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和人间的工作日不同。
人间的休息日只有两日,地府却有三日。
单这点来说,地府竟还很人性化。
这三天里,纪时身上的怨气慢慢地又变成了白色。
我疑惑地将他从上看到下。
纪时微扬着下巴,坦然接受着我的目光。
“你的怨气怎么又变成白色了?
难道我惹你不开心了?”
我这两天没做什么坏事啊。
“音音,我暂时不想去投胎了。”
纪时看着我,眼里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为什么?”
“我突然觉得,做鬼没什么不好的,自由自在,没有烦恼。”
我直直地盯着纪时,他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退缩和不确定,随后又坚定了起来。
我想我大约明白了。
“纪时,你竟然是个恋爱脑哈哈哈。”
我仿佛听了笑话般哈哈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止也止不住。
纪时恼羞成怒,命令我不准笑。
可我根本停不下来,我笑得弯了腰。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别笑了成不成?”
纪时蹲下来,双手捧住我的脸。
我对上了他的漂亮的眼睛。
一滴眼泪从我脸颊滑落,没入他的掌心。
纪时的手烫伤般瑟缩了下,叹气道:“许音,你怎么还能把自己笑哭。”
“纪时,那你就陪我做鬼吧,做一只逍遥又自在的鬼。”
我认真地看着他。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只要我能。
我在心里想到。
……入冬后,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我时常被冷得唇脸青白,无论穿多少衣服都不起作用。
这是三年来,我从未感受过的冷。
纪时经常想要抱我,都被我推开了。
在他怀里,我牙齿都打着颤,只觉冷意更甚。
他觉得奇怪,问我鬼竟然也这么怕冷吗?
我笑笑说,大约我已经是一只老鬼了吧。
这天纪时说想去看看他的父母,我便让他独自去了。
我在一棵树下打着盹。
不知怎的,近来我不仅发冷,还时常觉得困倦。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见一声叹息。
我艰难睁开眼睛,一个大胡子老人背手站在面前,担忧地看着我。
“前辈?”
开口才发现,我的嗓子竟然刀割似的疼。
这是,连鬼也有知觉了吗。
“孩子啊,先前被你吓死的那个人,还没有去投胎吗?”
我垂眸,摇了摇头。
老人一顿,脸上表情仿佛裂开般,“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又冷又困,身体还越来越轻了?
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那种?”
我的身体,确实变轻了。
我沉默地点头。
老人见我点头,突然天塌下来似的大叫起来,“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嚷了好一会儿,他停下来,按住我的肩,焦急道:“孩子,你赶紧带那个人去投胎,不然你就真完了。”
听他的话,我大致懂了。
“原来,鬼也会死吗?”
“不是死,是消亡。
人才会死,但对于人来说,死亦生,生亦同于死。
而鬼的消亡,是永不存在。”
老人让我好好做决定。
他说我还剩下五天的时间。
我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那就让纪时五天后再去阎王殿吧,那天刚好是工作日。
我不该嘲笑纪时的。
我才是那个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