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青山赵春桃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61:渔猎长白山,带全家大鱼大肉陈青山赵春桃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铁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961年,冬至。东北大地,双鸭山公社,红松屯。狼嚎声刺穿林海雪原。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土坯房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阿嚏——!”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喷嚏声,陈青山从炕头上冻醒,满是虫蛀的房梁和坑洼不平的墙面旋即映入眼帘。手里,还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梦?”他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喃喃自语。这里是陈青山过去的家,但早已只存在于记忆中。无数个日夜里,他都会做这同一个梦。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咕~”然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令陈青山皱起了眉头。这种绞痛,他在前半生体验过无数次。是饿的。如果是梦,这痛感未免也太真实了。简直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期。“快吃啊......”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陈青山循声望去,瞳孔骤缩...
《重生61:渔猎长白山,带全家大鱼大肉陈青山赵春桃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1961年,冬至。
东北大地,双鸭山公社,红松屯。
狼嚎声刺穿林海雪原。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土坯房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阿嚏——!”
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喷嚏声,陈青山从炕头上冻醒,满是虫蛀的房梁和坑洼不平的墙面旋即映入眼帘。
手里,还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
“梦?”他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喃喃自语。
这里是陈青山过去的家,但早已只存在于记忆中。
无数个日夜里,他都会做这同一个梦。
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咕~”
然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令陈青山皱起了眉头。
这种绞痛,他在前半生体验过无数次。
是饿的。
如果是梦,这痛感未免也太真实了。
简直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期。
“快吃啊......”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陈青山循声望去,瞳孔骤缩!
土炕对面,一道单薄的身影,正拿草绳勒紧裤腰,三根肋骨的轮廓透过补丁摞补丁的单衣凸出来。
看着眼前这张脸,陈青山愣住了。
手里的窝头也无声掉落在地上。
“大......大姐?”
陈雪梅心疼的捡起他掉落地上的窝头,开裂的嘴唇翕动:“青山,你魔怔了,这也能拿不住......”
陈青山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原地,听着大姐柔声的训斥。
“大姐?”他喉咙发紧,又喊了一遍。
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润。
在陈青山的记忆里,大姐明明早就死在了四十年前的冬夜。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他甚至回忆不起大姐的面容。
梦中的家人,总是身影模糊。
可此刻,陈雪梅的模样是如此的清晰,就连那表情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个活人一样!
“你别是饿傻了吧?”
陈雪梅的表情转为担忧,伸手在他眼前晃,腕骨细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陈青山猛地抓住她的手。
温热的,硌人的,像握着一把枯柴。
“你干啥?”陈雪梅措不及防。
陈青山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倒影着的自己——二十岁的面皮裹着六十岁的眼神。
他的指尖抠进血肉——疼!
不是梦!
他一把搂住大姐,眼泪控制不住的砸在她肩头:“姐,真的是你......”
“我对不住你......”
陈青山一直在愧疚。
若不是自己娶了那个招灾女人,一家人的命运说不定也会就此改写。
陈雪梅却突然推开他,干瘪的胸腔剧烈起伏:“别、别晃......我头晕......”
她摸索着从炕席下掏出一把草根塞进嘴里嚼,混着唾沫咽下去。
“你也省点力,能别动尽量别动......”
看到这一幕,陈青山恍若隔世。
“叮!检测到宿主重生东北猎神系统激活!”
机械音在脑中轰鸣的同时,视网膜上浮现金色面板——
狩猎经验:0
猎物扫描(初级):可定位百米内活物
御兽(初级):驱使小型动物(0/5)
百发百中(被动):冷兵器命中率+50%
“大姐!今儿是几月几号?!”
大姐看着激动不已的陈青山,只感觉摸不着头脑。
刚才还饿的不想动弹,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别是回光返照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外头突然炸开一声尖叫:
“陈老蔫!你家杀千刀的小崽子偷粮!”
声音传进陈青山耳中,令他浑身一震!
记忆如冰锥刺进天灵盖——不用问了!
他顿时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1961年冬至!
双鸭山三年饥荒最狠的年月!
连续三个月的大雪封山,让红松屯与世隔绝,家家断炊!屯里饿得连耗子都绝了种!
前一世在这天发生的事儿,陈青山怎么可能会忘!
这天,小妹陈小满饿急,偷了生产队的土豆种,结果被逮个正着!
而这天,也是他们一家悲惨转折的开始!
前一世的赵家,就是靠着这件事,结婚之后转头把陈家告到革委会,全家被挂上“盗窃公粮”的牌子游街!
“叮!检测到百米内有大量活物靠近!”系统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大院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数十个村民鱼贯而入!
陈雪梅看到这一幕,当时就被吓傻了。
而陈青山的目光,越过了漫天大雪,落在人群中自己小妹的身上。
雪地里,小妹陈小满被人揪着辫子往地上掼,冻成紫萝卜的手里死死攥着两颗发芽的土豆。
八岁的孩子瘦得像只猫崽,补丁裤管空荡荡地灌着风。
再见这一幕,陈青山目眦欲裂。
一个孩子偷钱,她可能是坏。
偷糖吃,她可能是馋。
偷发芽的土豆,她只会是饿!
“陈老蔫!你出来给个说法!”人群中,紧攥着陈小满头发的汉子扯嗓子喊道。
陈老蔫指的就是陈青山他爹——陈有仁。
他过去在旧社会是账房先生,跟着地主也没捞到什么好,但就因为这个身份后来还被划成了黑五类。
陈有仁踉跄着从屋里扑出,满脸惶恐无奈,只敢哆哆嗦嗦:“赵会计,娃不懂事......她娘去借粮了,借到就还......”
“还?拿啥还?”
赵会计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家欠公社的工分三年没还清,成分又臭得像茅坑!”
他扯开嗓门喊,唾沫星子喷在小满脸上。
“这土豆种是留着开春下地的,偷一颗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陈有仁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赵会计,您就行行好,放孩子这一次,我给您跪......”
“爹,起来。”
就在老同志准备弯下他那不值钱的膝盖时,一条并不粗壮的手臂拦住了他。
陈有仁含着泪抬起头,看到儿子陈青山站在自己身旁,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头顶惨白的日光。
陈有仁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自己这个爹,并不是个合格的顶梁柱,他的账房先生身份让陈青山从出生就背上了莫须有的骂名。
他既不擅长种地也不会打猎,让一家人没吃过几顿饱饭。
但再窝囊,他也是自己的爹。
为了自己的孩子,他愿意毫不犹豫的下跪,尽管这没什么用。
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对子骂父,便是无礼。
“手给我松开。”
陈青山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抬起右手的猎刀。
看着那猎刀上的森森寒光,赵会计顿时没了气焰,松开了手,下意识后退半步,“青山......你可别乱来......”
“谁跟你乱来?”陈青山上前,将骨瘦嶙峋的小妹抱在怀中。
“不就是两颗土豆吗?”
“我还你。”
赵会计被陈青山的眼神刺得后退半步。
都是一个屯的,十里八村谁不知道,陈老蔫家这崽子往日挨踹都不敢放屁。
今儿眼珠子咋跟刀片子似的割肉,变得这么有血性!?
光是被死死盯着,赵会计就感觉如芒在背!
“青山大侄儿,不是叔卡你脖子。”
“两颗土豆种事小,挖社会主义墙角事大!”
“你说说,你怎么还?”
虽然气势上已经怂了,但他嘴上却不肯服软。
这年头,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任谁都要腿软!
赵会计正吃吃窃笑,却不料陈青山只是面不改色的解开破棉袄,在大雪皑皑中,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
紧接着,猎刀直接在皮肉上划出血线:“拿命还够不够?”
人群倒吸冷气。
六十年代的东北屯子,最怕两种人——敢跟熊瞎子拼命的炮手;
跟敢拿刀剜自己血肉的滚刀肉!
看着此刻陈青山把刀尖抵在心脏位置,所有人都震惊在原地。
“青山!你疯了!”陈雪梅上去夺他手里的猎刀。
只不过凭她单薄的身躯,完全捍不动弟弟半分。
“青山......你等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赵会计的语气彻底怂了下来。
此时的陈青山,哪里还是那个见人就缩脖子的鸡仔?分明是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好好说?”陈青山冷笑一声。
“你们这架势,是像是打算好好说话?”
偷土豆种这事儿说大归大,说小也小,况且陈小满还是个小孩儿,完全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咄咄逼人!
之所以闹这么大,无非就是看他陈家好欺负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哪里都不变的道理。
“大侄子!你别激动!叔不是那个意思!”
赵会计也是肉长得,他也知道怕,“土豆的事儿就算了!真算了!”
“关键这可不是就俩土豆的事儿!你自己说说,这么些年,你们家都欠队里多少饥荒了!现在日子又不好过!我也难办啊!”
闻言,陈青山收起了猎刀。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自己家确实欠了队里一屁股饥荒。
一听到这个,身后的陈有仁,无奈的低下了头。
陈青山瞥了一眼,将目光挪回赵会计身上,“多少?”
“啊?”
“我说俺家一共欠了多少?”
“哦......哦!三年加起来!一共是三百二十工分!八十斤苞米面!”赵会计如数家珍。
听到这个巨额数字,陈有仁原本就弯的腰,似乎又塌下去几分。
成分,欠债。
这两座大山,压的陈家每个人都直不起腰,喘不过气。
正好,陈青山早就想搬走它们了。
“三天。”
陈青山伸出三根手指,“给我三天时间,欠队里的东西,我通通还清!”
人群顿时炸了锅。
陈家老小通通向陈青山投去无法理解的目光。
而前来陈家的众人,更是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三百工分,那可是得刨四十亩冻土!
更别说还有八十斤苞米面!
如今大雪封山,就是神仙来了也铁定做不到!
所有人都以为陈青山是在说疯话,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赵会计愣愣的看着陈青山。
他面上的表情渐渐由震惊,转变为了窃喜。
“行!青山!这可是你说的!三天就三天!”
“那三天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要还不上......”
陈青山突然暴起,猎刀擦着赵会计耳朵钉在门板上,刀把子嗡嗡直颤!
系统提示音响起:“叮!使用被动能力:百发百中!”
赵会计裤裆一热,战战兢兢的瞥向擦着他脑袋过去的刀锋。
陈青山的话音紧跟着传来。
“我要是还不上,您老把游街那套锣鼓家伙拿来,我亲自敲着上公社,任凭处置!”
没有人敢说话。
现在的陈青山实在令人害怕。
短暂的沉寂后,赵会计结结巴巴开口:“行......三、三天就三天......”
说罢,他夹紧裤裆,便打算匆匆离去。
“慢着!”
然而,陈青山却一把薅住了他的狗皮帽子。
“我的事儿说完了,你的事儿还没说完呢。”
他指着身后的陈小满,“我小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吧?”
赵会计不敢说话。
陈青山拔下插在门板上的猎刀,刀尖指着他鼓起的腮帮子。
“今儿您抽了我小妹多少下,三天后——还我多少个响头!”
“滚吧!”
陈青山一脚踹翻粮斗,刘会计跟众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邪门了......今儿的青山不对劲啊......”
“老赵......老赵......赵栓!你特娘尿裤子了!?”
“闭嘴!”
......
......
人群作鸟兽散后,陈家院子里再次空旷了起来。
漫天飞雪之下,家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陈青山来到小妹身前俯下身子,检查着她身上的伤。
还好,不重,赵栓这孙子好赖没对孩子下重手。
就是皮包骨头的瘦弱模样,令陈青山心中绞痛。
既然重活一世,他就绝不可能让家人继续吃苦。
陈青山注意到,大姐站在了自己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大姐,你想说什么?”
“青山......”陈雪梅欲哭无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啥话......”
“我知道。”陈青山拍了拍大姐瘦弱的肩膀,“你放心,我敢说就能做。”
陈雪梅看着弟弟这般笃定的模样——确定他一定是疯了,别过头去抹眼泪。
毕竟,那怎么看都不是人能做到的事儿。
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能还上,他们一家还至于欠了三年?
陈有仁佝偻着腰凑了过来,“没事儿......你娘去赵家借粮了,春桃好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人好......”
“等粮食借回来,多少能还上一点......”
陈青山没有说话。
尽管他知道这根本就是虚妄。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借粮的结果,注定会和上一世的结果一样,根本借不来!
赵家欠他们粮食,家里粮仓也有粮食,但就是不给!
尽管脑海一浮现赵春桃的脸,陈青山就气血翻涌。
但是陈青山却压下了脾气,平静的笑了笑。
“嗯......那挺好。”
因为眼下,“借到粮”就是一家人唯一的希望。
现在打破他们的希望,只会让家人陷入惶恐。
等自己进山打回来猎物,再说不迟。
“小满,你在家先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有东西吃了。”
揉了揉小妹的脑袋,陈青山起身将猎刀别进裤腰,抽出麻绳缠在身上,推门而去。
“青山!”大姐追到门口,“你上哪儿去!?”
看着陈青山离开的方向,她瞳孔一缩!
“你不会是要进山吧!?”
“咱们屯的猎户都饿死三户了,你进山喂狼啊!?”
“这都快黑天了!快回来!”
她尽力的让自己声音大一点,可是太饿了,微弱的声音只是消散在寒风中。
陈青山的身影在茫茫大雪中渐渐被风雪模糊。
雪原尽头,落日像一个冻僵的鸡蛋卡在山坳间,林深处传来阵阵狼嚎。
陈青山的乌拉草鞋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身后拖行的木棍在雪地上犁出深沟。
转眼又被呼啸的北风抹平。
东北的冬天真的很冷,更何况今天还是冬至。
但再冷,陈青山也无所畏惧。
出了屯子,临到山脚,陈青山抬头仰望。
长白山在铅灰色天穹下绵延起伏,山脊线如同冻结的浪涛。
这天险般的巨物横亘天地,让人望而生畏。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面颊,陈青山却将腰间的猎刀攥得更紧。
比起前世躺在病床上听着生命倒计时的绝望。
这砭骨的冷反倒让他真切感受到活着!
就在他即将迈步出去时,不远处的雪雾中闪出两道身影。
走近后,陈青山方才看清,是村里老猎户王炮头,和他的孙子王铁蛋。
“原来是青山啊......我寻思谁呢......”
王炮头摘下狗皮帽子,浑浊的双眼盯着陈青山腰间的猎刀。
“青山,人不胜天。”
“大雪封山,老天爷不赏饭吃,神仙来了也没用。”
“今年咱们公社一共折了六个炮手,那还是好天。这天气进山就是送死!”
他看出来陈青山这是要进山。
陈青山平静的看着王炮头,他对这个老爷子还是挺尊重的——老人家参加过革命,从东北打到云南,后来还跨过鸭绿江。
“炮儿爷,您老好意我心领了。”
但陈青山不打算听劝。
“不是要饿死人,谁拿命去干山神?”
陈青山的话,让王炮头沉默良久。
片刻过后,他突然把猎枪塞了过来。
陈青山很意外,“炮儿爷,您老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支膛线都快磨平的老枪。
山里人都知道,老炮头从不外借吃饭的家伙!
“炮儿爷,我要是死这山里了,您这枪可就没了啊?”
王炮头留下枪,转身走进风雪中。
“那你活着回来不就行了?”
......
望着王炮头爷俩的背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渐行渐远。
陈青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猎枪。
大恩无需多言。
有了这把枪,他心中陡然增添了几分底气。
入山三里,雪深及胯。
接连数日的大雪,给整个山林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
极目远眺,唯见茫茫一片洁白。
整个世界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雪所吞噬。
这样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心中涌起绝望,萌生退意。
然而,陈青山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
“猎物扫描(初级)已激活!”
伴随着系统清脆的提示音,金色的面板在陈青山的视网膜上缓缓浮现。
此刻,以他自身为圆心,方圆百米之内的活物皆能被精准检测。
只是,这百米的距离实在太短。
他依旧未能发现任何猎物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陈青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逐渐失去平衡。
如此下去绝非良策。
必须放手一搏!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猎刀,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剌出一道血口!
刹那间,猩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一滴一滴地渗进洁白的雪地之中。
血腥味伴随着凛冽的寒风,迅速在山林间弥漫开来!
大雪封山,人缺衣少食,动物亦同样如此!
它们的嗅觉远比人类敏锐得多。
既然主动搜寻猎物难以奏效,那便索性以自己为诱饵,引它们上钩!
究竟谁才是猎人,谁又会沦为猎物,还尚未可知!
陈青山左手滴着血,一步一步地朝着山林更深处走去。
鲜血滴落在雪地上,迅速凝结成晶莹的冰晶。
在他身后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染血之路。
“叮!检测到东南方97米出现野兔(饥饿状态,可诱捕!)”
视网膜上陡然浮现出一道醒目的金色箭头!
紧接着,东南方的一处位置炸开两个鲜艳的红点!
陈青山的瞳孔猛地一缩!
终于见到活物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兴奋,动作敏捷却又小心翼翼地朝着东南方迅速靠近。
当扒开最后一丛茂密的灌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喜!
只见在一道背风的山坡下,两只肥硕的雪兔正悠然自得地舔舐着岩盐。
虽说雪兔的体型不算大,但这两只却格外肥壮!
若是能猎获它们,起码足够一家人饱餐一顿了!
陈青山激动得难以自已,他赶忙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搓揉,让冻僵的手指恢复些许温热。
随后迅速从腰间拔出猎刀。
对付这两只雪兔,使用猎枪里的鹿弹,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此时的雪兔还丝毫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机。
陈青山看准时机,手臂一挥,奋力掷出猎刀!
“叮!百发百中激活成功!”
猎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裹挟着凌厉的寒芒,破风呼啸而去。
雪兔的耳朵刚刚警觉地支棱起来,飞袭而来的刀刃便精准地砍在了它的脖子上。
伴随着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雪兔瞬间横尸当场。
“叮!狩猎经验:+1”
另一只雪兔见状,吓得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陈青山也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在摸到猎刀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朝着狂奔的雪兔投掷而出。
“叮!百发百中激活失败!”
百发百中目前尚处于初级阶段,仅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之前接连成功,而这次,陈青山终究还是失败了!
猎刀擦着雪兔的背部划过,没有给它造成丝毫伤害!
陈青山的瞳孔骤然一震!
这好不容易遇到的猎物,绝不能让它轻易逃脱!
眼看着雪兔灵活地闪转腾挪,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之中。
陈青山当机立断,迅速端起了猎枪。
此刻,已无暇顾及是否大材小用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前一秒,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叮!正前方100米出现灰狼!(饥饿状态!危险!)”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任务面板浮现在他的眼前!
触发限时任务:首猎!
奖励:血气威慑!
几乎就在系统面板出现的同一瞬间,一道灰黄色的影子如鬼魅般从雪地中疾冲而出,一口便狠狠咬断了雪兔的脖子!
陈青山也终于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只体长约一米五的老狼,四肢修长而矫健,浑身皮毛光滑,没有一丝杂毛。
只是,它的右眼血肉模糊,显然是刚刚遭受的创伤。
看那伤口的形状,分明是被利齿撕咬所致。
狼本就是群居动物,出现独狼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它曾是狼王。
这只老狼,正是被陈青山散发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老狼的那只独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恶狠狠地紧盯着陈青山,嘴里发出吼声,在百步之外与他形成对峙之势。
“咔哒——”
枪栓拉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间格外刺耳。
“砰——!”
陈青山抬手便是一枪,如同一记惊雷,在山林间轰然炸响。
洁白的雪地上,瞬间渗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叮!首猎任务达成!
狩猎经验:+10
等级:2
御兽(初级):驱使小型动物(0/5)
猎物扫描(技能升级):可定位三百米内活物!
百发百中(技能升级):冷兵器命中率60%!
血气威慑(新技能):对一切猎物威慑力翻倍!
......
陈青山迅速收起系统面板,此刻的他,实在无暇沉浸在升级的喜悦之中。
他喘着粗气,用麻绳和树枝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木筏,将雪兔和灰狼的尸体绑在上面。
而后拖着木筏,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艰难走去。
红松屯,大雪压弯了松枝。
陈青山染血的身影从山林中归来。
此时他已经十分疲惫,身体许多部位失去了知觉,脚肿的像脚盆,眼皮也沉得像灌了铅。
但是他不能停。
打到狼还不算完。
山里的狼固然危险,但村里的豺狼,也个个喝血!
现在是公社制度,奉行“见者有份”。
陈青山狼肉一拿出来,一定会被眼冒绿光村民盯上,用“野味属于集体财产”的借口,逼着他分肉!
如若不上缴,一顶“私藏集体财产”的大帽子扣下来,打上“破坏分子”的名号,革委会明天就能来抄家!
明明是自己拿命打的,却要无偿分给无关人员。
很不公平。
但没办法,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不过重活一世,陈青山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抗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他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陈青山没有直接回屯里,而是先绕道了山脚。
这里是王炮头的家。
王炮头是村里的老猎户,也是护林员,为了工作方便,住的地方也偏僻。
家里就他一个老汉和孙子在一块生活。
“炮儿爷!”
陈青山推开篱笆门。
王炮头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看到了陈青山,以及他身后的狼尸。
“好小子!”
王炮头浑浊的眼珠在狼尸上滚过三遭,“爷们儿有点本事,老狼王都让你收拾了!”
陈青山把猎枪放在八仙桌上。
紧接着,他把两只兔子拿出来,丢给了王炮头。
老汉皱起眉头,“青山,这是啥意思?”
“借您老名头给保个平安。”陈青山紧盯着对方,开门见山的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需要的,正是王炮头“猎户”的身份。
普通人打到野味必须要上缴给公社大头。
但是,猎户不太一样。
猎户打到猎物,只需要上缴公社一部分记工分,剩下的可以自行保留。
“......所以,我希望你能说这匹狼是您打的。”
“作为谢礼,这两只兔子您的了。”
王炮头听完,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低头猛抽几口旱烟,缓缓开口道:“想让我顶名?你知道这事儿被戳穿会是啥下场吧?”
“戳不穿,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陈青山语气平静。
王炮头忽然咧嘴一笑,“哦?那你小子就不怕我到时候翻脸不认账?把你给卖了?”
“不怕。”陈青山摇头。
“为啥?”
“你帮我,我帮你。”
说话间,陈青山骤然抬眼,血气威慑旋即发动!
“你若害我,别怪我还你!”
王炮头紧盯着陈青山的双眼,这位尸山血海中滚出来老兵,此时竟然感到一种战栗。
然而旋即,他又笑了。
“嗬!你小子有种!”
他站起身,大手一挥。
“行!这忙,老头子我帮了!”
见王炮头答应,陈青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对着王炮头重重的鞠了一躬。
“谢谢老爷子!”
“哈哈哈——”王炮头爽朗一笑,“跟我客气你奶个腿。”
“对了,人家也都不是傻子,见到我给你家拿东西,问起你,你打算咋说?”
陈青山耸了耸肩,“就说您老把这些借我了呗。”
“你觉得他们会信?”
陈青山把腰间的猎刀往桌上一拍,“他们要是不信,我就说我是拿刀抢的!”
王炮头看着一脸狠相的陈青山,一时有些吃惊。
愣了片刻后,老爷子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头之前真是看走眼了......”
“实在没瞅出来,咱屯子最有血性的人,居然是你小子。”
陈青山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没办法,这世道好人想活,就得比坏人更狠。”
王炮头认同的微微颔首,“这话在理。怎么样?陪老爷子喝两杯?”
面对王炮头的盛情邀请,陈青山婉拒了。
“不了,家里人等着粮食下锅呢,实在没心思陪您喝酒,下次,下次。”
“行,看出来你急,那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去大队部,黑天前就给送到你家!”
“铁蛋!别他娘睡了!走!”
......
......
与王炮头告别后,陈青山两手空空,拖着狼狈的身躯朝屯子走去。
他身上沾染着狼血与自己的血迹,步伐踉跄,引得村民们忍不住交头接耳。
“老蔫儿家那小子这是进山了?咋一身血啊?”
“我看他就是犯傻,这种天进山,跟找死没啥两样!”
“傻人有傻福,能活着回来,命还真大!”
陈青山充耳不闻,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的陈家,被饥饿带来的绝望所笼罩,一片死寂。
全家人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稍一动作就怕浪费体力。
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陈雪梅隐隐的哭泣声。
天色渐暗,娘去借粮还未归,弟弟又进了山。
这一天,陈雪梅感觉天都要塌了。
“吱呀——”
门被推开,陈青山回来了。
陈雪梅抬头,见弟弟回来先是一喜。
可紧接着看到他身上的血和空空的双手,一时语塞。
不知该安慰、训斥还是心疼。
她实在太饿,没多余力气生出别的情绪。
“娘呢?”陈青山问。
“去赵家借粮还没回来。”
陈青山听后,扭头就出了大门。
“青山!你又要去哪儿!?”
“接咱娘回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匆匆消失在暮色中。
与此同时,赵春桃家的土墙根下。
暮色悄然爬上赵家院墙,李彩凤膝下的雪已被压实成冰壳。
她第五次解开扎口袋的草绳,露出半袋混着谷壳的麦麸,哀求道:“春桃,当年定亲的二十斤高粱......”
“咣当!”
一个豁口的粗瓷碗摔在门槛上。
赵春桃裹着八成新的灯芯绒袄子走出来,嘲讽道:“哟,彩凤婶,还当现在是过去呐?现在可是新社会了,谁还认娃娃亲那账?”
“俺家真没多余粮食可借,要有,哪能不借呢?”
“您也磨了一下午嘴皮子,早点回去歇着,俺家要吃饭了,没您的碗筷。”
建国前,赵家求爷爷告奶奶的,腆着脸来跟陈家定下了娃娃亲。
如今,风水轮流转,账房先生成了旧社会败类,赵家就开始翻脸不认账。
人不想嫁不说,连带着当年定亲送的粮食也赖着不还。
李彩凤气得浑身发抖,从没见过欠粮不还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可想到家中挨饿的小女儿,她这个当娘得,只能强压怒火。
“闺女,”她抓住赵春桃的胳膊,近乎哀求。
“就当婶子求你,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妹子饿得实在不行了!今天借两斤,开春还你四斤,行不?”
赵春桃皱起眉头,嫌弃道:“别扯!我这是新料子,你手上净是泥......”
两人正拉扯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弥漫进院子。
紧接着,陈青山一脚踹开栅栏。
檐角的冰溜子映出赵家人瞬间凝固的嘴脸。
赵春桃被陈青山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猛地冲得打了个哆嗦。
俗话说,娘疼儿连心。
李彩凤瞧见陈青山袄子被鲜血浸透,惊恐得呆立原地,声音颤抖:“青山!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放心,娘,这不是我的血。”
陈青山强自克制着情绪,口腔中泛起血腥和铁锈。
他暗自咬破舌尖,凭借这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仅仅是看到赵春桃的脸,前世那些不堪的记忆便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个女人,榨干陈家口粮后,转头就去举报,害得一家人只能啃三个月树皮艰难度日,最后还被从热炕上拖出去批斗......
恨意难以抑制地在心底翻涌,几乎要将陈青山彻底吞噬。
陈青山狠狠瞪着赵春桃,心中不住告诫自己,此刻必须忍耐。
而赵春桃也望向陈青山,瞬间被他满身的血迹吸引了目光。
都是靠山吃山的村里人,她一下子就猜到一种可能,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青山哥,你这一身血,该不会是进山打到野味了吧?”
陈青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扶着母亲,和声说道:“走,娘,咱回家。”
见陈青山不搭理自己,赵春桃的娘在一旁小声嘀咕:“就他那副窝囊样,也能有胆子进山拼命?我看是杀鸡弄的血吧。”
赵春桃一听,觉得有理,顿时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捂住鼻子,语气也变得冰冷:
“姓陈的,赶紧把你娘带走,在我家蹭半天热炕头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要饭也没这么死皮赖脸的,坏俺家风水,晦气!”
赵春桃对这个未婚夫毫无尊重可言。
那语气,就像在驱赶路边的叫花子。
实际上,要不是怕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她早就想撕毁婚约了。
所以平日里,她对陈青山一家向来都是张口便骂,都养成习惯了。
然而这次,陈青山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本不想惹事,就想快点带娘回家吃肉。
跟这种人多说一个字,他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可赵春桃刚才那话,分明是在侮辱自己的母亲,他怎能当作没听见?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陈青山回过头,目光如冰刃般锋利,“我娘的事儿还没完呢。”
“欠我家的粮食,还我!”
赵春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青山哥,你该不会是冻傻了吧?你看看,我家现在哪儿有粮食借给你们?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陈青山冷笑一声“借给我们?”
他突然加重语气,“听清楚了,我不是在问你借,我是让你还!”
“当初定亲的一担棒子面和二十斤高粱面,现在就还我,立刻!”
这强硬的态度,把一直躲在屋里装作没事人的赵德柱都给逼了出来。
赵德柱对陈青山的鄙视毫不掩饰,一出来就阴阳怪气:“呦?这是想干嘛?想学黄世仁上门抢粮啊?”
“龟孙子身上沾了点血,还真当自己有多大能耐了,跟谁横呢?”
“想要粮食?要饭的都知道端个碗,你有啥?”
陈青山看着赵德柱,发出一声嗤笑:“哎呦,是德柱叔啊,我这不是跟您学的吗?”
“听说当年您爹,来我家求我爷爷定娃娃亲的时候,可不也是空着手就来了。”
“不过您爹那时候磕头磕得可利索了,我腿脚不利索,可比不上。”
这话一出,直接戳中赵德柱的痛处。
赵德柱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小逼崽子你说啥呢!”
他随手抄起旁边的笤帚就朝着陈青山冲过去,劈头盖脸地打。
陈青山可不会惯着他,硬挨了一棍后,猛地夺过笤帚,反手就抽了三下。
这几下抽得又快又狠,直接把赵德柱抽得抱着腿倒在雪地上,疼得直抽抽。
赵家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家里男丁不在,赵春桃和她娘哭天喊地地跑过去搀扶赵德柱。
赵春桃看到自己爹被打,对着陈青山破口大骂:“姓陈的!你别走!今天这事儿没完!”
陈青山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走了?”
“你们家欠我们的粮食还没还,我走什么?”
赵春桃气得满脸通红:“你还要不要点脸?陈青山,我可给你留足面子了!有些难听的话,我不想说!”
陈青山冷冷一笑:“没事儿,你不想说,我来说。”
说罢,他随手拉过一个马扎,大马金刀坐在院子里。
“今天不把粮食还回来,我就把你们家搬空!”
赵家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很快就吸引了周围邻居的注意。
不知不觉间,院墙外已经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村民。
“老赵家这是咋回事啊?”
“这不是老蔫儿家那小子吗?他刚说啥?要把赵家搬空?”
“德柱哥咋睡地上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交头接耳。
在众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中,赵春桃只觉得羞耻感爆棚,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姓陈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到底想干嘛!?”她尖叫道。
陈青山语气平静,“干嘛?这婚我不结了,东西难道不该还回来?”
“你说啥?”赵春桃一愣。
“听不懂人话?东西还回来,退婚!”陈青山再次重复。
赵春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青山居然会主动提出退婚!
毕竟,在她心里,自己长相出众,家庭成分又好。
大伯是大队支书,三叔是会计,爹是保管员,亲戚们在村子的权力结构里占了一大半,自己可是村里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掌上明珠。
而陈青山一家,不过是连自保都困难的旧社会败类!
赵春桃一直做梦都想甩掉这一家“拖油瓶”,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
如今对方居然主动提出来了?
而且,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场见证,陈青山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看到对方自己撞枪口上,赵春桃发出一声嗤笑,“这可是你说的!”
她转头冲进屋里拿出当年的一纸婚约,“陈青山,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再说一遍!”
赵春桃内心暗笑,谅他也不敢真......
“刺啦——!”
陈青山一把夺过婚约红纸,看都没看一眼,毫不犹豫的直接撕碎!
“十八年前你爹跪着求来的婚约,今天我陈青山——”他抬手一扬,满天红纸屑伴随着雪花飞舞,“退了!”
李彩凤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婚约被批撕,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却被陈青山铁箍似的手臂稳稳托住。
赵春桃不敢置信的瞪圆双眼:“你、你疯了?就凭你家这黑五类......”
“黑五类怎么了?黑五类也不娶豺狼,能自己养活娘。”
陈青山向前逼近一步,“还粮!”
看着满地鲜艳刺目的红纸屑,赵春桃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顿时炸开了锅。
“好家伙!今儿这可真是大戏!”
“老蔫儿家那小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这么硬气?连媳妇都不要了?”
“人都快饿死了,媳妇又不能当饭吃,要了有啥用?”
“不过话说回来,欠债还钱,这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
议论声的声音如刀子般锋利,每一句都令赵德柱不堪其辱。
他捂着后腰在女儿搀扶下勉强起身,脸涨得犹如猪肝。
这些年,他靠着赵家势力大,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连正眼都不敢瞧自己的陈家小子,竟会在大庭广众下抽自己笤帚疙瘩。
更要命的是,那纸当年他爹给陈青山爷爷磕头求来的婚约,就这么被撕成了雪地里的红碎屑。
“支书来了!”院墙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穿灰布中山装的大队支书赵德贵迈着八字步跨进院门,身后还跟着赵栓。
人群见此二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赵姓在这村子里,本算不得大姓。
可自从大哥赵德贵坐上红松屯大队支书的位子,整个赵家便如同鲤鱼跃龙门,一朝得势。
赵德贵还兼任着公社党委委员,手中权力在握。
自他上任后,便将自家两兄弟赵德柱和赵德栓分别安排成了会计与保管员。
这兄弟三人,形成“贪腐铁三角”,牢牢把控着村里的经济命脉。
赵家其余成员,也都各自在村里谋得了差事。
彼此相互帮衬,在这红松屯里,赵家的势力可谓是只手遮天,无人敢轻易招惹。
赵春桃见赵德贵来了,立刻扑过去,扯着他的袖口哭喊道:“大伯!您可得给咱们做主啊,老陈家的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陈青山眼皮一跳,倒成了他欺负人了。
这赵德贵正是赵春桃的亲大伯,前世里没少在批斗会上带头喊口号。
“吵吵什么?”
赵德贵板着脸扫视全场,目光落在陈青山身上时陡然一沉。
“青山,你今天闹的事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陈青山冷笑一声,丝毫不怵,“怎么?你这是来替你侄女撑腰来了?”
“胡说什么!我这是作为大队支书过来主持公道的!”
周围一双双眼睛看着,这种场面话,赵德贵肯定还是要说的。
然而凭借赵春桃的脑子却完全看不懂这种场面,“大伯!你不替我们家做主吗?”
“说了多少次!工作场合要称职务!”
他推开赵春桃,故意把脸转向乡亲们道:“我今天是作为大队支书来调解村民矛盾,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春桃还是没听明白。
“你可是我大伯,你不偏袒我偏袒谁!”
赵德贵被这个蠢侄女气到无语,索性不再搭理,转头面向陈青山。
“青山啊,听说你是要退婚?这种大事儿,哪能由着性子来?你爷走得早,咱村里讲究个长者为尊。”
陈青山不屑的嗤笑一声,“怎么着?我退我的婚,你这个支书也能管得着?”
赵德贵眉头一皱,“青山,我毕竟是你长辈,说话别这么冲。”
“冲怎么了?”陈青山向前一步。
“说他赵德柱没说你是吧?你们不是一个爹?”
“当年你们爹空着手来我家,给我爷爷磕了三个响头,求着定下这门亲。”
“如今我陈家不要这门亲了,按规矩是不是该把定亲礼还回来?”
围观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真有这回事啊?”
“可不是嘛,我那时候还去看了,磕的老响了。”
“我也知道......”
这话像扔进油锅的水珠,人群顿时炸开了。
“都说什么呢!”
赵德贵气的大拍桌子,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
众人顿时噤声。
赵德贵捋顺气儿,努力压抑着怒火。
“陈青山,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以后就别提了!想退婚可以,但这是咱们两家的私事儿,有话咱们进屋说——”
“不用了。”
陈青山直接打断。
“婚书已经撕了,这事儿全村人都看着,都能做见证,还用商量什么?剩下的就是你们欠我家的东西赶紧还回来。”
陈青山转向众人,“诸位高邻说说,是不是?”
“是。”
“没错。”
......
赵德柱仗着有大哥撑腰,这会儿也敢说几句硬气话了,“陈青山,这是咱们两家的私事,你别老往外撇!”
陈青山耸了耸肩,“怎么?嫌丢人啊?嫌丢人赶紧还粮食啊?”
“你!”
赵德柱气的又要冲上来,却被大哥赵德贵给拦住了。
只见此时的赵德贵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行,陈青山,定亲礼可以还你。”
“但是,”
他话锋一转,“照你的话说,婚书已经作废了,那我爹当年的三个响头岂不是白磕了?”
“你把那三个响头给我磕回来,粮食立刻还你,这你还有啥话说?”
陈青山眸光微敛,这老狐狸果然跟赵春桃他们不一样,精明不少。
他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
“哦,行啊,不就是三个响头吗?”
说着,他就走到了赵德柱面前。
就在众人都以为陈青山要用三个响头换粮食的时候,他却上去勾住了赵德柱的脖子。
在赵德柱不解的目光中,陈青山略带挑衅的冲着他笑道。
“德柱叔啊,磕头这事儿咱不能随便来,万一磕错了可不好。”
“当年我小着呢,也没眼福亲眼见识。”
“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爹具体是怎么磕的?你爹是怎么跟我爷下的跪,嘴里喊的啥,磕的有多响......”
陈青山话没说完,赵德柱就一把薅住了他的脖颈,目眦欲裂的吼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我没你爹那么会磕头,能不能让他老人家教教我。”陈青山嘿嘿一笑。
“你他娘找死!”
赵德柱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在陈青山脸上,随后又朝着肚子补了几拳。
直到众人跑过来拉架,他还歇斯底里的吼着,扬言要杀了陈青山。
而说好的主持大局的赵德贵也对此不管不顾,反训斥起地上的陈青山。
“陈青山,你再侮辱长辈,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只有当娘李彩凤心疼儿子,赶忙过去搀扶,“没事儿吧青山?”
陈青山在李彩凤的搀扶下站起身,朝雪地里啐了一口,“没事儿。”
随后,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的都不行了。
众人都以为他被打傻了,可陈青山只是朝着赵德贵勾了勾手指。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赵德贵疑惑的走过去。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陈青山解开了棉袄的扣子。
随后,便露出了内衬里明晃晃的勋章!
勋章的位置,就在赵德柱刚才打的位置。
陈青山扣上衣服扣子,拍了拍脸色煞白的赵德贵。
“还磕吗?”
赵德贵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
一旁不知真相的赵德柱在村民们的拉扯下还在叫嚣:“大哥!打死这个龟孙!他娘的,真当咱们老赵家没人了!”
“你给我闭嘴!”
赵德贵一声吼,让现场顿时安静的只能听到落雪声。
赵德柱懵了,“大哥......你吼我干啥?”
“我叫你闭嘴!”
赵德贵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就哐哐给了他两巴掌。
赵德柱错愕的摸着自己红肿的脸,“大哥......你这是啥意思?”
他彻底懵圈了。
哪怕给他十个脑子也想不出来原因。
而赵德贵没工夫搭理他,回头望向陈青山,似乎有万般恨意,却无可发泄。
“给、给他!”
最终,他只憋出来这一句话。
“给他?凭啥给他?”赵春桃不服气的上来讨公道。
“我让你们快点把粮食给他!”
“就现在!把粮食装袋,让青山带回去!能听懂不能!”
霎时间的死寂。
在场的没有人知道赵德贵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变脸,但都不敢忤逆他这个大队支书。
“青山,这下你能满意不?”
赵德贵看着陈青山,语气像是在请求得到准许。
陈青山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再来两巴掌。”
赵德贵毫不犹豫,哐哐又给了懵逼中的弟弟两巴掌,直接让赵德柱的嘴角都见了血。
陈青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了,装粮食吧。”
......
赵春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娘从厢房扛出满满一袋高粱面,心都在滴血。
她想起上个月在供销社看见的花布,本来打算等开春就换布做衣裳,如今全成了泡影。
“慢着。”
陈青山突然开口,看着地上的布袋冷笑,“十八年前的定亲礼是一担棒子面、二十斤高粱面,如今过了十八年,利钱不用算,至少得按足斤足两还。”
他踢了踢脚边的布袋,“这袋子顶多三十斤,剩下的呢?”
“青山哥你别太过分!”
陈青山的话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座太行山。
赵春桃突然尖叫着扑向陈青山,指甲直奔他面门。
却见陈青山不躲不闪,反手抓住赵春桃的手腕轻轻一拧——
“啊!”赵春桃疼得跪倒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往日里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说的窝囊废,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春桃!”
赵德柱急忙扶住女儿,额角青筋直跳。
然而大哥拦在他们面前,示意不许轻举妄动。
“青山,剩下的十斤高粱面,晚上我给你送去。”
“就是......”赵德贵压低声音,“刚才的事儿能算翻篇了吧?”
陈青山笑了笑,“放心,我没你们那么无耻,我陈青山只要能养活娘,绝不多管闲事。”
“但要是再有人想给我家使绊子,我可就说不准了。”
雪地上,两袋粮食堆得整整齐齐。
陈青山蹲下身扛起粮袋,转身搀住母亲发颤的胳膊。
李彩凤看着儿子挺直的后背,有些认不清眼前这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儿子。
众人看向陈青山的眼神也不再是怜悯或嫌恶,而是从未有过的敬畏。
陈青山离开时,他们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当陈家母子的身影消失在雪巷尽头,赵春桃才敢再次指着地上的红纸屑尖叫:“大伯,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他撕了婚约,以后我还怎么嫁人——”
“闭嘴!”
赵德贵再次甩了她一巴掌。
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掌,她感觉到不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心中无法抑制的委屈。
而人群的讨论声,无疑又在她心中插了一把刀子。
“刚才那是咋回事?大拿咋突然就变脸了,他是这么讲理的人?”
“德贵平时不是牛气得很吗?原来就只会耍耍嘴皮子啊。”
“欸!我听说赵栓今儿去老蔫儿家,吓得尿了一裤子才回来。”
“老赵家这兄弟几个,怎么都这么窝囊......”
......
面对这些议论,赵春桃气的咬碎银牙,尖声叫道:“都散了!都凑在俺们家门口干啥呢!”
村民们一边偷偷笑着,一边慢慢散去,嘴里还嘟囔着:“啧啧啧......这泼辣娘们,难怪青山看不上她。”
这句话传进赵春桃耳中,让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不上我!?就他家那成分,也配看不上我!”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
大家不过是来看热闹的,谁会闲得无聊跟她置气?
赵春桃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红纸屑,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她越想越不甘心,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陈青山,今天不仅打了自己,还让自己丢脸丢尽。
她追出门去,趁着陈青山母子还没走远,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姓陈的!”
陈青山疑惑地回过头,就看到赵春桃像只斗鸡,鼓足了腮帮子。
“陈青山!你以为撕了婚书就了不起了?就你家这成分,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不就是为了几斤粮食吗!你会后悔的!等化了雪粮车来了,你回来求我也没用!”
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后,她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才发现。
陈青山根本就没听她说话,人早就走远了。
刚才那一番话,她完全是在对着空气发泄。
......
回家的路上。
由于饥饿,李彩凤的脚步虚浮得厉害,好在陈青山一直在旁边稳稳地搀扶着她。
李彩凤时不时地回头张望:“青山,刚才那是春桃吧?她是不是有啥话想说?”
“娘,你看错了,那是条野狗。”陈青山一脸平静地说道。
李彩凤扶着额头,声音虚弱:“是吗?可能是娘饿出幻觉来了......”
听着母亲的话,陈青山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袭来。
看着母亲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深陷的眼窝。
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的陈青山了。
“娘,就快到家了,马上咱们就不用再挨饿了,今后咱们全家都能顿顿吃饱!”
然而,李彩凤只是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她心里清楚,为了这救命的粮食,自己的儿子连媳妇都没了。
家里穷得叮当响,成分又不好,根本不会有媒人上门说亲。
虽说赵春桃性格恶劣、脾气还臭,但好歹是个女人,能给他们陈家延续香火。
“青山......”李彩凤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充满活力的呼唤。
“娘!青山!”
这一声呼喊朝气蓬勃,充满了生命力。
以至于李彩凤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女儿陈雪梅时,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她出门的时候,女儿还奄奄一息地躺在炕上,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可此刻,她却生龙活虎,满面红光,甚至有力气奔跑着朝他们而来。
陈雪梅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喊:“娘!咱家有肉吃了!”
李彩凤彻底懵了,还以为女儿饿出了幻觉,在说胡话。
但旁边搀扶着她的陈青山,却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看来,炮儿爷办事效率还挺高,狼肉已经送到家里了。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单薄得如同纸片般的后背。
其实重生归来,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但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涌,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娘,你刚才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刚才说,今后咱们全家都能吃饱。”
“这话不是安慰,而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北风裹着雪粒子拍打窗纸,夜幕下的东北平原,一片肃穆。
但陈家土坯房的裂缝里,却渗出勾魂摄魄的肉香。
灶膛火舌舔着铁锅,狼油在陶罐里滋滋作响。
将房梁上经年的蛛网映成金丝。
陈小满蜷在灶眼旁,枯黄发梢被火光照得透亮。
突然,一张粗糙的手掌覆上她头顶。
“哥!”小满仰起脸,凹陷的脸颊被火光镀上一层柔光。
“别急,下一锅马上就好了。”白天冷若冰霜的陈青山,此时声音温润,笑容宠溺。
“我不饿,真的!”
“谁问你饿不饿了,哥要你吃肉吃撑!”
陈青山单膝跪地,耳朵贴向妹妹单薄的胸膛:“让我听听——”
他故意皱眉,“嗯!这肚子说还要三斤肉才能吃饱!”
“才没有!”小满羞得耳尖通红,嘴巴高高撅起。
这时,李彩凤正在案板边,拿着刀把狼肉切成大小均匀的筛子块。
她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落下,打在案板上。
陈青山听到抽噎声,轻轻放下小妹,柔声道:“去找你姐玩。”
陈小满乖巧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向堂屋。
陈青山走到李彩凤身旁,“娘,别哭了,再哭下去,咱家可要开盐铺了。”
他捻起粗布巾,拭去母亲眼角的泪珠。
李彩凤的手仍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满是喜悦:“娘这是高兴的。”
“好啦娘,再高兴也不能老哭呀,眼都快哭肿了。”
李彩凤破涕为笑:“好,娘不哭了。”
她看着灶台边那半扇狼肉,仍觉得一切像在梦里。
“青山,炮头叔,咋舍得给咱家这老些肉啊......”
陈青山无奈地笑了笑:“娘,您都问了好几遍了。”
“娘不放心啊......”李彩凤满眼担忧,“你说咱家跟人家平日里也没啥往来。”
“这年头,亲戚都靠不住,他一个外人,突然送这么多肉......”
“娘。”陈青山轻轻拍着李彩凤的背,安慰道。
“炮儿爷自己不是说了嘛,铁蛋在林子里遇着熊瞎子,我正好撞见,救了铁蛋一命。”
“他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这狼肉算是给咱们的谢礼。”
这个理由是王炮头想出来的,陈青山觉得合情合理,便就这么跟家人说了。
“可是......这礼也太贵重了......”
“再贵重能有人命贵重?”
“也是......”
李彩凤听了这话,心中的疑虑这才慢慢消散。
恰在此时,锅里的汤翻滚得愈发剧烈,锅盖被热气顶得“砰砰”作响。
李彩凤转身,再次投入到忙碌的烹饪中。
陈青山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帮忙。
实际上,他的脚已经肿得厉害,每挪动一步都钻心地疼,鞋子被撑得快要爆开。
但他舍不得去休息。
眼前这难得的温馨喜悦,他一刻都不想错过。
很快,肉香便弥漫满院。
不过比起肉的香味,一家人的喜悦更是快要溢出院子。
“小满,吃饱了没?”炕桌上,陈青山揉着妹妹的头,枯黄的头发像是稻草。
“吃饱啦!”小满彻底恢复了精神,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来,让哥哥看看。”陈青山把妹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圆滚滚的肚子。
狼肉不算好吃,山里的野味基本都腥膻,尤其是食肉动物,而狼肉更是出名的酸。
但是对于长这么大也没怎么吃过肉的一家子来说,这就是妥妥的八珍玉食。
他正准备打趣这里撑得像个西瓜,余光却瞥到妹妹白皙的皮肤上,有一抹显眼的淤青。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谁干的?”
陈小满红着小脸不肯说话。
“是不是赵栓?”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除了他也没别人。
陈青山心疼的抱着妹妹,“放心,等三天后,那龟孙子的怎么揍的你,哥怎么揍回来。”
然而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三天时间就要把欠队里的债全还上这事儿,又被想了起来。
“青山啊......这种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咱支书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
李彩凤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丈夫陈有仁身上。
陈有仁也觉得那是不可能完成的,“没事儿,大不了到时候再跟德贵服个软认个错......”
“不用服软!”陈青山打断了爹的话。
他把妹妹从怀中放下来,信誓旦旦的说,“爹娘你们放心,我敢答应就能做到,口粮债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
“可是......”陈雪梅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口,就被陈青山不由分说的塞嘴里一块肉。
“嘴是用来吃肉的,不是用来唉声叹气的。”
家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总觉得今天的陈青山十分不对劲,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明明哪儿都不一样,又哪哪都一样。
眼看气氛有些僵持,陈雪梅站出来调解道:“对了,娘,你再跟我们讲讲青山今天怎么把粮食要回来的吧?”
“还讲,不都讲了好几遍了吗?”
李彩凤嘴上说着讲了好几遍,可紧接着,她又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起来。
一堆久违的晚饭,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度过了。
吃过饭后,陈青山戴上帽子准备出门。
李彩凤看到,追过来问,“青山,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你要上哪儿去啊?”
“去王炮头家。”
陈青山回头笑了笑,“去看看铁蛋怎么样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他便踏进了夜色中,向着王炮头家走去。
出了家门后,陈青山旋即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异常冷峻。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还很严峻。
虽然在家人面前他表现得信心满满,但那只是为了让他们少操心。
实际上,他的压力非常大。
三年的欠债要用三天时间还清,光是想想也知道不轻松。
加上今天彻底跟赵家撕破了脸皮,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陈青山必须尽快。
而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打猎。
但是,自己对于打猎的经验却完全就是零,妥妥的大外行。
尽管有系统辅助,但一个毫无经验的人进林子约等于自杀,必须要有个带路的。
像今天这种进山没多久就能遇到狼的运气也不会天天都有。
碰运气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把硬实力提上去才行。
而这个人选,陈青山也早早的就确定好了。
那就是王炮头爷俩。
对于王炮头一家的情况,陈青山很清楚。
家里就他一个老汉带着孙子铁蛋,老爷子性格古怪,跟谁都处不来,年轻点还能靠着一身打猎的本事养活一家人,但如今英雄迟暮,再也干不动这种搏命的活。
孙子王铁蛋比陈青山还小几个月,倒是正直壮年,整天跟老爷子待在一块日夜熏陶下也学了不少炮手的经验,可惜性格也随了爷爷,甚至青出于蓝,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不怎么爱说话,但脾气却暴躁的很,动不动就翻脸,屯里的同龄人好几个都被他揍过,如今谁见他都躲得远远的。
这两人虽说性格上都有缺陷,但作为猎手来说,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在乎对方性格有多古怪,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是跟他们来交朋友的,而是来谈合作的。
陈青山相信,只要是人,就一定有一个价码。
只要自己开出足够的价格,就能买到。
冒着风雪行进了一会儿,王炮头的家出现在夜色中。
看到屋里还亮着,他心中一喜,起码没跑空。
“炮儿爷!”
“谁啊?”
“我!青山!”
门开了个缝,屋子里的暖热气息扑面而来,王炮头探出头,看到是陈青山后,热情的招呼着。
“青山啊,有啥话进来说吧。”
陈青山应了一声,抖落肩头的雪粒,弓着腰钻进低矮的木门。
屋里煤油灯昏黄如豆,土炕烧得滚烫,仿佛与外界寒冷的世界隔绝。
王铁蛋已经睡了,蜷在炕尾鼾声如雷。
而王炮头坐在炕头,手指捏着粗瓷酒碗正在独饮,桌上摆着熟兔肉。
酒气混着肉香在屋里漫开,老爷子把酒碗往桌上一顿,给陈青山也满上一碗。
“有啥事儿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青山从怀里掏出两斤的狼肉。
“炮儿爷,这点心意您收下。”
王炮头倒也不客气,操起猎刀“咔”地剁下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
“你小子倒是机灵,知道我这老猎户就馋口腥。”
陈青山坐下来,嘿嘿一笑,“您老要是稀罕,我保证以后能让您顿吃上肉。”
王炮头挑起眉毛,“哦?你这话啥意思?”
“那我就直说了,您是老炮手,赶山有经验,我想跟你合作,咱们一块进山。”
陈青山说着,同时观察着王炮头的反应。
然而老爷子对此不为所动,只是一昧喝着闷酒。
“嗐,青山,那你就找错人了,我这条腿早就不行了,都多少年没进山咯~”
“屯子里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炮手,你找他们呗,干嘛找我这么个老骨头?”
陈青山奉承道,“俗话说老马识途,您老有经验嘛。”
王炮头笑的很开心,但还是摆了摆手,“嗐,我这匹老马也太老了点。不行,不行咯。”
陈青山看老爷子属实没有要出山的意思,于是便换了个方向。
他瞥了眼炕上的鼾声大作的铁蛋,“炮儿爷,您老既然实在不肯出山,那让铁蛋跟着我来行不?”
王炮头笑着摆了摆手,“他不行,纯小屁孩呢!进山就是给你拖后腿!”
“可别这么说,铁蛋天天跟着您在一块,技术肯定差不了。”
见陈青山如此坚持,王炮头有些起了疑心。
他眯起眼睛,神色也带上几分警惕,“青山,你能不能说说,为啥就看上我们爷俩了?”
“直觉。”陈青山不假思索。
“直觉?”
王炮头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
“算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铁蛋这小子,我不会让他进山的。”
“为啥啊?”陈青山不解,“有一身本事,不进山施展施展,岂不是太可惜了?”
王炮头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唉,你也知道,进山是个搏命的活,说不定啥时候命就没了。”
“我家就铁蛋这一个独苗,还等着他给我老王家延续香火呢,结果这小子到现在也找不来个媳妇。”
“万一进山把命丢了,那我老王家可就断了后了。”
陈青山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看来孙子结婚这事儿才是王炮头真正关心的。
找到方向了!
因为爷俩古怪的性格,令其无法融入集体,因而就产生了许多谣言,比如什么哑巴、傻子、家暴、杀猎物多了被降头等等......总之一个比一个离谱。
这年头的人还都比较迷信,小姑娘们耳濡目染下,都以为这王家爷俩是洪水猛兽,谁敢还嫁过来?
因此,虽然他们一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甚至相较之下还挺好。
可王铁蛋就是找不到媳妇!
“炮儿爷!”陈青山忽然提高音量,“您只要答应,铁蛋找媳妇儿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你?”王炮头怀疑的看着他。
“嗯!”陈青山重重点头,“不行咱们立字据!我保证今年过年前就给铁蛋找到一个好人家!”
“要是他小子能干,明年您就能当上太爷!”
一听到“太爷”两字儿,老头子一时没忍住上扬的嘴角,不过又赶紧压了下去。
“咳......我凭啥信你?你在咱们屯子是那种说一不二的角儿?”
陈青山确实不是。
不过,吹牛逼也不用有资本。
“您就说信不信我就完了!别忘了,我大姐可还没嫁人呢,不行让铁蛋当我姐夫!这您放心了吧?”
王炮头喉结滚动,似乎是在斟酌。
陈青山趁热打铁:“而且,我的本事您也见过,我保证铁蛋跟着我能发财,我能保证每次都不空归,进山的风险由我担着!有了钱,还愁娶不到媳妇?”
王炮头闻言,表情陷入了明显的纠结,可就是迟迟不肯答应。
就在陈青山准备继续加码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坚定的一声,“我干!”
二人转头看向炕上的铁蛋,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青山。
王炮头掏起烟袋锅砸过去:“就你那点能耐,也敢答应?你知不知道进山是拿命换钱!?”
王铁蛋却丝毫不听,“爷!你别管!”
随后他径直来到陈青山面前,一脸诚恳,“我他妈实在太想跟女人睡觉了啊!!”
陈青山顿时一脸错愕。
铁蛋这小子,似乎和村民传言的不像是一个人啊?
不是说这小子人狠话不多,动不动就翻脸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王铁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语气近乎祈求。
“哥!只要你能让我跟女人睡觉!别说是让我跟你掏熊瞎子窝,就是让我去干山神爷我也干!”
王炮头看着这丢人玩意,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一脚,“说什么呢!他咋就是你哥了!”
铁蛋却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语气更加激烈。
“爷!我今年都多大了!我还打光棍呢!”
“我实岁20,虚岁21,晃22,毛23了!眼看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我还没跟女人睡过觉呢!”
“我夜夜睡不踏实,干活迷迷瞪瞪,活到这份上,我早就不怕丑了!”
说罢,他再次转头再次紧握住陈青山的手,“谁能让我跟女人睡觉!谁就是我哥!”
王炮头气急,“你小子能不能别给我丢人了!”
陈青山盯着铁蛋,“你真肯跟我去?我先说好,责任我担,但是打到了三七分账。”
铁蛋重重点头,“放心哥!只要你给我找媳妇!我白干都成!”
“好!”陈青山直接起身,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好个屁好!”王炮头急了,“我可还没说答应你呢!”
陈青山笑道,“炮儿爷,您老就在家歇着吧,铁蛋答应了就行。”
王炮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唉,有这么个孙子真是我的福气。”
“这样吧,明天跟着你先进山看一趟,行不行以后再说。”
再王炮头终于松口,陈青山喜出望外,“好!一言为定!明天鸡叫头遍我就过来!”
王炮头摆了摆手,“得得得,赶紧走吧。”
陈青山站起身,把袄裹紧:“得嘞!”
门“吱呀”一声打开,风雪卷着枯枝扫进屋里。
王炮头望着陈青山消失在夜色中,炕上的铁蛋翻身坐起,兴奋的说:“爷,我能娶媳妇了!”
老人给他脑袋敲了一下,“就想着自己找媳妇,能不能有点出息!”
铁蛋委屈的揉着头,“那不行给您也找个?”
王炮头看着这虎小子一阵无语。
窗外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屋檐,老头子喝完桌上的酒,熄灭油灯。
“赶紧睡吧,明天看看青山这小子虚实再说,今天他进山不到俩点就能打到狼,说不定真有两下子。”
“爷,那顶多就是狗屎运。”铁蛋不以为意,“他要真有那么大本事,又何必找咱们跟他一块?反正我能娶到媳妇就行!他姐长得可俊了,我见过!”
王炮头久久没有回话。
就在铁蛋以为爷爷是睡着了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就怕......他小子找咱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事儿,怕是另有目的。”
铁蛋满脸困惑,追问道:“另有目的?爷,您这话究竟啥意思啊?”
王炮头抬眼,目光穿透昏暗,直直盯着房梁,仿若要从那交错的木纹里寻出些答案。
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铁蛋,明天你就别去了,我单独带青山进山。”
“为啥呀?”
铁蛋一骨碌从炕上坐起,满脸不服气,“我都跟着您进过好几回林子了,学到的本事也不少,指定能帮上大忙!”
王炮头神色一凛,语气加重:“这不是帮不帮得上忙的事儿!你先别急着吭声,听我把话说完。”
见铁蛋安静下来,他才接着道:“咱爷俩啥脾性,屯子里的人都门儿清。”
“除了一起进老林子打野牲口的炮手,平日里根本没人乐意跟咱打交道。青山这小子,以前跟咱八竿子打不着,突然就热络起来,你就不觉得透着古怪?他真能这么好心?”
铁蛋眉头拧成个疙瘩,嘟囔着:“我瞅着青山哥不像坏人呐,他还热心要给我说媳妇呢。”
王炮头气得抬手,在铁蛋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给你说媳妇就是好人啦?你这傻小子,从小就分不清好歹!”
“哪天在老林子里让人从背后捅一刀,都不知道自个儿是咋丢的命!”
闻听此言,铁蛋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滚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爷,您是怀疑青山哥想使坏?不能吧!”
“不能?”王炮头嗤笑一声,“我跟你说,我前半辈子净跟人打交道,后半辈子就只愿和牲口待一块儿,你知道为啥不?”
“为啥呀?”
“因为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觉着牲口都比人可靠。这世上啊,就没有啥缺德事儿是人干不出来的。我琢磨着,陈青山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进山打野牲口,而是打着这个幌子,冲咱爷俩来的......”
“您的意思是——他要害咱!?他为啥要害咱?”
铁蛋听明白了,顿时脊背发凉,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为啥?”王炮头冷哼,“还不是为了钱。”
“你自个儿想想,他要是真想进山,村里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炮手他不找,为啥非得趁着天黑、四下没人的时候,跑来找咱们商量?”
“咱们住得离屯子远,平日里又不咋和人来往,就算哪天没影了,旁人也只当是进林子去了。”
“再说了,我白天进屯子听说,他答应老赵家三天之内还清队上的债,你琢磨琢磨,他拿啥还?”
铁蛋听完这一番分析,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他该不会是想把咱爷俩骗进山里,然后......”
剩下的话,铁蛋没敢说下去,因为此时他的血液近乎冻结,只觉得浑身莫名发冷。
王炮头点点头,没好气地说:“还算你没傻到家。”
“所以啊,明天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跟他进老林子,瞅准时机,一枪放倒他,一了百了。”
铁蛋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他向来知道爷爷是个狠角色,手上沾过侵略者和汉奸的血。
可如今听爷爷这般轻易就说出要杀人的话,莫名涌起一阵恐惧。
“爷,这事儿您有十足把握吗?万一他是被冤枉的呢?再说了,就算他真有坏心思,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就行了,没必要下死手吧?”
王炮头冷哼一声,摸出火折子,点燃烟杆,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昏暗里弥漫开来。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要是真盯上咱们家了,揍一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斩草除根!”
老爷子说这话时,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铁蛋心里明白,爷爷就算真这么做,是为了他们爷俩的安危着想,可他还是没法认同爷爷的做法。
“爷,明天您别去了,让我去,行不?”
王炮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去?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清楚?真到了关键时刻,你下得去手吗?”
铁蛋被戳中要害,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
老爷子抽着旱烟,语气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哼,你这小子,从小就心太软,就因为这个,屯子里那些人没少欺负你。”
“这些年我费了多大劲,教你一身本事,才让他们不敢再招惹你,结果你到头来还是个没出息的孬种。”
铁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带着商量的语气说:“爷,您说我是孬种,我认了。”
“可今儿这事儿,我咋都不能同意您的做法。我觉着青山哥不是您说的那种坏人。”
“要不这样,明天我跟他进山,要是他真像您说的,图咱们家的钱,只要您还在家,他就拿不到钱,没理由对我动手。”
王炮头又哼了一声:“那你都知道他不敢动手了,还咋能探出他到底有啥心思?”
“能!”
铁蛋笃定地点点头,说出自己的计划:“他不是吹嘘自己找猎物的本事很厉害吗?只要明天他找不到野牲口,那就说明他在说瞎话!找不到猎物,就能肯定他心怀不轨!真到那时候,我绝不会手软,一枪崩了他。”
这番话,让王炮头不禁对自己的孙子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着怂的小子,脑子还挺灵光。
可他还是不太放心:“就算你知道他要使坏,就你那心软的性子,真到时候能扣得动扳机?”
铁蛋没有吭声,目光在夜色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王炮头心里清楚,这孙子从小就犟,一旦决定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吧,那就你去。”
老爷子翻身背对着铁蛋,不再说话。
实际上,他心里也暗自盘算起了另一套周全的打算。
铁蛋望着爷爷苍老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躺下身准备睡觉。
屋外,北风呼啸,像鬼哭狼嚎一般,泥瓦房在夜色里几乎融为一体,安静得仿佛被墨色的油漆包裹。
可黑暗中,一个黑影悄然动了一下,身上的雪粒簌簌滚落,正是陈青山。
此刻,他几乎被大雪掩埋,眉毛上结满了冰,冻得鼻青脸肿,活像一座冰雕。
他静静听着屋子里没了声响,仍一动不动。
直到土墙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声,才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