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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人在修真界,带飞一窝美强惨 全集

安眠君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三月初七,春风送暖。弥漫四散的薄雾化为晨露,润湿这座连绵起伏的青山。偶有御剑的修士路过,定眼一瞧,山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与外表的寂冷大为不同。“陆仁甲,骨龄十四,无灵根!下一个!”沈迹来得很早,但她有点不耐烦了。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测灵现场,人多得很,就像是一群在圈里嗷嗷待哺的猪崽,闻着吃的味就来了。当然,她把自己也算进了这些猪的行列内。左等右等,好容易待修士唤了她的名字:“沈迹,沈迹在哪?”沈迹抬头,瞳孔蓦然一亮,像是通透的琉璃。只是没等她更进一步,背部被大力的推搡了下。“都让让!玉衡宗的小师妹来测灵根了!”来者浩浩荡荡,吵嚷着强行在拥挤的人海里开了一条路。人群中一阵哗然。差点摔个狗啃泥,沈迹皱着眉往后看去,正想骂人,有人拦住她:“...

主角:沈迹时见枢   更新:2025-06-11 1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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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迹时见枢的女频言情小说《谢邀,人在修真界,带飞一窝美强惨 全集》,由网络作家“安眠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月初七,春风送暖。弥漫四散的薄雾化为晨露,润湿这座连绵起伏的青山。偶有御剑的修士路过,定眼一瞧,山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与外表的寂冷大为不同。“陆仁甲,骨龄十四,无灵根!下一个!”沈迹来得很早,但她有点不耐烦了。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测灵现场,人多得很,就像是一群在圈里嗷嗷待哺的猪崽,闻着吃的味就来了。当然,她把自己也算进了这些猪的行列内。左等右等,好容易待修士唤了她的名字:“沈迹,沈迹在哪?”沈迹抬头,瞳孔蓦然一亮,像是通透的琉璃。只是没等她更进一步,背部被大力的推搡了下。“都让让!玉衡宗的小师妹来测灵根了!”来者浩浩荡荡,吵嚷着强行在拥挤的人海里开了一条路。人群中一阵哗然。差点摔个狗啃泥,沈迹皱着眉往后看去,正想骂人,有人拦住她:“...

《谢邀,人在修真界,带飞一窝美强惨 全集》精彩片段




三月初七,春风送暖。

弥漫四散的薄雾化为晨露,润湿这座连绵起伏的青山。偶有御剑的修士路过,定眼一瞧,山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与外表的寂冷大为不同。

“陆仁甲,骨龄十四,无灵根!下一个!”

沈迹来得很早,但她有点不耐烦了。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测灵现场,人多得很,就像是一群在圈里嗷嗷待哺的猪崽,闻着吃的味就来了。

当然,她把自己也算进了这些猪的行列内。

左等右等,好容易待修士唤了她的名字:“沈迹,沈迹在哪?”

沈迹抬头,瞳孔蓦然一亮,像是通透的琉璃。

只是没等她更进一步,背部被大力的推搡了下。

“都让让!玉衡宗的小师妹来测灵根了!”来者浩浩荡荡,吵嚷着强行在拥挤的人海里开了一条路。

人群中一阵哗然。

差点摔个狗啃泥,沈迹皱着眉往后看去,正想骂人,有人拦住她:“等等,别跟他们计较。”

她侧目,拦着她的少年眉目俊美,唇红齿白。

那双晶亮的眸子仿佛有电光跃动,睫羽纤长生色浓艳,又似蝶蹁跹,灼得人肌肤生疼。

是一个发着金光的灵魂?

沈迹眨了眨眼睛,那双琉璃眸深邃了一刻,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孩子相当自来熟,直接拉着沈迹絮叨:“看到没,那是玉衡宗掌门收养的凡女,全宗上下都宠着她,普通人抢不过她的。”

玉衡宗?好熟悉的名字。

按下心中诧异,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众多仙气飘飘的宗门弟子将那小师妹团团包围。

偶然窥得半点容貌,也是清丽可人的模样。

分明只是测个灵根,却来了足足二十人,果然是掌上明珠,千娇万宠。

被插队的倒霉蛋·沈迹眉心一跳。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什么玉衡宗小师妹,这是她胎穿玛丽苏修仙文的第十四年啊。

来不及犹豫,沈迹拽住少年的领子,眼神沉了沉:“请问,她是不是叫沈轻轻?”

突然被卡喉脖,少年缩起脖子:“的确是。”

得到准确的答案,沈迹轻笑了一声,冷静得可怕。

沈轻轻,玛丽苏修真文的万人迷女主,全世界都爱她。

而沈迹,她是沈轻轻的庶妹,炮灰女配。

八年前,原著里的沈迹在村子的小溪边救了玉衡宗的大师兄,结果沈轻轻承了她的恩情,成了玉衡宗最受欢迎的小师妹。

仅仅这样,沈迹的反应不会如此激烈,关键是后面的剧情。

女配顶着三灵根硬要进玉衡宗的内门,可是沈轻轻一见她就瑟瑟发抖各种嘤嘤嘤,裙下之臣/大师兄看沈迹不顺眼直接噶了。

哪怕后来知道了沈轻轻是冒名顶替,大师兄温柔又深情地摸着少女的头说:“女人,就算你没有救我,我的心也只会为你跳动。”

沈迹:…什么究极霸道仙君爱上我文学。

这种俗套的话本十年前就不流行了吧?

她捂住胃,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

那群玉衡宗弟子众星捧月般把沈轻轻送到测灵石旁,径自忽略沈迹,堂而皇之就要开测。

为了测灵根,已经等够五个时辰的沈迹轻轻推开好心少年,她把关节拧得咔咔作响。

少女面无表情地道:“打扰,我要开始发疯了。”

被浓重的杀气惊到,少年后退一步,嘴里却说着:“你要不要冷静一下啊?!”

沈迹没吭声,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扩音符,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行为举止完全违背了那副清冷的容貌。

她清清喉咙,手指怼了怼插队弟子的背道:“喂,前面的,能听得见吗,看得到我吗?”

清亮的声音被扩音符放大数倍,如雷贯耳,准确无误钻进耳膜。

沈轻轻动作一僵。

全场三千人齐刷刷转头朝沈迹看过去,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北国土里的大葱,那场面甚是壮观。

被几千人盯着,沈迹一点都不带虚。

情况不对,玉衡宗众人缓缓探头,“?”

却听她淡淡地道:“哦,我还以为你们都看不到我呢。”

“所有人都在排队,是什么让你们忽略了全场三千人焦灼的等待?”

先是被少女仙姿玉骨的容貌一摄,缓过神来,玉衡宗的大师兄楚安表情逐渐阴沉,“不知你是哪路仙门的弟子?”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走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突然被来路不明的普通人言语攻击,哪里不恼?

“我?我只是万千凡人之一罢了。”

沈迹不惧他的气势,一张嘴叭叭叭的输出:“请问大名鼎鼎的玉衡宗是提前预约了?插队能给你们带来快乐吗?插队能让你们的修行更顺畅吗?”

一番话下来说得玉衡宗的脸色臊红,他们哪可能提前预约?

“大师兄,你跟她废话做什么!”玉衡宗的弟子脸色难看至极,旋即想要动手。

其他人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沈迹眨了眨眼,“等等等等,你不会是要对在场三千苦主释放威压吧?”

她叉着腰,阴阳怪气:“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要当场吐个血,以表尊重?”

吐血?这可不成。

涉及到自身利益,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群顿时不满意了,“玉衡宗就这点气量?”

“插队本来就是他们不对,现在还要对凡人下手,真恶心!”

“对啊,本大爷在这站了六个时辰,他们才来几分钟?”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前者不争不抢!”

沈迹身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少年眯着眸子,“玉衡宗这么大个地儿,不会连块测灵石都没有吧,还是说想装波大的?”

玉衡宗都是性格高傲的,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有人恶狠狠地剜了沈迹和少年一眼,“我说,你们这些庶民,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争?”

这话有些过了,本想置身事外的沈轻轻急忙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师弟!”

但庶民们都听见了,冲玉衡宗投来鄙夷与愤怒的目光。

不管他们有多难堪,少年嗤笑了声,继续道:“要入土了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沈迹朝他竖起大拇指:“挺会讲啊。”

少年投过来的视线中饱含好奇,他兴致勃勃地道:“我叫盛玺。”

负责测灵根的修士看得一愣一愣的,终于从混乱中恢复了清醒,他用力地拍了拍案板:“肃静!这里不是酒楼客栈,有什么矛盾私下解决,到底谁先?”

沈迹绝不吃哑巴亏。

她一直不松口,躲在众师兄身后的沈轻轻气得不轻,原本白皙的小脸涨成了猪肝色,她高声道:“让她测!”

区区三灵根,她不信沈迹能测出什么花来。

顶着玉衡宗几乎能杀人的目光,沈迹内心丝毫不慌,虽说故事里的沈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三灵根。

但…凡事留一线。

就在她把手放在测灵石的前一秒。

热情的吃瓜群众纷纷开口:“加油啊,我看好你!”

“等会要是玉衡宗暗算,我帮你善后!”

也有好心人道:“少年勇气可嘉,没有灵根也没关系,等会找我我罩着你!”

盛玺更是眨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眼说:“只要你测出灵根,一声令下,我们立刻拥护你为新的草根火凤凰!”

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什么草根火凤凰…当她是特种兵吗?

沈迹:“我谢谢你啊。”




当那双手搭上玉琢的测灵石时,修士愣了愣。

骨节分明,通透温润,竟不知是玉石雕琢还是浑然天成。

水中月作骨,镜中花为貌。

待场面静了下来,众人才看得出少女的不凡。

沈迹其人,不仅名姓莫辨,连骨相也是一等一的冷清,好似春日将化未化的雪,风一吹,便是扑面而来的冰寒彻骨。

原本有些讶异她的鲁莽,盛玺认真地想,这家伙不开口的时候,外表还是很能唬人的。

很快,在万众瞩目下,测灵石焕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骨龄十四,变异风灵根满值,先天星诀体!”

这位年轻的大能修士震惊地拢了拢自己并不存在的长胡须,“满值可贵,虽说风本性劣,究其根本也算至真至纯,倘认真修习,将来必成大器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连带盛玺看她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修真界当下灵根有八,常规的便是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却是变异灵根,这种灵根的延展性和上限更高,所以也更罕见,一万人中出一个都是撞了大运了。

紧接着,修士慷慨地一挥手:“你想去哪个宗门,只要你入宗,亲传弟子位置跑不了。”

变异灵根又是满值,不管到哪儿都是一块香饽饽,恐怕沈迹才出了这个地儿,就会被守在门口的各宗招生淹没。

比起去向,沈迹更在意他口中的灵体,她乖巧举手:“请问星诀体是什么?”

修士神神秘秘地摇头:“暂时不能说,总之不影响你修炼。”

“那行,我再看看。”沈迹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细长的眉眼也跟着耷拉下来。

再看玉衡宗一众神情难堪。

沈迹都没做什么,但他们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二师兄江燃磨了磨牙:“还真让她走了狗屎运了!”

天才少见,人多眼杂,他反而不好再对沈迹动手。

正欲说些什么,却看见小师妹的眼睛陡然明亮,江燃心中顿觉怪异,沈轻轻这是什么表情?

不像是不满,也不是嫉恨。

静默许久,沈轻轻拍了拍江燃的肩膀:“二师兄,我们回宗门吧。”

“不测了?”大师兄问她。

沈轻轻望着碧蓝的天空,呼出一口浊气:“不测了。”

说罢,她拽住大师兄的衣角,可怜又可爱哀求地大声道:“师兄,我不喜欢她,别让她入玉衡宗!”

大家都听见了这句话。

沈迹知道,沈轻轻是故意的。

大师兄没有被爱情完全冲昏头脑,毕竟是单灵根的少年天才,他犹豫不决:“这…恐怕不妥。”

但沈轻轻再拽着他袖子温软耳语一番,玉衡宗全体就眼神不善的将沈迹排除在外。

玉衡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资源优越人才济济,但凡有点门路的修士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对别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沈迹只是眯着眼睛微笑,像是狡黠的小狐狸。

在众人惋惜或不平的注视下,她道:“求求了,把你们的自信就分我一半吧。”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玉衡宗了?

倒显得他们自作多情,玉衡宗的弟子们一哽。

江燃维持着最后的脸面,不屑道:“不过是死鸭子嘴硬,我们走!”

说来也巧,盛玺就在沈迹后面。

修士抬眼看见盛玺,再看旁边杵着跟个木头一样的沈迹,就知道这俩估计投缘得要入同一宗。

测灵石再度亮起。

他漫不经心地宣布着结果,“骨龄十三,又是变异雷灵根…?!”

“怎么还是满值!?”

听见满值二字,玉衡宗的大师兄脚步一停,想招生的心又蠢蠢欲动。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满值的变异灵根天才。

天才百年不现世,今天一出就出了两个。

已经听惯双灵根,三灵根的声音,突然来了两个资质奇佳的少年,哪怕是旁观者都震惊得有点神智恍惚了。

当事人盛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追上了沈迹。

少年逆着人流,在一众凡人敬仰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停住步伐的大师兄楚安摆出仙风道骨的模样,扬起下巴,他倨傲道:“你想入我玉衡宗…”

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无情掠过。

突然变得透明起来的楚安:“......”他抬起脖子,注视着远方两个越走越近的少年,动作生涩仿佛锈了的铁块。

盛玺赶上沈迹,便自来熟地发问:“我们去哪个宗门啊?”

余光瞥到僵住的玉衡宗众人,沈迹转了转眼珠子,狡黠道:“反正不是玉衡宗,人家不欢迎我们。”

一句话让玉衡宗损失今年最强的两个天才,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师尊打个半死!

楚安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知道变异灵根的含金量,江燃强颜欢笑:“大师兄,没事,资质好得多了去了,也不少他们俩。”

多?楚安颤颤巍巍地看了他愚昧的师弟一眼。

那可是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的变异灵根。

江燃本人是火灵根,可他根值才七十啊?!

现在他悔得肠子快青了,早知道之前就不争什么是非。

他们全宗就没有满值的修士。

不忍打击愚蠢的师弟,楚安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痛苦地加快了脚步,灰溜溜的逃离现场。

目送着玉衡宗一行人狼狈出了门,少年又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他饶有兴致的模样:“这群人是跟你有仇吗?”

“唔,大概?”沈迹歪着脑袋给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旋即,她又补充:“不过惹到我他们算是踢到棉花了。”

“哈?你对自己的定位也太不清晰了。”盛玺大惊:“棉花,哪有会咬人的棉花?”

沈迹弯唇,清冷的脸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说错了,是棉花糖。”

棉花糖是甜蜜的陷阱。

只要粘上,就会阴魂不散,黏黏糊糊。

刚开始摸上去是甜的,可不及时清理的话,就会随着时间的发酵散发出可怕的气息,从而惹上更大的麻烦。

少年眸光流转,凤眼微微上挑。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他睁着无辜的瞳孔,认真转移话题:“所以你究竟想去哪个宗门?”




想起来原著剧情介绍过的七大门派,沈迹声音平静地道:“你觉得摇光宗如何?”

盛玺愣了愣,“摇光吗…”

很快,他露出一副难搞的表情:“虽然也是七大强宗之一,但它近些年很落魄啊。”

修真历三零七零年,经过几位前辈的力挽狂澜,世界变得稳定。原本充沛的灵气不比从前,灵石灵脉的价格随之暴涨,成为千金不换的奢侈品。

紧接着,修士们修炼的速度大大减缓,飞升的大能一年更比一年少。

如今的修真界七分天下,分别是玉衡门,开阳派,天玑谷,百疏宗,流权宗,璇目宗,最后才落到被沈迹选中的摇光门。

而权力之上,是比七门更高一级的两个存在,北罗盟与计星会,这两股势力与七大宗派合并为九曜。

盛玺仔细介绍了一番,本以为如此就能让沈迹知难而退,哪知少女清冷的眸子越发亮了起来:“我没记错的话,摇光本该是七星之首吧?”

盛玺犹豫片刻,回答:“是没错,但…”那已经是过去时了。

“我决定好了,就去摇光!”

沈迹递给盛玺一个肯定的眼神。

迎难而上是她的一贯作风。

思绪百转千回,盛玺也不再迟疑,他像是被沈迹点燃了某种不知名的斗志,“也是,待在大宗派也未必能公平正义,走,我带你去摇光宗!”

说罢不待沈迹反应,他光速点燃传送符,下一秒,两人消失在原地。

二人不走寻常路,出口处的人扑了个空。

天玑谷的弟子面面相觑:“不是说今年有两个变异灵根的好苗子吗?”

“按理来说,差不多出来了。”

自然也有知晓内情的好事者叫住玉衡宗一众,“楚兄,你看见他们出来没?”

深觉脸疼,楚安气压更沉,“…不知道。”

这次,玉衡宗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

传送符相当好使,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碧水云天,偶有白鹭惊起,荡起密林层层波光。

呼吸着林间新鲜的空气,沈迹不由感慨了一句:“据说摇光宗依湖而建,格外山明水丽。”

“只是奇怪。”盛玺皱眉,瓷玉般的俊美脸庞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旁的宗门都会种点松柏翠竹,摇光宗为什么选了梦见木?”

梦见木很漂亮,颜色是淡雅的紫,风一吹,就变成一片紫色的海洋,轻盈曼妙。

但它开花时常常致幻,心智薄弱者易被迷惑,拖入旧日回忆。

略过一洼水汪汪的青石小谭,沈迹未开口,便听得不远处有人说话。

“你们是新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听声音像是摇光宗的前辈。

拜师要有拜师的样子,沈迹反应极快,收敛目光,道:“前辈好,在下沈迹,前来拜师。”

这么恭敬?

盛玺讶异她态度转变之快,所以果然和玉衡宗有仇吧。

远处那人不再出声,脚步声却逐渐逼近。

阳光穿过林间,落进地表的水潭,又往上折射出绮丽的丰富色彩,微风抚开一簇长得正盛的梦见木枝丫。

那一束光线便降临在他的面上,毫厘不差。

沈迹和盛玺齐齐一怔。

若单说容貌,洗髓伐骨,修真界少不了出挑好看的修士,沈迹自己就算一个,盛玺同样不差。

但眼前的人很特别。

少年的容貌浓艳摄人,精致无暇宛若人偶。那双眼睛深邃而美丽,分明是罕见的琥珀色彩,所见之处,却处处皆生寒,死死沉沉。

更令人觉得违和的地方,便是少年身形清瘦,却着极其不合身的月白衣,原原本本地包裹住他的身体,以及…他的手部。

这才是沈迹和盛玺愣住的原因。

少年阴郁地瞥了来者一眼,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时见枢。”

语速之快,盛玺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说罢,不问二人资质,也不管他们说些什么,甚至没有给他们一个正眼,时见枢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见到这么高傲的人,态度又极其敷衍,要是正常人,第一反应多半都是心中不爽,性格同样骄矜的估计要得直接提桶跑路。

可惜沈迹和盛玺都不是正常人。

时见枢也是存了这种心思,才如此潦草的应付他们。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后面两个家伙一眼,俱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啧。”

少年不耐烦地蹙眉,越发加快了脚步。

捧住一片紫云般的落叶,盛玺惊叹出声:“有趣,果然有趣。”

少年纤长的睫毛上下翻飞,一双凌厉的凤眼因为兴奋染上绯红,异常而妖冶。

“摇光宗居然把梦见木作为迷宫的一环,这设计真是别出心裁。”

倘若翻动落叶的一面,眼前的景色就会变化,若是踩中不好的落叶,脚下便会出现一个不知通往哪里的黑洞。

盛玺近乎着迷地盯着叶子的脉络,眼底的漆黑蔓延成浓郁的一团。

这里的每一片落叶都暗藏玄机。

随即,他又嘀咕出声:“不过…走那么快干嘛,也不怕我们迷路。”

沈迹沉默了片刻:“…没看出人家是故意的吗?”

显而易见,时见枢不欢迎他们。

“啊?”盛玺挠了挠头,说实话他还真没看出来。

迷宫吸引了盛玺绝大部分的注意,但沈迹选中摇光宗,可不是无心之举。

少女疏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梦见木,朦胧的原著剧情再次在大脑浮现。

众所周知,女主的幸福生活全靠同行衬托。

而从高处跌落的摇光宗就是惨惨的,人均美强惨对照组。

摇光宗的大师兄林惊木在大比时被人暗算落败,失去了七星之首的名头,因为灵根被废,终生无法修炼。

至于前面与她同岁的少年…是名剑修,时见枢擅炼器,却在七岁外出时被邪修废了手,筋脉尽断。

时见枢落下心病,从前的惊艳绝伦的天生剑骨,连剑也拿不动了。

源源不断的生源是支撑宗门的根基,仔细养养也许摇光宗还能重回巅峰,但坏就坏在,摇光宗宗主身上有不可洗去的污点。

没错,关键时刻宗主他叛逃了,还背了个献祭修士的罪名,这一逃就是十年。

大师兄废了,师父叛逃了,小师弟也倒了。

颇有天赋的二师兄谢瑾枫自然撑起了宗门重担。

可他生性潇洒,说话直来直去,也绝不会在师尊被谩骂时隐忍不发。

惹了太多人,谢瑾枫在某次突破时被落井下石,他的修为直接倒退至引气时期,心魔渐生,再难抬起头做人。

死对头玉衡宗蒸蒸日上,摇光宗却恰恰相反,宗主叛逃后,许多入门的弟子就跑路了,后来能挑大梁的二师兄也倒了。

树倒猢狲散,摇光宗从声势浩大的千人大宗到每年的宗门大比都凑不出一支队伍参加,转变的过程当真让人唏嘘。

叛变的师父,残废的大哥,摆烂的二哥,还有破碎的他。

这也是沈迹不与时见枢计较的缘故,时见枢已经很惨了,她何必添堵。

而且吧…关于摇光宗的败落,是不是有点太巧了呢?

究竟是人为还是命数,沈迹持保留意见。




尽管时见枢看起来冷淡疏离,可当余光注意到越走越慢的沈迹和盛玺,他仍旧悄无声息地放慢了步调。

这一幕落进沈迹眼中,她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明摆着不欢迎他们,时见枢完全可以更任性些。

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怎么说呢,明明也很不耐烦,还是保留了内心最后残存的善意。

望着前方的背影,沈迹忽然决定尽自己所能,帮未来的同门一把。

就当是好人有好报。

正值初春,梦见木馥郁的香气铺满了整条石板路,蜿蜒至远方,偶有灵蝶栖息枝头,也是一触即散。

三人一行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摸到摇光宗的门槛。

待两人都站定了,时见枢眼神凉薄地盯着他们瞧,半晌,又不知为何抿了抿唇,“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沈迹脑门上方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盛玺也惊讶道:“这一路走来寂静无声,原来摇光宗还有其他人?!”

这家伙说话不过脑子,沈迹没来得及拦,就看见时见枢平静的脸陡然闪过戾气,那双琥珀般的瞳孔越发幽深。

是杀气。

话一说出口盛玺就后悔了,他呐呐地低下头:“抱歉…”

时见枢的眼神变来变去,终是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沈迹抱肩:“你把人家惹毛了。”

盛玺大惊:“…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沈迹盯着盛玺看来看去,心中暗下结论:应该是个世家子弟,人倒不坏,但从小没受过挫,所以做事毫无章法。

两人僵持之际,一道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凭空而来:“放心吧,见枢没生气。”

闻声,沈迹与盛玺齐齐转头。

那是一位灰衣老者。

说完这句话,他就止不住地咳嗽着,右手握拳抵在嘴边,眼尖的人能从指缝窥见鲜血溢出。

见状,沈迹也顾不上猜来人是什么身份,连忙从布兜里掏出一粒回春丹,塞进老者手中。

盛玺神情一凛,立刻收了吊儿郎当的做派,上前道了句“叨扰”便搀扶住老者的手臂,靴子勾过屋内唯一的木凳,这才缓缓叫他坐下。

无意碰到老者冰凉的脉搏,少年眼神闪了闪:这个人,没有丁点儿修为。

生吞丹药容易黏喉咙,但是沈迹找来找去,愣是没看到哪有茶水的痕迹。

甚至有只不怕生的老鼠爬到沈迹的胳膊上,她倒拎起老鼠尾巴,然后呆了呆:这是有多久没收拾了?

便听见老者说道:“不用找了,摇光宗久不待客,他们几个也不爱喝茶。”

说罢,他长叹一声,把回春丹塞进口中。

沈迹和盛玺步调一致地止了动作,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久不见客,林惊木用模糊的视力仔细地端详着面前两个少年,一个冰肌玉骨,一个至诚至衷,他心中暗叹一声,这样好的苗子,摇光宗怎么留得住?

再是惋惜,林惊木也没有要骗他们进宗门的意思:“你们二人是确定要拜入摇光宗?”

“有那前车之鉴,如今的摇光宗上下加起来不过一巴掌的数,我们宗没有什么资源,只会误了你们。”

前车之鉴是指宗主戴罪叛逃,成为修真界耻辱。

沈迹知道,盛玺只会比她更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站直了身体,沈迹道:“您所说的我早已知晓,但我是一定要入摇光的。”

“要问缘由,就是我相信摇光宗。”

没想到能得到答案,林惊木怔愣一瞬。只因他察觉到了面前人坚定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少女眼神清澈,毫无杂念。

触及她真诚的眸子,林惊木无端出了神,只因为这样的信任,连宗门亲传弟子都不能完全说出口。

长期生活在灰暗的世界里,他都快忘记摇光宗从前是多么光明灿烂了。

比起剧本,沈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信摇光宗不是全员恶人,宗主没有献祭修士成就自己,她不信剧本是一成不变的。

那剧本还说她是个恶毒恋爱脑,可沈迹现在清醒得很,甚至她的灵根都不是三灵根。

盛玺左看看右瞧瞧,发现沈迹抢跑了,连忙道:“我也一样。”

沉默许久。

“摇光宗七年没开张,未曾备下拜师礼,我便以凡人之躯许你们一个承诺。”林惊木说这话时,眼神掠过了不着调的盛玺。

他的语气轻柔,“一年之内,你们随时可以退出门派。”

这是林惊木作为普通人能给他们唯一的东西:承诺,亦或者是退路。

好不容易让他松口,沈迹和盛玺重重地朝他磕了一头:“谢长老!”

“我可不是什么长老。”林惊木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如若不介意,你们也可唤一声我林师兄。”

林师兄?摇光宗的大师兄林惊木怎么会衰老成这样?

少年心中明了,总算知道他方才摸到林惊木的脉搏为何会是那样,与此同时,他变得格外沉默。

童年时,盛玺也曾经听过摇光的林惊木是如何如何的少年有成,天资是如何如何百年难见,可今时今日…

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安慰,鼓励,还是同情?

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望着他两鬓的霜雪,沈迹的太阳穴猛猛跳,她迅速低头,心里想法如电流快速窜过。

按剧情来说,满打满算他才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好年华啊,怎么就行木将就到这种地步了!

只是灵根残缺,身体断不会如此衰弱。废了他不成,还要他命。

沈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究竟是谁在暗中窥伺摇光宗?

少女思绪百转时,林惊木已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见枢那孩子从前性子就闷,不爱与人打交道,后来…”

未尽之语,在场皆知。

余光没有错过门外一闪而过的月白衣衫,林惊木略感欣慰地笑笑:“但他本性纯善,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相处,其他都不打紧。”

沈迹沉静的道了声是,外向的盛玺却打着包票说会护同门周全。

将宗门的百科令牌交给两名新弟子,婉拒了他们的帮忙,林惊木饱含歉意地说:“抱歉,本该是我带你们参观宗门的。”

待林师兄离开现场后,沈迹垂眼,忽然发现那只老鼠不见了。

蠢蠢欲动的盛玺小声问她:“你在看什么?”

沈迹收回视线,迟疑道:“就…一只跑了的老鼠?”

“老鼠有什么好看的?”少年朝她投来怪异的目光,然后自恋道:“还不如多看看摆在你面前的这张盛世美颜!”

沈迹无语:“大傻春,懒得喷。”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夏天蟑螂猖獗要咬人,却忘了春暖花开时蟑螂也急着冒头。”

梦幻般的紫色花木中,少年脚底好似安了弹簧,原地起飞,从这个角落窜到那个角落。

明明气候湿润又舒适,盛玺的额头却缓缓滑下一滴汗珠。

看着他像个兔子一样跳来跳去,沈迹挑眉:“你——怕蟑螂?”

“…也不是怕!”少年嘴硬地反对,耳垂飞上一点红:“你不觉得它长得特别让人,呃,让人不寒而栗吗?”

“你说是就是吧。”沈迹无所谓地耸肩。

无视了吵闹的盛玺,少女从容地屈膝,捡起被碾碎的紫色花叶,琉璃般的眸子透出一丝迷茫:“不过…梦见木丛中也会有蟑螂吗?”

原本两人是来熟悉宗门环境,走一走迷宫,才不会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

微风轻轻吹过来,林海便哗啦啦地作响,卷起沈迹眼前的一地落花残叶。

“叮——”

忽听得风铃脆响,回荡不绝。

此时的沈迹正不耐烦地扒拉着瑟瑟发抖的盛玺,她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应该是时见枢挂在门口的风铃,它叩响了梦见木,这代表有人来了。

盛玺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说:除了他们,宗门居然也会有其他客人?

不是盛玺有偏见,自从宗主叛逃,摇光宗就成了修真界的耻辱,人人避之不及。

思量片刻,沈迹敛眉:“人多点也好,有了人气,宗门才不会被蟑螂侵扰。”

不等盛玺张口说话,她便撑着下巴道:“盛玺,我有一个主意。”

那双通透的琉璃眸突然亮起,像是天边划过的流星,璀璨,但转瞬即逝。

没有错过沈迹的眼神,盛玺侧过脑袋问她:“什么?”

沈迹屈起食指,叩了叩面前的梦见木,惊起一树繁花与灵蝶:“我们一起壮大摇光宗吧!”

摇光宗现在这个情况,无异于天方夜谭,盛玺果然嘟囔道:“哇,感觉很麻烦,人手也不够…”

“但我喜欢迎难而上。”

眼看着两人快到门口,盛玺问:“问题来了,等会谁接待他们?”

这是个世纪难题。

话一出口二人都沉默了。

林惊木身体不好,谢瑾枫到现在都没见人影,他俩才入门多久啊,更不合适。

沈迹清冷的脸上透出一缕无奈:“这种情况只剩下时见枢了。”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时见枢的联络方式,沈迹一边说着见招拆招,一边来到梦见木的外围。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喧闹不止的动静,沈迹心下一紧,听起来不是两三个人。

盛玺无声道: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无须示意,盛玺背过身,触下宗门令牌的紧急键。

做完这些,少女才从繁茂的梦见木林中漫步而出,声音鹂亮:“不知来者何人?”

喧闹声戛然而止。

很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道:“沈师姐,我们是来拜师的!”

沈迹愣住,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没有听错吧?

摇光宗多少年没开张了,就今年收了两个弟子。

她抬眼望去,看见了一个,不,是乌压压的一群少年。

这群少年,有高有低,有男有女。

为首的是个女孩子,她黑云般的发间别了朵鹅黄绢花,花蕊却镶嵌着一圈透明的水钻,在阳光下尽显华彩。

杏仁般的大眼睛,肌肤白嫩,更别提耳垂那颗货真价实的东珠,怎么看怎么像谁家的小姐溜出来玩了。

沈迹轻咳一声,强调道:“这里是摇光宗。”

女孩子却说:“我们都知道,因为我们都是为了你来的。”

沈迹:“?”

她定睛一瞧,女孩身后的十来个少年都齐齐点头,满是赞同。

“不是,你们…?”她沈迹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不就是在测灵根的时候小小的怼了一通玉衡宗?

盛玺缓缓目移:“你管那叫小小的?”

沈迹风中凌乱,却见曲存瑶,也就是女孩反手掏出一块灵玉符,“现在修真界的论坛已经疯啦,全在讨论你!”

有人把沈迹怒怼玉衡宗的画面录了下来,发到了论坛上。

沈迹接过冰凉的灵玉符,一眼便看见了论坛飘红的帖名:惊!年度最佳爽文现世!怼完最大势力玉衡宗后我成了变异灵根天才!

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谁,沈迹尴尬地抠脚,退出帖子:“好浮夸的名字。”

盛玺却挤了过来:“诶,别退嘛,让我看看他们怎么说的?”

修真界论坛包罗万象,每个修士都能在此交流,此刻却因为沈迹集体停摆了。

沈迹说的对啊,她不讲我可能真的麻木地看他们插队。

因为习惯了嘛,第一宗哪有那么好惹。

他就是联盟我也要骂,大家都在等,凭什么他有特权?难道我们普通人生来就低人一等?

只有我担心沈迹得罪大宗,无路可去吗?

啊,楼上是不是低估了变异灵根的威力?修真界早就不是过去的修真界,这样的天才更是八竿子捞不着一个。

题外话:沈迹和那个雷灵根的脸都有点卓越了吧,想当颜粉…

很快,沈迹关掉了论坛。

虽然表面镇静,虎牙却不由地磨着下唇,怎么说呢。

她还以为大家都会偏向玉衡宗,这倒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但也不排除有心之人的跟风。

“我们是你的粉丝!”曲存瑶开心道:“所以来投奔你啦!”

“这个理由——”实在不靠谱,沈迹笑着就想婉拒,直到少年低哑的声音不疾不徐,灌入她耳中。

“在下知晓摇光宗饱受诟病,也许事情并不是过去想的那样,眼睛,会欺骗感觉。”

说话的人是个同岁的少年,雪肤…雪发?

他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咬字清晰得有些刻意。看起来气质清隽又干净,眸子黯淡,无端有些空茫。

沈迹不太确定的想,应该是个脑力派。

既然给出了值得侧目的答案,沈迹便真正正视了他们,她问:“你们俩叫什么?”

少年身姿挺拔,黑衣背后装着不明行囊,头发雪亮的白发在阳光下变得滚烫而透明。

他不卑不亢地答:“在下黎极星,黎明的黎,星光的星。”

戴着鹅黄绢花的女孩则是盈盈一笑,甜美道:“曲存瑶,师姐可以叫我瑶瑶!”

紧接着,女孩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你果然和论坛说得一样好看啊…”

沈迹扶额,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她摆了摆手:“我暂且担不起这名头,你得过了他的关才行。”

摇光宗的确缺人,却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他?”

黎极星身后,十来个半大少年面面相觑。

他是谁?

曲存瑶正纳闷着,瞥见不远处树影轻摇,她猛然抬眼。

那人眉眼锋利,半张脸隐没梦见木的余荫下,另一半却暴露在阳光下,一面是阴影,一面是纯白,是当之无愧的仙姿玉骨。

他抬眸,望过来的那双琥珀色眸子毫无波澜,反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皮囊虽好看,却毫无生气,活像一具人偶。

这样的人只需一眼便难以忘怀。

直觉系的曲存瑶呆呆地望着他,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她噔噔噔的倒退了三步。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但总有种…再看下去眼睛就保不住的感觉呢。

当了许久的木头的盛玺挠头:“呃…时师兄你来了?”

“别这么叫我。”时见枢别了他一眼,“称呼名字即可。”

盛玺立刻自来熟道:“好的,见枢。”

时见枢拧眉,正事要紧,他放弃和没眼色的家伙争论。

他应是提前看过论坛,见到这群人也毫不惊讶,少年薄唇轻启:“理由。”

见他们有些茫然,沈迹打了个补丁:“每个人各说一遍你们入宗的理由。”

摇光宗的外患已是极多,经不起内忧。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他们从前身份地位均不同,聚在此处只是被沈迹吸引吗?

自然不止。

居心叵测之人,也是有的。

美丽的灵蝶扇动翅膀,落在距离人群最近的一株幼苗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见枢的眉心越发紧蹙。

他的耐心不多。一半是两位师兄,一半勉强给了沈迹和盛玺,再来面对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便非常烦躁。

知道不能再犹豫,活泼的曲存瑶压下心中莫名的畏惧,率先开口:“我是曲家的庶女,来摇光宗是为了不被曲家的嫡子发卖。”

说到“发卖”二字时,少女小鹿般的瞳孔骤然一缩,似是极为在意的模样。她低声道:“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闻言,沈迹不由地皱眉:嫡子难道是能发卖庶女的吗?

太离谱了。

可是曲存瑶神情不似作伪,她说的曲家明面上能查到,那是个古老的修真家族。

时见枢沉思一秒,“过。”

下一个开口的是黎极星。

沈迹发觉这人心思深沉,讲话让曲存瑶先上,方才也是曲存瑶站在最前方,只有她说不过了,黎极星才会出面。

看起来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坏人。

他一定不是修真界那种典型的正道修士,留与不留,还得看时见枢。

“你也觉得他不简单吧?”盛玺悄咪咪地藏在沈迹背后,“我想看看他怎么编。”

沈迹沉吟:“不…他应该不会编。”

一个谎言是要用无数谎言去圆的,但凡黎极星有点脑子,他就不会在洞悉人情的时见枢跟前说谎。

“在下来自雪原南国,来此处是为了复国,并无恶意。只有摇光宗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话音一落,机灵的曲存瑶惊愕,“啊,难不成你是…南国皇子吗?”

黎极星避而不答,一改之前温和的作风,直直地盯着时见枢。

时见枢眉心皱得越发紧了,他的眼神如刀,落在黎极星身上,一寸一寸,宛若凌迟。

显而易见,这个回答时见枢不满意,他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人。

少年沉声:“你想从摇光宗得到什么?”

听到这话,黎极星空茫的瞳孔突然有了起伏,他利索地伸手一指:“她。”

看着黎极星手指的方向,时见枢的瞳孔一颤,冷酷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你确定是人?”

黎极星信誓旦旦:“没错,就是沈迹。”

正在脑子里扒拉剧情,突然被点名的沈迹:“?”

盛玺比她本人反应得快,自觉已经是朋友的少年抢先发问:“你认识沈迹?”

“不认识。”黎极星摇头,然后又道:“现在认识了。”

沈迹…沈迹只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

有句老话说的好,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就会成为别人的裤衩。她果断无视其他人的眼光,继续研读原剧情。

同样的,时见枢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他直言不讳:“她现在是摇光宗的弟子,你没资格和我们抢。”

“我知道,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黎极星忽略了时见枢的敌意,大言不惭地说出了逆天言论。

曲存瑶和一众小伙伴张大了嘴,不是,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厚脸皮?

“抱歉啊。”时见枢勾了勾唇,目光阴冷刺骨:“你不适合摇光宗。”

眼看黎极星就要遗憾离场,他突然道:“如果我说我是根值九十七的冰灵根呢?”

变异冰灵根?

如果有天赋异禀的弟子加入宗门,境况会好很多。

时见枢动摇了,他幽幽道:“你最好不是在说谎。”

测灵石是七星宗门必备之物,黎极星是何资质,一测便知。

等黎极星把手放在上面时,浓郁的冰灵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就在冰雪即将淹没这片梦见木林时,下一刻,它化成了滋润的水雾。

的确是冰灵根,如假包换。

不过哪怕是亲眼所见,时见枢的态度仍然未曾和缓,他一字一顿地道:“勉强合格。”

曲存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情况变成了这样,不过为了证明自己,她也去测了灵根。

结果差强人意,是根值七十以上的单系火灵根。

而剩余九人便没有曲存瑶和黎极星那么幸运了。

名叫苏隐的少年诚恳道:“我是金木双灵根,之前看到论坛的录像,就觉得其他宗门并不适合我这种普通人,想来摇光宗试试。”

除此之外,再没有资质超过苏隐的人,三灵根,甚至四灵根大有人在,也没有任何厉害的来头。

但很奇怪,听完这群人结结巴巴的自述后,时见枢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全把人留下来了。

至此,摇光宗的收徒测试到此结束。

天色不早,本想开溜的沈迹才迈出一步,就听见有人唤她。

不是其他人,是大家一直觉得居心不轨的黎极星。

沈迹与盛玺狐疑转身,便见少年突然拔出身后的武器,认真道:“在下黎极星,恳请赐教。”

糟糕,刚入门就遇见对手了。

沈迹跟着严肃起来:“你确定要跟我打?”

黎极星清澈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愚蠢。

“真要打的话…”

他眼睁睁看着沈迹比了个手势:“你对上我,三七开。”

黎极星:“!!!果然还是在下太弱了吗!”

沈迹微笑地指着自己:“不,我的意思是,你三拳, 我头七。”

盛玺“哇”了一声,“那我就是一九开了?”

听他们讲话太好玩了,于是曲存瑶也忍不住插嘴,她兴致勃勃地询问:“咦,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做了鬼脸,故作可怜状:“当然是他一拳,我九泉。”




听不懂。

一直在状况之外的黎极星空洞的瞳孔里充满了大大的疑问。

雪花般的睫毛眨呀眨,少年迟疑的开口:“这…是什么新型沟通方式吗?”

试探到此结束。

黎极星和她想象的性格不太一样。

沈迹与盛玺暗中交换了个眼神,心底浮现出一个最合理又最不合理的猜想:…也许这人只是钝感过头了?

眼见即将冷场,曲存瑶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道:“诶,话说,你的睫毛和头发为什么都是白色的?”

关于这个问题,曲存瑶早就想问了,现在气氛刚好,她再说也不会显得太奇怪。

“你说它吗?”

因为头发一直有被好好地束起,少年犹豫了下,左手便搭覆上纤长的睫羽,现在它正随着他的呼吸颤动。

上下起伏,像海浪上飘零的一叶孤帆,又像是冬天沾染的细雪,久久未融。

他垂了眸:“在下的睫毛,是天生的。”

如果是这样…沈迹不由地开始发散思维,难道雪原的每个原住民都是白毛吗?

说罢,黎极星似是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对了,时见枢呢?”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弟子怯怯地看着他:“他好像早就走了吧?”

果然,等他们想起来再四下张望,少年站过的地方早就什么都没了。

盛玺吹了个口哨:“怎么跑的比我还快。”说罢,他相当随意地挤到人群前方:“走了,带你们熟悉环境,林师兄说明天开始就正式上课了。”

沈迹忍住心底疑问,啊,摇光宗有多余的授课先生吗?

曲存瑶有点惊讶:“进度这么赶啊,那林师兄有说是谁教吗?”

盛玺扫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不知道哦,但我奉劝你一声,别随便碰这里的植木。”

被抓了个正着,曲存瑶停住捕捉灵蝶的动作,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尴尬道:“为什么?”

“因为…它身上的粉末能腐蚀你的皮肤。”盛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曲存瑶:“诶?!那我方才沾到了不会有影响吧?!”

盛玺一脸凝重:“说不定要医修换皮了。”

曲存瑶瞳孔地震:“!!!”

她噔噔噔地跑到沈迹旁边,“沈师姐,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假的?”

沈迹缓慢地看一眼云淡风轻的盛玺,又看一眼紧张的曲存瑶,忍俊不禁:“…我能说的吗?”

这回曲存瑶还有什么不懂的,她瞬间就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不是,刚认识你就这么骗我,也太恶劣了吧?”

见计谋被拆穿,盛玺遗憾地叹气,那张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居然背叛我,真让人伤心!”

说罢,他一个大跳躲过了曲存瑶的杀招,如同一柄锐利的箭飞出去。

无视了少年幽怨的眼神,沈迹浅笑一声:“…是你太能作死了。”

比她还能作,要知道沈迹从来不捉弄女孩子。

少年才不管沈迹说了什么,笑得分外肆意,两颗尖尖的虎牙露在外面。

而愤怒的曲存瑶穷追不舍,只想给他一拳。

前面一派鸡飞狗跳,黎极星呆呆地挪开视线,“让他们这样打下去,没问题吗?”

沈迹弯了弯眸:“放心,大家都挺好说话。”

林惊木不在意,时见枢更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一行人走在路上,此时正是黄昏之时。

只要他们抬起头,就能看见被橘红色云彩染红的天际,再配上漫山遍野的梦见木,紫和橙搭配在一起,相得益彰,又极为赏心悦目。

跑着跑着,盛玺突然转过头冲着沈迹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再不快点你们就要被我丢下了!”

他打破了安逸的氛围,阴恻恻地道:“天黑后,这片林子会有猛兽出没哦!”

听见猛兽二字,众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黎极星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沈迹…沈迹无奈至极。

叹息一声,少女掐住突突跳的太阳穴,“他骗你们的,而且我认识路。”

黎极星恍然:“…啊,原来是这样吗!”

他又道:“在下总觉得,以后的生活会非常精彩。”

闻言,身后几位同窗也赞同得连连点头。

单手堵住耳朵,沈迹苦笑了一声:“同感。”

光是看前面那个家伙,就能想象出未来能有多闹腾了。

春天的密林中虫鸣不止。

少女仰起修长的脖颈,看见了参天的大树与天空连接的那处,夕阳最后的光辉落进她幽深的瞳孔,点亮了暗沉的夜空。

她眨了眨眼,犹疑地看向黎极星:“不过,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

黎极星安静的回看她,神差鬼使地,他紧扶着行囊的手跟着松了。

少年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很快,此地重新陷入了寂寥。

无人注意到的不远处,树影婆娑,隐有一角衣衫露出。

拥有琥珀色瞳孔的少年看着他们离去,神情恍惚,迷惘的情绪一闪而过。

不知何时,林惊木出现在他身侧。

“羡慕的话,就试着加入他们。”

时见枢僵住,很快又恢复了滴水不漏的状态,他快速收回视线,言语冷淡:“没意思。”

小孩子赌气般的发言。

林惊木也不生气,看着师弟的目光依旧是过去那样柔和:“还是跟从前一样,口是心非。”

很在意,但总是会果断说不。

时见枢不以为意,抬头直视着他的瞳孔:“林师兄,你以为我是什么?”

眼神对视的瞬间,林惊木怔住。

少年眸中藏着的霜雪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冻僵,从头到尾,无一遗漏。

时见枢是什么?

从前的时见枢是剑道天才,是少年领袖,是宗门上上下下最溺爱的师弟。

但现在,只有那双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残废双手能给出答案。

原本放松的身体一点一点绷紧,头也跟着垂了下来,林惊木哑口无言。

又是这样。

意料之中的反应,时见枢讽刺的嗤笑一声,懒得再停留。

望着师弟远去的背影,林惊木心情沉默。

他自然知道时见枢的心结,可怎么能指望一个行木将就的废人去改变什么?

就这样久久地站着不动,林惊木静静地注视着少年的背影,听着远处传来久违的谈笑声,思绪渐渐飘远。

梦见木的叶子颜色越发鲜亮,这个春天就快要结束。

恍若梦呓,林惊木喃喃自语:“希望他们…能给摇光宗带来一些光亮。”

忽然,他急剧的弯下腰。

惨白的指骨死死地扒住粗糙的树皮,青筋暴突,压抑不住的痒意从喉咙中传出来,最后化成一摊浑浊的血水。




摇光宗人少,却胜在环境清幽。

尤其是弟子居住的朝阳峰,条件比大宗门好得多。不论身份,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一间房,保证了绝对的个人隐私。

沈迹的居所挨着一片巨大的湖,人称镜湖,镜湖面积颇广,就像镜子一样,清澈得能映出少女精致的脸庞。

它的表面终年笼罩着一层雾,只是越靠近中心,那雾气就越深,而湖的对面,又隐约能窥见一抹绿意。

沈迹眯着眼睛瞧了又瞧,才看出来是一片森林。

林惊木给她的宗门手册中提到过,镜湖对面的森林是宗门禁地,不能随意出入。

有些遗憾地放弃了探险的想法,她转而看向碧水波涛中含苞待放的莲花。

现在不是夏天,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沈迹这么想着,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因为湖中倒映出另一张人脸,还跟着水波扭曲晃动。

沈迹:“!”

她立刻跳起来,扭头去看,背后空无一人。

不是吧…难道镜湖不干净?

沈迹心跳如擂鼓,死死盯着湖面,直到再次倒映出那张脸。

这次,她的掌心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朝着右后方狠厉刺去。

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阵惊呼:“等等等等!是我啊!”

好熟悉的声音。

沈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看那湖中倒影,仿佛也变得眼熟起来,但她拧着眉,脸色越发凝重,刺击的动作更快了。

盛玺惊恐得像一只猴子,上蹿下跳地躲避着她的攻击,他抱着脑袋嗷嗷叫:“沈迹,我是你的亲亲同门啊,快把刀放下!”

“我知道是你。”

沈迹转过头,那张清冷的美人面浮现出一丝恼怒,只有苍白的唇色暴露了方才的失态。

她冷笑了一声:“我该用什么样的语言,什么样的态度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盛玺心虚地低头,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就宛如前一秒还在月下安详的赏着莲花,下一秒谁家天外飞舟夹杂着拖拉机的声音一炮把我轰进湖里。”

沈迹微笑,雪亮的刀刃指喉尖:“你大半夜不睡觉究竟是发什么疯?”

“非常抱歉!我真的错了!”

少年双手合十,小心翼翼避开了她手中的寒芒,他低声央求道:“草民错了,知晓不该惊扰圣驾,但实在是有要事相求,逼不得已啊。”

晚风清凉,掀起沈迹的刘海和发梢,连带影子也在湖中晃来晃去。

沈迹睨了他一眼,算是原谅了。

她抱臂冷酷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确定她没再生气,少年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话:“是这样的,明早我应该没法来了。”

沈迹不解:“为什么?”

新弟子入门,明天必然有许多杂务要处理。

盛玺道:“哦,我起不来。”

沈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今天忙得太晚,少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你需要叫早服务?我可帮不了你。”

“不不不。”盛玺连连摆手,他哪敢让沈迹叫他起床,他怕沈迹一怒之下把他大卸八块。

“你只要证明我来了就行,我找了个同龄人替我。”

哈欠打到一半,沈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第一天就找人代课,你有点疯了吧?”

“也不是代课…?万一有人点名了,叫他帮我答个到。”

盛玺努力把他那漂亮的凤眼挤成圆形,泪眼汪汪道:“拜托了,我早上实在起不来…”

反正只是做个人证,沈迹想了想,答应了。

主要是她挺好奇,哪个人才第一天就敢帮盛玺答到。

“行吧行吧,不早了我要睡了。”

说完这句话,无情的沈迹大门一关,把盛玺拒之门外。

一夜好眠。

次日卯时,新入门的弟子一行共计十人,准时出现在摇光宗的学堂。

沈迹来的不早不晚,她随意找了个位置,曲存瑶开开心心跟她拼了个桌。

感觉学堂过于安静了,曲存瑶突然“咦”了一声,她用气音小小声道:“怎么没看见那家伙。”

那家伙指的是盛玺。

沈迹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

半刻后,林惊木出现在学堂门口,二人认真打量一番,发现盛玺还是没来。

林师兄可不好对付啊。

熟知剧情的沈迹扶额,倒吸了口冷气:“盛玺大抵是要完蛋了。”

曲存瑶懵懂地看她。

代表上课的钟声响起,林惊木踏上讲台,从容地开始了他的自我介绍,“我姓林,你们叫我师兄也行,”

林惊木外表和蔼,说话时又轻声细语,很容易给人一种非常耐心非常温柔的感觉。

见状,底下的弟子们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但要沈迹说,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虽然他的年龄只有二十出头,但原著里的林惊木可是符修第一流,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对付他们这群萝卜头自然也是手拿把掐。

她正出着神,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沓白卷重重地砸在木桌上,激起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时间,满堂咳嗽声此起彼伏。

曲存瑶望着那沓比盛玺脸皮还厚的卷子,大为震撼:“这是做什么?”

沈迹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少年们同时出声:“这难道是——考试?”

“你们不会以为,修仙就不用念书了吧?”林惊木露出一个斯文的笑容,但落在痛恨念书的曲存瑶眼里,简直丧心病狂。

曲存瑶忽然皱着小脸,她猛然看向沈迹,作痛苦状:“师姐,我的头好痛,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沈迹体贴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一笑:“一切正常。”

结果下一秒,她就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耳根蹭地一下红了,从脸到脖子。

这次倒真的有点发烧的样子了。

沈迹有些惊讶,曲存瑶居然如此收放自如。

正清理卷子的林惊木抬头,就发现了红得跟个虾一样的曲存瑶,他凝神一看,关切道:“你…要不回去休息?”

“不,我要考试!”

方才还说不想考试的那个曲存瑶突然消失了,她神采焕发,并且婉拒了林惊木的要求。

听见这个回答,同期们已经恨得开始咬手绢,“呜呜名额不要就给我啊。”

林惊木迷茫了一瞬,“这年头的孩子都这么勤奋好学吗?”

他没记错的话,当年同期的师兄们可是天天想着逃学。

“不对,你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察觉不对,沈迹皱眉,凑近看了一眼,却见小姑娘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没等她说话,曲存瑶就眼睛亮亮地说:“师姐你的手好软,身上好香!”

沈迹立刻收手,表情沉重:“确诊了。”

曲存瑶:“?”

沈迹遗憾开口:“是颜控晚期,没救了。”




大概没人能猜到,加入摇光宗的第一天,没有人教他们引气入体,反而迎来了大部分人都深恶痛绝的考试。

满心的疑惑和茫然交织,最后在初出茅庐的少年们头顶构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概就是…莫名其妙的意思。

诡异的安静中,一道略微低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还要考试?”

少年极其不解,纯黑的瞳仁使他雪白的睫毛格外惹人注意,“在下觉得,当务之急是引气入体。”

在黎极星看来,考试,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这就是冰灵根的那位?

没有打断他的发言,林惊木微微颔首,尾指轻轻敲了敲跟前的实木桌心。

他平和的态度似乎纵容了不满之风的滋生。

而质问这种事,有了领头羊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

单灵根的天才都开口了,便有人大着胆子道:“对啊,感觉考试也没什么用。”

“我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吧,也许其他宗门都引气成功了。”

“而且,就算要考,我们村的人大部分都没有上过学…连字都认不得,更别说写了。”说这话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他嗫嚅着说话,然后迅速低下头。

十三四岁,正是少年最不服气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面对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质问,林惊木但笑不语。

也许是外表变化太大这些年,他的性格也跟着宽和了不少。

拿了剧本的沈迹置身事外,没有加入声讨的队伍,反而有些好奇他打算如何收场。

自始至终,林惊木都从容不迫站在高台上,眉眼带笑地听着这群孩子的发问,好的坏的,一切他都接受。

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许久,学堂内再度安静下来,林惊木咳嗽了一声,语调平缓:“说完了吗?”

许是出于心虚,其他人立刻噤声,

黎极星老实地摇头:“…没有了。”说这话前他甚至还好好地思考了一番。

眼前一幕看得沈迹想笑,感觉是个脑回路非常清奇的同门。

林惊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不说话,直到周身隐藏已久的气势散发出来,压得偌大的学堂越发安静。

见众人都被震住,林惊木满意地开口:“我知道,你们觉得有了灵根,便自诩不同,觉得认字看书是件无趣的事。”

“若是千百年的修真界,也许你们还能靠着充沛的灵气强行突破,但时代变了。”

“不识字的人,连心经都看不懂,更别提引气入体,修什么道。”

说罢,他把那沓白卷分给了第一排的弟子,触及卷面时,原本还不以为意的弟子一怔。

他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天书…”

旁边的少年凑了过来:“什么什么,我看一眼呢?”

下一秒,少年眼前一黑。

无它,一大片一片黑色繁体字狠狠地冲击了他的视野,每个字的笔画都足有十五字起步。

“上古时期,修真还没有这么轻松。为了保密,许多秘籍都是刻意写的复杂,教人分辨不能。”林惊木露出一个温文莞尔的笑容。

难怪…难怪他会这么做。

沈迹眼中有光渐渐亮起。

林惊木是个很细心的人,从头到尾他都没真的打算让他们考试,只是想让大家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现在的宗门招收弟子只管灵根,谁在乎你认不认字,把运转心法丢给你,能不能成,全靠自己理解。

没法引气的人就只能在外门做杂役。

至于一对一的小班教学,那是只有内门弟子才有的份。

“林师兄为人很好。”沈迹的眼底渐渐浮现出钦佩之色,他是真心在为每个人做考虑。

从这一刻起,剧情中苍白而单薄的形象逐渐丰满,又慢慢转变成沈迹眼前的身影,最后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同桌的曲存瑶若有所思,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师兄是个很温柔的人,跟我见过的修士都不一样。”

但要具体说,哪里不一样?

她托着腮,又说不出来是何处不同。

可当曲存瑶的视线触到林惊木那张衰老的脸,松垮的皮肤以及眼角显而易见的皱纹,实在是......称不上俊美。

资深颜控的曲存瑶心中悄悄遗憾,竟是不由念出了声,“可惜,师兄他要是年轻的话,应该很受女修欢迎吧?”

沈迹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自知失言,曲存瑶连忙捂住嘴:“抱歉抱歉,我不该以貌取人。”

沈迹面色平静:“道歉的话,该和林师兄说。”

虽然沈迹并未表现出其他意思,曲存瑶心中却一窒,她安静的闭上嘴,有些后悔刚才说出的话。

台上的林惊木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仍旧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他说:“现在,上过学堂的举手。”

一半以上的人举起手。

“读过诗经楚辞的人举手。”

沈迹看着分发到自己面前的白卷,举起右手。

还算庆幸,虽然她是庶女,沈家却从来没有忘记她每日要学习琴棋书画。

这次举手的人少了大半,沈迹转过头,看见了举着手曲存瑶,不过让她惊讶的是,黎极星居然是读过书的。

难不成他是亡国皇子?可看起来又有些矛盾的不通人情。

“既然新弟子共十一人,你们就分为基础组和进阶组,该有的课程都会有,每月末我会检查你们的学习进度。”

底下立刻一片叫苦声:“不是吧,还要检查?”

“怎么到哪里都逃不了学习的魔爪…”

“可不可以不查啊?”

林惊木笑眯眯地道:“不行——该说的差不多说完了,你们回去休息,该用到的东西我会送过去。”

不用今天就开始上课,大家皆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

众人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只见林惊木话音一转,“今日有人缺席了。”

有同窗窃窃私语:“第一天就缺席,谁这么勇?”

呈现放松状态的沈迹一惊,她睁开眼睛。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居然还是会被发现吗?

林惊木的眼神在学堂内转了一圈,他咳嗽了一声:“家有家规,摇光宗再落魄,也需要遵守门规,何况这是第一日。”

好,看样子是真的被发现了。

沈迹无声地叹息,忽然发现身后的门开了个小缝。

什么情况?

她眯起眸,发现最后排的某位少年左顾右盼,行为可疑。

也许是确定了林惊木没在看他,下一秒,少年立刻抱着头蹲了下来。

紧接着,他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然后阴暗地爬行到后门,以一种肉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消失在她面前。

沈迹:…不是,盛玺给了他多少灵石这么拼?

虽然嘴上吐槽着,沈迹的手一点不慢地碰到了灵玉符,但还没等她发送讯息。

“沈迹。”

林惊木忽然叫她。

沈迹猛地打了个激灵,灵玉下意识往背后一藏,“到!”

林惊木盯着她看,在沈迹汗流浃背得想要钻进地缝时,他露出了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回去告诉盛玺,你们炼气之前的所有伙食,皆他一人负责。”

“......是。”沈迹悬着的心终于不跳了。

差点忘了,没有炼气就没法辟谷,摇光宗人本来就少,大概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犯错的盛玺刚好顶上厨子的位置,真是撞了大运了。

但黎极星关注的点却和她不一样。

他凭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再度发出质疑:“盛玺会做饭吗?”

回想起盛玺那双毫无茧子的手,沈迹肯定的语气逐渐虚弱:“…至少他应该…不会炸厨房,大概?”

听见她犹豫不决的回答,众人均是担心起今日的餐食。




“什么,我要给你们做饭?!”

少年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灰败,他敛下晶亮的眸子,喃喃低语:“我没记错的话,同期当中还有个四灵根的。”

沈迹不忘火上加油:“而且他还不认识字。”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个月都要劳动盛玺了。

少女相当同情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请的代课已经非常尽忠职守了。”

人家可是连滚带爬就跑出教室通风报信,谁知道林师兄不走寻常路。

眼看马上就要中午了,两人来到朝阳峰的小柴房,面面相觑。

防止厨房真的被炸掉,沈迹相当不放心地问:“你会做饭吗?”

盛玺眨了眨眼:“会吧?

看着一脸无辜的他,沈迹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往灶里添柴,顺便吩咐:“把锅洗了。”

盛玺开心:“你人真好!”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清理那口陈年老锅。

那一瞬间,沈迹仿佛幻视了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她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担心你把自己的灾难进化成全宗的灾难。”

不过这种土灶,沈迹用起来也很生疏,毕竟她还在现代时,已经不流行土炕烧饭了。

点燃的火一次又一次熄灭,沈迹别过头,被灰尘呛得疯狂咳嗽。

“我来帮忙。”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迹转头,是黎极星。

“谢谢!”眼瞅着终于有了救星,她连忙跑出厨房透气,等缓过神,火已经熊熊燃烧。

看着黎极星熟练的动作,她有些好奇:“你以前经常烧火吗?”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黎极星直白道:“是。”

久不吭声的盛玺突然盯着他:“你真的是亡国皇子吗?”

一来就问这么深入?沈迹挑了挑眉,没有插嘴。

黎极星面不改色:“不,我是皇室私生子。”

意料之外的回答。

盛玺摸了摸鼻子,居然不知道怎么接下他的话。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啊,我和沈迹要壮大摇光宗,你也加入我们的计划吧?”

“等等等等。”画风不对,沈迹急忙拦住话头,她看向盛玺:“在成为同伴前,至少要对彼此知根知底吧?”

盛玺开始装傻,“咦,我居然还没有说过我的过往吗?”

拒绝插科打诨,沈迹和黎极星异口同声:“没有。”

少年垂眸,似是失落极了的模样:“好吧,盛家是修真世家,我是分家的孩子,他们不怎么管我的。”

可是,一个变异雷灵根的天才因为出身不受重视,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沈迹直觉不对,但盛玺似乎不愿意多提过去。

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事,盛玺又恢复了之前饶有兴致的模样:“那你呢,沈迹?”

“在测灵根之前,我是个凡人,沈家庶女,这似乎更没什么好说的。”沈迹摊开手,神情坦然。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盛玺狐疑地盯着她,少女精致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琉璃似的眼仁毫无异样。

非要说哪里不对的话,就是,沈迹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

不对,这算什么发现?盛玺深深地开始唾弃自己。

见少年挪开视线,沈迹紧握的手心松了松。

沈迹有一个秘密。

她能从别人的眼睛里看清他的灵魂。

沈迹在成为“沈迹”之前,是新世界的好学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因为气质清冷,总是给别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但也有人说,沈迹看人的眼神很恐怖。

就好像…能看穿人的本质,内心最深处邪恶的想法。

那并不是错觉。

大部分时候,沈迹都不会认真去看一个人的眼睛,除了测灵石那天,她最没把握的时候。

但盛玺是个例外,他拥有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纯白的灵魂。

这就是沈迹能容忍一个路人在她身旁上跳下窜的原因。

只有沈迹自己清楚心底藏着的羡慕,羡慕那些只会出现在别人的生活中的,纯真的友谊,亲情,亦或者其他感情。

她只想看看,所谓纯白的灵魂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人有何不同。

厨房内,白发少年已经开始备菜。

盛玺笑嘻嘻地凑过去,“星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黎极星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蛋炒饭?”

“诶,只有蛋炒饭吗?”盛玺大失所望。

听着里面热闹的动静,沈迹有些失神。

曾经没有得到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真的还轮得到她吗?

黎极星推开了橱窗,无情地挥开一只蜘蛛,“我想…厨房内仅剩的食材也只够做蛋炒饭了。”

没错,还有个很严峻的问题:荒废许久的厨房没食材。

吃了这顿,他们就没饭吃了。

盛玺如遭雷劈,盛玺整个人都灰掉了。

黎极星疑惑地把掉色的少年提起来,抖抖,好的,少年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踌躇许久,沈迹终于挪动了脚步。

算了,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永恒,只要记住当下的一秒就好。

“我听见了…风的呼啸声。”黎极星平静地松开手,他转过头,只听“啪嗒”一声,盛黎摔到地上。

少年龇牙咧嘴的痛呼:“黎极星!!你在搞什么!”

沈迹来不及收拾思绪,两人的视线相撞。

糟糕了,被排挤了会很麻烦。

她迅速垂眸,抓不住的契机从大脑中一闪而过。

经脉仿佛有热流冲刷,沈迹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的风和窗外的风汇合成一股。

轻微涌动的,会随着树木摇晃的,是温和的南风。

黎极星无辜,“抱歉,我只是太惊讶。”

“…她引气成功了。”

沈迹心中复杂:“这就是风灵根吗?”

盛玺惊得下巴都掉了:“啊??你怎么这么快?”

黎极星看没看见她的眼神,沈迹不知道。

但是她看见了他的眼睛。

穿越了时间与空间,那是一片荒芜的原野,终年积雪覆盖。

新的纯白出现了。

从前沈迹以为,盛玺是个例外,但现在,例外的似乎不止他一人。

三人安静的站着,没回过神的沈迹,震惊的盛玺,还有一直很平静的黎极星。

“怪物。”

门外,忽然有个脸蛋脏兮兮的小孩低声道:“怪物。”

他的嗓音止不住的颤抖,藏着畏惧,甚至是厌恶。

沈迹怔住。

纤长的睫羽下垂,遮住非人的锐利瞳孔,她重复了一遍:“怪物?”

少女弯唇,笑意若隐若现:“你说的怪物…是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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