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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克亲克夫?他偏要往死里宠全文+番茄

西洲雪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嗯…哥…”林疏月醉眼朦胧间,恍惚看见身上男人与林疏白三分相似的眉眼,无意识地轻唤出声。男人墨色的双眸更加暗沉。他冰凉的玉扳指贴在她的锁骨。“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人。”他更深地掠夺,更深地刺激她,“还是我不够…让你满意?”棉麻的旗袍被彻底撕开,露出曲线玲珑的身体,瓷白的肌肤上已经泛起潮热的红。月光照见她莹白如玉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如同带刺的野蔷薇,沾着潮湿的夜露。男人指节发力,玉扳指在她锁骨压出红痕,林疏月像在更深的梦魇里沉沦。她想起今天是林疏白和周瑶订婚的大好日子。今晚所有江州市中西医圈的世家齐聚一堂,只为庆贺这对壁人联姻之喜。她逃了出来,在交换订婚戒指这个环节之前。她不想看到哥哥和别的女人订婚。虽然她早就知道,即便没有血缘关系...

主角:沈砚知林疏月   更新:2025-06-07 20: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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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砚知林疏月的其他类型小说《她克亲克夫?他偏要往死里宠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西洲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嗯…哥…”林疏月醉眼朦胧间,恍惚看见身上男人与林疏白三分相似的眉眼,无意识地轻唤出声。男人墨色的双眸更加暗沉。他冰凉的玉扳指贴在她的锁骨。“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人。”他更深地掠夺,更深地刺激她,“还是我不够…让你满意?”棉麻的旗袍被彻底撕开,露出曲线玲珑的身体,瓷白的肌肤上已经泛起潮热的红。月光照见她莹白如玉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如同带刺的野蔷薇,沾着潮湿的夜露。男人指节发力,玉扳指在她锁骨压出红痕,林疏月像在更深的梦魇里沉沦。她想起今天是林疏白和周瑶订婚的大好日子。今晚所有江州市中西医圈的世家齐聚一堂,只为庆贺这对壁人联姻之喜。她逃了出来,在交换订婚戒指这个环节之前。她不想看到哥哥和别的女人订婚。虽然她早就知道,即便没有血缘关系...

《她克亲克夫?他偏要往死里宠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嗯…哥…”

林疏月醉眼朦胧间,恍惚看见身上男人与林疏白三分相似的眉眼,无意识地轻唤出声。

男人墨色的双眸更加暗沉。

他冰凉的玉扳指贴在她的锁骨。

“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人。”他更深地掠夺,更深地刺激她,“还是我不够…让你满意?”

棉麻的旗袍被彻底撕开,露出曲线玲珑的身体,瓷白的肌肤上已经泛起潮热的红。

月光照见她莹白如玉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如同带刺的野蔷薇,沾着潮湿的夜露。

男人指节发力,玉扳指在她锁骨压出红痕,林疏月像在更深的梦魇里沉沦。

她想起今天是林疏白和周瑶订婚的大好日子。

今晚所有江州市中西医圈的世家齐聚一堂,只为庆贺这对壁人联姻之喜。

她逃了出来,在交换订婚戒指这个环节之前。

她不想看到哥哥和别的女人订婚。

虽然她早就知道,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林疏白也永远都只能是哥哥。

但亲眼看到,和心里知道,是两回事。

她闭起眼睛,脑海中浮现起林疏白今夜挽着盛装的周瑶缓步走下楼梯的样子。

宾客们是怎么说来着?

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嗯…”

男人的动作并不怜香惜玉,她又是第一次,疼得皱起了眉。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林疏月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在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看着我。”

他俯身咬住她耳垂,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受到她的瑟缩,他故意加重了动作,惹得她指尖深深陷入他绷紧的背肌。

林疏月颤抖着睁开眼睛,看着他和林疏白相似的眼眸,咬紧下唇,克制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男人她不认识,她三个小时前刚见他第一面。

今夜是她生平第一次进酒吧,但她一上来就点了最烈的酒,一杯又一杯。

酒液入喉,辛辣灼烧着胸腔,她却觉得痛快。

她早该清醒的。

林疏白对她好,从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责任。林家养子的责任,师兄的责任,甚至“哥哥”的责任。

可偏偏,她动了不该动的心。

醉意袭来,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美女,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哥哥陪你啊?”

她淡漠地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

男人看见她的正脸,呆了几秒,随即油腻地伸手来搭她的肩,她反手扣住那人手腕,指尖在他虎口穴位一按。

“嘶!”油腻男吃痛缩手,怒喝,“给脸不要脸是吧?!”

林疏月眯了眯眼,指尖微动,随身的银针抵在了他的“肩髃穴”上。

肩髃穴,手阳明大肠经要穴,针刺后轻则手臂酸麻,重则整条胳膊失去知觉。

“再碰我,我让你这条胳膊三天抬不起来。”

“你...你别乱来...”他声音发颤,整条右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针法不错。”

一道低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疏月回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竟和林疏白有三分相似。

只是林疏白的眼底都是温柔,这个男人眼底却是冷厉。

他很高,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垂眸看着她的时候,神色淡漠,却莫名让人感到压迫。

“谢谢夸奖。”她收回银针,语气疏离,“不过我不需要帮忙。”

男人嗤笑一声:“我没打算帮你。”

他抬手,冲调酒师打了个响指:“给她一杯蜂蜜水。”

“我不喝甜的。”

“解酒的。”他淡淡道,“你手抖了,再扎针会失准。”

林疏月一怔。

她确实手抖了,酒精麻痹神经,她的针已经没那么稳了。

这个男人竟然看得出来?

蜂蜜水喝完,林疏月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抬头,发现男人还站在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你也是医生?”她问。

“不是。”他答得干脆,“只是讨厌蠢货。”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那个找茬的男人正被保安请出去,还在揉着胳膊龇牙咧嘴。

她忽然笑了。

“那正好。”她仰头看他,酒精烧得眼尾泛红,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也讨厌蠢货,尤其是为男人犯蠢的自己。”

今晚,她要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而眼前这个男人,皮相不错、味道也挺好闻,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个好看的男人眯了眯眼。

她伸手拽住他的领带,将他拉近:“今晚,要不要和我互相利用一下?”

……

“疼...”

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眼角泛起湿润的红晕。男人却像是被这声轻唤取悦,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轻笑,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

“这才对。”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我要听你所有的声音。”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出她咬得泛白的唇瓣。男人眸色一暗,拇指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

“叫出来。”

她在情潮中呜咽,眼角落下一滴泪,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欢愉。

清晨。

林疏月睁开眼时,男人已经站在落地窗前系衬衫纽扣。

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肩线在丝质衬衫下若隐若现。

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浑身酸痛,身上布满暧昧的红色印迹。

“收款账号。”那男人淡淡从嘴里吐出四个字。

林疏月挑眉:“什么意思?”

她强压着心口怒气,语气却很平静:“昨晚的事你情我愿,你放心,我不会讹你。”

“呵…”男人轻笑一声,忽然转身,单膝压在床沿,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那要不要,再你情我愿一次?”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玉扳指冰凉的触感贴上她滚烫的颈侧。

林疏月挣脱开他,一把拿过床头的手机,打开收款码。

她用的是中医馆的企业收款码,不想让这个男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怕麻烦,那就一笔买断吧,我不会说出去。”

“虽然本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既然他那么执着,那就先收下,大不了一会儿脱身了再退回去。

“沈砚知。”

“啊?”林疏月反应慢了半拍。

“我的名字,沈砚知。”

“哦…”林疏月无语,既然这么担心她说出去,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有毛病。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脑子却不太好使。

“您的收钱吧到账100万元。”

手机忘记静音了,机械女声在房间里炸响。

听到这个数字,林疏月瞪大了眼睛。

“怎么,嫌我给多了?”那个叫沈砚知的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觉得自己不值这个价?”

林疏月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记得吃药,别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疏月回头看着他,血液直冲上脑。


她对着他巧笑:“那您也记得吃药,沈先生。”

“…?”

林疏月笑得很灿烂,指了指床单:“我有病,可别传染给您。”

沈砚知的表情很精彩。

推开房门前,林疏月突然又回过头来,指了指太阳穴:“对了,建议你去挂个脑科。”

“毕竟人傻钱多也是病。”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沈砚知对着床单上的红色血迹出神。

这女人真有意思。

他眯起眼睛。

“叮。”

“您的账户已退回100万元。”

沈氏集团总部。

沈砚知看着手机上的退款记录,唇角泛起玩味的笑意。

“林氏中医馆?”他低声念出这个退款账号的名字,指尖在屏幕上轻敲,“有意思。”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沈总,一会儿还有个会?”

“不开了,推后。”他合上手机,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备车。”

“您要去哪儿?”

“看病。”

林氏中医馆的清晨总是带着淡淡的药香。

林疏月匆匆赶到,一进门就看到林疏白站在药柜前,指尖轻轻拨弄着药材。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晨光中,林疏白眉眼清俊如水墨,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温润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

那是千百次,都会让林疏月沉溺的眼睛。

她又想起昨夜沈砚知的眼睛,那双和林疏白有三分相似,但冷得像墨玉的眼睛。还有那枚冰凉的玉扳指。

“哥。”她忽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怯怯地喊了一声。

“昨晚去哪儿了?我看见你很早就离席了。”林疏白含笑问。

“没什么,随便出去走了走。”她说谎,却低着头不敢看他,像怕被发现的贼。

“对了哥,你在做香囊包吗?”

她忽然瞥见林疏白手里还握着个中药香囊包,忙岔开话题。

“是啊,”林疏白笑得很温柔,指尖拈起一片回心草塞进香囊里,“瑶瑶最近睡眠不好,我给她做个中药香囊安神。”

林疏月刚要伸手帮她整理药材的指尖在空中停顿了几秒。

“我帮你。”她走到他身边,想伸手拿起夜交藤,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怎么,安神的药都不知道怎么配了?”林疏白的温声细语里忽然带了点调笑的意味,“小时候哥哥抱着你一个个认这药柜里的药材,看来都白认了。”

听到“抱着你”三个字,林疏月的脸颊发烫。

“那时候是小孩儿嘛,其实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记住。”她低头拈起夜交藤,塞进林疏白手中的香囊,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手背。

林疏白整理药材的手忽然顿住。

“疏白。”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

林疏月抬头,看见周瑶一袭纯白的长裙,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食盒,笑容温婉:“疏月,我炖了百合莲子汤,润肺安神的,你也喝一点?”

周瑶,林疏白的未婚妻,医学世家周家的独女,温柔端庄,和他很配。

林疏月的脸上立刻挂起乖妹妹的笑容:“嫂子好。”

“谢谢嫂子,一会儿我中午喝。”她看见周瑶把食盒搁在一边,径直走过来,站在了她和林疏白的缝隙间。

“疏白,这些药材都是什么呀,给我讲讲。”周瑶挤进来,整个人都贴在林疏白身上,娇声问。

周瑶虽然学的是西医,倒也不是一点不懂中药的。

但现在她看起来像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看着林疏白的眼神里都是清澈的愚蠢。

林疏月觉得这里太挤了,挤得她胸口发闷,转身离开药柜。

“夏夏。”

林疏白叫住她。

“哥,我还有病人。”林疏月回头,绽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等看完诊,我和哥哥嫂子一起吃午饭。”

“好。”林疏白温声说,目光却落在她颈间那道暧昧的红色印记上,他刚才低头整理药材,竟然没注意到。

他的手指颤抖着微微蜷起。

林疏月慌忙笼住衣领。

“你的桃木挂坠呢?”林疏白问。

她从小挂着那个桃木坠不离身的。

林疏月摸一摸空荡荡的颈间。

糟了,落在酒店了。不会被沈砚知拿走了吧?

她想起昨夜沈砚知吻到她颈项时嫌碍事,一把扯开了那个挂坠和她的…她想要拿回,却被他制住。

而后她就迷失了自己。

她懊恼地皱眉:“可能丢在家里了吧。”

“别太累,夏夏。”林疏白看着她的表情,欲言又止。

“嗯。”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林半夏是她的曾用名,夏夏是她的小名,八岁以后,因为那场变故和算命的一句话,没人再叫她夏夏。

只除了林疏白。

诊室的门关上,林疏月缓缓捂住心口,心脏像被细针扎过一样,密匝匝地疼。

“林医生?”护士敲门探头,“下一位病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进来。”

门开了,她低头翻病历本:“哪里不舒服?”

“失眠。”

“姓名?”她核对着病历本上的患者姓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沈砚知。”

低冷的男声响起,她指尖一顿,猛地抬头。

沈砚知坐在她对面,西装革履,神色淡漠,修长的手指搭在脉枕上,玉扳指泛着温润的光。

她呼吸一滞。是昨晚那个男人。

诊室里安静得可怕。

林疏月盯着他的手腕,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是以病人的身份。

“林医生?”他微微挑眉,“不把脉?”

她回过神,强自镇定地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指尖触到他皮肤,昨晚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落在她耳畔的呼吸,还有那句低哑的“叫出来”。

她的耳根隐隐发烫。

“脉象弦紧,肝郁气滞。”她迅速收回手,“最近情绪波动大?”

沈砚知看着她泛红的耳尖,语调慵懒:“嗯,被一只小醉猫挠了,心情不太好。”

“……”

她低头写药方:“给你开点疏肝解郁的药,睡前喝。”

“针灸不行?”

“没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昨晚那根针,扎得我很疼。”

他又指了指太阳穴:“有人说我脑子不好,这次也得一起治治。”

林疏月笔尖一顿。

扎针?昨晚明明她只扎了那个油腻男好吗,哪里扎他了。

脑子不好?那是她早上说的,也没说错呀。

他是来算账的?岂有此理。

“沈先生。”她放下笔,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是为昨晚的事和今早我说的话,我可以道歉。”

“但这里是医馆,请您注意影响。”

“我来复诊。”他打断她,从手机调出一张转账记录,“诊疗费都收了,林医生不该负责到底?”

屏幕上赫然是那条100万的转账记录,收款方是林氏中医馆。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钱我已经退了。”

“医者仁心,有病不给治?”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还是说林医生只治特定的病?”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昨晚的记忆越发清晰。

她猛地站起身:“我去拿针。”

手腕却被一把扣住。

“不急。”他将她拉近,“先说说,你哥哥知道他的好妹妹昨晚在谁床上吗?”


林疏月身子一僵,缓了两秒,忽然抬眼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沈先生,刚才我的判断有误。”

“嗯?”沈砚知挑眉看她。

“我看您的治疗真的迫在眉睫了。”

“您不仅肾不太好,脑子里也有条经络堵塞住了。”

她说得非常认真,一脸痛心疾首。

肾不好?这三个字在沈砚知耳边嗡嗡地回响。

“来,快躺下,我来给你施针。”

她和蔼地笑着,笑得沈砚知心里发麻。

针灸室里,林疏月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沈砚知靠在治疗床上,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她捏着银针,指尖微微发颤。

昨晚两人还坦诚相见,今天她看到这具完美的身体就有点无法下针。

林疏月,你就这点出息?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自己。

“紧张?”她迟迟不扎针,他闭着眼问。

“职业习惯。”她深吸一口气,找准穴位下针,“别动。”

针尖刺入皮肤,他肌肉微微一绷,但很快放松下来。

“技术不错。”他淡淡道,“比昨晚稳。”

“……”

她假装没听见,继续行针。

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夏夏,都快过了午休时间了,你要不要休…”林疏白推门而入,声音戛然而止。

林疏月手一抖,针尖偏了半寸。

沈砚知“嘶”了一声,睁眼看向门口:“林医生,你们医馆的隐私保护做得不太行。”

林疏白的目光落在沈砚知裸露的胸膛上,眉头微蹙:“沈总?”

他有印象,上次在医疗峰会上见过的,省里那位的公子,沈氏集团的总裁。

最近又听说省里那位还要高升,人已经去了燕京。

这样的家世,要什么医疗资源没有,居然会来他们这个小医馆看病?

沈砚知懒散地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林疏白医生,好久不见。”

林疏月迅速调整针位,内心却翻起惊涛骇浪。

他居然认识哥哥?

林疏白还僵立在门口,周瑶闻声赶来,看到室内那个俊朗的男人正裸着胸膛,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温柔地拉住林疏白:“疏白,别打扰疏月工作。我们出去等她吃饭,嗯?”

林疏白抿了抿唇,最终点头:“好。”

门重新关上后,林疏月才长舒一口气。

“前男友?”沈砚知明知故问。

“不是。”

“暗恋对象?”

她捏针的手指一紧:“沈先生,中医讲究‘问病不问私’。”

他低笑一声:“那你扎偏的这一针,算医疗事故还是私人恩怨?”

“……”

她收回针,面无表情:“治疗结束,您可以走了。”

沈砚知慢条斯理地系好扣子:“你的小名叫夏夏?”

“与你无关。”林疏月已经开始不耐烦,这个男人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你可真是绝情呢,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起身时忽然俯身靠近她耳畔。

“退款我收了。”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尖,“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即使是初夜,也不值一百万。”

林疏月豁然退开半步,克制着自己不一巴掌扇上去,冷厉的眼风扫向男人英俊的脸。

“滚。”

沈砚知笑着推门出去。

他把取药单拍在药房前台,那个前台小姑娘只看了他一眼就羞红了脸。

“请问您是自煎还是代煎?”小姑娘边问边偷偷从上到下打量他。

沈砚知蹙眉:“什么意思?”

他想起妈当年临终前一直喝中药,可那都是佣人伺候的,他连中医馆都没来过。

“额,”小姑娘挠挠头,感觉第一次遇到人问这种问题,“就是自己带回家煎,还是我们给您煎好了,您再过来拿。”

只有“再过来拿”四个字入了沈砚知的耳。

他微微一笑:“代煎。”

“什么时候能来取?”他眼底闪动着某种急不可待的欲望。

前台小姑娘害羞地低下头去:“下…下午两点之后就可以了。”

他满意地转身离开,余光却瞥见墙上的医生简介。

林疏白,江州市第一医院肿瘤科副主任医生,江州医科大学博士,擅长中西医结合肿瘤治疗。市卫健委“青年岐黄学者”。

林疏月,燕京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硕士,擅长古法针灸、情志病调理。

奇怪的是两个人的简介上都没贴照片。

“为什么不贴照片?”他随手指了指,看向那个一脸春心荡漾的小前台。

“林疏月医生是因为,长得太美。”小前台嘻嘻一笑,“被骚扰过好多次,我们就把照片拿掉了。您没见她见病人都戴着口罩吗?”

沈砚知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林疏月那张脸,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微微点了点头。

还算合理。

“那他呢?”他懒懒地抬眼,目光落在林疏白三个字上。

“林疏白医生是因为,长得太帅。”小前台笑着挠挠头,“也被骚扰过好多次,主要是一群大妈伪装病人,拿着女儿的照片说要来找我们林医生相亲。”

“我们就把照片拿掉了。”

“呵…”沈砚知从喉咙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留下小前台一脸无语。刚才,她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她刚想提醒刚才那位先生下次来也最好戴着口罩,不然也会有想给女儿相亲的大妈盯上他的。

毕竟…他长得太好看了。小前台又红了脸。

忙活了半天,林疏月终于有空坐下来和哥哥嫂子一起吃饭。

饭桌上,百合莲子汤的清香氤氲在三人之间。

“疏月最近气色真好,”周瑶舀了一勺汤,目光落在林疏月颈间,突然惊讶道,“哎呀,你脖子上怎么红了一块?”

说的是疏月,她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疏白:“疏白,疏月这该不会是过敏吧?”

林疏月手中的瓷勺“叮”地撞在碗沿。她下意识去遮颈侧,那里还残留着沈砚知咬过的痕迹。

“蚊子咬的。”她忽然想起这个痕迹今早林疏白已经看见了,索性不再遮掩,又低头搅动汤水。

周瑶抿嘴一笑:“刚开春就有这么凶的蚊子了?”

林疏月蹙眉,周瑶是最擅长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的,但今天怎么每一句都在埋坑呢。

她看见周瑶忽然亲昵地挽住林疏白的手臂:“对了,咱们医院新来了个海归博士,要不要介绍给妹妹认识?”

林疏白的筷子停在半空。

“不用了嫂子,”林疏月夹起一块藕片,“我有在接触的人了。”

林疏白的瓷勺哐当一声落在骨碟上,林疏月看了他一眼,他正摘下眼镜擦拭上面的水雾。

“是吗?”周瑶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带给我们看看?”

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总不会是昨晚那个蚊子吧?”

林疏月捏着筷子的指节发白,汤面上倒映出她僵硬的笑脸:“嫂子说笑了。”

她看着周瑶紧紧攥住林疏白的手,觉得那枚订婚戒指刺眼得很。

“我吃好了。”林疏白突然挣脱开周瑶的手,站起身来。

“对了,”周瑶却像是不在意似的,继续柔声对林疏月说,“月底我们科室团建,妹妹带你那位一起来玩儿呀?”

林疏月看见林疏白猛地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好啊。”

林疏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周瑶还和林疏月对坐着。

林疏月托腮看着碗里的汤出神,一双杏眼雾蒙蒙的,像沾着水汽。

“疏月,”她又听见周瑶温婉的声音,“你有一双这么美的眼睛。”

“却怎么就是看不清?”


林疏月直视着周瑶,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敌意、一丝嫉妒。

但是没有,她身上只有胜券在握的笃定。

这是周瑶第一次对她释放攻击性,可能是因为昨晚和林疏白订婚了,她已经有了林疏白妻子的自觉。

对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和林疏白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妹妹,有点儿防备心也是正常的。

林疏月揉了揉眼睛,有液体沾湿在指尖。

她对着周瑶微微一笑:“放心,嫂子。”

“我一点儿不近视,看得清的。”她低头继续喝汤。

“那就好。”周瑶的声音不再刻意端庄,反带着一丝猫儿般的慵懒。

“我刚刚逗你的,妹妹。”她忽然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疏月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她看到林疏白的诊室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等着叫号的病人。

林疏白名气很大,是市一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估计和周瑶结婚后,很快又会升主任医师。毕竟,周瑶的爸爸是市一院的院长。

平时林疏白不在林氏医馆坐诊,只有周末会过来,所以周末病人尤其多。爷爷走了以后,医馆都靠他们两兄妹撑着,确切的说,其实是靠林疏白撑着。

林疏月叹了口气,正要回诊室,却在药房门口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修长的身形,质感很好的黑色衬衫卷起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正单手撑在前台,跟前台小姑娘说着什么,把个小姑娘逗得一笑又一笑。

是沈砚知。

她想起他今早说的“你不值一百万”,瞬时就皱起了眉。

不是都让他滚了吗,怎么还来。

她假装没看见地经过药房前台,朝自己的诊室走去。

“林医生。”低冷的男声响起在背后。

林疏月顿住了脚步,她不得不回头,露出个职业的笑容:“沈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您没有预约复诊。”

“呵…”沈砚知轻笑一声,林疏月又皱起了眉。

她很不喜欢他这副看不上她,又要来撩拨她的样子。

“我来拿药。”他朝那前台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信你问她。”

那小姑娘瞬时羞红了脸,连连点头。

“哦,那记得按时吃药,毕竟沈先生您病得不轻。”林疏月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大步就往诊室走。

却看见有位红衣女郎已经坐在诊室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乌发、雪肤、红唇,像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林医生好。”她站起身,礼貌地说,“我是苏娆,来找您看诊的。”

林疏月对她点头微笑,打开诊室的门:“进来吧。”

“阿砚,我先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哦。”苏娆进门之前忽然转身对仍靠在药房前台的沈砚知说。

沈砚知点点头,林疏月一震。

刚才她居然在他这张三分凉薄七分矜贵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乖巧?

难道是个妻管严?那还敢出来一夜情?

林疏月内心排山倒海,心虚地看了一眼苏娆。她不会是来打小三的吧?

冤枉啊,她在心里喊,看来下次一夜情之前要做背调。

不对,怎么还有下次?

“林医生,”见她坐下后就只是发呆,苏娆出言提醒,“要把脉吧?”

林疏月慌忙把手搭到她手腕上。

“没什么大问题,脾虚肝郁,我给你开点儿药调理。”把完脉,林疏月低头写病历本,“平时注意休息,不要操劳过度,不要忧思过多。”

奇怪,看上去这么明艳开朗的人,居然会是脾虚肝郁。

苏娆笑了,笑声清脆:“林医生果然名不虚传。”

“我最近是有点儿操劳过度,家里有人太不省心了。”她按了按太阳穴,林疏月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确实是被厚厚的粉底强压着。

苏娆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那阿砚的身体,您应该也很清楚吧?”

“他说今早来看诊了,跟我推荐的您。”

林疏月手中的钢笔一顿,墨水滴在病历本上晕开一小片。

她保持着职业微笑:“抱歉,医生不能泄露患者隐私。”

“不过如果您是家属的话…”林疏月犹豫着。

“不用了,”苏娆打断她,起身拿走了她手里的病历本,“谢谢你,林医生。”

“我们阿砚平时都不肯看医生的,今天居然破例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疏月一眼,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林疏月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做贼心虚。

却听到门外苏娆一声尖叫:“林疏白!”

听到哥哥的名字,林疏月几乎是本能地冲到了门外。

门外的场景有些诡异,苏娆一脸惊喜地看着林疏白,林疏白怔怔望着苏娆,周瑶正往林疏白这边走,看见他的表情,也僵在了原地。

只有沈砚知一副看戏的表情,单手插兜,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睛此刻似笑非笑地越过人群,看着林疏月。

“咳…苏娆。”林疏白尴尬地笑笑,“你来看病?”

“是啊,”苏娆的声音清脆动听,“大学毕业后就好久没见了吧。你在这儿工作?”

林疏月极少看到林疏白这样尴尬慌乱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默默看向苏娆,她美得极具攻击性,裙摆鲜亮,笑容明媚,当得起人间富贵花这几个字。

她想起她大一那年的暑假,林疏白一个人躲在书房喝酒,被她发现了。哥哥平日里温润的双眸那一刻泛着猩红色:“是我配不上她,她太美、太好了。”

周瑶已经走到了林疏白身边,自然地挽住他,一脸妻子般贤惠温婉的笑容:“这位是?”

“苏娆,我的大学同学。”林疏白迫不及待地说,像在极力撇清什么。

“苏小姐你好,我是林疏白的未婚妻,周瑶。”周瑶礼貌地伸出手,苏娆很快回握了她。

“周小姐,你这么漂亮,那疏白可太有福气了。”苏娆恭维道,语气自然明快。

林疏月看着面前的两人双手紧握,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恰似两朵红白玫瑰。那是林疏白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而她只是一株满身是刺的野蔷薇。林疏白的身边,从来就容不下她。

林疏月觉得胸口又闷了起来。

看来中医馆的通风得改善一下。她抬头看向排风口,觉得眼角湿湿的。

她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把头仰得老高。

“林医生脖子出问题了?”沈砚知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

林疏月刚要冒出来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她对着他怒目而视。


“夏夏,没事吧。”林疏白回过神来。

林疏月乖巧地摇摇头:“我没事,哥。”

“噗嗤。”

却听见沈砚知又笑了一声。

林疏月攥紧了白大褂,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要不是她不打男人…不对,女人她也不打。

她此刻只恨自己小时候没学个跆拳道什么的。

“林医生脸都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呢?”沈砚知抱臂歪头看她。

林疏月低头,她确实不舒服,身体和心里都是。

他居然是这里唯一发现她脸色不对的人,连哥哥都没发现。

“沈总说的对,夏夏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林疏白终于注意到林疏月苍白的脸色,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绕过苏娆和周瑶,拉着林疏月就进了诊室。

“诸位,失陪一下,我得替我妹妹把个脉。”他对着门外的人说。

门合上时,林疏月瞥见周瑶的脸色铁青。

林疏白拉着她坐下把脉,手指压在她寸关尺上。

他的指尖温热,却让她莫名想起昨夜那枚冰凉的玉扳指。

林疏白一向温和的嗓音此刻有些发沉:“脉弦紧如刀刮竹,你这是肝郁气滞。”

他忽然顿住,按在她脉门上的指尖发颤:“还有肾阴亏虚?”

林疏月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猛地抽回手,袖口带翻了脉枕。

“最近练针太晚,可能是太累了。”她低头整理被哥哥攥皱的袖口,心虚地说。

林疏白的目光再次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上。

刚才妹妹的脉象是典型的肝气郁结,兼有纵欲过度之象。

“哥哥帮你针灸调理下吧。”

林疏白猛地松开手,转身去拿针灸盒。

林疏月看着他背对着她时肩膀线条绷得极紧,闷闷地说:“不用了哥,我没事。”

“你最近交男朋友了?”

林疏白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也不算吧,就是午饭时候说的啊,还在接触。”

林疏月故作轻松地说,想起沈砚知那双和林疏白有三分相似的眼睛。

“那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林疏白回过头,镜片上蒙着层薄薄的水雾。

他一向温柔,此刻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严厉。

“我…”林疏月一时语塞,既不想撒谎,也不想说实话,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脉搏骗不了人,哥哥都知道了。

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有点儿想哭。

诊室门突然被敲响,周瑶甜腻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疏白?苏小姐说要请我们喝下午茶呢。”

林疏白看她不回答,只微微叹了口气,不再逼视她,转身开门出去。

“夏夏,妈说今晚要你回老宅一趟。”他临出门前说。

林疏月身子一僵。

门外周瑶笑眯眯地招呼她:“疏月,一起去吧,你哥的病人都看完了,正好我看你也没病人了。”

林氏中医馆的生意不太好,每到下午,确实没什么人了。

林疏月看着一脸友善的苏娆和一脸兴致盎然的沈砚知,本想摇头,却对上林疏白探究的目光在她和沈砚知之间逡巡。

不能让哥哥再怀疑。

她硬着头皮点点头,跟上去。

茶餐厅里,林疏月看着不远处的四人桌,林疏白被周瑶和苏娆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周瑶正优雅地搅拌着红茶,而苏娆则笑靥如花地讲述着什么趣事,林疏白对着她们笑得温柔。

她攥紧了手里的茶杯。

“看够了吗?”

沈砚知突然开口,吓得她差点打翻茶杯。

“沈总怎么不去那桌?”林疏月往四人桌方向瞥了一眼,“您女朋友不是在那边吗?”

沈砚知抬眼看她,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女朋友?”

“林医生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

服务生送来伯爵茶,沈砚知接过茶壶,动作优雅地为她斟了一杯。

林疏月喝了口茶润润嘴,悠悠开口:“您多虑了,我不关心您。”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有妇之夫,我不想被小三。”

“被小三?”沈砚知挑眉,“林医生,你可别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昨晚是谁先扯我领带的?”他忽然倾身向前,鼻尖就要触碰到她。

“一夜情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但不能伤害别人。”

她身子往后一躲,避开他的接触。假装冷静坦然地说出一夜情三个字,心里却烧得慌。

“真没想到林医生的道德修养这么高,”沈砚知冷笑一声,“不过你搞错了,有妇之夫是你哥哥。”

“你…”林疏月被噎得说不出话。

沈砚知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坐直了身子,玉扳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

“苏娆是我姐姐。”

林疏月手一抖,茶水溅在杯托上:“那怎么你姓沈,她姓苏?”

“不是亲的。”他淡淡说

“哦…”林疏月仍然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亲的,那就还是很有可能有猫腻。

像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沈砚知又嗤笑一声:“你可别误会,我跟我姐姐清白得很。”

“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林疏月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泼到他脸上。

沈砚知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带起一阵麻酥酥的痒。

“放心吧,昨晚你在床上叫哥的事,我不会跟你哥说的。”

林疏月猛地缩回手,羞愤欲死。

“对了,”沈砚知忽然双手交叠,托腮认真地看着她,“你跟你哥也不是亲的吧?”

“不是。”

林疏月咬紧嘴唇,挤出两个字。

“哦,那还好,不然你也太变态了。”

沈砚知说出的话越来越欠揍,而林疏月顾及着有其他人在,只好死死压住心头的怒气。

她别开头不看他,却看见四人桌那边,周瑶正亲昵地给林疏白喂了口蛋糕。苏娆托腮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你姐姐和我哥…”林疏月低头晃动着茶杯。

“估计大学时的旧事吧。”沈砚知轻啜一口茶,“不过看来,有人至今念念不忘啊。”

林疏月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撞见林疏白看着苏娆的笑容发呆,而周瑶的笑容僵在脸上。

哥哥看苏娆的眼神那么专心,那和他看周瑶的眼神不一样。

林疏月心里发涩,嘴上却更加尖利:“沈总,既然苏娆是你姐姐,为什么不提醒她离有妇之夫远点?”

沈砚知把玩着茶杯,突然笑了:“这话,林医生是不是该先对自己说?”

她愣住,情绪却忽然低落下来,没有怼他。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这几个人里,心思最龌龊的就是她。

服务生端来一份提拉米苏。

林疏月拿起甜品勺,狠狠挖了一大口吃起来。

沈砚知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沾到奶油了。”

他的触碰让林疏月浑身僵硬。

她余光瞥见林疏白正望向这边,眼神晦暗不明。

“沈砚知,”她压低声音,“你故意的?当着大家的面?”

“故意什么故意。”沈砚知收回手,笑得像个得逞的狐狸,“昨天你在床上不是挺放得开的吗?”

“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阳光照在他深邃的轮廓上,那双如墨的眼睛此刻带着三分讥诮。

林疏月的心被刺痛了,神色瞬时冷得像快冰。

她抓起手包站起身:“沈砚知,我不想再看见你。”


凌霜华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的青瓷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宅院里格外刺耳。

“滚出去,”凌霜华指着门口的手在发抖,“给我滚。”

林疏月转身就走,却在走廊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夏夏?”林疏白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显然是刚赶回来。林疏月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香水味,是清新的柑橘味。

那不是哥哥的味道,是周瑶的。

林疏月退开身子,离他半步远。

“你回来得正好,”凌霜华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已经恢复了冷静,“帮她把你们爷爷和爸爸的遗物整理了。”

林疏白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肩膀:“没事,哥哥陪你。”

兄妹俩一起进了书房,凌霜华擦着林疏月的肩就走了出去,没再看女儿一眼,也没搭理林疏白这个养子。

林疏月看着哥哥整理书架,月光下他的背影清瘦修长。

她觉得他瘦了很多。

他太辛苦了,市医院的工作那么忙,他还坚持抽时间来医馆。每天晚上过来和她理药和医案,周末坐诊又是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

都是她害得他这么辛苦。

她垂下头整理书桌抽屉里爷爷留下的手稿,忽然闷闷地问:“哥,你也觉得我是天煞孤星吗?”

林疏白整理书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身含笑看着她:“傻丫头,要真是这样,我早该被你克死了。”

月光下,哥哥的眉眼温柔,一如往昔。

林疏月觉得鼻子发酸,却硬扯出个笑容:“哦对了,算命的说我克父克夫,可没说我克兄。”

林疏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身继续整理书架。

“夏夏,你离那个沈总要远一点。”

听到哥哥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提起沈砚知,林疏月觉得有点奇怪。

“哥,我本来也不认识他,他只是我一个病人。”她故作随意。

“那就好,我只是想提醒你。”林疏白没回头,自顾自说下去,“他父亲是省里的,往后还要高升,他母亲虽然过世了,可他母系的裴家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力量不可估量。他自己又年纪轻轻就执掌着沈氏集团。”

“这样的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咱们惹不起。”

已经惹了怎么办?

爷爷的手稿在林疏月手中发出脆响,她身子一僵。

她想起昨夜的沉沦,想起今天她对他恶劣的态度。

她对他说滚,说不想再看见他。

这太子爷不会恼羞成怒报复她吧?

她打了个哆嗦,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绞痛,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裤子。

糟糕,大姨妈来了。

她猛地转身跑出书房。

“怎么了,夏夏?”林疏白担心地要追上来。

“我那个来了有点儿不方便,先回房一下。”林疏月没回头,狂奔而去。

这种事跟哥哥倒是不用藏着掖着的。她的第一个卫生巾都是林疏白买的。

自从八岁,爸爸因她而死,妈妈又因为伤心过度失去了肚子里四个月的弟弟。凌霜华就视她为天字第一号大仇人,除了给生活费,没有再管过她一天。

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又独自支撑着医馆,也不大顾得到她。

她是被林疏白养大的。虽然他只比她大四岁。

林疏月冲进自己房间,从衣柜深处翻出卫生棉。这个房间还保持着少女时期的模样,连床头那只褪色的布偶熊都还在,那是林疏白送给她的。

她蜷缩在床上,抱着那只小熊。

那年她八岁,爸爸的葬礼刚结束。她躲在被子里哭,林疏白掀开她的被子,递给她这只小熊:“夏夏,让他陪你。”

爷爷说她原来的名字半夏,是味有毒的中药,改了就好了。所以她的名字在那场葬礼后就变成了林疏月。

但林疏白从未改口,只叫她夏夏。

好像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她都是他的妹妹,夏夏。

小腹又是一阵绞痛,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吓得躲在卫生间不敢出来。是林疏白红着脸去便利店,对照着手机百科一样样买齐卫生棉、暖宝宝和红糖。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在学校发烧晕倒。老师打电话给凌霜华,得到的回复是“没空”。是林疏白从实习医院冲过来,白大褂都没脱就赶到学校,背着她去挂急诊。

她从前的梦想是考进哥哥的大学,跟他学一样的专业,跟着他做研究、做课题。

跟在他身后一辈子。

但是这个梦想在十八岁那年落了空。

高考后,还没填志愿之前,妈妈发现了她的日记。她那些无法与人倾诉的、默默无闻但是汹涌滔天的爱意,都被她写进了日记本里。

当时妈妈很震惊,但出乎意料并没有很生气。

她差点以为妈妈会成全她。

直到妈妈拿着她的日记本和爷爷大吵一架,她听到书房里摔东西的声音。

妈妈虽然对她刻薄,对爷爷一直都是很敬重的。可是那天妈妈尖刻的声音响彻书房:“爸,您和您儿子怎么能这样对我!把我当傻子吗?”

而后妈妈打开房门,看到她站在门口,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知羞耻。”

她永远记得妈妈说这四个字时,眼里刻骨铭心的恨意。

后来妈妈不许她学医,执意让她报外地的学校,否则就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她含泪把志愿里的江州医科大学改成了燕京财经大学。

却又在志愿停止填报前的最后一晚,改成了燕京中医药大学。

她还是想学医,即便不是为了哥哥,也为了爷爷、爸爸。

爷爷在那一场和妈妈的争吵后旧疾发作,在她上大学前就过世了。

痛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头顶。

林疏月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睡衣。小腹传来的绞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咬着被角,眼前一阵阵发黑。

“夏夏?”

门外传来哥哥轻轻的敲门声。她强撑着应了一声,门推开一条缝,林疏白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走了进来。

“喝点热的。”他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怎么疼成这样?”

林疏月勉强撑起身子,睡衣领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伶仃的锁骨和一片雪白的肌肤。林疏白的呼吸明显一滞,他迅速别过脸,将红糖水递到她手中。

“谢谢哥。”她虚弱地笑笑,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个人都同时一颤。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红糖水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林疏白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夏,我...”林疏白颤抖的手就要抚上她的脸颊。

“你们在干什么?”

哥哥的话和动作被妈妈的一声厉喝打断。

房门被猛地推开,凌霜华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她的目光在衣衫不整的女儿和养子之间来回扫视。

“妈。”林疏白慌忙站起身。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却是落在林疏月脸上。她被妈妈打得偏过头去,长发遮住了半边脸。

“不知羞耻。”凌霜华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又是这四个字,林疏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妈,”林疏白一把抓住凌霜华再次扬起的手腕,“您误会了,夏夏她不舒服,我刚才在照顾她。”

凌霜华甩开他的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林疏月捂着发烫的脸颊,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被子上。

她看见哥哥低垂着头。

“对不起。”哥哥这一声比刚才妈妈的那句“不知羞耻”还要让她难受。

“够了,都是我不知羞耻,你满意了吗?”

她对着凌霜华尖叫了一声,突然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林疏月忍着剧痛在夜色中狂奔。

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天煞孤星。”

“不知羞耻。”

妈妈刀子一样的话语,和着呼啸的夜风一起,刮过她的耳膜,刮得她生疼。

她终于跑不动了,捂着肚子在街边蹲了下来。

汗湿了她的头发,黏腻地粘在额角,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寒意,吹得她一阵战栗。

好冷。

她的身影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胃也开始翻搅起来,和着小腹的疼痛一起,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她想起来今天离开茶餐厅后就没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口水。

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忽然闻到一种诱人的鲜香味。于是勉力支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那气味的方向走去。

街角一盏暖黄色的灯,在夜色中晕开一片温暖的涟漪。简陋的推车前,老板正麻利地涮着食材,热气蒸腾间,鲜香四溢。

林疏月踉跄着走近,却在看清摊前坐着的人时猛地僵住。

沈砚知。

和白日里的西装革履不同,此刻他穿着件深灰色羊绒开衫,内搭白色棉麻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

暖黄的灯光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热气氤氲中,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了层柔光。

林疏月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出了趟远门回来,有人在家里等她。

她不由自主弯起唇角,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次性竹筷,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粉丝。这个好看的动作,让碗边溅上的红油都显得矜贵起来。

林疏月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还有人能吃麻辣烫都能吃成这样?

似是察觉到视线,他忽然抬头。四目相对,林疏月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沾了辣汤的唇泛着水光。

“林医生,”他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的兴味,“这么晚出来觅食?”

摊主热情地招呼:“姑娘来点什么?这位先生点的特辣,可带劲了!”

林疏月看着沈砚知碗里红得刺眼的汤底,突然很想笑。谁能想到,白天还西装革履的沈氏总裁,晚上会坐在路边摊吃特辣麻辣烫?

“我也要特辣,”她说,“加倍。”

她拉开沈砚知身边的小塑料凳坐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招手对老板说:“还要一碗清汤的。”

“给谁点的?”沈砚知狐疑地瞅了她一眼,“不会是你哥要来吧?”

听到哥,林疏月刚刚暖起来的心又一点点冷下去。

她盯着沈砚知碗里的麻辣烫出神:“没有,没有人要来。”

沈砚知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只继续吃他的特辣麻辣烫。

“来咯!”老板很快端来两碗麻辣烫,一碗红得像放了一整盆辣油似的,一碗完全清汤寡水。

“谢谢。”林疏月向老板道了一声谢,就端过那碗红色的特辣麻辣烫吃起来。

边吃边用另一只手把清汤碗推到沈砚知面前。

“你在喝中药,忌辛辣。”她说,没有抬头看沈砚知。

沈砚知却放下筷子,突然饶有兴致地凑到她脸颊边。

“林医生,你是不是暗恋我?”

林疏月差点没被辣油呛死。她咳嗽着猛灌了好几口凉水,小腹的疼痛再次尖锐地袭来。

她强撑着回嘴:“沈总,你也太自恋了吧。”

“咳咳…我只是关心病人。”她的肩膀还在随着剧烈咳嗽而起伏。

“哦~”沈砚知若有所思,拖长尾音,“你下午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结果现在又这么巧,跟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偶遇,还来关心我喝药的情况。”

“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在暗恋我,而且在跟踪我。”

他单手撑着头,玩味地欣赏着林疏月不知道因为被呛着还是别的什么而涨得通红的脸。

“沈总。”林疏月终于也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你怕不是忘了今天是我先打车走的?”

“我怎么跟踪你,你跟踪我还差不多。”她忍着腹痛,努力绽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您这么神通广大,大可以去查我有没有说谎。”

“倒是你,白天来我们医馆看诊闹着要扎针,现在大半夜的又在我家附近的麻辣烫摊出现。”

“是你在处心积虑地和我偶遇吧。”林疏月眯起眼睛,那双好看的杏眼弯弯,此刻倒也有些像狐狸眼,“沈总,你是不是暗恋我?”

沈砚知被她噎住了,下一秒,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里忽起了促狭的笑意。他凑近她,暖黄的灯光下,甚至能看清她那张瓷白小脸上小小的绒毛。

“对啊,我暗恋你。”

他笑看她刚才还故作狡猾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受到了惊吓。”林疏月猛地一闪身,避开他的目光,慌乱地去扒拉麻辣烫里的菜叶子。

“惊吓?”沈砚知继续不知死活地凑过来,猛地拽住她拿筷子的手,“你昨晚扯我领带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胆小?”

林疏月的脸涨成虾米色,气得。

她猛地挣脱开他的手,把筷子“啪嗒”一声拍在桌上。

“沈总这么闲?大半夜跑来调戏良家妇女?”

沈砚知慢悠悠地捡起她的筷子,用纸巾擦了擦递回去:“林医生算哪门子良家妇女?”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她颈侧的红痕,“昨晚可是你先...”

“闭嘴。”林疏月一把夺过筷子,耳尖红得能滴血。

小腹的疼痛突然加剧,她下意识蜷起身子,捂住肚子。

沈砚知眼神一凛,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肩膀:“怎么了?”

“要你管。”她嘴上逞强,额头上却疼得冒出了冷汗。

“特辣加倍?”沈砚知冷笑,一把夺过她的碗,“胃疼还吃这个?”

他不由分说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清汤推到她面前:“喝。”

林疏月瞪着他,突然噗嗤笑出声。她想起小时候发烧非要吃冰棍,爸爸也是这样凶巴巴地没收,然后塞给她一碗温热的粥。

“笑什么?”沈砚知皱眉。

“没什么,”她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视线,“就是突然发现,我还活着。”

还能笑,还能被气到跳脚,还能和人斗嘴。

沈砚知静静看着她。暖黄灯光下,她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晨露中的野蔷薇,带着刺却又隐隐藏着脆弱。

“是啊,活蹦乱跳的。”他轻轻说。

她现在这样比白天在医院里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吃完麻辣烫,林疏月主动付了账,沈砚知也不拦她,只用手指上的玉扳指轻扣着桌面,微笑地等她付完款,才开口:“林医生,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下次我请。”

林疏月避开他难得友善的目光,不自然地说:“不用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您这样的大人物,我们轻易见不到的。”

“怎么见不到?”沈砚知忽然猛地拉一下她的袖子,她没站稳,一个趔趄倒进他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你忘了,我是你的病人。”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鼻尖。


“咳…”麻辣烫摊主忽然适时地轻咳一声。

“两位,我要收摊了。”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会,大半夜跑到麻辣烫摊前来打情骂俏。

搞得他也想早点收摊回去抱老婆了。

林疏月猛地站起来,感觉自己腿上还沾着沈砚知的温度。

奇怪,明明昨夜肌肤赤裸着相贴时,她都没有害羞。此刻却臊得慌。

小腹突然又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她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就要栽倒。

沈砚知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皱眉道:“林疏月?”

她疼得说不出话,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

沈砚知眼神一沉,二话不说直接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林疏月又惊又痛,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再动我就把你扔地上。”

林疏月疼得没力气跟他争,只能咬着唇,任由他抱着自己大步往前走。

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莫名让人安心。

“沈砚知,”她把脸埋进他胸口,闷闷地叫他,“你走反了。”

“我家在另一边。”

她虚弱地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嗯?”

沈砚知脚步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谁说要送你回家了?”

林疏月抬头看他,杏眼里像蒙了一层水雾,可怜巴巴的。

“求你,送我回家。”她疼得呜咽一声,说完这句就往他怀里缩。

沈砚知低头看了她一眼,咬着牙转身,快步往她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妖精,这么会装可怜。一定是妖精。

他感觉到她在他怀中止不住的颤抖,忍不住说:“你不是会施针吗,为什么不给自己施针止个疼?”

“医者不自医。”她在他怀中颤声说,身子蜷得更紧。

她没说出口的下半句是“渡人不渡己”。

她抬头看他。月光下沈砚知清癯矜贵的面容,和她脑海里林疏白清俊的脸相重叠。

是啊,她的病,没人治的了。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没人渡得了。

她疼得意识逐渐模糊,颤颤巍巍闭上眼睛。

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没了动静,沈砚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该死,她不是医生吗?这么脆弱?

他脚步顿住,想着该送她去医院。

却迎面碰上了林疏白。

这位平素温润儒雅的医生,此刻神色慌张,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

“夏夏!”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林疏白惊呼着扑过来,作势就要把她抱过去。

他的手刚碰到林疏月的肩膀,沈砚知就侧身一避,将人牢牢护在怀里。

“沈总,请您自重。”林疏白声音发紧,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冷光。

沈砚知冷笑一声:“你倒是挺自重,林医生。”

他故意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大半夜让自己的妹妹生着病跑出来。”

林疏白脸色一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我...”

“让开。”沈砚知声音低沉,“她需要休息。”

林疏白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妹妹苍白的脸上。她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疼得厉害。

“她是我妹妹。”林疏白声音发颤,“该照顾她的人是我。”

“是吗?”沈砚知讥讽地勾起唇角,“那她疼得满街跑的时候,你在哪?”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林疏白心口。他想起刚才家里那场争吵,想起母亲扇在妹妹脸上的巴掌,想起自己没能及时拉住她的手。

“沈砚知。”怀里的人突然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虚弱得像小猫,“放我下来。”

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林疏月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哥哥站在面前,眼圈瞬间红了:“哥。”

这一声“哥”让林疏白心如刀绞。他上前一步:“夏夏,跟我回家。”

沈砚知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妈还生气吗?”

林疏白声音发涩:“妈已经睡了。”

他再次伸手,这次沈砚知没再阻拦。

他感觉有泪水湿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在怀中人被抱走的瞬间,夜风吹过,吹了他个透心凉。

他皱眉看着林疏月在林疏白怀中再次昏沉睡去。

林疏白抱着她转身,脚步却忽地顿住。

“沈总,”他背对着他说,“以后请你离我妹妹远一点。”

“您这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

“也请你不要玩弄我妹妹的感情。”

沈砚知却只是轻笑一声,带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我就想玩弄,你能怎样?”

林疏月模模糊糊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眼皮重重的却抬不起来。

耳边只听见了沈砚知的这句话。

她心里一阵抽痛,眼前一黑,彻底陷入黑暗。

沈砚知看着林疏白的背影僵在原地,肩膀颤抖着,似是在压抑某种爆裂的情绪。

他忽然又笑着开口道:“何况这次,我是认真的。”

林疏白抬脚就往前走。

“放心吧,大舅子。”他看着林疏白仓皇离去的背影,恶作剧般地大喊一声。

大舅子…舅子的回音,飘散在夜空里。

但昏迷着的林疏月没有听见。


林疏月养了好几天,才回诊室出诊。

她大病了一场,眼眶都瘦得有些凹了下去。

这几天,她在自己公寓待着,没让林疏白照顾,自然,也没有再见过沈砚知。

门开了,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没有敲门,林疏月也没来得及戴口罩。

看到林疏月正脸的那一刻,他对她谄媚一笑。

林疏月很敏感,她知道那不是病人对医生该有的表情。

而且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病,但来过好几次了。

但毕竟是挂了号的病人,她还是硬着头皮说:“请坐,我给您把个脉。”

她的手指刚按上他的脉门,这个男人的手就开始颤抖,并且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神在她的领口扫视。

她胃里一阵恶心,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此刻感觉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

“李先生,您的脉象没什么问题。”

她缩回手,却被那男人一把按住。

她用力挣脱却挣不开,这男人的力道太大,把她手腕都拽红了。

“李先生,请你自重。”

她高声说,希望门外有人能听见。

“装什么装,长成这样随便卖一卖就够别人赚几辈子的钱了,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假清高。”

“不就是想钓大鱼么。”

“你看,我是沈氏集团下面医药子公司的总监,包养你完全没问题。”

那男人口吐污言秽语,林疏月越挣扎,他攥得越紧。

“闭嘴!”她腾出另一只手照着那猥琐男脸上就是一巴掌,他终于吃痛松手。

林疏月冷冷地看着他油腻的肥脸上泛起的五个手指印:“我就算卖也不卖你这种癞蛤蟆。”

她迅速后退一步,抄起桌上的银针盒,指尖已经夹住三根银针。

那男人捂着脸,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对上她寒光凛凛的针尖,顿时僵在原地。

“这一针扎太冲穴,专治肝阳上亢。”她手腕一翻,银针划出一道冷光。

“这一针扎合谷穴,治口舌生疮。”第二根针已经抵在他喉结下方。

“最后一针。”她眯起眼睛,正要下针,诊室门突然被人“砰”地踹开。

沈砚知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林疏月泛红的手腕,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冷厉。

“沈、沈总?!”猥琐男脸色骤变,腿一软差点跪下。

沈砚知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李总监,你很闲啊。”

“这周的药材质检报告,我看你是不想交了?”

“误会,都是误会。”猥琐男汗如雨下,“我就是来看个病。”

“看病?”沈砚知冷笑,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用哪只手碰的她?”

林疏月还举着银针,愣在原地。她看着沈砚知一拳砸在那人肚子上,干净又利落。

“沈砚知,”她急忙上前拉住他,“这是医馆。”

沈砚知一把甩开那猥琐男,转身握住林疏月的手腕,力道却很温柔。

“疼吗?”

林疏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挣开他的手,强自镇定道:“我没事。”

沈砚知突然转身一脚踩在正要爬起来的猥琐男手上:“李总监,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沈氏上班了。”

“至于今天的事。”他低下头瞥了那猥琐男一眼,像看一只蚂蚁。

没等他说完,那猥琐男已经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诊室。

诊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林疏月看着沈砚知转过身,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最终她只干巴巴地问出这一句。

她脑海里还回想着那天晚上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的“玩弄”两个字。

但他毕竟刚刚替她解了围,她不好摆脸色。

沈砚知轻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悠悠地坐下,伸出那截冷白纤细的腕骨:“我来看病,林医生。”

林疏月忙整理了下刚才拉扯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坐到他面前,手指按上他的脉门。

脉象细数而弦,左寸尤甚,如珠走盘,往来流利却不得定。

这是典型的相思病的脉象。

“…?”

林疏月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她突然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

“沈总最近,”她斟酌着词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脸上,“确实有。”

林疏月被他看得耳根发热,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症状是不是夜不能寐,心烦易怒,食欲不振?”

“对。”沈砚知忽然倾身向前,玉扳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还有…”

“见不到某个人,就浑身不舒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林疏月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她强自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冷静:“那沈总知道病因吗?”

沈砚知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知道。”

“但我不想治。”

他的拇指摩挲过她的下唇:“因为...”

相思病,无药可医,除非得偿所愿。

她突然想起医书上的这句话。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唇瓣上。但是很奇怪,她并不反感。反而,有一丝丝的…享受?

她心里一惊,蓦地把身体往后一倒,避开他的触碰:“沈总说笑了,得了病怎么能不治。”

“我上次给你开的药有按时喝吗?”她突然一脸严肃,拿出职业的态度,强压住内心的荡漾。

“没有,”沈砚知扫兴地坐直身子,“太苦。”

林疏月无语,哪儿有中药不苦的。

“这样吧,”她微微一笑,“这次我给你开点儿甘草,你拿来泡水,喝完药就喝一口甘草水,舌尖回甘,就不苦了。”

“舌尖回甘?”沈砚知挑眉,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

“是啊,”林疏月眼睛一亮,“小时候我嫌药苦,我哥就拿甘草水给我喝。”

“马上就不苦了,很灵的。”

说起哥哥,林疏月眼里闪动着雀跃的光。

沈砚知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他猛地起身,一把扣住林疏月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抵在了药柜上。

“你干什么?”林疏月惊呼,后背撞上药柜发出“砰”的一声响。

“你刚才说不卖那只癞蛤蟆,”沈砚知俯身逼近,“那白天鹅你卖不卖?”

他的气息灼热,带着淡淡的檀木香,将她整个人笼罩。

林疏月恼羞成怒,拼命推开他:“沈砚知,你发什么疯!”

他却更加逼近:“毕竟林医生的诊疗费太贵了,就一晚,不够。”

“你…”林疏月的话语被他炙热的唇堵住。

他的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她下意识挣扎,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扣住腰肢。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般席卷着她的呼吸。他身上的檀木香混合着诊室里淡淡的药草味在她唇齿间蔓延,让她头晕目眩。

林疏月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双腿发软,只能攀附着他的肩膀才能站稳。沈砚知的一只手掌在她腰间收紧,将她更紧密地压向自己。

另一只手却已经不安分地挑开她的衣领。

锁骨骤然裸露在空气中,激得林疏月瞬间清醒。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诊室里回荡。

林疏月的手掌火辣辣地疼,胸口剧烈起伏着。沈砚知偏着头,白皙的侧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砚知,”她声音发抖,“那一百万我早就退给你了。”

沈砚知缓缓转回头,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脸颊,忽然又勾唇轻笑:“那我再转。”

“你…”林疏月被他的厚脸皮气得说不出话来。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她扶着药柜一阵干呕。

上次生理期吃麻辣烫得了急性肠胃炎,刚好没几天,今天早上又忘了吃早饭。

她难受得弯下腰去。

“怎么了?”沈砚知赶忙扶住她。

“你放心,不是怀孕。”林疏月忽然想到了回击他的话。

她直起腰,躲开他的触碰:“我前几天例假刚来过。”

“这下好了,你不用担心留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沈总。”

她轻蔑一笑。

“林、疏、月。”沈砚知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全名,听得出是咬牙切齿。

“沈总,请你以后别再来骚扰我。”林疏月冷冷地指了指门口,“我不卖。”

“也不想被你玩弄。”


门“咔哒”一声开了。

林疏白看见妹妹衣衫不整的样子,再看一眼铁青着脸的沈砚知,瞬时就攥紧了拳头。

“沈总,我警告过你,离我妹妹远一点。”

一向温润如玉的林疏白此刻浑身散发着攻击性。

沈砚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林医生管得真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不是兄妹呢。”

听到这话,林疏白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揪住沈砚知的衣领:“你…”

他的拳头就要挥起来。

“哥,”林疏月急忙拦住,死死拽住林疏白的手臂,“别动手。”

沈砚知冷眼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突然轻笑一声:“林医生这么激动干嘛?”

他慢悠悠地拍开林疏白的手。

“我只是来复诊而已。”

“复诊需要对我妹妹拉拉扯扯?”

林疏白瞥见林疏月散乱的衣领,眼底泛起森然的冷意。

“哥,”林疏月怕哥哥误会,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砚知整了整被林疏白扯皱的衣领,深深看了林疏月一眼:“她说得对,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悠悠转身,临出门前回头补了一句:“毕竟,你妹妹可比你诚实多了。特别是在…”

“沈砚知!”

兄妹俩同时出声。

林疏月看着沈砚知的眼神满是哀求,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但是求求你,不要说出来。她看着他,眼底含泪。

沈砚知皱了皱眉,没把话再说下去。

林疏白猛地挣脱妹妹的手就要冲上去。

林疏月死死抱住哥哥的腰:“别去,哥,求你...”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砚知不是哥哥惹得起的人。

她受再大委屈都没事,但不能连累哥哥。

林疏白身子忽然僵住,他的手掌颤抖着覆上腰间妹妹冰凉的手指。

沈砚知看一眼紧紧相拥的兄妹俩,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走廊里传来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疏月心上。

她松开抱着哥哥的手,退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哥。”她闷闷地叫了一声,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

林疏白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替妹妹整理凌乱的衣领。

他的指尖不经意触到她锁骨,眼神蓦地一暗。

“夏夏,”他手指微微颤抖着系好她白大褂的扣子,“以后遇到这种事,要第一时间喊人。”

林疏月把头垂得更低:“嗯。”

哥哥指尖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她的锁骨上,像要灼伤她。

“咳…”林疏白收回手,推了推眼镜,“那个,老宅的房源已经挂出去了。”

林疏月猛地抬头:“这么快?”

“妈催得急。”林疏白避开妹妹的目光,“医馆的资金缺口越来越大了。”

“我知道。”她打断哥哥的话,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是我没用。”

林疏白下意识想伸手替她擦泪,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这么说。”

他看着妹妹单薄的肩膀,想起小时候她哭鼻子,自己总会把她搂在怀里哄。

可现在不能了。

“我去看看下一位患者。”他最终转身离去。

林疏月站在原地,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衣领上还残留着哥哥手指的温度,可她知道,她和他这辈子,也只能到这个距离为止了。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林疏月擦干眼泪站起身,打开手机。一封烫金红色的电子请柬从邮箱里跳出来。

诚邀林氏中医馆林疏月医师

出席“振兴国医”慈善晚宴

时间:本周六晚7点

地点:江洲国际酒店牡丹厅

主题:全国中小型中医馆资金助力项目启动会

落款处龙飞凤舞地签着“裴景明”三个字,是基金会执行董事的名字。

林疏月手指轻抚过手机屏幕。

裴氏杏林基金会,业内赫赫有名,专注扶持传统中医药发展的。

如果能争取到他们的资金支持,或许老宅就不用卖了。

林疏月攥着手机许久。

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保住医馆、保住老宅。

周六傍晚,林疏月站在江洲国际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突然有些局促。

她今天穿了件比较正式的墨绿色旗袍,这是爷爷六十大寿的时候特意为她定做的,领口还绣着精致的草药纹样。

周围来往的宾客个个衣着光鲜,不少都是业内知名的大佬。

踌躇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恭敬唤道:“裴总,宾客都到齐了。”

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位身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举手投足间透着世家子弟的优雅,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

这应该就是裴景明了。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款步上前。

“裴总您好。”她微微欠身,声音清朗,“我是林氏中医馆的林疏月。”

裴景明转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饶是他见过美女无数,此刻也有些微微失神。

普通美人和绝色佳人,差的往往就是三分神采、七分气韵。

而眼前这个女人都有。

三分工笔的精致,七分写意的风流。

眉宇间又偏带着几分清冷疏离。

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裴景明微微眯起眼睛。

“裴总?”见裴景明迟迟没有回应,林疏月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林医生。”裴景明收起思绪,礼貌地微笑,“久闻林氏飞针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传人。”

“裴总过奖了。”林疏月浅浅一笑,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个精致的锦盒,“这是我们林家祖传的百草香囊,特意带来送给您。”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绣着百草图样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裴景明接过香囊,轻轻嗅了嗅。

“里面配了安神的药材,希望裴总喜欢。”

“是《本草纲目》中记载的安神方,我稍作改良。”林疏月从容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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