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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他不是妻奴秦萧廖柯儿前文+后续

橘子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寅时初,寂静的北城渐渐热闹了起来。北城乃是平民之所,大部分人天未亮便会起来谋生计。运气好的在落尘街的铺子里谋个差事,即可稳稳当当的睡到天亮,没有活计的就只能早早起来为了吃食奔走。整个城市里巷道复杂,各自想通而又互不干扰。在北城的一角,名为蒹葭巷的胡同口有个简陋的棚子,天还未亮,昏暗的油灯照着不大的案板,隐约间一个老妇样子的女人正麻利的和面,身边一个清瘦的身影操着又大又粗的擀面杖忙活着。偶尔路过的人会和她们打个招呼,便脚步匆匆的离开。寅时过半,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少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露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收起油灯。对于普通平民人家来说,灯油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平时都用蜡烛的。但是巷口总有风吹过,蜡烛根本没办法一直燃着。随着天色升...

主角:秦萧廖柯儿   更新:2025-06-10 18: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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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萧廖柯儿的其他类型小说《皇叔他不是妻奴秦萧廖柯儿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橘子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寅时初,寂静的北城渐渐热闹了起来。北城乃是平民之所,大部分人天未亮便会起来谋生计。运气好的在落尘街的铺子里谋个差事,即可稳稳当当的睡到天亮,没有活计的就只能早早起来为了吃食奔走。整个城市里巷道复杂,各自想通而又互不干扰。在北城的一角,名为蒹葭巷的胡同口有个简陋的棚子,天还未亮,昏暗的油灯照着不大的案板,隐约间一个老妇样子的女人正麻利的和面,身边一个清瘦的身影操着又大又粗的擀面杖忙活着。偶尔路过的人会和她们打个招呼,便脚步匆匆的离开。寅时过半,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少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露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收起油灯。对于普通平民人家来说,灯油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平时都用蜡烛的。但是巷口总有风吹过,蜡烛根本没办法一直燃着。随着天色升...

《皇叔他不是妻奴秦萧廖柯儿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寅时初,寂静的北城渐渐热闹了起来。北城乃是平民之所,大部分人天未亮便会起来谋生计。运气好的在落尘街的铺子里谋个差事,即可稳稳当当的睡到天亮,没有活计的就只能早早起来为了吃食奔走。

整个城市里巷道复杂,各自想通而又互不干扰。在北城的一角,名为蒹葭巷的胡同口有个简陋的棚子,天还未亮,昏暗的油灯照着不大的案板,隐约间一个老妇样子的女人正麻利的和面,身边一个清瘦的身影操着又大又粗的擀面杖忙活着。

偶尔路过的人会和她们打个招呼,便脚步匆匆的离开。寅时过半,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少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露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收起油灯。对于普通平民人家来说,灯油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平时都用蜡烛的。但是巷口总有风吹过,蜡烛根本没办法一直燃着。

随着天色升起,街道便热闹了起来。小小的摊子不一会就坐满了,馄饨的香气飘满了整条巷子。喝汤的声音夹杂着闲谈令这个小小的馄饨摊子显得无比热闹,偶尔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随后便跟着男人们爽朗的笑声。

“萧儿!”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摊子里的人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少女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熟练的盛好馄饨端上桌。待转过身人已经到了身后,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映入眼帘。那是一个面带病色的青年,明明已经快到弱冠之年,却只比少女高一点点,身子单薄的令人皱眉。

“怎么跑出来了?让你爹知晓我也要遭殃不可!”

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少女依旧小心的将人按到一边的板凳上,手里忙活着嘴依旧不停闲。青年笑着听少女唠叨,也不见烦。一会儿递条帕子一会儿送一杯茶,好不殷勤。一旁的婶子大娘笑着低语而过,两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自觉。

李嬷嬷皱着眉并未作声,忙碌间便到了申时,该上工的上工,该去铺子的去铺子。最近物价飞涨,生意也不好做,少女盯着盒子里的铜子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儿何必如此辛苦,明明……”

刚刚还在走神的少女突然抬头,凌厉的视线似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射穿一般。青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畏惧的吞了吞口水,身体也僵硬了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化解尴尬。此时远处传来却一阵叫喊声

“少爷!不好了!老爷追过来了!”

一身小厮打扮的童子正拼命的向摊子方向跑来,可惜两条腿怎能敌得过马车。未等小厮跑到近前,一辆马车早已稳稳当当的停下,车上下来一个身体壮硕的中年人,刚刚站稳便向着二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秦萧起身挡住青年,那壮硕的中年人扬起的巴掌重重的落到了少女的脸上,白皙的皮肤瞬间便肿了起来。少女身形未动,依旧站得笔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中年人,哪怕脸肿的老高也不曾抬手。

“秦萧晗!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脸皮的女子!未曾及笄便勾引我家朗儿,长大了还得了?!”

青年愤怒的起身,苍白的脸也涨地通红。颤抖着想拉住秦萧的手臂,被打了一巴掌的人却怒极反笑,轻松的甩开青年的手,转身走到灶台边,拿着勺子搅动锅里的馄饨嗤笑一声开口。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御膳房总管行凶,并当街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打骂,不知凤大人丢得起这个脸,凤公子丢不丢得起。”

少女站在灶台边,一身粗衣,一侧脸肿着,一侧还沾着黑炭。哪怕如此打扮都不曾折损丝毫凛冽之气,鳯老爷虽没有官职,常年在御前行走也是有几分见识的,竟然被这个少女吓住了。

凤朗盯着秦萧的脸,眼里满满的心疼,却也不敢违背自己的父亲,只得半拉半拽的将气的直哆嗦的凤老爷拉走。

见没戏可看人群也渐渐的散了去,李嬷嬷呆坐在一旁,泪水早就糊了一脸,背也弯了下去。秦萧龇牙咧嘴的噙着泪水收拾好桌椅,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坐了下来。

“小姐……”

面前的妇人已经年近五十,以前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早早的爬满了沧桑,手也粗糙的令人心疼。自己捏着帕子轻柔的扫过嬷嬷的眼角,又将脏兮兮的小手放进嬷嬷的掌心,轻声开口。

“萧儿还记得嬷嬷以前最爱玲珑坊的胭脂,涂在脸上轻薄又香滑,还有那青烟阁的落痕膏,用在手上最好……”

李嬷嬷听到秦萧的话紧张的忘了哭,翻转手腕紧紧地抓住脏兮兮的小手,眼里都是担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嬷嬷只希望小姐能平安长大,嫁一处简单的平凡人家……”

剩下的话不言而明,秦萧没有作声,只轻轻的拍了拍嬷嬷的手,两人起身往巷子里走去。

回到凤府的凤朗则是不出意外的大病一场,凤夫人坐在床边默默垂泪,凤老爷在房里烦躁地转圈,不时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

“妾身不明,那秦小姐哪里配不上我们朗儿,老爷何必如此!”

凤老爷是御膳房总管不假,说出去大家都会给几分薄面,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个厨子,无品无级,在偌大的京城自然是微不足道。

凤府无妾,凤朗是独子,凤夫人怀胎八月时意外摔倒,虽保住了命,却从小体弱多病。好在凤朗聪明,识文断字的早,早些时候也中了举人,却因为受不住多日的科考而榜上无名。

“妇人之见!她秦萧晗哪里称得上一声小姐!”

凤夫人自小便疼惜凤朗,真真是比眼珠子还上心。正因太过疼惜,为凤朗选妻时则百般挑剔,平民不要,庶女不娶,高门之女又攀不上。便这么生生的耽搁了下来,眼看都快到了弱冠之年,娶妻之事却总是没有着落。

一次外出采买时凤朗结识了馄饨娘秦萧,回去同母亲提了几次,凤夫人一开始听是个卖馄饨的孤女气得不了,又不好拒绝儿子。便拖了人打听,这一打听不要紧,原来这秦萧居然是秦府的小姐!

这天启谁人不知德武帝的老师便姓秦,虽然早已仙逝,秦家却不愁后继无人。秦家并未分家,长子乃是一品西北将军,三子官居三品内阁大学士。

“这秦萧虽出自二房,但是有如此显赫的叔伯何愁我朗儿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糊涂!”

凤老爷一巴掌打在夫人的脸上,烦躁的踹了一脚桌子甩门而去。那秦家可是你我沾染得起的啊!


而另一边还未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的秦萧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根据线报那个女人已经盘算着把自己接回去,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目的,但是总归要早作打算。

李嬷嬷坐在炕边绣着帕子,右眼却不停地跳着,跳的连心脏都一圈圈的发紧。一针扎偏指头上便见了血,嬷嬷心神不宁的丢下秀品下炕去拉秦萧的手。

“小姐……我这心慌的厉害,怕是要出事啊。”

秦萧翻过嬷嬷的手,将出血的指头含进嘴里,笑着安抚老人。

“咱们已经至此还有何好怕的?那秦老头死了多年,大伯常年不在家,三叔待我不甚亲热却也是有求必应的。无非是那梁氏会生些事端罢了,我还能怕了她去?”

李嬷嬷在心底合计了一番觉得在理,便也不再说话,回到炕上继续秀着东西。秦萧目光微寒,转身继续收拾东西。那话也就安慰嬷嬷罢了,自己年俞十三,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级,在外顶着秦家长女的名头随便嫁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梁氏哪怕再恨,也不能不顾着秦家的脸面。

听说自己那庶妹带着嫡女的名头议了四皇子的亲,成不成的两说,这个时候秦家想站队未免太早了些,就怕是此事有诈。且这祸事势必会烧到自己身上

深夜,李嬷嬷辗转了许久还是敌不过睡意早早睡去。秦萧试探了两番点了嬷嬷睡穴,穿好夜行衣翻窗而过。

早已过了宵禁,街上空无一人。秦萧趁着夜色顺着墙根摸出了北城,北城和南城的中央地带便是京城的销金之所,说是销金窟,却占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流觞弄”。

流觞弄其实是一条街,里面包含了一切可以一掷千金的场所,赌场,拍卖行,花楼数不胜数。这里并非男人的天堂,天启对女人并不苛刻,在朝为官者有之,经商有道着有之,乃至武林盟主都曾有过女性。

秦萧躲过巡街的士兵,在街头的南风馆顺着窗子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屋内摆设十分精美,虽比不上宫里,却也算得上价值连城。三角兽耳铜鼎香炉燃着淡淡的檀香,屋门紧闭,却也能隐约的听到外面的调笑声,

里屋的榻上稳稳地坐着一个人,墨色的长发柔顺的铺在身边,男人的五官十分精致,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天青色的长袍随意的散在榻上。耳朵微动听到窗边的动静微微挑眉,轻笑着开口

“怎的如此慌张?”

秦萧扒了扒头发,刚刚翻窗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见那人没有动便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不吭声。尴尬的气氛僵持了许久,榻上的人投降般的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身子走下软塌。男人没有穿鞋,白皙的脚踝在长袍的下摆间若隐若现。

正常尺寸的袍子穿在身上足足大了好几圈,美人毫不在意的挽起袖子也不提下摆就向着秦萧的方向蹭了过来。哪怕闭着眼睛也准确的找到了地上的人。

袍子拖在地上的声音令美人十分开心,抬手准确的捏上秦萧的脸,白赋勾起唇角轻笑

“抓到你了,小笨蛋……”

第二日清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秦萧顶着半肿的脸依旧站在摊子里忙活,经过昨天的安慰李嬷嬷放心了不少,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昨日得道线报最近朝中风起云涌,几位皇子都十分不安分,连带着官员和民间都起了动荡。为保全自身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观望,出门的人也越来越少。秦萧看着摊子里的几个人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日头毒辣了起来,盆里的面还剩一半有余,李嬷嬷也跟着开始紧张。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的突然发生了骚乱,顺着人群集中的地方望去,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揪着小孩的领子嘴里骂着什么。那孩子看起来最多五岁,粗布的衣裳经不住撕扯已经裂开了领子。那丫鬟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咒骂着。

孩子的母亲无力地扯着孩子的手哭泣,周遭的人只是围在一旁小声的讨论着。丫鬟的身后站着一位小姐打扮的女子,身上环配叮当,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这也是那孩子母亲不敢挣扎的原因,北城乃是贫民之所,突然出现一位身价不菲的女子无论身份如何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你这崽子弄脏了我们小姐的衣服还敢跑!”

“我没跑!衣裳脏了洗洗便是,你为何打我!”

虽然身后有母亲死命的拽着,孩子依旧涨着脸,小拳头死死的攥着,眼里满是愤怒。

那丫鬟被孩子的嗓门吓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巴掌也高高的扬了起来。秦萧见势不妙,抓起擀面杖跑了过去。眼见着巴掌要落,秦萧丢出手里的擀面杖正中丫鬟手腕。

刚才还凶巴巴的丫鬟哎呦一声倒了下去,那母亲抱着孩子想跑,谁知那孩子却直直的盯着秦萧的方向,慢慢的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见着那张小脸秦萧的嘴角也慢慢上扬,果然没救错。

丫鬟倒了那小姐可还站着,看到那小姐看向秦萧。刚刚还灿烂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大步跑向自己身前,张开双臂做出一副保护的样子对着那小姐大喊。

“我叫唐天宝,家就在蒹葭巷。弄脏你的衣裳要洗要赔你说便是,不许伤害这位姐姐!”

那小姐带着面纱看不清脸,听到孩子的话并未作声,莲步轻移迈向秦萧的方向。看做派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在如此纷杂的地方都丝毫不损气质。那女子走到秦萧身前,蹲下身子看着唐天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想要为孩子擦脸。天宝鼓着脸闪开,那女子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将帕子收起来柔声开口。

“天宝说得对,衣裳脏了洗洗便是,那丫鬟也是紧张我第一次出门便凶了些,姐姐替她给天宝道歉可好?”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柔美,一番话说的又谦虚诚恳之意十足,刚刚还紧张的气氛也因为这女子的话慢慢缓和下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对女子有了好脸色。能有如此胸襟不愧是大家闺秀之类的赞美之词此起彼伏

秦萧并未作声,唐天宝倒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勉强原谅她,这可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哦!”

那女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从腰间解下一颗银制的铃铛递给唐天宝。

“天宝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姐姐将这个铃铛送给天宝可好?姐姐的娘亲说铃铛有保佑孩子安康之意,姐姐希望这铃铛一样能保佑天宝,如何?”

唐天宝看了一眼铃铛,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娘亲。看到娘亲眼里含着泪水不住地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女子将铃铛放进唐天宝的掌心,站起身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秦小姐真是好心肠。”

秦萧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认识自己并不意外,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屑去于到北城来,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带着丫鬟独子来到北城,还正巧被自己撞见,实在……巧合的很。

“敢问小姐贵姓?”

秦萧大大咧咧的走到依旧在呻吟的丫鬟身边捡起擀面杖,丝毫不理会那女子的目光。虽然不知对方目的如何,不过既然冲着自己而来,不大方一点多丢人不是?

唐天宝跑过去扶起自己的母亲,依旧警惕的盯着那个女人。

“我姓廖,家父是理县县令。”

哦?理县啊……将关于理县的资料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秦萧的嘴角越弯越高,最后甚至露出一个可以算得上恶劣的微笑。

天启按区划分,上东、竹南、水西、凉北和法央五郡,郡之下便是州,然后是城、县、镇等等。京城独立于郡之外,处于法央郡的上部,紧邻的便是理县,理县横跨竹南郡和法央郡,不受城所管辖,是两区的关卡所在。

“原来是廖小姐,久闻理县县令身居重要职位,对于天启的社稷有着莫大的功勋啊。”

听到对方如此夸赞自己父亲廖柯儿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该是畏惧自己的身份才开始恭维自己的父亲吧。心里想着嘴里却依旧客气着。

“秦小姐言重了,家父职责所在担不起这一句莫大的功勋。”

秦萧不在意的摆摆手“若不是莫大的功勋廖小姐怎戴的起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呢?想必一定是皇上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罢。”

围观的人本已经开始散去,听到这一句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顿时来了精神。八卦是人的天性,并且对于穷人来说,官宦人家的八卦更是喜闻乐见的内容。

一时间众人又对着刚刚赞美过的小姐窃窃私语起来,虽说理县地理位置特殊,官员捞点油水无可厚非,人们也是心知肚明。但真的摆在明面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一个年奉三十两的县令千金耳朵上带着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估计明天就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吧。

“秦小姐好眼力,不过这耳环乃是宁嫔姑姑所赠。姑姑说我在京城不能丢了娘家人的脸面,所以……”

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几分,不知道的人以为秦萧在逼问她,要不怎么说愚民呢。三两句话的功夫风向变了好几次,秦萧笑笑并未作声,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只要洒下一颗种子,不愁没有发芽的那一天。


廖柯儿没想到秦萧一点都不为自己争辩,顿时拿不准这位传说中的秦小姐秉性如何。

秦萧一只手抓着擀面杖有节奏的拍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一步一步的向廖柯儿迈过去,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廖柯儿有些后怕,暗恼自己不该如此沉不住气,早早的来找秦萧过招。

“天宝,带你娘亲回去吧。”

廖柯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秦萧从自己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自己。唐天宝也十分乖巧的扶着娘亲回了家,人群渐渐散去,廖柯儿站在路中央,指尖狠狠地掐着掌心,眼里的愤怒甚至快要凝成实质。

天启的主人德武帝十二八岁继位,在位十三年国家也算得上繁荣昌盛。除却当年秦家的乱嫡之事外并没什么值得令人诟病的。

德武帝有九子和两位公主,皇九子年仅三岁,长公主招了驸马,二公主据说是和千云国的皇帝结了亲,待及笄便嫁过去。

秦萧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错综复杂的皇室关系,一边思考关于宁嫔的事,可惜一无所获,看来又要麻烦白赋一趟了。

这边摊子刚收拾利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凑了过来。

“秦姐姐!”

唐天宝手里捧着东西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秦萧赶忙起身去迎,生怕这个小笨蛋摔着。待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孩子手里捧的居然是两枚鸡蛋。

只见天宝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放进秦萧的袖子里,还十分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头上不存在的汗。

“秦姐姐,娘亲说姐姐救了宝儿,宝儿该知恩图报,可是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两枚鸡蛋送给姐姐。”

要说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如此朴素的谢礼和如此清澈的眼睛了。秦萧笑笑将鸡蛋收进袖子,跟着唐天宝回了家。

天宝的家在巷子最里面,一开院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巷外的一颗大树将阳光挡了个严实,哪怕时值正午院子里都阴凉的很。秦萧看到院子里的景象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因为常年不见眼光院子里连杂草都不长,反而虫子活跃的很。

天宝的娘亲梁氏看到秦萧来紧张的捏着帕子站在原地,不知是该让人出去还是请进来。天宝倒是热情的很,拉着秦萧直奔正堂。

说是正堂也只是个简陋的屋子,小小的院子只有三间房,左右两侧卧房一个正堂以及一间小小的厨房。

“让秦小姐见笑了,家里实在……”

看到梁氏窘迫的样子秦萧有些心软,这女人的做派看着并不像北城之人,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怕粗了手脚穿着麻衣头上只有一根木簪都难掩清丽之气。

待仔细问清了这家人的底细,秦萧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这梁氏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因是庶女被嫡姐嫉妒趁着家主不在被草草的打发了嫁给一个病书生。

书生命短,怀天宝的时候便去了。天宝上面还有一个十岁的姐姐,名唤天瑶。书生在世的时候在学堂教书可以贴补些家用,谁知这书生一去家里也清苦了起来,梁氏替人洗衣做秀品勉强将孩子拉扯大,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岁数摆在这里我就暂且叫一声梁姨。”

秦萧摆了摆手将梁氏的话堵了回去,从袖子里拿出那两枚鸡蛋放在桌上,蛋壳敲在木质的老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梁氏的心也跟着一颤

“今日我即救了天宝便证明我与梁姨有缘,便不知这声小姐梁姨可愿继续叫下去……”

秦萧和梁氏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结束,离开时嘴角含着一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从那一天开始,馄饨摊子不摆了,梁氏带着孩子在家里不再与人来往,南风馆的白赋公子也称病不接客。

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联系,京城里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直到这月的十六,京城城门大开,恭迎皇五子和皇六子班师回朝。

一时间直通皇宫的昭阳街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一队队气势非凡的将士走在队列之前,一红一黑两匹宝驹在队伍里十分扎眼,秦萧虽不识马,但单看气势便知那两匹千里良驹都不足以形容。

皇五子年十六,皇六子十四。二人师承钦安书院,两年前奔赴边疆战场进行历练。数月前识破边国诡计,将天启的上东边界向外扩张了三百里。此次大捷令两位皇子的地位一下子便微妙了起来。

秦萧站在人群中盯着那匹枣红色的马愣神,两位皇子身披重甲坐在马上,一个冷若冰霜一个风流洒脱。长长的队伍占满了整条街,有的姑娘则是跟着两位皇子移动,直至进入皇宫范围被拦下都不肯作罢。

“姑娘可是看上了哪位殿下?”

秦萧并没有顺着人群走,而是中途便逆流向着北城的方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少女,身上首饰不多,衣裳也不是多好的料子。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她为何会跟自己搭话?

“无论是哪位殿下都是皇子,如何是我这种人攀得上的。”

秦萧故作惋惜的低着头,控制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哽咽一些。那位少女倒是显得有些窘迫了起来,慌乱的捏着自己的帕子不知该不该递出去。

“你……你别哭啊!秦小姐……”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秦萧用袖子胡乱的蹭了两把眼睛,让眼角发红看起来像要哭的效果。抬头认真的打量着身边的少女,嗯……不认识。

“秦小姐别误会,我是工部员外郎刘家的女儿。昨天贪玩去了北城,谁知竟撞见秦小姐与廖柯儿的事。不怕秦小姐多心,我多一句嘴。那廖柯儿不是善类,且以后会处处为难于秦小姐。”

那女子说完便带着不远处的丫鬟离开了,秦萧在心里推敲着这位小姐的来意一边往南城走去。

白天的流觞弄安静异常,白天不能翻窗秦萧便安安静静的敲了后门。白赋的小厮早早便等在了那里,接了人直奔二楼。此时白赋正衣衫不整的摊在榻上没个人形,白皙的胸口大大咧咧的晾在外面,它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又换了个姿势趴在榻上。但看身段的确是倾国倾城之姿,说是红颜祸水都不为过……


“小姐真是会挑时候,白白的饶人清梦。”

秦萧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弄脏这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呢被子,大大咧咧的往榻上一坐。白赋眨了眨眼睛向少女靠去,而被贴上的人则是用手指嫌弃的抵住白赋的额头。

“少废话,消息呢。”

白赋故作哀怨的叹了口气,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拢向耳后,露出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哪怕房间的摆设和一番做派再娇媚,都挡不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的风华。

世人皆知南风馆的老板白赋从不在人前说话,甚至曾有人猜测白赋是个哑巴。其实仅仅是为了掩盖本来便英气十足的声音罢了,容貌可以用衣着装扮掩盖,声音却是万万不像的。

“宁嫔出自理县廖家,原只是个地主,十年前哥哥做了县令,八年前入宫做了美人,去年刚刚爬到了嫔位。无所出还能得此荣宠不说手段非凡,也定不是良善之辈。”

秦萧翻查着手里的资料眉头却越来越紧,这宁嫔的背景干净的很,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才让人生疑,没有母家的帮衬能坐到如此位置简直蹊跷!

白赋看出秦萧的疑惑,对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厮也是心思通灵的人,捧着一幅画像来到塌前抬手展开。

这是一副仕女图,画中的女子穿的却不是襦裙,而是一身道袍。一根木簪挽住三千青丝。那女子站在涯边,满脸凄苦之色,虽然只有侧脸,还是能看出,那张脸和秦萧实在太像。秦萧是女生男相,英气逼人。那女子却是十成十的温婉。

“这图在德武帝的书房里藏的极严,是我费了好大劲儿使人仿出来的。就是因为像极了你仿的才如此容易。”

对于画中的女子秦萧毫无头绪,按理说能与自己长得如此之像就算不是极亲之人也该在三服之内。只是秦家太大,人数众多,要是细细查找指不定要费多少时日。

“那宁嫔与此女子有四分形似六分神似,或许正是因此才有如此荣宠。”

“如果原因如此简单便好了,怕就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且这局大到要用八年甚至更久去做。”

白赋直起身体拢了拢快要滑到腰间的衣裳,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去查,查画中之人与德武帝是何关系。京城查不到便去梁州本家去查。宁嫔此人甚是蹊跷,派人盯着点。”

两人合计了一番秦萧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华灯初上的流觞弄渐渐热闹了起来,秦萧脑子里装着事情顺着巷子慢悠悠的向前走,不经意间一抬头,巷口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五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眼看着两人走进了南风馆秦萧嘴角一抽,不知道让京城的千金们知道这两人居然好男风,会不会哭死。心思一转秦萧又转身来到窗下,熟练的爬到二楼,正好撞见白赋给两人开门。毫不客气的推窗而入,撞上两人惊诧的目光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故作镇定的坐到桌边捏起一杯茶轻抿

“原来五殿下和六殿下好男风,真是新鲜。”

司泊熠看到秦萧的一瞬间眼里便迸发出凛冽的杀意,司泊康倒是没什么表示,自来熟的也坐在桌边喝茶。白赋无奈的耸肩,亲手关上门也坐了下来。司泊熠看了一眼白赋,见对方没有表示便收敛了杀气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三人对着喝茶,气氛一时间无比的诡异

“白赋,这位是?”司泊康看看自己老哥的脸微笑着开口。

白赋扫视了一圈众人,发现自己哪个也惹不起,任命的开口解释。

“这位是秦家大小姐,秦萧晗。”

听到秦家两位皇子脸色一变,司泊康则是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拿起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水没有吭声。司泊熠则是冷冷的盯着秦萧,眼中晦涩不明。

“五殿下不必这么看着我,虽然我不知你们为何会在此出现,不过我肯定我们并非是敌人。”

秦萧用手指反复的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司泊熠几次抬头都看到少女一副淡然的模样,无数疑问在脑袋里打转,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司泊康则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甚至研究起白赋衣裳上的花纹。

白赋不耐烦的拍掉司泊康的爪子,打开门命令小厮端些点心上来。

“五殿下托我所查之事和秦小姐不谋而合,五殿下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白赋特意忽略了司泊康,秦萧也没吭声。白赋重复了一遍下午和秦萧所说的内容,能被两拨人同时追查,这宁嫔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不知五殿下为何要查宁嫔?”

司泊熠皱了皱眉,十分不情愿的开口

“细作。”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五殿下和六殿下不在京城多年,此次班师回朝也是为了边疆大捷,既然是邻国动乱必定与细作有关。这宁嫔怕是来路不纯。

之后秦萧又主动提及画像之事,虽然对于画像的来历有些微词,却也并未吭声。只是二人年纪尚小,德武帝称帝虽晚,却做了多年的太子,朝中老人不多,能知道些旧闻的又都是德武帝亲近之人,此事怕只能从秦家查起。

四人聊到半夜,秦萧提出先行离开,司泊康以秦萧是女孩子且年纪尚小为由撺掇着五哥送她回去。听到这种建议白赋的脸色不太好看,司泊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却起身学着秦萧的样子翻窗而过。

司泊康趴在窗边笑着目送两人,白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秦萧跟在司泊熠的身后不知在想什么。巷子里比较暗,巷口射进来的灯光被司泊熠的身体挡了个严实,自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面前的皇子身上的布料看起来并不华丽,后背挺的笔直,哪怕故意收敛了气息也能感觉到阵阵的肃杀之气。这便是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能磨练出来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身前的人突然停下,秦萧正走着神便直直的撞了上去。司泊熠皱着眉回头,发现原本就昏暗的巷子随着自己转身才透过一丝光亮,怕是这女子一直在暗处跟自己乱走。

“站这。”

司泊熠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自己左边的位置,示意秦萧站过去。秦萧眼含泪水(被撞的)摸着鼻子乖乖的向前迈了一步,抬头用眼神控诉着司泊熠的罪行。

五殿下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意外的觉得此时少女的眼神像自己那只被抢了食的小狐狸。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揉少女脑袋的手,司泊熠故作严肃的咳了一声迈步向前走。

意识到自己失态,司泊熠淡淡的别过脸。若不是四周都是红灯笼,恐怕会被人看出破绽。

“今日游行我是有路过,不过人太多走到一半便回去了。五殿下有看到我吗?”

对于秦萧不是为了自己而去参加游行司泊熠有着淡淡的遗憾,不过这丫头挺有趣的,就算多个乐子也好。

“因为有一道很奇怪的目光,像是探究又像是……说不清的感觉。”

秦萧没想到五殿下居然如此敏锐,能在那上万人中发现自己。只是……他说这些是何意?

“因为殿下的马儿很好看。”

“你是在看墨云?”

少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殿下的马叫墨云吗?对呀,它很漂亮。”

几乎就在秦萧话音刚落的瞬间,司泊熠接道

“那你想再见见它吗?”

似乎觉得自己过去急切,司泊熠又羞又囧,也不管是不是要送少女回家,运气轻功就消失在了屋顶上。

秦萧看着五殿下的背影楞了半天,慢慢的笑了出来。这个五殿下还真是……可爱的紧。

那日之后秦萧便没去过白赋那,摊子不出了不用早起,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无比惬意。

这一日秦萧刚刚用过早饭坐在院子里发呆,这院子是父母在世时留下的。当年秦家三位公子皆在钦安书院求学,世人皆知秦家三位公子一表人才,每日为了一睹三位公子风采的千金数不胜数。后来秦大公子心悦一女子,却被秦老夫人生生拆散,硬指了前太司的女儿做儿媳。

秦大公子当年还只是个副官,秦老夫人为了借势求娶了梁氏。谁知那梁氏跋扈,孙女出生一月多老夫人便去了。

秦老夫人在世时秦萧的父亲秦敏衡同一平民女子相恋,秦老夫人百般刁难也没能阻止,最后秦敏衡抛弃家族与权势同那平民女子结亲,在秦萧十岁的时候双双过世。

秦萧的指尖在石桌上轻点,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空隙倾泻下来,星星点点十分好看。鸟儿清脆的叫声伴着泥土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打破了这静谧的时刻。

少女站起身子不耐烦的扫了扫身上的落叶,一边应着一边走向大门。也不知那拍门的人是有多急切,好好的门被拍的直抖,灰尘都扬了起来。

“来了来了!门要敲坏了!”

门外的人动作一顿停了下来,秦萧拉开门闩抖了抖,用力拉开有些厚重的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身规矩的下人打扮,脸上十分焦急的模样,眼圈通红的看着秦萧,开门见人激动的一把抓住秦萧的袖子。


“秦小姐你行行好,去看看我家少爷吧!少爷……怕是,不行了!”

秦萧先是一惊,凤朗身子不好自己是知道的,只是……这才几日不见怎会恶化成这样?

来不及细问,秦萧和嬷嬷交代了一声便很着小厮像凤家跑去。小厮是奉了凤夫人的命偷偷跑出来的,自是不会准备马车轿撵。凤老爷虽只是个御厨,却也颇受恩宠,便住在了南城。南北两城距离很远,也不知这小厮出来多久了。

“秦小姐。”

这一声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两人耳中,可见声音的主人是用了内力的。

秦萧顺着声音看到一辆马车,虽没有繁复的装饰却能看出用料不菲。车夫一身侍卫打扮,帘子并未掀开,想必声音的主人便是里面那位了。

“公子认得我?”

车内传出一声轻笑,听音色年纪不大,只是不知此人为何认得自己。

“秦小姐这是要去南城?”

虽然不知车内的人拦住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要是能搭车再好不过了。

“是,我的朋友病了,不知公子能否送我们一程?”

那小厮听了大惊,虽不知此人身份想必一定是非富即贵的,能送小姐到府就谢天谢地了。心里紧张嘴上就喊了出来

“公子若能帮忙送秦小姐到凤府即可,小的可以自己回去。”

“上车吧。”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令两人双双一楞,那侍卫让开门口,秦萧也来不及客气,麻利的爬进车里。那侍卫则是拎着小厮坐在车边,打马直奔南城。

车是爬上来了,秦萧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的。马车里的空间不大,装两个人却绰绰有余。中间放着一个茶几,后面有不少软垫。身着华服的男人身后靠着软垫,手里端着茶杯,膝上放着一柄通透的绿如意。

马车里泛着淡淡的药香,仔细看才发现茶杯里竟然不是茶水。那液体是淡淡的红色,仔细闻能发现山楂的味道。

“好久不见,萧儿。”

男人长着一张十分耐看的脸,单看五官并不是多么惊艳,配上那一身淡然的气质却也令人想驻足欣赏一番。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没办法用准确的词来形容。说他漂亮或者英俊都不合适,因为他的美并不突兀,也说不出来他到底哪一部分美。但是只要看一眼,就像有吸引力一般没办法挪开目光。

秦萧对于男人的态度十分好奇,很明显他是认识自己的,但是自己的记忆中确实没见过他……

“可是在想我为何认得你?”

秦萧猛然抬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清澈的瞳孔里映着自己慌乱的样子。不知怎的,平时淡定的少女一时间乱了分寸,本能的抓住茶杯一饮而尽。希望那茶水能平复自己的心跳,但往往事与愿违。

茶刚入口那男人便轻笑一声

“萧儿喝的可是我的茶。”

秦萧这才发现茶几上只有一个茶杯,自己慌乱之中竟用了那人的杯子。也不知他是否会嫌弃自己,少女定了定心神恢复平时淡定的模样。

“抱歉,秦萧平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时紧张。这杯子……”

男人毫不在意的挥了挥左手,这时秦萧才发现他的右手似乎从未离开过膝上那柄绿如意。那如意有一尺左右,通身翠绿,即便不懂也不难看出其价值不菲。

“萧儿可喜欢?”

秦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自己对于饰品并不在行,况且虽然男人的语气十分熟络,秦萧也不敢断定自己真的认识他。此次相遇只是情非得已,想必以后不会再见。

“敢问公子贵姓?”

男人并不在意秦萧故意岔开话题,只是抬手续了一杯茶水,还未等秦萧制止出声便也一饮而尽。

“谨珩,叫我谨珩。”

秦萧刚想张嘴便听到外面小厮喊凤府到了,来不及细问并且相信以后不会再见,秦萧丢下一句后会有期便下了车。

男人目送着秦萧进了凤府的大门,马车调转方向离开。秦萧来不及细想男人的事情,跟着小厮迈步进了凤府。

鳯朗已经成年,自然不会住在后院。小厮带着秦萧一路来到前院的令诚轩,凤夫人正坐在床边以泪洗面,凤朗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凤夫人听到动静立刻站了起来,也顾不上礼仪直直的奔着秦萧而来,人还未进前便跪了下来。秦萧赶紧跟着跪下,双手托着鳯夫人的手臂一脸无奈

“夫人何必如此,我与凤朗朋友一场自是不会弃他于不顾。”

凤夫人似是哭的久了,这一跪便没了起来的力气。秦萧叫了嬷嬷和丫鬟一起把凤夫人送回了后院。待再回到前院的时候正巧碰到下职的凤老爷,几日不见原本意气风发的人早没了那日扇自己巴掌的凌厉样子,让秦萧不自觉的想起娘亲和父亲,真希望自己也能看到他们老的时候。

“秦小姐”

凤老爷似乎是想起那日的场景,有些不自在的盯着别处,嘴里却是叫着秦萧。

“凤老爷不必如此,以往种种都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似乎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的女子如此豁达,令凤老爷的老脸有些发烫。老人不自觉的轻咳一声,走到外间的正堂里坐了下来。

“凤朗,不起来见见朋友吗?”

终于得了清闲,秦萧坐在床边仔细的端详着前几日还偷跑去见自己,笑着叫自己萧儿的人。短短几日竟瘦的见骨,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呼吸也十分微弱,好像随时都要去了一般。

许是听到了想念之人的声音,凤朗的眼皮微动,挣扎了一会也没睁开,只是沙哑的开口。

“娘,我是要去了吗?都出现幻象了呢。”

秦萧抬头望着房梁,努力想把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最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凤朗干枯的手,转身向正堂走去。

正堂里凤老爷紧张的来回踱步,发间已经见了银丝。可见独子出事对这个老人的打击有多大,见到秦萧出来老人一愣,恭敬的将少女让到位子上紧张的开口。

“秦小姐深知朗儿对我们夫妻二人有多重要,此次是为了一个不情之请。”

秦萧当然知道他们找自己来不是为了看看凤朗这么简单,只是猜不透找自己来所为何事。和凤朗成婚?不可能的,自己的婚事不可能轮到自己决定,那他们所求之事只怕是自己想不到也办不到的了……


“秦小姐别误会,老夫知道秦小姐有难处,求的也不是婚事。”

听到这秦萧疑惑更甚,这凤老爷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秦小姐可知这天启医术最好之人是谁?”

“游医卢显。”

秦萧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凤家是为了给凤朗讨药费,但是以凤老爷的态度来说却不像。

听了秦萧的答案凤老爷摇了摇头

“非也,其实这天启医术最高之人在皇家,乃是皇叔司逸祯。”

要说这天启除了皇帝身份最贵重的人是谁?不是皇后也不是皇子,而是皇帝唯一还活着的弟弟——司逸祯。

司逸祯与德武帝并非同胞,也并未辅佐过皇帝。只因德武帝继位时司逸祯年仅六岁,其母妃也曾对德武帝多番照拂。司逸祯不从政不从军,手里并无实权,却是医术了得。但他从不轻易出手,所以知道他会医术的人并不多,凤老爷也是为了凤朗操碎了心。

“凤老爷因何认为我能请动皇叔?”

“老夫不知,秦小姐去了便知分晓。”

从鳳府出来秦萧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不懂凤老爷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意欲何为。更不知道自己与那个传说中的皇叔会有什么交集。

只是形势所逼,为了鳳朗秦萧知道自己不得不冒这个险。

半夜,秦家小院里秦萧正拉着嬷嬷聊天。

其实能称得上一声嬷嬷的身份自然不凡,嬷嬷李氏乃是太后的陪嫁,太后十分喜爱秦家的独女,曾动过封郡主的心思。据说这秦家的女儿温婉漂亮,刚过及笄之年便不知所踪。之后太后的陪嫁却被打发到了秦家二房,这一跟便是十三年。

“嬷嬷可知那皇叔是个怎样的人?”

李嬷嬷突然听到皇叔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掩饰过去。只是低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手指反复摩挲着秦萧的小手。

“那皇叔司逸祯嬷嬷多年前曾远远的见过一眼,那年我被太后遣送出宫,在御花园见到过十三殿下。”

李嬷嬷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那时候的殿下便是淡然的性子,静静地坐在凉亭里,怀里抱着那柄玉如意。当时先皇害怕殿下闷的慌,指了很多性子活泼的下人去陪着,谁知那些下人最后也变得和主子一样沉稳,几次之后先皇哭笑不得的放弃了。”

当老人陷入回忆的时候表情都是温馨而怀念的,单看嬷嬷的表情秦萧便能想象出那人的样子……

只是……绿如意?!秦萧这才想起今天马车上那个男人,淡然,沉稳和……绿如意。想到这秦萧不自觉的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爬上了胳膊。随即抓住嬷嬷的手紧张的问

“那嬷嬷可知如何才能求得皇叔出手?”

听到秦萧的问题李嬷嬷一愣,眯着眼睛像是回忆又像是思考,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

“嬷嬷离开皇宫多年,早已断了消息。”

看到秦萧失落的表情李嬷嬷有些疑惑,今日不是为了去看凤家少爷吗?怎的突然问起皇叔的事儿了?

“小姐不是去看那凤家少爷了吗?怎的……”

看到嬷嬷担忧的样子秦萧心里一暖,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来到自己身边,至少嬷嬷对自己的爱护是真的,只是自己注定躲不开这些阴谋诡计,但求有一日自己顾不了嬷嬷周全太后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嬷嬷一命。

“凤老爷拜托我去求皇叔出山,只是我不明白他何以断定我能请的动皇叔?”

李嬷嬷听到这番说辞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有些尴尬的撇开头

“许是小姐身份使然,毕竟秦家的面子还是有几分的。夜深了,小姐睡吧。”

秦萧看着嬷嬷有些不自在的背影出神,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看来今天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皇叔司逸祯了,十三年前六岁,说明现在十九岁。嗯,年岁对的上,还有那柄绿如意。

只是看那人的态度似乎跟自己很熟,虽然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深刻,但是自己似乎确实不曾与其有过交集。这中间怕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并且这个原因不能说,以至于知情人对此都三缄其口。

十三年前……十三年前德武帝继位,秦萧晗和秦映晗相继出生,秦老爷以名字混淆嫡庶,秦萧晗变成了庶长女。秦映晗一个半月时秦老夫人过世,李嬷嬷也在这一年到了自己身边,当时司逸祯六岁。

中间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串联不起来。看来这一趟王府之行必不可少了……

司逸祯早早便封了易王,德武帝还赐了离皇宫最近并且最大的府邸给他,至少在世人面前这个皇帝哥哥对弟弟是十分亲厚的。

第二天一大早秦萧便翻出自己最好的行头,让李嬷嬷为自己梳妆之后准备出发。凤府借来的马车等在巷口,李嬷嬷拉着秦萧的手反复念叨着礼仪。

其实无论是皇宫的礼仪还是贵族礼仪,李嬷嬷从小就对秦萧培养了个通透,只是平时用不到秦萧也没在意过。

这是秦萧第一次和皇室之人接触,不要求完美,只要不失礼便好。秦萧握着李嬷嬷的手反复安慰着,想到昨日男人对自己的态度,秦萧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为难自己,反而有些许期待。

坐上凤府的马车秦萧长舒了一口气,希望这次王府之行能让自己收获些东西。

王府在东城,严格来说离北城并不远,路上却隔了很远,那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自然要与其他人相区别。

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四周从喧闹开始变得寂静起来,秦萧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到底是个孩子,如何能真的不紧张?

眼看着就要到王府了,马车却突然停下,秦萧没有准备一下就磕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车夫的惨叫。秦萧顾不上疼痛立刻冲到车厢口扯开帘子。

对面是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个侍卫的鞭子正卷着车夫的脖子,那车夫年俞五十,若不是平日干着活身体还算硬朗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住手!”

虽然知道这里出现的人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但是秦萧不能看着车夫死在这里。下了车才发现对面的马车大到快要占了整个巷子,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那侍卫真的听话住了手,马车里却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到底谁是你的主子?!话都听到外人身上去了?赶挡路就给本小姐往死里打!”

听声音只是个少女,话却十分难听。看来又是冲着自己来的了,秦萧笑着摇了摇头。

“打死了一个车夫不要紧,只怕这位小姐脏了易王府的地方未免不好交代。”

刚刚还跋扈的声音听到易王的名头突然一顿,不知是怕了还是合理着什么。双方僵持着,那车夫要看出气多进气少了,秦萧有些着急,正想再次开口的时候马车里突然传来少女的笑声。

“哈哈哈……一看你便知是北城来的乞丐,就算是脏了易王府的地方也是你脏,再说逸哥哥那么喜欢婉儿不会在意这些的!”

少女笃定的语气让秦萧心头一惊,这边还没到易王府就被盯上,若是得罪了此人怕是有来无回了。心思翻转之间,马车的后方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对着马车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秦萧才悠悠的开口

“凌一见过婉儿姑娘。”

那婉儿姑娘一听凌一的名字便焦急的开口询问

“怎的?逸哥哥肯见我了吗?”

凌一顿了顿没有吭声,则是一直盯着现在一旁的秦萧。看秦萧的目光一直在那车夫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恢复平静对着马车里的人不咸不淡的开口

“王爷说等了许久不见秦姑娘来,便让奴才出来看看,并叮嘱奴才务必将秦小姐带回去。”

本来还兴奋着答案的婉儿姑娘听到这番话立刻不高兴了起来,话里却也是顾忌着秦家的。

“莫非是秦映晗小姐?秦小姐为何坐这种马车来易王府?”

那侍卫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走到一边将车夫救了下来,并指示不远处看门的家丁将车夫送进府里。

秦萧冷笑着开口“我是秦萧晗,至于此次采访易王府的目的……婉儿姑娘并非易王府的人,恕不能告知了。”

车里的少女听到秦萧晗的名字疑惑了半天,秦府何时多了一个小姐出来?好在身边的人是有些见识的,偷偷跟主子说了那段历史。听到秦萧晗的来历婉儿姑娘笑的更夸张了。

“一个住在北城的贱民也敢称秦小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哈哈哈……”

“一个并非皇室之人也敢叫王爷哥哥,真是胆大。就是不知婉儿姑娘受不受得起这冒充皇室之人的惩罚?”

“你!”

秦萧此刻早就不怕这个女人了,反正都得罪了,还能重修于好不成?救下了车夫就好,其余的事就顺其自然吧。秦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刚才的侍卫行了半礼。

“有劳凌侍卫差人把凤府的马车安置了,我这便随你去见王爷。”

按理说凌一只是侍卫无品无级当不得此礼,但正如婉儿所说,秦萧是平民,此时更有求于凌一,半礼也不算僭越,便点头受了下来。

凌一对着门房交代了一下,王府便出了一人讲马车赶去了后门。跟婉儿姑娘道了一声告辞凌一便带着秦萧迈步进了王府。

而车里的少女则是气的拍断了自己保养得宜的指甲。

“给我查!查那个秦萧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贱蹄子!”


这边得罪人的事按下不提,秦萧跟着凌一走进易王府的那一刻,心里的震撼就没停下来过。世人眼中的王府多是华丽非凡的,而这易王府却意外的简洁利落,给人一种主人其实是将军的错觉。

跟着凌一穿过前堂便是易王府的书房了,秦萧抬头扫过匾额,十分潇洒飘逸的‘凌霄阁’三个字映入眼帘,世人皆说字如其人,希望易王能同这字一般吧……

按理说接待客人该是在正堂才对,哪怕是身份不够的人也会请去偏厅。这易王虽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在书房似乎不太合适?

眼看着凌一要推开书房的门。秦萧脚步一顿

“凌侍卫且慢!”

凌一推门的手一顿,想起主子的吩咐听话的将推开一点缝隙的门关上,转过身恭敬的等着秦萧发话。

“秦萧虽然不懂皇家规矩,但是第一次登门就去书房是不是……”

凌一看着少女的有些尴尬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这秦小姐果然同六殿下说的一般有趣。

“这是主子吩咐的,奴才只是按吩咐办事。秦小姐进去吧。”

说着凌一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书房的门,等秦萧进门又重新关上。不知怎的,那一瞬间自己居然有一种落入虎口的错觉,虽然以后的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

书房很大,进门的正堂摆着简单的桌椅,墙上挂着一幅落涯图,简单的笔墨勾勒出一幅怪石嶙峋的断崖,崖上落着一只雏鸟,在窝里低头向下望着,秦萧甚至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自己就像那雏鸟,在涯边孤苦无依,唯一的出路又等同于死路。

等秦萧回过神,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的泪痕,苦涩的感觉充斥着口腔。不知为何那王爷要在书房里挂这样的一幅画,虽然房里没人自己这样还是有些失礼,秦萧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看向另一边。

左手边是整面墙的书架,除了窗边摆的软榻,墙面都被书架占满。纸书竹简乃至羊皮卷都有,看来这易王倒是个好学之人。

也不知那人想让自己等多久,罢了,既然是来求人的自然该有个态度不是?秦萧在书架中穿梭,随手拿了一本游记坐到软榻上看了起来。

这本游记的内容还算有趣,文笔即细腻又洒脱,讲了五郡之中的各个地方,特别是一些特别有意思的小村落,大山里淳朴的少女,草原上勇猛的壮士,以及海边的夕阳。

游记的内容不算短,却也不是很长。秦萧合上册子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坐了很久,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

少女跳下软榻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将册子放回原位之后信步走向正堂。自己等了许久都不见人,不知这易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在秦萧懊恼着该不该出去问问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至少有三至五人,也不知是不是王爷来了。

秦萧站直了身体准备行礼的时候,门外的人却停了下来,隔着门说道

“秦小姐,王爷请您到享味斋用膳。”

这王爷什么爱好?明知我来却不见人,先到书房晾着又请吃饭。耍我?又不像。王爷的世界好难懂

算了,既然到了人家地盘并且自己还是来求人的,就听话些吧。

秦萧认命的开门。跟着一群穿着比自己还华丽的丫鬟在走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情况不对。

咦?这个湖是不是刚刚见过?

“敢问各位姑娘,这湖……我适才好像见过?”

果然是王府的丫鬟,哪怕是这种问题都先端正的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

“回秦小姐,这是王爷的吩咐,让我们先带着小姐参观一下王府。”

还未等秦萧拒绝另一个丫鬟就接过了话茬。

“这是王府花园的内湖,里面是活水所以冬天也不结冰,方才我们是在对面绕过来的,小姐才会看到这湖两次。”

这个王爷到底要干什么?若是不想帮忙推了便是,我一个小小的平民还能反抗不成,这又留人又游园的是要干什么?

“今日来此有事在身,各位姐姐能否先带我去见王爷,游园之事改日再补上。”

几个丫鬟听了这话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会,当中一人迈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说

“那秦小姐便跟我们来吧。”

有了目的地所有人脚程都快了几分,走出花园不远处便看到了享味斋的大门,吃饭的地方取个享味斋的名字还真是贴切。也不知该说这主人是直爽还是懒。

说是斋,一进大门却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几个丫鬟交代了一声便留在了门外。她们说这享味斋除了王爷本人和贵客其他人等都不可以进,秦萧顶着一大堆问号踏上一尘不染的青石板路,每一块石板都打磨的比铜镜还清晰,路很窄,最多只能容三人并肩通过。整条路都被竹架包裹,架子上爬满了紫藤,如梦如幻般的场景令人产生恍惚之感。

顺着小路向前,一转弯不远处便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凉亭。凉亭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周无人,桌子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珍馐。

秦萧迈步踏进凉亭,正疑惑凉亭中怎的没人,便听到另一边隐约传来爽朗的笑声。顺着笑声望去,凉亭的另一边还连着另一个凉亭,亭中放着条案和软垫。两个男人分坐在条案两侧,秦萧能清楚的看到面对自己方向而坐的男人——皇叔司逸祯。

亭子中的人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到来,司逸祯对着秦萧微微一笑。

“萧儿,你来了。”

十分平淡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是被自己晾在一边等了很久的人一样。秦萧莫名的有些生气,什么啊,自己在这里逍遥快活把客人丢在一边,王爷的架子果然大得很呢!

“秦萧见过王爷,不知王爷繁忙秦萧多有打扰,这便告辞了。”

语气平淡的丢出一句告辞的话少女转身离去,这时司逸祯再笨也明白这是生气了,未等多想便运起轻功追上逃跑的脚步,一把搂住少女的腰。

“诶,萧儿莫气。”

秦萧皱着眉一把推开,虽然男人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十分诱人,但是这等失礼的举动实在难以令人产生好感。

“王爷请自重,我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还请王爷……”

话还未完就听到司逸祯一声重重的叹息,腰上的手也松开来去。

“是我操之过急了,秦小姐恕罪。”


秦萧有些惊讶,就算脾气再好那也是一国的王爷,居然能对自己道歉并行此大礼真真令人……没法形容的感觉。

“皇叔等的人原来是她?”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秦萧转过身向司逸祯身......

尖细的声音划过所有人的耳膜,顺着声音寻去,一个身着粉衣的少女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仪态十分优美,表情却极其狰狞。只见对方狠狠地盯着秦萧,目光似乎想把她撕碎一般。秦萧的微笑越来越大,看着秦映晗的样子心情十分愉悦。片刻又将目光挪到了刚刚提问的少女身上

“没错,我是秦家大小姐,秦萧晗。”

话音未落一样东西破空而来,带着划破空气的尖锐声直奔秦萧的脑袋。凌九闪身来到秦萧身侧抬手接住暗器,那是一块足足三两重的白玉,从高处快速丢过来如果砸中了,脑袋上一定会出现一个洞。

“贱人!你才不是秦家小姐!”

一口一个贱人叫着,还想丢东西砸自己的姐姐,实在是只有疯子才会做这种事。一些小姐夫人已经开始对着秦映晗窃窃私语,想不到这秦家的二小姐如此跋扈狠辣,居然对自己的姐姐做这种事。

周围讨论的声音令秦映晗更加愤怒,她提着裙子快速跑下楼梯直奔秦萧面前,扬起手就要打。身后的丫鬟死死地抓着她的另一只手,也不知是在拦还是做做样子。

“凌九,不用管。”

秦萧出声阻止凌九出手,迈开步子贴近秦映晗,眼睛与之对视,微笑着缓缓开口。

“我叫秦萧晗,是秦家庶长女,出自二房。秦映晗,秦家嫡次女。哪怕你占了嫡女的位置,我也是你长姐,到死你也要叫我一声大姐。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你许久不见姐姐太过激动,若是再有下次。这玉石定会回到你头上!”

秦萧手里捏着刚刚凌九截下的玉石在掌心里反复把玩着,盯着秦映晗的眼里闪着道道寒光。

这声庶长女一出,周围一片吸气的声音。天启嫡庶制度森严,为保嫡出的位置,但凡没分家的家族只有长女和幼女享有嫡出待遇,其余均为庶出。这秦家居然出了个庶长女,真是奇闻。

而年纪大些的夫人却不见太多惊讶,十三年前秦老太爷以名字混淆嫡庶,大臣纷纷上书弹劾,却被德武帝压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也是在那一年,秦映晗出生一月半秦老夫人过世,不久之后秦老太爷也意外过世了。此事便沉寂了下来,多年不曾提起。

这些年出席各种场合的也都是秦映晗顶着秦家嫡女的名头,却没提过自己是二小姐,不知情的人也不曾怀疑。

如今被正主找上了,秦映晗气急败坏做出这许多反应也算合情合理。

“今日之事都是我不对,这样吧,各位挑中的东西便由秦家买下作为给各位小姐夫人压惊之用。请掌柜的将我进来之前各位挑中没买单的东西做好记录送到秦府兑换银钱。”

秦萧特意将‘我进来之前’几字加了重音,掌柜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乖乖的点了点头。

“小的一定做好记录,请秦小姐放心。”

秦萧满意的点了点头,当然忽略她身后一只在放冷气的凌九这个画面相当完美。交代完毕之后秦萧满意的扫视了一周小姐和夫人的表情,微笑着迈步出了玲珑坊的大门。

马车依旧停在门口,车上的两人早已将秦萧的精彩表现看了个完整。秦萧上车的时候就看到笑的十分灿烂的司逸祯和万年冷着一张脸司泊熠。

少女毫不在意的抓起一个软垫抱在怀里,舒服的靠在马车上对外面的凌九喊了一声回家。司逸祯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刚刚的表现真是霸气,我都有些畏惧了呢。”

秦萧不耐烦的拍下那只大手“得了吧,你以为她们是怕我吗?她们怕的是凌九罢了,天启谁不知只有易王的侍卫姓凌。”

司逸祯毫不在意被拍了一下,落下的手顺便捏了一下白嫩的脸蛋。

“倒还不算笨。”

回到秦府的秦映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砸了一整天,房间里还不时传来尖叫和嘶吼,哪怕贴身的丫鬟都不敢靠近。管家无奈去禀报了夫人。

秦将军的夫人梁氏乃是前太司的女儿,因为是独女生性跋扈泼辣,有传闻当年秦老夫人便是被这长媳气死的。将军戍守边疆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秦映晗又在母亲身边长大,把梁氏的跋扈泼辣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所以今日才会有大庭广众怒砸长姐的故事。

梁氏急匆匆的迈进映雪阁,只见满地的瓷片和凌乱的屋子。赶忙拉过秦映雪的贴身丫鬟灵儿问问来龙去脉,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灵儿从小跟着秦映雪,皇家的公主都是低调的性子,主子又是一品封疆大吏的独女,在贵女圈子里十分吃得开,说是横着走都不为过,奴才自然也是个跋扈的性子。

灵儿将秦映雪用玉石砸人的事轻描淡写的略过,反而添油加醋的形容了那秦萧晗如何欺负小姐又如何让秦家出钱赔那伙计的药费以及买下所有人挑上的东西做赔罪之用。桩桩件件都说秦萧晗包藏祸心,置秦家于不顾。

梁氏听了勃然大怒,当场便想找秦萧晗算账。但姜总归是老的辣,梁氏浸淫后院多年,怎会因如此小事乱了分寸。随即吩咐管家“若是玲珑坊的掌柜来领银子,便多给一些好处,告诉那管家这钱是秦二小姐给的,为掌柜做压惊之用,并说二小姐为那日之事后悔不已,终日以泪洗面。”

管家领了命退下,梁氏见房间里安静了有一会便推门走了进去。秦映雪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床上的被褥早就不知道被扫到哪去了,好好的一个闺秀脸上不复往日的温柔甜美,而是一脸扭曲的恨意。那狰狞的表情连灵儿都吓了一跳,站在夫人身后不敢露头。

梁氏看到女儿的样子叹了口气,自从六岁那年撞到了头女儿变得越来越易怒,特别是提及关于自己嫡女的身份时更是一点就着。这么多年都平安度过了,偏偏秦萧晗那个小贱人这个时候跑出来捣乱,想抢我映儿的嫡女身份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映儿不怕,你就是我秦家的嫡女,永远不会变。”

梁氏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嘴里念叨着安慰之词,眼里却闪着阵阵寒光。


另一边秦萧晗心情愉悦的到了家,拉着李嬷嬷的手声情并茂的叙述着自己如何让秦映晗吃瘪,又如何坑了秦家,不,准确来说是梁氏一大笔银子。秦将军戍守边关常年在外,俸禄和秦府是分开的,当年秦家并没有什么家产,不然怎会去高攀梁家,梁家也并不是多显赫,只有梁氏的父亲坐到太司之位,其余的梁家人全部都是商贾。不然怎会招一个一穷二白的副官为婿?

李嬷嬷听着也是一阵激动,然而很快又变成了一阵担忧。

“那梁氏浸淫后宅多年,对上她小姐怕是会吃亏。”

秦萧安抚的拍了拍嬷嬷的手,摇着头道“我被秦家丢出来这么多年,眼看到了婚配的年纪,为保秦家富贵甚至秦映雪的未来,梁氏不可能不将我算计进去。与其被动应敌不如主动出击,嬷嬷且看着吧,这才刚刚开始呢!秦家欠我的,多了!”

屋里主仆二人交着心思,屋外凌九靠在树上听着秦萧的话嘴角微勾。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将来必定不是那拖后腿的麻烦女人。

正想着便听房顶瓦片一响,佩剑应声出鞘,对方也拔剑相迎,三招站定一看对方两人皆是一愣。

“你在这干什么?!”

“自然是保护秦小姐!”

二人同问同答,随后又各自收了兵器并肩而坐聊了起来。后来之人名叫布卿,是司泊熠的贴身侍卫之一。刚接到命令的时候足足愣了一刻钟,五殿下居然让他去保护一个女子!简直闻所未闻,然而对上主子寒风呼啸的脸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得乖乖领命去了北城。

凌九跟着到了秦家的时候便被留下了,想到自己主子那张笑的特别灿烂的脸一阵恶寒。看到布卿一脸不忿的样子凌九有些生气,哼,居然如此看不起我主子的未来媳妇!

心里嘀咕着一是不服气便将下午秦萧在玲珑坊的做派声情并茂的讲了起来,听的布卿一愣一愣的。

“那……秦小姐真的如此厉害?”

凌九拿出一副过来人的做派拍了拍布卿的肩膀“年轻人,学着点吧!”

外面两个侍卫聊的火热,屋里的人却没那么好的心情。李嬷嬷早已睡去,秦萧正披着衣服坐在桌前,烛火不断地跳动,忽明忽暗的。少女支着下巴思考,另一只手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扣着。

今日之事确实痛快,但是能成功运气占了多半,秦萧与秦映雪素未谋面,凭的是丫鬟身上秦府的腰牌以及那张和秦将军三分相似的脸。

秦萧自己也未曾想到秦映雪居然如此易怒,并且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想来是随了那梁氏的性子。

那被掌柜的支出去报官的人想必也是被易王他们拦下了,不然自己哪有那么充分的时间去激怒秦映雪。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那梁氏定能让此事峰回路转,至少不会对自己的宝贝嫡女有什么名声上的损害。

自己先出招想必那梁氏肯定会采取手段了,也好,主动出击才能掌握先机。若那梁氏用自己的婚事作要挟,还有易王那边可以周旋一番,左右庚帖在自己手里,暂时是不怕的。只不过……怕就怕梁氏打的是易王所说那张婚书的主意。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秦家的大门又被人敲的砰砰响。李嬷嬷端着水盆刚走到院子便听到敲门声,随即将水盆放到石桌上。

“来了来了,一大早的是谁啊!”

敲门声应声而停,传来一个妇人尖细的声音

“我们是西北将军府的,奉夫人之命接大小姐回秦家。”

听到对方的来头李嬷嬷一愣,却还是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下人,最前面的妇人料子看着不错,打扮的也体面,怕是秦府里的管事。那妇人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小厮,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李嬷嬷。

“你们等等,我去叫小姐。”

李嬷嬷心知对方来者不善,想要早去报个信。那妇人却迈步拦住嬷嬷的去路,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嬷嬷不必麻烦,我亲自去请就是了。”

虽说在北城生活多年,但李嬷嬷总是宫里出来的,怎会被这小小的管事吓到。听了这话立刻扳起脸,大声呵斥

“小姐的未曾传你便私自进门,秦府的下人哪学的规矩!”

那夫人被李嬷嬷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回头一看已经退到了院子里的石桌边,脑子一热便端起盆子向李嬷嬷泼了过去。盆子里是热水,哪怕晾了一会依旧温度不减,顿时嬷嬷的皮肤就红了起来,春日里衣裳单薄,也不知衣裳之下是个什么样子。

“凌九。”

秦萧听到李嬷嬷那一声呵斥便迅速起身穿衣服,却依旧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水打透了嬷嬷的衣裳,眼睛顿时一红。奈何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生气,秦萧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生生的将马上便要爆发的怒气咽了回去,冷冷的唤出凌九。

昨日司逸祯抓着自己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将凌九留了下来以备不时只需,秦萧深知昨日之后事事都将凶险异常,却未曾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将嬷嬷送去医馆。”

凌九身形未动“那小姐怎么办?”

秦萧摇了摇头“我无碍,嬷嬷的伤势要紧。”

凌九对着暗处的布卿打了个手势,带着李嬷嬷直奔医馆。那妇人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对上秦萧凛冽的目光害怕的想逃,但是想到自己是受了夫人之命便又硬气了几分。

“我……我只是被那嬷嬷吓到了,一时失手……”

秦萧扫了一眼几个下人并未吭声,回到屋里拿上昨日秦映雪丢过来的玉石便迈出了院门。

梁氏心机颇深,自是不会在表面做文章。秦家来接大小姐自然是大阵仗,上好的楠木配上云柔锦所制的帐子,如此华丽的马车自然引来大批的人围观。马夫呵退了想要伸手的人,恭恭敬敬的将秦萧引上马车。

秦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厮了然一笑,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接收到四周鄙夷的目光秦萧眼神微敛,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昨日我与易王和五殿下同乘马车,那两位都是自己上车的,这……秦府的规矩是踩着人上车的吗?”

人群里同时传来阵阵的抽气声,这秦府的架子真大!那管事的妇人眼看形式不好,连忙踹了一脚那跪着的小厮呵斥到。

“就算刚刚被大小姐吓到了也不该如此赔礼,你让大小姐的脸面往哪搁?一边去!没眼力见的东西!”

呦呵?不愧是梁氏信得过的人,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利落,三言两语便把秦府踩人上马车的规矩变成了秦大小姐跋扈吓的奴才当街赔礼。有意思……

那妇人抬手间话音未落秦萧便对着马车倒了下去,正好磕在了车厢上,额头上顿时肿了起来。若不是近看定是以为这小姐是被妇人吓的后退,腿一软才跌倒的。

秦萧跌坐在地上捂着额头落泪的样子好不可怜,一脸隐忍的对着那妇人开口

“管事夫人莫气,我不该将秦府的规矩说出来的,那小厮也并未惹我。嬷嬷已经被送去医馆了,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管事妇人顿时就被噎住了,秦萧这一跌做出自己凶悍的效果,再将嬷嬷受伤的事一提,自己刚刚的说辞顿时就被推翻了。看到周围人越来越鄙夷的目光有些烦躁,这大小姐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秦府为妙。

心思一转那管事妇人又换上了一副尊敬的面孔,恭恭敬敬的搀起秦萧,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低声说着软话“求小姐放我一马,他日必定报答。”

秦萧嘴角微勾,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无论这妇人说的是真是假都不宜再闹下去,反正秦府的名声已经开始衰败,也不急于一时,这游戏要慢慢玩才好。

车上少女慵懒的靠在软垫上,手里捏着精致的茶杯把玩,眼神却不断瞟向妇人的方向。经过刚刚那么一场那妇人对秦萧的畏惧更上一层楼,对于这位大小姐将自己叫上来所谓何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冷汗簌簌的往下掉。

“敢问管事夫人名讳。”

少女玩味的声音令妇人背后一凉,匆忙的将身子趴的更低,颤抖着声音开口“担不起小姐一句夫人,奴婢秦府内院管事何氏。”

“哦?既然是内院的管事,那秦府的事岂不是全都知晓?”

何氏顿时明白这大小姐是打算从自己这里套梁氏的消息,人是匐在地上这心思可是百转千回,片刻便决定两边都不得罪,告诉她些不打紧的消息便是了。

秦萧似是看出这妇人的心思,手里捏着那块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玉石轻笑着开口。

“何氏,你看这玉石如何?”

那何氏正思考着如何糊弄面前的人,就听到对方问自己玉石?一愣过后也没细看便回答道

“大小姐的能看上自然是好东西。”

但是秦萧对这妇人的回答却不满意,皱着眉摇了摇头“是你们二小姐眼光好,我怎买得起这么好的玉石。”

何氏一时拿不准这大小姐拿玉石说事意欲何为,便也不开口,只等着对方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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