘫在地的吴石头,一步上前,如同拎起麻袋般抓住他的腰带,猛力向后一拽。

“走!”声音依旧简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两人身影迅速消失在更加浓郁的瘴气深处,留下身后兽栏内一片濒死的混乱与令人窒息的腥风。

很快,急促的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负责看守的力士和闻讯赶来的灰衣小旗迅速控制了局面,兽栏内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妖兽特有的恐惧嘶鸣。那头疯狂的公鬣彘,在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后,终于如同一摊巨大的腐肉,瘫倒在铁栏前,冰冷的叉杆依旧狰狞地矗立在其颈间。

详细盘问过后,当那灰衣小旗听到是陈砺那精准到匪夷所思的一叉阻止了妖兽破笼、避免了更大祸患时,脸色阴沉的赵铁鹰亲自到来。他那双狭长冰冷的鹰目,如同实质的刀刃,再次落到站在污秽角落、沉默垂首的陈砺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良久,赵铁鹰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声音依旧冷硬如铁:“临危不乱,出手够绝,准头……不坏。” 语毕,看都不看周围人等,转身便走。没有奖赏,没有夸赞。但这寥寥数字,在等级森严的南衙,已是极高的认可。瞬间,四周的目光汇聚在陈砺身上,充满了惊疑、探究,以及难以掩饰的忌惮。

风平浪静之后。陈砺并未期待那虚无缥缈的奖赏,力士阻止妖兽发狂,在冰冷的规则中本就属于份内之责。然而,命运的馈赠有时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在监督杂役清理那头庞大鬣彘尸体时,一名专司剥皮刮脂的老练力士被唤来。此人貌不惊人,一双手却如同染血的鹰爪,枯瘦而布满刀茧。当寒光闪闪的剔骨尖刀划开鬣彘坚韧的毛皮时,陈砺的“人形面板”被那行云流水般的精准手法彻底激活!

那双手的每一次下刀,都仿佛预先丈量过筋骨肌肉的间隙纹理;每一次切割,都精准地避开坚韧的筋膜,沿着最薄弱的肌理走向;每一次挑筋剥骨,都如同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这分明不是简单的屠宰,而是融合了无数经验、对生物体构造刻入骨髓的理解、对最有效致命路径的本能洞察——一种猎杀的艺术!

检测到高效行为模式!分析生物结构处理技巧与弱点击杀逻辑!

是否录入新技能模块?

“录入!”

技能录入中…融合「基础飞矛」命中经验与「木裂劲」对结构的解析…

新技能建立:「犬猎之术(残)」 Lv0 (0/100)!

效果:掌握初级猎物习性感知、生命体征追踪、常见生物肢体结构弱点辨识(微弱)、简易物理陷阱(绊索/地刺/落石)布设原理(微弱)!

犬猎之术!数据流在陈砺冰冷的意识深处奔涌狂啸!这正是他当前战斗体系中缺失的一环——战斗前的感知、追踪、伏击!战斗中对敌人结构的预判与绝对弱点的锁定!是基础飞矛与基础步法的倍增器!是通往更高效杀戮的必经之路!

炼狱药浴与疯狂“肝”帝的日程表上,立刻新增了一项冰冷严谨的条目。陈砺不再仅局限于打磨筋骨与投掷精准度。

追踪与感知训练:

地上痕踪: 黎明前,校场最泥泞的角落成为他的实验场。仔细观察各类力士(高大壮硕的王魁、瘦削狡黠者、脚步虚浮者)无意或刻意行走留下的不同脚印。深度、间距、前掌后跟受力点分布、边缘模糊度……每一个细节都被记录、对比、分析。他反复踩踏,留下自己经过伪装(模仿他人步态)与未伪装的痕迹,研究视觉与触觉对痕迹的识别差异。(犬猎之术 Lv0 → Lv5:足迹解读微弱提升)

气味捕获: 帮厨时成为他的嗅觉实验室。猪肉、腐肉、陈米、霉豆、血腥气、汗腥、甚至油脂燃烧留下的焦糊味……所有气味都被他强行记忆、分类、关联其源头。他甚至要求(以多劈两捆柴为代价)胖伙夫弄来一点兽血、禽类粪便,在无人处嗅闻、辨析细微差异。每一次吸入,都如同数据库录入新的档案。(犬猎之术 Lv5 → Lv10:气味辨识微弱提升)

弱点辨识网络:

观察破绽: 练功时间,陈砺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扫描仪,悄然笼罩整个校场。那些练过几天乡野把式的力士,成了他绝佳的观察样本。王魁练他那粗浅“铁臂功”时腰胯转动不灵的瞬间下盘虚浮;另一人挥拳时因旧伤导致的肩胛骨轻微错动;更有一个练习低劣腿法者,每次起脚时脖颈侧面因发力不当而暴起明显的青筋……所有这些微小的生理反应、动作瑕疵,都被陈砺的视觉系统捕捉、储存、建立弱点模型。他甚至在心里默默模拟飞矛出手的角度与力度,计算一击必杀的可行性。(犬猎之术 Lv10 → Lv15:生物动态弱点捕捉微弱提升)

妖兽解剖: 兽栏成为他的活体图书馆。每当有妖兽因故死亡或需处理时,陈砺总是设法承担最脏的清理、搬运杂务。他的目光穿透腐烂的皮肉,冰冷地扫描着“铁背蜥”尾部发力时连接的脆弱韧带;“腐沼豺”看似坚固的背甲之下内脏堆积的软肋;就连“鬣彘”身上,除了那脖颈的致命处,其最粗壮的肘关节内侧,也存在一层相对薄弱的筋膜防护点。他在脑海中建立了简略的生物图谱,标记着一处处潜在的死亡点。(犬猎之术 Lv15 → Lv20:生物结构弱点数据库构建效率提升)

陷阱逻辑实操:

陷阱场: 一个废弃的堆料角落成为他的工坊。利用收集来的、被所有人视为垃圾的物件:崩断的麻绳、磨损的木棍、破碎的石块、甚至伙房丢弃的尖锐碎骨。他如同最精明的猎手,结合地形反复构架。

绞索机关:测试绳索弹性与触发拉力的关系,计算如何以最小力度设置足以缠缚小兽或迟缓人脚步的陷阱。(触发机构逻辑理解度提升)

简易落石:利用杠杆原理,设计延迟落下的木梁捆绑石块,测试不同重量坠落的速度与杀伤范围。(重力势能杀伤模拟度微弱提升)

地刺陷坑:挖掘浅坑,将削尖的硬木或石块垂直嵌入,研究不同深度、密度对人脚踝、小腿的破坏效果。(穿刺创伤原理建模微弱提升)

每一次成功的触发、每一次对破坏力的评估,都化作面板上数字的冰冷跳跃。(犬猎之术 Lv20 → Lv25:基础物理陷阱布设效率微弱提升)

专注与汗水如同冰冷无情的溪流,冲刷着每一个技能分支,带来效率上的微小提升。陈砺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确地分配着每一刻的时间,精准地录入着每一种信息。

而浓缩药浴配合极限压榨下近乎疯狂修炼老农炼体的效果,也在这个阶段迎来了井喷式的回报!

陈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冰冷而稳定的速度蜕变着。

原本覆盖在骨骼上的、略显干瘪的肌肉群,如同被充入了某种精钢熔液,迅速变得厚实、棱角分明,却又充满了精悍的弹力。小臂如同精铁铸造,挥动间带起风啸;胸背开阔,肌群在动作时如同盘踞的猛兽轮廓起伏。皮肤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在汗水和药力反复打磨下的古铜色哑光质感,更显坚韧。

力量:曾经需要咬紧牙关才能扛起的装满污秽的巨大独轮木车,如今在突破某个临界点后变得轻巧许多。他甚至能单手稳稳扶住满载的车身,控制其在滑腻地面上的走向。(气力由微弱 → 小幅提升!)

耐力:兽栏最深处的粪污巨坑曾是地狱。但现在,装满一车车如同溃烂内脏般的重物、在足以绊倒大象的污秽“鬼道”上反复折返的炼狱劳作,在他身上似乎无法再引起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的呼吸更绵长,汗水流淌得更缓慢高效。(耐力由小幅 → 显著提升!)

抗击打:一天夜里,一块从腐朽木架上意外崩落的厚硬木板,带着沉闷的风声砸在陈砺后背上。碎裂声中,木板四分五裂!而陈砺只是身体向前微倾,发出一声闷哼,后背肌肉仅仅留下几道淡红的檩痕,迅速消失!那层无形的石质之感,愈发凝实!(体质微弱提升!皮肤韧性显著增强!骨骼密度微幅提升!)

终于,在一次将肉身逼至极限的深蹲爆发训练后,配合着浓缩药浴带来的、如同岩浆蚀骨般的剧痛洗礼——

老农炼体(残) Lv1 (100/200) → (100/200) 临界!

突破!老农炼体(残) Lv1 → Lv2!

效果大幅跃升:耐力(显著提升→强化级)、气力(小幅提升→显著提升)、体质(微弱→小幅提升)!

获得被动状态:「磐石之躯(初阶)」! (效果:体力恢复速率小幅提升!对钝器冲击(棍棒/拳脚/地面反震)抵抗力微弱提升!肌肉韧性小幅增强!)

一股远比Lv1突破时更加汹涌、更加精纯炽热、仿佛蕴含了大地厚土力量的洪流,猛地席卷全身百骸!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嗡鸣中变得更加致密粗壮,如同千锤百炼的合金钢索!骨骼深处发出细密的、如同岩石在压力下彼此嵌合的微响,结构更加紧密坚固!一股沉稳如山、无惧击打的力量感自然涌现!陈砺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指节分明,皮肤下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这就是系统赋予的、冰冷而确定的“磐石”!

这肉眼可见的惊人蜕变,尤其是兽栏事件后赵铁鹰那冰冷的“不坏”二字,让陈砺这块原本藏在污泥里的顽石,再也无法掩饰自身所散发出的、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的精铁寒光。

力量、速度、远超同期力士的完成任务效率、甚至那令人胆寒的沉稳……这一切都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刺伤了一些习惯了在泥泞中互啄的麻雀的眼睛。

“哼!装腔作势!不就是仗着运气好,戳死一头被人下过药的疯猪吗?瞧把他能的!”一个身材高壮、叫王魁的力士,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眼神阴鸷地盯着远处轻松将两人合力才能抬动的巨大青石锁拎起放下的陈砺背影。王魁来自边镇小家族,入司前练过几年不入流的硬功,自觉高人一等。被陈砺这个“卑贱泥腿子”在各方面碾压,那股邪火烧得他心肝脾肺都在疼。

“魁哥说的对啊!看他那副吊死鬼投胎的样儿,整天闷着头练练练,连个屁都不放,肯定是想着法子钻营往上爬呢!”

“呸!一个下贱力士,练再狠又能如何?没功法没丹药,到老也就是个看粪坑的命!还想当人上人?”

“听说他晚上也不睡觉,像个鬼似的在外面捣鼓,准没干好事!我看那鬣彘发疯没准就跟他有关!”

酸溜溜的讥讽、恶毒的揣测、充满嫉恨的眼神开始如同沼泽中的毒瘴,悄无声息地弥漫在陈砺周围。起初只是言语攻击,很快便升级为更阴险的小动作:

当陈砺挥汗如雨劈砍那些扭曲的木疙瘩时,会有不知哪飞来的石块“恰好”砸在他斧头的落点上,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发麻。

当他从深井中费力吊起满满一桶水时,绳索总会在快到井口时剧烈晃动,浑浊的井水泼洒出来,淋湿他全身,浸透他的劣质药散。(王魁身边的小弟所为,目标明确)

他去领每日口粮(那寡淡如水的稀粥和硬如石块的窝头),分量总会莫名少几分,甚至混入明显的沙砾(伙房有王魁熟人)。

他绑缚青砖训练的校场角落,会被人提前洒上一些滑腻的污油(像是动物油脂混了烂泥),试图让他在高速移动中失控跌倒。

对于这些阴暗的手段,陈砺的心境如同寒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嫉妒?不过是失败者对自身无能的悲鸣。他甚至连回击的欲望都欠奉。在他的“人形面板”认知里,这些行为如同蚊蝇嗡叫,根本无法撼动他对核心目标的专注力。面板上不断变化的数字,体内奔腾不息的力量增长,才是唯一的真理与坐标。

吴石头曾愤愤不平地提醒他小心王魁报复,陈砺只是淡漠地回了一句:“跳梁而已,何必理会。”便继续投入到深夜绑缚青砖的极限闪避训练中。那专注到近乎冷酷的眼神,让吴石头将后续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陈砺低估了人性阴暗面的黏稠与毒辣。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摩擦,在王魁等人心中却是无法接受的耻辱。尤其是在赵铁鹰那句“临危不乱,出手够绝”的评价在小范围内传开后,王魁心中的妒火与恐慌彻底燃烧了起来。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这个不知从哪个泥坑里爬出来的小子,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逼近、甚至可能超越他的位置!

一场专门为陈砺精心准备的风暴,已在阴云的深处酝酿成型,只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便要将这颗冉冉升起的“顽石”彻底碾碎在腥臭的泥沼之中。

王魁盯着陈砺那在月光下背负青砖、在障碍间辗转腾挪如同没有极限的身影,眼中闪烁着阴毒而冰冷的光。

“练?我让你再也练不成!”


嫉妒的毒蔓无声滋长,悄然缠绕着陈砺这块在污浊泥沼中逐渐显露锋芒的磐石。

那股由王魁心中酝酿发酵的恨意,终于如毒疮般溃烂爆发。他纠集了两名同样嫉恨陈砺崛起的力士,在阴暗角落里反复商榷着毒计。明面上的冲突?他们心知肚明那是取死之道。陈砺兽栏投叉、面对赵铁鹰尚能站直的冷硬姿态,以及那日益彰显的磐石般的体魄与力量,都如同无形的冰墙,让他们的忌惮远胜恶意。栽赃嫁祸,令其身败名裂、甚至永坠地狱,成了最“稳妥”的选择。

镇魔南衙,军规如铁!偷盗司内财物,尤其武器,乃十恶不赦之罪,轻则废功剥皮逐出南衙、沦为卑贱流民,重则就地处决、悬首示众!

机会,如同暗夜中的磷火飘然而至。司内新进一批精制短刃,乃是即将配发予外勤灰衣力士的贴身利器。此批凶器锋芒内敛,刀身隐现黑纹,暂时封存于校场旁的甲字库房中,日夜由两名当值力士轮守。

王魁眼中凶光一闪。他利用藏匿已久的半块劣质腌肉干,诱买通了一名值守力士的心腹,获知了库房换防时那短暂如游隙的疏忽。当夜,更深露重,万籁俱寂。王魁带着两名心跳如鼓的帮凶,鬼魅般潜至库房侧檐。他掏出一根早已磨尖的铁签——这技术,竟是暗中偷师于陈砺初学陷阱时撬动木桩的手法——仅几下灵巧的拨弄,那库房沉重的黄铜挂锁便发出一声轻微的机括跳动,“咔哒”一声,应手而开。沉重的木门无声滑开一条缝隙,三人如同滑溜的泥鳅钻了进去。片刻后,三柄冰寒刺骨、刃口闪烁着幽暗杀气的制式短刀被塞入破布包裹,库房门再次合拢,仿佛从未开启,唯余一丝淡淡的铁锈与新油混合的冰冷气息。

“狗杂种!力气大是吧?想往上爬是吧?老子这就给你铺条‘通天大道’!”王魁摩挲着冰凉如毒蛇信子的刀身,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快意,如同看着陈砺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藏到他狗窝里去!我看那根死木头怎么跟刑房的黑煞神讲道理!”

夜如浓墨,只余残月疏星。

王魁如同一只精于潜行的腐沼豺,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陈砺与吴石头栖身的那间低矮霉湿石屋。屋门虚掩,粗劣的木栓形同虚设。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屋内,吴石头粗重的鼾声如同破败的风箱,规律而深沉——睡死。至于陈砺的铺位?静如死渊,无人气。

“天助我也!”王魁心中狂喜,指尖微微颤抖,但动作却愈发利落。他如影般滑入门内,熟稔地避开门口堆放的杂物(这路线他白日早已暗中观察多次),精准地窜到陈砺那草席铺就的硬板床前。枯草编织的席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如同处理猎物的老练屠夫,小心掀开草席一角,将那三把裹着破布、散发着冰冷血腥气的短刃迅速塞入垫底的陈年干草之中,再仔细抚平复原,不留一丝被翻动过的痕迹。整个过程迅捷无声,比他在兽栏外布置那些拙劣陷阱时要精准专业百倍。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然退去。

翌日破晓,一声凄厉如裂帛的铁哨声撕裂了南衙凝滞的晨雾!

“紧急——集合——!!!”

队正孙彪炸雷般的咆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愤怒,瞬间引爆了整个力士营的恐慌!所有尚在睡梦中的力士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各自如同墓穴的石屋,在校场中央的黄土地上惊慌失措地列队。

高台之上,气氛肃杀如坟!孙彪叉腰挺立,脸色铁青。他身旁,是掌管库房、此刻面如黑铁的管事。而在阴影最深处,如同塑像般沉默矗立的外勤小旗赵铁鹰,一身暗青色劲装在微曦中宛如凝固的刀锋,那狭长冰冷的眼眸扫过场下,如同在清点待宰的羔羊。

“昨夜!甲字库房遭窃!失制式短刃——三把!”孙彪的声音如同刮骨钢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杀气,“镇魔重地,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鼠辈!司内震怒!即令——搜检!”他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交织的光芒,“尔等即刻返回居所!打开所有铺盖行囊!不得遗漏一草一木!若有藏匿、抗拒者,视同窃贼同伙,立斩不赦!”

力士队伍瞬间如同炸开的蚁群,惶恐奔回各自蜗居的石洞。

陈砺的石屋内。吴石头面无人色,双手哆嗦得几乎无法打开自己那破旧的包裹。

“陈…陈砺…坏了!坏了啊!”他猛地抓住陈砺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飘忽如同受惊的兔子,“我…我昨晚起夜…模模糊糊,好像…好像真看见王魁的影子…在咱们门口晃…就跟、就跟鬼打墙似的!”

陈砺瞳孔深处寒光一闪!王魁!他脑海中瞬间划过这数日来:劈柴飞石、井水泼溅、口粮被污、训练场油滑之地……所有的刁难如同散落铜钱,此刻被一条名为“栽赃”的黑线贯穿起来!

犬猎之术(残)Lv0 (25/100) 触发!经验快速梳理中…目标行为模式匹配:报复、栽赃、武器库!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危机模型在他“面板”中瞬间建立!

就在此刻——

“砰!”

破旧的木门被粗暴撞开!

孙彪如同一堵肉山堵在门口,他身后是两名如狼似虎、满脸横肉的力士,库房管事和仿佛融入墙壁阴影的赵铁鹰紧随其后,肃杀之气如潮水般涌入狭窄空间。

“丙七!丁九!打开!”孙彪厉喝如鞭,直指陈砺床铺。

吴石头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破铺盖和褡裢打开,除了几件散发汗馊味的破衣烂衫,几块硬如化石的麸皮碎屑,别无他物。

孙彪阴冷的目光转向陈砺,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审判意味:“到你了,丙七!”

陈砺面沉如水,心中警兆已达顶峰。但他没有退缩。在赵铁鹰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注视下,任何多余的反应都可能成为疑点。他沉默地俯身,缓缓掀开自己那张破旧的草席。

一抹刺骨的寒光骤然刺破昏暗!

哗啦——

三把黝黑森然、刀刃笔直、闪烁着幽冷厉芒的制式短刀,赫然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刀刃映照着窗口射入的惨白晨光,如同毒蛇盘踞在枯草之中,散发着致命的冰冷与……嘲弄!

“好——哇!”孙彪脸上爆发出巨大的狂喜和狰狞,仿佛猎人终于看见猎物落入陷阱,“陈砺!你这个小贼!人赃俱获!还敢狡辩?!给我拿——” “下”字未出口,他身后的两名力士已如猛虎扑食,粗壮的手臂带着腥风抓向陈砺的肩胛!那是足以捏碎普通人力士肩骨的擒拿技!

千钧一发!

陈砺腰背如崩簧炸响!基础步法 Lv1 (35/200)! 脚下如同抹油,在方寸之地一个精妙至极的侧滑拧转,险之又险地让开两只巨爪!动作简洁迅捷,如行云流水!

“等等!”陈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石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仅压住了孙彪的咆哮,更让那两名扑空的力士动作微微一滞。他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孙彪眼底:“这是栽赃!昨夜寅时末刻方归!彼时席下空无一物!”

“放屁!”孙彪恼羞成怒,“寅时末刻?夜深无人!谁能给你作证?莫非是梦里证人?!赃物在你床下!铁证如山!拿下!押刑房!!”

就在这混乱瞬间——

“赵…赵大人!我能作证!”吴石头不知哪来的勇气,在死亡的阴影下爆发,他猛地向前一步,指着陈砺,又指向王魁(正躲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却清晰:“昨夜丑时将尽(约凌晨一点多),小的闹肚子起夜,亲眼…亲眼见陈砺仍在西南校场角习练飞矛!木矛破空声刺耳!彼时月在中天!”他又哆哆嗦嗦地指向门口,“还…还瞥见王魁、李大锤那几个…鬼祟如鼠…在我等门前晃荡!形迹可疑至极!”

“吴石头!你血口喷人!!”王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从人群中猛地跳出来,脸色因惊怒而涨红如猪肝,“孙队正!此人与陈砺蛇鼠一窝!定是同谋!故意构陷我等良善!搜他!快搜他!赃物必然不止这三把!”

“对!搜他铺盖!”王魁的两个同伙李大锤和赵狗剩也立刻附和,眼神闪烁,试图混淆视听。

场面急转直下,石屋内外充斥推搡、污蔑与狂吼!孙彪脸色铁青,似乎更倾向于信王魁(或是早有默契),厉声吼道:“通通拿下!先押入刑房!大刑伺候!不信不招!”

两名扑空的力士再次狞笑着扑上,目标直指陈砺要害!旁边亦有其他力士奉命扑向惊惶的吴石头!

陈砺眼中寒芒炸裂!一股决死之念涌起!束手就缚便是人为刀俎!便是功散人亡!纵使暴露修为,也必须搏一个清白!右拳下意识紧握,老农炼体 Lv2! 澎湃的力量在皮下奔涌,足下生根,腰胯聚力——

“住手。”

两个字。

如同两块万载寒冰猛地相撞。

所有的喧嚣、嘶吼、意图扑击的身影,在这两个毫无情感、冰冷如霜的字眼响起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冻结法则束缚,瞬间僵滞。

赵铁鹰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移至屋内核心。他并未看混乱的众人,目光穿透混乱的空气,落在那三把寒光闪闪的凶器之上。

石屋内瞬间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赵铁鹰迈步上前,如同移动的雕像。他蹲下身,在陈砺的床边停下。修长而稳定的手指伸出,并未去碰触刀柄,而是精准地抹过其中一把短刀刀柄内缘的凹痕处——那是握持时拇指最常接触的位置。指尖抬起,凑近鼻端,微不可察地嗅了一下。

“陈旧汗渍,微腥,带有隔夜腌肉与劣质黄酒混合之气。”他声音平直,如同宣读卷宗,“与陈砺身上常年沾染的兽脂、木屑、草叶汁水之气息,迥异。”

旋即,他的手指拂过光洁的刀身。

“刃口全新,无丝毫划痕、卷刃、或撞击硬物所留白印。”他的目光扫过陈砺立在墙角的几根用作飞矛的木棍尖端,那里布满密密麻麻撞击草靶靶心后爆开的纤维裂痕和木刺倒卷,“昨夜寅时,西南角草靶群,三寸厚新靶七处深达二寸之矛痕犹在。”

最后,他那双洞察幽微的鹰眸,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光束,猛地锁定在门口处脸色煞白如纸、身躯微微战栗的王魁右手之上!

“王魁!你右手虎口茧皮,为何有新鲜压痕?其纹理,与这把刀柄内缠麻纹路,为何严丝合缝?”

“你之衣袍下摆,为何沾有甲字库房专用于门轴保养之特质桐油?此油气味沉厚,沾染衣物非半日难消。”

“昨夜丑时三刻,”赵铁鹰的声音如同丧钟,一字一顿敲打在王魁早已崩溃的神经上,“你于何处?!”

“扑通!” “扑通!”

接连几声膝盖重重砸地的闷响。

王魁面无人色,如同瞬间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烂泥般瘫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赵大人饶命!赵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鬼迷心窍!是小的…是小的偷的刀……栽赃!全是栽赃陈砺!饶命!饶命啊孙队正!!”

他身边的李大锤和赵狗剩也抖如筛糠,趴在地上磕头不止,供认不讳!

真相如血,淋漓刺目。

孙彪的脸色,如同生吞了一只活苍蝇般难看。他尴尬地盯着赵铁鹰冰冷的侧脸,又狠狠剜了地上那几滩烂泥,声音干涩:“赵大人…明…明察秋毫!卑职一时失察!险些…纵容宵小,冤枉良才!卑职…卑职这就将这几个腌臜泼才拖入刑房!严惩不贷!!”

赵铁鹰并未理会孙彪那点城下之盟般的“表态”。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陈砺身上。从事件爆发到此刻真相揭破,这少年脊梁始终挺得笔直如枪,神情沉静得可怕,唯有那双深邃的眼底深处,能窥见一丝极力压制、却如同地火奔涌般的炽烈怒焰。那并非恐惧,亦非狂喜,而是面对不公、劫后余生时,心灵被无形巨锤锻造后,更深层、更内敛的冰冷与坚硬。

“心性尚坚。”如同评定一件兵刃的材质,赵铁鹰留下四个字,转身离去。那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亮中,留下的却是更深沉的阴影与无形压力。

喧嚣散尽,唯余满地狼藉与人心的余悸。

石屋内,只剩下粗重喘息、冷汗浸湿衣衫的吴石头,以及静立如寒松的陈砺。

“陈…陈砺…吓…吓死小爷了…”吴石头抹着额头上瀑布般的冷汗,瘫坐在地上,后背靠墙,如同刚从溺毙边缘爬上来。

陈砺没有说话。他走到床边,俯视着那三把差点将他拖入无间地狱的冰冷凶器。草席掀开处,枯草凌乱,如同一个恶意的嘲笑。他缓缓弯腰,伸出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握住了其中一把短刀的刀柄。

冰冷!坚硬!刺骨!

光滑的刀身如同幽暗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他年轻的面庞——那张脸上写满了风霜、旧痕与新近磨砺出的、宛若磐石裂角的冷硬线条。

基础意志(坚韧)Lv1 (100/200)…临界点!

突破!基础意志(坚韧)Lv1 → Lv2!

效果提升:痛苦/恐惧抵抗力(小幅→显著)!新增:精神韧性(微弱)!专注力微弱提升!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意志洪流,仿佛破开混沌般从他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决堤而出!瞬间冲刷掉所有残余的惊悸、沸腾的怒火!刚才那电光火石的绝境求生、面对孙彪诬陷时的冷静陈述、在赵铁鹰冰狱般审视下的沉默抗衡、以及最终真相撕裂黑暗时内心那无声的、巨大的震荡……这一切,如同在万仞绝巅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雷的轰击!劫后余生的不是软弱,而是意志内核被反复淬火、锻造后,那百折千回、万劫难灭的纯粹硬度与冰凉!此刻的他,心灵如同一块被彻底锻开杂质的玄铁,坚硬、冰冷、沉重、无惧淬火!

手腕发力,“嗡!”短刀发出一声低沉清越的震鸣。

这世界,明枪暗箭,险恶远超兽栏妖窟!

力量,不仅在于举手投足开碑裂石!更在于勘破迷障、在生死一线间稳守心神!

更在于……磐石之躯之下,那千磨万击、岿然不动的意志熔炉!

他手腕轻转,刀光敛去,将短刀稳稳放回原处(司律森严,私藏凶器同样是取死之道)。

转身,对上吴石头那依旧残留恐惧的眼神。

“日后,警醒些。”陈砺的声音如同寒铁相击,平静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句话,既是对吴石头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警语。犬猎之术带来的观察力,在这场栽赃中提前捕捉到了蛛丝马迹,却还远远不够!必须更强!洞察秋毫,方能在刀丛中游刃有余!

窗外,朝阳已然跃出地平线,刺目的金光穿过狭窄的石窗,正好落在陈砺半边脸和他紧握的拳头上。那拳峰骨节嶙峋,古铜色的皮肤下,新生的筋肉如岩块堆叠。

一夜风波,仿佛未曾发生。

唯有时刻不曾停歇的意识面板上,各项数据清晰冰冷地跳动。

犬猎之术(残) Lv0 (25/100) → (32/100)!实战经验录入:栽赃陷害行为模式分析、环境伪装与痕迹清除观察力提升!

磐石之躯(初阶):体力高速恢复中!身体微创快速愈合!

陈砺眼中再无丝毫疲惫与侥幸。磐石之躯初成,意志升阶蜕变,但这……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快!更强!更深!

强大到足以将一切魑魅魍魉、一切魍魉鬼蜮……在碰触其磐石之躯前,尽数碾为齑粉!

变强之路,唯“肝”而已!面板所指,便是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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