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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夫人又败家了后续+全文

阿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京城,夏日炎炎。骆府外宅院里,骆大学士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清瘦的脸上愁眉不展,骆清风行至前边,“父亲,在烦恼何事?”骆清风询询儒雅,是个书生,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凡遇到事骆大学士都会与他商量,这已是习惯了。“你看看。”大学士将手上的纸张递了过去。骆清风接过来看。原来,骆大学士年轻时上京赶考,考完没了盘缠,差点露宿街头,老侯爷赌了一把,忍着肉痛借了两百两银子给当初落魄的骆大学士。看他样貌不错,便说两百两银子不用还了,只是要定娃娃亲,没规定是哪一个女儿,只说要骆家嫡女便好,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再收聘礼。骆大学士当初饥寒交迫,也没办法,他想他也不能就有女儿吧,于是满口答应了。结果……夫人一生就生了四个女儿。“……事情便是这样,这些年过去,我...

主角:骆清风骆府   更新:2025-06-07 01: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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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骆清风骆府的其他类型小说《侯爷,夫人又败家了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阿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京城,夏日炎炎。骆府外宅院里,骆大学士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清瘦的脸上愁眉不展,骆清风行至前边,“父亲,在烦恼何事?”骆清风询询儒雅,是个书生,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凡遇到事骆大学士都会与他商量,这已是习惯了。“你看看。”大学士将手上的纸张递了过去。骆清风接过来看。原来,骆大学士年轻时上京赶考,考完没了盘缠,差点露宿街头,老侯爷赌了一把,忍着肉痛借了两百两银子给当初落魄的骆大学士。看他样貌不错,便说两百两银子不用还了,只是要定娃娃亲,没规定是哪一个女儿,只说要骆家嫡女便好,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再收聘礼。骆大学士当初饥寒交迫,也没办法,他想他也不能就有女儿吧,于是满口答应了。结果……夫人一生就生了四个女儿。“……事情便是这样,这些年过去,我...

《侯爷,夫人又败家了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京城,夏日炎炎。

骆府外宅院里,骆大学士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清瘦的脸上愁眉不展,骆清风行至前边,“父亲,在烦恼何事?”

骆清风询询儒雅,是个书生,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凡遇到事骆大学士都会与他商量,这已是习惯了。

“你看看。”大学士将手上的纸张递了过去。

骆清风接过来看。

原来,骆大学士年轻时上京赶考,考完没了盘缠,差点露宿街头,老侯爷赌了一把,忍着肉痛借了两百两银子给当初落魄的骆大学士。

看他样貌不错,便说两百两银子不用还了,只是要定娃娃亲,没规定是哪一个女儿,只说要骆家嫡女便好,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再收聘礼。

骆大学士当初饥寒交迫,也没办法,他想他也不能就有女儿吧,于是满口答应了。

结果……

夫人一生就生了四个女儿。

“……事情便是这样,这些年过去,我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怎么都没有想到,陆小侯爷会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大学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表示很无奈。

骆清风看完,将纸张叠起来递给了大学士,“他说,要娶哪个妹妹?”

大姐姐嫁出去了,如今尚有三个妹妹待字闺中,两个妹妹养在骆府内宅,一个妹妹养在林县的田庄里。

“没说,但你三妹妹四妹妹不同意,你娘也偏袒着她们,不为骆府考虑考虑,为父这才苦恼。”

骆清风不说话了,今日休沐,他早早的去了历山学院授课,没成想,刚去不到一个时辰,爹爹就派人将他叫了回来。

他也知道叫他回来是为何意,定是通知他,三妹妹四妹妹不同意,要将五妹妹嫁给陆侯爷。

看他不说话,陆侯爷又说道:“你亲自将她接回来,这事,就这样。”全然没了商量的余地。

“爹,这事对五妹妹不公。”骆清风不死心,怒气冲冲喊了一句,但是他明白,他只是鸣不平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骆大学士脚步不停,“现在就出发,后日大概就能回到京城。”

权势滔天,圣眷正浓,又是皇亲国戚的侯府,他们骆府根本得罪不起,这桩婚事不行也得行,骆大学士明白,骆清风明白,骆家其他人也明白。

三姑娘四姑娘不同意,无妨,骆家还有一个小女儿,一个从小就被送到庄子里去养的女儿,闺名唤骆玉。

中午,骆清风带着小厮,套上马车准备去往林县。

马车刚出了城门,便听到了整齐划一沓沓的马蹄声,马车停下,骆清风撩开帘子,看到了带头的人,带头的人也看到了他。

马慢下来,转了一个方向,来到了马车前。

来人陆源,是战场上手段果决狠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也是刚继承镇南侯府的陆侯爷。今年二十岁,长得漂亮,一双桃花眼妖冶狠厉,能文能武,个性难缠。

“见过侯爷。”骆清风拱手作揖。

“清风,是要去往何处?”陆源口气充满了威严,一双眼带着危险的审视。

明明他们年岁相当,可聪敏毓秀,性格温和的骆清风在他面前却凭空矮了一截。

“回侯爷,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便不打扰侯爷了。”骆清风垂眸,不敢直视侯爷危险摄人的目光,

“那本候先行一步。”陆侯爷拱手,又一挥手,马鞭打在马儿矫健的屁股上,又“驾”了一声,往城里去了。

马蹄沓沓,整齐威严,当头一人更是万众瞩目。

骆清风放下车帘,喃喃出声,“单纯的小玉儿嫁给这样的人真的没问题吗?”话音落,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小厮将马车重新赶起,骆清风垂下眼睑,知道这事已再无回旋的余地。

去往林县的路上还算太平,就是晚间在一家酒楼吃饭时,听到人说,这苍鹰山的盗匪最近十分猖獗,而苍鹰山恰恰就在京城去往林县的路途。

第二日,骆清风天不亮便带着小厮赶起了马车,经过苍鹰山,一路太平赶到了林县。

夏日炎热,蝉鸣声声不绝。

在田庄管事殷勤的带领下,骆清风到了骆玉住的小院子——弃雪院。整个骆府,便只有他时常来看望骆玉,他们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二哥哥。”软软糯糯的声音穿破了空气,进入到骆清风的耳朵里,是骆玉。

骆清风浅浅一笑,抬眼看去,像只小兔子一样的骆玉跑了过来,她许是听到了庄子里其他人的话,才知道他来了,这才飞奔着跑来。

上次见面是年前,她该是想他了。

她站定在骆清风面前,略微气喘,脸颊红润白嫩,“二哥哥怎么来了。”她问,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头像是住着一条小溪,清清纯纯。

“个子倒是又长高了些,头发也长长了些许。”骆清风上下打量她,给半年未见的骆玉的变化做了一个总结。

“二哥哥,屋里坐,我清明采了不少茶,还亲自炒了,有劳你取个名字,可一定要尝尝。”骆玉一双圆圆大眼,清清澈澈,此时见着他带着一些喜色。

见他不动,伸手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二哥哥,你怎么了?可是不能久待,今日要走?”

骆清风见她眼带无措,不舍,一时心里疼了,抬手摸摸她的头,“我来接你回京。”

关于回京,回骆府,骆玉是想过的,午夜梦回睡不着,过年,中秋时不止一次的想过,爹娘会来接她回骆府。但她独独没有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回去。

三姐姐,四姐姐不愿意嫁给陆侯爷,于是,骆府就想起了她这个被遗弃十六年的女儿。

骆玉没有拒绝,因为来接她的是骆清风,她最喜欢的二哥哥,也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不想让他为难。

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一切都无所谓。

有或没有,都无妨。

想着这些,骆玉的包裹已被婆子们收拾好,他们该出发了,若是一路顺利,大概明日下午便可到达京城。


路途还是要经过苍鹰山。

跟来时不同,骆清风十分担心,所以,花大价钱请了个远近闻名的震远镖局护送。

毕竟骆玉是未出阁的女子,名声不能受损。

可麻烦二字,不是你想避就能避的,尤其有心人刻意制造的麻烦,即便你做了万全的准备,你也避不开。

傍晚,太阳未落,山野之间,距离苍鹰山不远处,二三十个蒙面人手持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连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都不喊,就挥刀扬剑攻击了过来。

镖局的人还算负责,即便来人气势汹汹,他们也咬牙迎了上去,一时间刀剑相撞,火花四溅,满是刀剑砍在皮肉里的裂帛声。

兄妹二人加上小厮躲在马车里,尽量不给镖局的人惹麻烦。

“二哥哥,我怎么觉得他们不是要银子,是要杀了我们。”骆玉瑟瑟发抖,她单纯懵懂,但是不傻。

骆清风尽量护住她,一双温和的眼也沉了沉,“看来有人为了破坏这桩婚事,甚至不惜对大学士的女儿动了杀心,一点也不怕得罪大学士。”

他撩开帘子往外看,就看到镖局训练有素的高手也只能跟这群“山匪”打成平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一群半路出家的草莽,竟然能跟刀口舔血的镖局打成平手?

刀剑无眼,血花乱飞,皮肉被刀剑贯穿时的裂帛声,人临死的嘶吼声更是穿破耳朵,直达心底深处。

骆玉紧张害怕,躲在马车角落瑟瑟发抖,放下帘子的骆清风也好不了哪儿去,虽不至于发抖,但一张脸白的如纸一样。

“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有些手腕上还有刺青,是宫里的禁卫假扮的,宫里的人要杀你!”他看向骆玉,一双眼满是无解,愤怒。

宫里的人,为何要杀了骆玉?

骆玉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杀我。”她从未在京城出现过,甚至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骆大学士还有一个嫡女。

“不,不是要杀你,是要破坏这桩婚事,但他们显然不敢针对陆侯爷,就挑你下手。”骆清风一双眼瞬间变了,他想,他大概猜到是宫里的谁了。

到最后,这场企图瞒天过海的刺杀,终究还是落败了。

镖局的人准备充分,这群人也很充分,但只是针对他们三个人的充分,显然没有预料到,骆清风会花大价钱请镖局护送。

人一个都没死,但充满铁锈腥味的鲜血到处都是,马车千疮百孔,马儿更是倒在了鲜红的血泊里,小厮手臂被砍了一刀,一块肉几乎都快掉下来,镖局的人给他包扎时,惨叫声震惊了整个林子的鸟。

临行时,骆清风多给了镖局带队的人一袋银子,又嘱咐他,“此事万不可张扬,这些钱,是额外给兄弟们的养伤费,此次,多谢你们了。”

镖局的人搀扶着离开后,骆清风背着包袱,搀扶着小厮一步一步的离开,骆玉也背着包袱,不同于骆清风,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刀,虽然整个人都在抖,但刀拿得还是挺稳的。

踏上苍鹰山的地界,骆玉拿着刀到处看,葡萄一般的大眼满是戒备,虚弱的小厮苍白一笑,“五姑娘,你不必担心,这路劫匪只要钱财,不要人命,待会儿若他们真的出现,我们把银子全数交出去就好。”

看向骆清风,骆玉道:“二哥哥,是吗?”

骆清风擦擦汗水,点点头,“是的。”说完喘了几口气,“坐下歇会儿吧。”将小厮放下来,又看着小厮说道:“李才,你该瘦点才好,太重,可是累死少爷了。”

说完,身体一歪躺在了地上,累得直喘气,半天回不过神来,也不愿动一下,只是看向骆玉,“吓到了吧。”眼睛里带着担忧。

骆玉摇摇头,从包袱里拿出水囊递给骆清风,又拿了两块饼分别递过去,“吃吧。”她自己也拿着一块饼,坐在地上吃起来。

“呕……”岂料,刚吃了一口,脑海里那些血腥场面一直在闪现,不由捂住嘴巴就吐了出来,一时间鼻子眼睛都红了,整个人虚弱得不得了。

骆清风身为哥哥,也不好跟她太过亲近,只能远远的说道:“不要怕,都过去了。”

点点头,骆玉拿起自己的水囊漱漱口,又咬了一口饼,强迫自己吞了下去,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的人心疼。

陆侯爷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骆家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惨,当然,最惨的是包扎着伤口的小厮。

他骑在马背上,日落的最后一个光圈打在他的身上,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模样,骆玉眯了眯眼,将没吃完的半块饼放在了包裹里,虚弱的站起来,“敢问公子何事?”

骆清风认出来陆侯爷,走到骆玉的身边一拱手,“微臣,见过侯爷。”说完,转头看着骆玉,“这便是微臣的五妹妹,闺名唤骆玉。”

陆侯爷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向后一挥手,原来他后面竟还有好几个人,可刚刚骆玉听着的沓沓声,明明是一匹马的声音,只是略重而已。

难不成,他,带着的人都跟他一样?这还是人吗?

之后,小厮骆清风被各自带上马,只剩下了背着包袱拿着刀的骆玉还站在原地,骆清风一脸尴尬,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妹妹。

正要开口,就听见侯爷霸道的说了一声,“上马。”

上谁的马?自然是侯爷的马,骆清风一急,赶紧拱手说道:“侯爷,这于理不合,妹妹……”

骆清风一句话没有说完,侯爷一个眼神便让他住口了,他对着骆玉伸手,“上马。”语气不容置疑。

骆玉先把刀递给他,侯爷接过放在了马背上别着,骆玉又把包袱递给他,侯爷又接过来放在身侧别着,骆玉这才垂下眼睑缓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侯爷忍着不耐,伸手握住她轻微抖的手拉她上马。

这一握,侯爷就微微愣住了。

而后,微微抿紧唇,稍一敛神,一把把她拉上来坐在自己身前,夹一下马背,走了。


手放在马鬃上,骆玉嘴角微勾,反应过来又赶紧放下去,强忍住了一小会儿,又微微勾起,过了会才低头羞涩的笑了。

晚间到客栈下榻时,骆清风去找了陆侯爷,刚一进去,就被侯爷桌上的刀吸引住了目光。

“侯爷,这是?”骆清风虽有猜测,但还是不敢肯定。

“宫里的,没有禁军标志,是禁军一贯的伎俩。”他在禁军中有人,这点把戏自然瞒不到他。

随后,骆清风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他不说侯爷也知道,果不其然,他刚说了几句就被侯爷打断了。

“你不必多说,这事本候心里有底,五姑娘没被吓到吧。”他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刀,吓成那个样子还记着找证据,没有想象中的笨。

又说了几句后,骆清风恭敬的跟侯爷道了晚安,回到房里,躺在床上,这桩婚事到底是好是坏呢?他一直在想。

想来想去找不到结果,这一夜也就没睡。

第二日一早,一缕太阳斜斜的照在大地上,他们要出发了,骆玉才算看清陆侯爷的长相。

他比她,还要漂亮些。

窄袖紫衫,银色甲胄,一双美目泛着凶光,又狠又厉,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带着紫金冠,他一出现,那些士兵便不敢在交头接耳。

骆玉,算漂亮的,额前齐齐的头发,头发绑成了丱发的样式,两边垂着两条玉带,着淡绿色窄袖交领,白色长裙,裙角是粉的黄的小花朵,窄袖上绑着青玉色的带子。

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比起漂亮这二字更多的是可爱,呆萌,纯真。

一个呆萌可爱,满眼纯真,一个狠厉漂亮,满眼凶光,这么看都很般配,骆清风想到此处,自己先没忍住笑了。

陆侯爷一个凶狠的眼神杀过来,骆清风脸上的浅笑瞬间僵住,笑容一块一块就掉了,“咳,侯爷,出发了吗?”

“去付钱,出发。”陆侯爷说完,翻身上马。

骆清风:……

他去付了全部人的房钱,饭钱,马儿的食料钱,马车钱,一边在心里叽叽喳喳一边上了车。

他早就知道侯爷吝啬,万万没有想到,他对大舅哥都这样吝啬。

骆清风遥遥头,看了一眼被美色误导自己撩开车帘,往外看着陆侯爷的五妹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路到京城,凡是花钱都是骆清风付的,侯爷全程一个铜板都没花出去,而且骆清风很怀疑,他身上有一个铜板吗?

但他没敢问。

有了侯爷的随行保护,全程平稳,下午便到了京城。彼时日头高高挂着,炎热的夏风阵阵吹,蝉鸣声声不绝。

进入京城,侯爷告辞,带着人策马离开。

挺直利落的背影,神秘高贵的气势,在骆清风的催促下,骆玉迟迟不舍的收回目光,放下了车帘。

端正的坐在马车里,骆玉圆圆大大的眼里清清澈澈,种种情绪一一而过,最后留下的,是凄凄楚楚。

她有点不开心了。

眨眼间,到了骆府。

小厮将凳子放在马车前,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略粗糙的小手掀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位肌肤白嫩的少女,一脸懵懂纯真的看着骆府大门前的人。

她身上着淡绿色窄袖交领,白色长裙,裙角是粉的黄的小花朵,窄袖上绑着青玉色的带子。

“这是哪儿。”她下了马车,问身旁的二哥哥,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些陌生懵懂,看也不看府门前一大群人。

“这便是骆府,那些,是我们的家人……”二哥哥说完,上前一一指着人给她做了介绍,她一脸疑问的跟着,没有开口叫一个人。

最后一个是二嫂嫂梁氏,她纯真的笑起来,“二嫂嫂。”她声音略带喜悦,不像刚才那么冷淡,倒让一群人感到些许意外。

骆清风亲昵的摸摸她的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爹娘,三妹妹,四妹妹,“快,叫人。”他叮嘱骆玉。

“二哥哥,带我去买糖好不好,我还要扇子。”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骆府门前所有人,只对着骆清风说话,撒娇。

骆大学士跟杨氏对视一眼,心里也有一点愧疚了,来到她的跟前停下。

骆大学士开了口,“我是你爹,她是你娘,怎么不认识?刚刚你二哥哥不是给你说了吗?一点规矩也不懂。”说话时,大学士的声音略带责怪,陌生的宠溺。

“哦。”她淡淡的回了一字,转头看着骆清风又甜甜的笑起来,“二哥哥,我们快去吧,再晚些街市就要散了。”

骆大学士跟皇上说话都没被这样无视过,被自己女儿这样对待,心情可想而知,正想发火,杨氏拉住了他,看向骆清风,“带她去吧。”

“嗯。”骆清风淡淡答应了一句,带着骆玉去逛街去了。

兄妹两走远之后,骆大学士拍拍杨氏的手,两个人深眉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刚刚为何如此,他们,好歹是爹娘,生下你,将你带到世上的爹娘。”骆清风不信骆玉想买糖跟扇子这样的话。

她,分明是在逃避与他们的见面。

骆玉双手绞紧,咬着唇,大大的眼眶微红,“二哥哥,我真的想要吃糖。”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自小便爱吃糖,被打了爱吃,被骗了爱吃,现在,她不敢跟他们呆在一起,她害怕,她也想吃糖。

这一趟,骆玉买了六把扇子,八包糖。

太阳落山之际,他们回到了骆府,去了花厅,骆家全部的人都在,奶奶,大学士,杨氏,三姐姐,四姐姐,二嫂嫂,还有嫁出去又回来的大姐姐。

中间的桌上满是骆玉从未见过的菜色,色香味俱全,她一时手脚无措,坐在了二嫂嫂二哥哥的中间,忍了忍,还是将小厮手上的八包糖拿了过来,别扭的每个人一包递了过去。

她一一看去,只有二嫂嫂二哥哥将糖放的很好,其他人都只是勉强一笑,随手将糖放在了一旁,或者干脆给了小厮,毫不在意她的心意。

她忍着艰涩的感觉吃了几口饭,最后实在吃不下去,索性站起来,也不管这些人这么想她了。


她绕了一圈,将除了二嫂嫂跟二哥哥的糖全部拿在自己的手里,招呼也不打一声出门去了。

“紫苑,带五姑娘去她的小院子。”杨氏叫了一声,紫苑就带着骆玉去了她的小院子。

“哪儿来的臭脾气?不就是一包糖吗?我都吃的厌烦了。”三姑娘无所顾忌的说道。

其他人没说什么,但显然也对糖毫不在意。

二哥哥跟二嫂嫂对视一眼,二嫂嫂摇摇头,示意二哥哥不要多话。

一顿饭,除了骆玉这段小插曲,全程相安无事。

这个晚上,骆玉一宿没睡,她拒绝了二嫂嫂的邀请,点着几个灯笼在小院子里,拿着斧头劈劈砍砍。

第二日,落霞院这三个字变成了弃雪院。

大学士跟杨氏站在牌子下时,眉目深锁,对望一眼,半天不言语一句。

之后,骆玉便在府中住了下来,她开始跟二嫂嫂说话,但除了二嫂嫂跟二哥哥,她还是不愿意跟其他人说话。

对,就是不愿意。

索性,杨氏将教规矩的事交给了二嫂嫂,虽然她一向看不起二嫂嫂是小门小户之女,但无奈,骆玉只亲近她,便也只能如此。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逼迫骆玉跟随其他嬷嬷学的,可他们心虚,没有那个自信,尤其是杨氏。

“对,走路便是要这样,这样才会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温和有礼……”二嫂嫂尽心尽力。

二哥哥回来见了也非常高兴,时常给骆玉带一些街市上的小东西,吃的,玩的,不一而足。

这日,杨氏派身边的丫头来寻骆玉,叫她过去,骆玉愣了一下,点点头,跟二嫂嫂打了一声招呼,随着丫头去了杨氏大学士的院子里。

院子里,杨氏大学士坐在花厅里,她一去就站在花厅中间,也不行礼,也不打招呼,就那么站着。

“你二嫂嫂怎么教的规矩?人都不会叫吗?”杨氏略微生气。

骆玉乖乖的行了一礼,“见过杨夫人,大学士。”她淡淡的,完了就自己找一张椅子坐下。

“你,我是你母亲,他是你爹爹。”杨氏被气得双眼一翻,后面的丫鬟连忙用手顺了顺她的背,“夫人别急,别急。”

“你这什么脾气?”大学士眼见爱妻被骆玉这样气,连忙伸手过去抚慰,火气也上来了。

骆玉依然单纯可爱,圆圆的眼睛清清澈澈,丝毫怨愤都不带,更别说那些莫须有的仇恨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生气?”她懵懂的问着。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你的亲人,血浓于水的亲人。”大学士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开始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

“知道啊,那又如何?”说这话时,她不在乎的语气,天真,理所当然的表情,让人实在无法责怪她。

“你……”大学士也同杨氏一样,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了。”她疑惑的看向杨氏后面的丫鬟红苑,红苑不看她,她又看向了门边的管家,“我怎么了?”似乎不知道她那里得罪了这两位,竟惹得他们这样生气。

管家擦擦冷汗,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说道:“老爷夫人叫你来,是想问你,你要什么嫁妆。”

“为何这也要问我?要是想给,就按照大姐姐的份例给我不就行了,若不想给,叫我来作甚。”骆玉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她远在庄子外,大姐姐出嫁的事她还是听说了的。只是,她一块喜饼糕点没吃到。

反倒是二哥哥,成亲前几日,特地亲自给她带去不少好吃的,还有二嫂嫂亲手绣的手帕,她还挺高兴。

此话一出,杨氏大学士完全震惊了,一时竟不能再言语。

“我不要嫁妆,那于我而言,没什么用。”说这话时,骆玉纯澈如水的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水珠一点一滴慢慢蓄了在眼眶里,她用力地眨眼睛,努力的驱散那些水雾。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一次,杨氏柔柔的声音蕴含着怒气。

骆玉看了她一眼,“我想要什么有人在意吗?”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何生气,她也没惹到她,也猜不到她为何生气,怪不得以前嬷嬷总说她笨。

杨氏深吸一口气,“你真的,不要嫁妆吗?这可事关女儿家的面子,事关你在侯府的地位?你可想明白了。”

她自小便是修养极好的大家小姐,后来成了亲更是儿女孝顺,丈夫宠爱,婆婆也没拿气给她受,却在骆玉这儿破例了。

“没事,我会给陆侯爷说的,说我不要嫁妆了,望他不要嫌弃,他若实在嫌弃,我也无所谓,反正嫁不嫁人我从来不在乎。”骆玉说完,懵懂不在意的笑一笑。

杨氏苦苦的看着骆玉,“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把我当成你的娘亲?我当年真的怕了,你知道吗?我差点流血而亡,彻底离开了这世界,而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我一看到你便想起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才将你送走的。”

她当初真的怕了,被救回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差点让她死去的女儿,未满月,小小的她便被送走了。

后来也不是没想过将她接回来,事情太多,一再推迟,时至今日,才因侯府求娶的事将她接了回来。

一滴眼泪滚落脸颊。

骆玉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高贵,优雅的杨氏,除了眼角细细的细纹,她还是像个二十多岁年轻的女子。

面对这样美丽的陌生的母亲,她却突然满腹委屈,脖子酸涩不已,心也不受控制的痛。

“你什么错都没有,你也什么都不必做,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用了十六年偿还,这还不够吗?你又来说我是因为什么呢?愧疚吗?让我原谅你?你对我来说,真的只是陌生人啊,陌生人谈不上原谅的。”

嬷嬷说她笨,天真,看来嬷嬷说的没有错,她就是笨的,什么都不懂,平白无故又惹人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出嫁后,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暂时你先忍耐吧。”骆玉说完,转身跑走了。


她单纯,遇事不会想那么多,心思没有多复杂,有委屈,有痛苦就会说,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懵懂的话语才像刀子一样戳在杨氏,骆大学士的心里。

三姑娘四姑娘来时,看到的便是母亲泣不成声的样子。

“红苑,母亲怎么了?”三姑娘着急的问,四姑娘虽然没有问,但表情很担心。

红苑满脸抱怨,“还不是五姑娘,她说话过分,将夫人气……”

“红苑!”骆大学士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但也没有什么用,红苑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

三姑娘四姑娘宽慰了杨氏几句,坐了一会儿,便说回院子继续刺绣去了,其实要去哪儿,只有她们知道。

弃雪院

骆玉正坐在秋千上吃糖,忽而看到貌似是她姐姐的两个人来了,一前一后,后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长得美艳的是三姐姐,冷淡的是四姐姐,骆玉简单做了区分,拍拍身上的糖纸,站起来,“见过三姐姐,四……”

“啪”的一声,骆玉四姐姐这三个字还没说完,便被骆三姑娘打了一巴掌,她被打的双眼冒星星,头晕,耳朵里嗡嗡作响。

骆玉连忙甩了甩头,好半天才算回过神来。

骆三姑娘显然不是好对付的,伸手又要打过去,骆玉抬手捏住她的手,忍着头晕恶心,反手就是一巴掌,骆三姑娘被打的偏过头去,骆玉又要打时,被骆四姑娘捏住了手。

“别太过了。”用力的捏着骆玉的手,骆四姑娘双眸冰冷带着警告的看着骆玉。

骆三姑娘冷冷一笑,朝着骆玉甩出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骆玉另外一张脸上,霎时,骆玉两边脸都红肿起来,一边嘴角还被打破了流出血来。

“若我记得没有错,我是你们同父,同母的妹妹。”到了最后,她压着脖子的酸涩,硬邦邦的慢慢的挤出几个字。

四姑娘放下她的手,心虚的低下头,一时竟找不到话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三姑娘摸摸自己滚烫的一边脸颊,“你还不是打我了。”

“哈哈哈……真是好玩。”骆玉后退几步,抬手一指两个姐姐,“我原先还以为,我不必讨好你们,我自小生长在农庄,你们会对我略微愧疚,对我好点。”

她深深地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可我,我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这样待我,我看透了,真的,再也不对你们,抱希望。”

二哥哥二嫂嫂来,便听到了她这般说话,两人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二嫂嫂抱着骆玉,手摸着她的头眼眶也渐渐发红。

二哥哥走到骆三姑娘骆四姑娘的身边,甩手就是两巴掌,两人一人挨了一巴掌,都偏过头去,震惊的看着二哥哥。

“你打我?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打我?”三姑娘非常愤怒,伸手一指骆玉,眼睛都瞪圆了。

骆四姑娘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下头。

二哥哥深吸了一口气,反手一指骆玉,“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是我们的亲妹妹,一个还未满月就被送走的妹妹,从没过过一天你们天天过着的好日子!”

这时,杨氏,骆大学士,奶奶也来了,弃雪院第一次这样热闹却是这番情景,在二嫂嫂的怀里,骆玉嘴唇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又怎么样?全是她的错啊,二哥哥请你搞清楚,如果没有她,母亲根本不必受苦,我们因为她差点失去了母亲,她才是最可恶的,她不是我的妹妹,她就是扫把星,克父克母的扫把……”

骆清风愤怒至极,以防她再说出过分的话,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杨氏跌跌撞撞的从大学士的怀里走过来,毫不犹豫打了骆清风,“你怎么可以打妹妹,她是你妹妹啊。”

“娘,二哥哥竟然为了一个外来人,打我。”骆三姑娘非常伤心,扑进杨氏的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骆玉看着二哥哥疲惫的模样,还有门口骆大学士,奶奶,四姑娘。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相拥着的杨氏骆三姑娘的身上,骆玉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让自己压抑不住哭出来。

“我知道了。”她从二嫂嫂的怀里出来,一滴泪都没掉,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弃雪院。

“玉儿!”二哥哥喊了一声,跟着就追了出去,二嫂嫂静静的看了一眼弃雪院里所有人,冷漠的转身跟着二哥哥出去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杨氏突然松开了骆三姑娘,转身朝外跑去。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她不快一点。

她将永远的失去这个女儿。

“玉儿!”她大喊,跌跌撞撞的跌入骆大学士的怀里,她仰头,满脸泪痕,“快去找她,快去啊,去啊。”

骆大学士将她放在红苑的手上,连忙出去了。

三姑娘四姑娘走到杨氏的身边,三姑娘心虚的低下头:“娘,对不起,但不完全是我的错啊,是她先气你的,我实在忍不住。”

杨氏脸色灰白的看着天空:“晚了,一切都晚了。”说完,慢慢的闭上眼,一滴眼泪从布满细纹的眼角滑落。

“娘,对不起。”四姑娘内疚的说了一声,杨氏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的手从她们的手里慢慢抽了出来。

“走吧。”她说,红苑搀扶着她慢慢走远,留下三姑娘四姑娘跟奶奶,好半天一句话都没有。

从小,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后来,骆玉为了让自己好过,开始对一切都不抱期待,这样才不会失望,不会难过。

可她,在来京城的那天还是期待了,她买了她最喜欢的糖给他们,希望他们都喜欢,可他们毫不在意的态度刺痛了她。

他们对她,一点也不像对血浓于水的家人,反倒,像是对一个外人,但她还是抱着一点希望。

别人家的孩子不管做什么过分的事,父母都会原谅,可她,不过发泄了心里的不满,便招致今天的祸事。

被亲生姐姐打了。

被打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她从小便被欺负到大,可是,那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啊。

今日,打她的人是她的亲姐姐。


罢了,或许自己,今生便不是有什么父母缘的人,早该认清楚现实的。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这短短十六年的生命,突然发觉自己白活了一遭,竟是除了二哥哥,还有相处了几天的二嫂嫂之外,便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心灰意冷,这一刻,骆玉才算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骆玉不是一个乐观的人,甚至有一点内向,她渐渐让自己走入了死胡同,好似想来想去,已没有路可以走了。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无神的走出了京城,出了京城十里地都没有停下来,直到,她的眼里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树。

这棵树很高,如果爬上去再跳下来,是不是这无望的人生便可一了百了。

骆玉真的爬了上去,手被磨破了皮,鲜红的血弄的褐色树干上到处都是,可当她爬到了树顶上时,她看到了她以往从未看到过的景色。

火红色的霞光像一条宽大的棉被,盖着这片大地,给这片大地暖上了一层层光晕,微热的风一缕缕袭来。

草场莺飞,落英缤纷。

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坐八抬大轿的达官贵人,赶牛车的,骑驴的,那么渺小,还有孩童们蹦蹦跳跳,父母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相似一笑的模样。

头顶绿叶层层叠叠铺盖着,成了一片又一片,给了她一个静谧而温馨的空间,让她一颗哀伤的心慢慢被抚慰了。

她突然不想跳了。

陆源出现在树下的那一刻,骆玉也正在往下爬,她的动作很慢,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意力,大家都议论纷纷。

毕竟她穿着一看便是大家小姐,就是这行为举止,不太像。

骑着高头大马上的陆源也听到了议论声音,往上看去,就那么一眼,他便认出来了,是骆玉。

他略微蹙眉,一掌拍在马鞍上,身体立时站在马背上,脚一个用力踩在马背上,身体瞬间拔高十几米,稳稳抓住了树上摇摇晃晃的人,脚尖在树上用力一踏,一手搂着骆玉一手展开,像一只雄鹰一样俯冲而下。

“啪啪啪……”周围人剧烈的鼓掌。

“太厉害了。”

“这漂亮的公子是谁啊?不知是否婚配?

“你没看到他怀里的人吗?定是有婚配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公子。”

陆源:……

陆源凝视着怀里的骆玉,漂亮的眉目微微蹙起,凶光竟是少了不少。

“睁眼。”

睁开一双大大圆圆的眼,骆玉蓦然想起,那天在苍鹰山,将自己一把拉上马面无表情的陆源,心中微微一热,慌忙从他怀里出来。

“多谢侯爷。”她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完,上了马背,又对她伸出手。

“多谢侯爷。”骆玉道了谢,伸出手,被他一拉上了马背,进城去了。

大宣虽然民风开放,但还没有到男女共乘一骑不被人非议的地步,尤其这女子未梳妆,还是个少女。

至于男子?年前大败大瑜,班师回朝那日,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他是谁了,当头一人,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还是镇南侯爷。

骆玉全程低着头,她倒不是害羞,是怕被人看到她脸上的红肿才这般的。

“今日谢谢侯爷了。”眼看要到骆府,骆玉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很小,若不是两人靠的很近,陆侯爷几乎听不到。

“有人欺负你?”瞧着她红肿的脸他问道,声音听不出来喜怒,目露凶光。

骆玉一时没有说话,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的说道:“侯爷,我有一事与你说,不知可行。”

陆源目不转睛的看着骆玉,“你说。”

骆玉看着陆源,心下划过一丝哀凄,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不要嫁妆吗?不瞒侯爷,我……”到这里,她竟是脖子硬的说不下去了,眼睛也因泪水空蒙一片,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骆玉又漏洞百出的说:“对不起,我刚刚好像恍惚了,说了一些胡话,侯爷别放在心上。”

“侯府库房很满,嫁妆倒是不需要,这个给你,涂抹两天大概就能好。”陆源说,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了她。

骆玉心下感激,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了,方才的委屈痛苦一股脑的丢了出来,全堆在了那大大的眼眶里,水汪汪的要随时掉下来。

她不好意思的说:“天干物燥的,沙子难免迷了眼,失礼了。”眼泪没掉一颗出来,她为怕失礼,赶紧转头擦掉。

陆源怔怔的看着她,“我送你进去。”他说完,走到杨柳树边栓了马,又上前去敲门。

回到骆府,骆玉情绪已经稳定,陆源被骆清风招待着,她直接回了弃雪院,却在弃雪院门口看到了杨氏,骆大学士。

脚步一顿,骆玉微微张嘴深呼吸了一下,才抬步走向了弃雪院。

“玉儿。”杨氏叫了她一声,又说,“娘亲等了你很久,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她前半生除了生骆玉时遭遇了痛苦,没有什么烦恼,顺风顺水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又因为骆玉哭了。

“玉儿,你陪你娘亲好好的说说话。”骆大学士不再严肃,语气柔软了些许,揽着杨氏走进了弃雪院,而后自己走了。

遭遇了刚刚的事,骆玉对着杨氏,没有任何期待,她学乖了,再不敢有丝毫任性,也没敢说一句重话,客客气气,乖乖巧巧的。

“玉儿,你是不是在怨恨我?恨我当初的狠心,你没满月就把你送出去了,也没叫人好好照顾你。我不是故意的,玉儿啊,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杨氏说完,伸手扯着骆玉,骆玉看着她保养得极好的手,又看看自己粗糙的手。

轻微的摇头,“没有怨恨,真的,没敢怨恨,我是谁呢,能来到这世上,便是我的福气,我敢怨谁?这不是很可笑吗?只是我想好了,我将来要是有孩子,我绝对不会把她丢在田庄里,十六年从不见她一面。”


“大姐姐成婚时,我期盼,日日夜夜期盼你们能去接我,接我来,来这儿跟你们一起送她出门,但我没有等到,后来二哥哥成亲,我不敢抱希望了,你们同样没去接我,二哥哥亲自给我送了很多糖果,还给了我二嫂嫂亲手绣的手帕,我很开心。”

“这个家,我从来不是参与者,我生来就是外人。”她仰着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一点重量都没有。

可一字一句,却像是重锤,重重的砸在杨氏的心中,叫她痛不欲生。

杨氏被骆大学士搂着离开后,骆玉坐在镜子前看着红肿的脸,将握在手心里的小白瓷瓶打开,一股清香药味蔓延出来。

肿烫的脸那么明显,除了陆源却没人看到。

她垂眸看着小白瓷瓶,手细细的摩擦着瓶身。过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用一根干净的簪子舀出一点敷在脸上。

一不小心,簪子戳在白嫩的脸上,霎时一个血痕,疼得她抽了一口气,脚忍不住用力的蹬在地板上,凄惨额闷哼一声。

“疼。”她说了一个字,手抖着轻轻地抚在脸上,眼泪簌簌而落,“好疼。”牙齿咬住唇,一点哭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这日过后,骆玉没有再跟杨氏骆大学士说一句话,至于骆三姑娘,骆四姑娘,骆玉同样如此,能避则避,避不过就当陌生人看待,她也落得自在。

成亲第一步是纳采,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是提亲,女方家同意后,便有第二步骤,男方带着两只活雁上门求婚。

接下来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最后定下来,骆玉跟陆侯爷成亲日期,在八月初二。

这些日期里,陆侯爷一个铜板都没带上门,活雁倒是给骆府送了四只,鹿皮也送了两张,其他的……啥都没送。

毕竟文书上写的清楚,将来小侯爷迎娶骆家嫡女,一份聘礼都不要,而陆小侯爷也真不怕被人非议,每次什么都不带,还昂首阔步,一点也不带虚的。

与此同时,京城就连五岁的孩童都知道了天下最吝啬,最漂亮的侯爷要成亲的事了。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读书人将之编成了一首市井小曲,完全忽视了侯爷的漂亮,抓住了侯爷的吝啬。

京城五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随便揪出来一个都会唱:

陆侯爷,好吝啬。

一个铜板扳十瓣。

娶得骆家小娘子,不日回家转一转。

侯爷为了省银子,这也要人做,那也要人做。

小娘子快快逃吧,这婚事不要再结。

当然,有好几个版本,这只是其中之一,侯府唯一的小厮听到后,嘴角都抽了,没敢跟侯爷提一句,就怕被暴怒的侯爷打得半死。

不过纸包不住火,陆侯爷到底还是知道了,当场冷下脸来,显然气得不轻,差点提起马鞭上街,将这群敢非议朝廷命官的刁民缉拿归案。

随后,这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还给传到了宫里,太后娘娘也知道了,当天就召见了自己最喜欢的外孙——陆侯爷。

陆侯爷进宫一趟,先去御书房跟他皇帝舅舅禀报了不少军务,又语气低沉说了一些私事,都是关于骆玉跟他成亲的事。

陛下听完他的来意,脸都黑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的对着他喊:“她才十六岁?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而已,怎么当得起二品夫人?我大宣几百年来,还没出过十六岁的诰命夫人呢?”

陆源美目一冷,当即不满,“怎么当不起?外甥战功赫赫,知道舅舅穷,也没要舅舅赏赐多少银子,给外甥娘子封一个二品夫人怎么了,再说了,外甥成亲一文钱也没给她,她如今在京城人人非议,都说她命不好,攀附权贵,骂她活该,我身为她夫君怎么也要给她挣一点面子。”

“聘礼这种面子谁都能给,太俗气了,还不如诰命夫人呢,我陆源要给就给最好的,宁愿不给也不要给的雷同。”

陛下双眼一瞪,胡子都被气得吹起来了,差点被陆源气得背过气去。

深呼吸一口气,陛下手抖着指着陆源,“你一文钱没出还好意思说,朕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人,”旁边的公公赶紧过来给陛下顺气,还对着陆源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这样猖狂。

“人都说外甥随舅,你怎么说都可以。”他耍无赖,皇帝差点给气的翘脚了,他又说:“舅舅,你干不干?”他拿出一块帝王绿原玉,是陛下心心念念几十年没要回来的宝贝,如今他倒是舍得拿出来了。

果不其然,陛下眼睛一下子红了,这块玉要是雕琢成砚台定是价值连城的,他都想二十年了。

“干脆点。”陆源又说了一步,虽然他也很肉疼,这块玉他可也宝贝二十年了。

据他娘亲说,这块玉是他一岁抓周时,从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手里,当着满朝文武老皇帝外公的面抢走的,如今为了小娘子倒是还了回去,真是舍不得啊。

不过这帝王绿,不懂事时他娘亲一直不让他用,懂事了他也没敢用,既如此,与其一直放仓库还不如现在派上用场。

要是陛下知道他的想法,定是要拍死他了,不过,这不是不知道吗?

结果?

自然是求仁得仁,陛下勉强有一点点高兴了,陆源也很高兴。

之后,陆源又去东宫跟太子说了不少私事,毕竟有些事,要太子这样身份的人做起来才会震慑一些人。

把事说完,出了太子的书房到小花园,还没走出东宫他就被人拦住了,拦着他的人是一个独身女子,一身鹅黄色的大袖衫,披着长长的帛,带着凤钗,妩媚动人。

陆源冷眸以对,一拱手,“见过谢侧妃。”放下手就打算离开,身形潇洒,似乎没有看到侧妃脸上的不甘心,痛苦。

“陆侯爷,很着急吗?”侧妃蹙眉忍着心里的痛,假装云淡风轻的说道。

陆侯爷停住脚步,“本候去找皇祖母。”


他背对着侧妃,身姿挺拔英俊,一身紫色衣衫衬得他贵气逼人。

谢侧妃行至陆源跟前,苦口婆心的说:“骆家攀附权贵,把你当成棋子,你看不明白吗?”

她一脸深情,陆源后退一步,神色依然冷淡没变,“谢侧妃自重,这是本候的家事。”

“家事?你们不还没成亲吗?骆家如此光明正大的攀附权贵,结交党羽,谁知道是不是起了谋逆之心?”她阴恻恻的说着,一双眼歹毒得令陆源都蹙眉

“谢侧妃,本候与玉儿有婚约,家父二十年前便定下的,这次,也是本候拿着契书上门提亲,玉儿从未想过攀附我,更何况,本候也不觉得侯府是权贵,要说权贵,东宫才是。”

他一双美目又狠又凶,这会儿还带着丝丝冰冷,厌烦,嘲讽,这些情绪精准无比的落在了谢侧妃的眼里。

她后退一步,手帕捂住胸口,痛苦又不敢相信的说:“那我算什么?”眼泪已掉下来了。

陆源神色没变,“不算什么,谢侧妃早已做了选择,既如此,便要好好遵循自己的选择,莫要后悔。”他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陆源!你就不怕我杀了骆玉吗?骆家父亲四品官算什么,区区一个骆清风又算什么,我想让他们死,他们就只能死。”她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早已没了优雅傍身,像一个疯婆子。

“我后悔了。”她说,又说:“我该等你回来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娶骆家女,好不好。”她痛苦得不得了,恨自己心思重,爱慕权势,贪恋荣华富贵,失去了她的少年郎,进了东宫。

陆源从开始到现在,脸上表情一点也没变,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凶狠,只是此刻更多了一些冰冷,厌烦。

“谢侧妃,玉儿要是死在谢侧妃手里,谢侧妃也会死在本候手里,至于骆家其他人谢侧妃想杀就杀,与本候没有关系。”他说完走了,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停下来,也没回头,说:“若谢侧妃敢做背叛太子的事,那本候也可以告诉你,在本候这,包括你,包括整个谢家,不算什么!”

他说完,冷着一双漂亮的眼,走了。

他刚走,就有一个宫女从假山转身离开,也没去哪儿,就直接去了太子书房,说了几句,随即,太子书房露出几声得意的大笑,隐约飘出一句满是得意的话,“那可是本宫的表弟。”

陆源也没做停留,转道就去了慈安宫,去了大概呆了半个时辰,出来带了三个人,一个嬷嬷,两个宫女,都是太后亲赐的——一文钱都不要。

距离成亲的事情越来越近,陆侯爷也渐渐把差点把他气死的市井小曲给忘记了。

为了省银子,侯爷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兵,拿出了老侯爷库房里不知道使用过多少年的红绸。

侯府五进院子,大得不得了,侯爷撸起袖子,带着小将军们光是拔草都拔了半天,更别提挂红绸了,他们一个个也不懂。

侯府唯一的女眷——侯爷的母亲——公主殿下如今还远游在外,幸好有太后亲赐的嬷嬷跟宫女,一群大男人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尽管蹑手蹑脚,但也还算妥当,最重要的是,几个少年将军总算见识到了老侯爷的库房……

那可真是超级大,还应有尽有,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没有的。

侯爷当场冷脸,“收起你们嘴边的口水。”

几个少年将军赶紧擦擦嘴角的口水,被侯爷赶出了库房,站在库房外,几个人不怕死的非议了侯爷。

“我要是有这样大的库房,我便不上战场了,就在家溜溜鸟,斗斗蛐蛐,逛逛青楼,养养美人,想想就通体舒畅,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

“你也太没出息了,我要是有这样大的库房,我就隐于市,做一个闲人。”

“我要是有这样大的库房,我便把你们打死算了。”陆侯爷一双美目凶狠着,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手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马鞭。

“啊……”一群人做鸟兽散,再不敢非议他们家老大了。

晚上,一群人累了一天蹲在门口啃馒头时才知道,大库房不是侯爷的,是老侯爷的。

至于侯爷的库房在哪?这是个秘密。

当晚,侯爷把寒光四射的长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让他们不要说出来这是老侯爷的库房,尤其是当着侯府新夫人的面。

当然,一场婚礼,自然不只是侯爷在准备。

骆玉也在准备,她跟二嫂嫂带着几个丫鬟,天天绣竹子,绣鞋垫……各种绣。

她说她不要聘礼,但是她自己给陆源的鞋垫,衣裳之类的,她却一直在准备着。

这天,太子带着人来了侯府,哪儿也没去,就在外宅寻了一张石桌坐下,刚坐下,他身后的宫女就摆上了糕点,小炉子,又将小茶壶放在小炉子上。

太子长得很稳重,按他的话说,他长得很男人,不像他那个表弟,怕是将来比他的娘子还要美上几分,不过他不敢当着侯爷的面说,他打不过侯爷。

不只是他,就是整个东宫的高手联合起来,也打不过侯爷一个人。

侯爷来时是撸着袖子的,比以往的漂亮精致多了一些不拘,粗狂,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紫色常服。

刚坐下,就抢过了太子刚抬到嘴边的茶杯,一口饮下,将茶杯放在宫女的面前,示意她再续一杯。

太子额头青筋震怒,手指扣紧了桌面。

“苍鹰山刺杀的事情后,清贵妃有何动静?”侯爷满不在乎太子的表情,趁机问了一件正事。

太子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个混账总是如此,每次他要发火他都能一句话把他的火气给灭了,还是他自己主动灭的。

“还能如何?我们没证据,不过,这一次失败了不代表下次骆玉能逃过,你小心些,别让骆玉真被杀了,刚成亲就做了鳏夫。”

太子表情严肃,带着一些警告。


“放心,我的人我自然要护她周全。”侯爷轻轻松松的说了一句,说完,拿起了宫女刚续上的茶杯,太子伸手拿茶杯的动作没他快,刚一伸出去,茶杯就悬在了侯爷的嘴边,咕噜一声,茶水被喝完了。

太子僵硬着脸,干巴巴的看了一眼自己收回的手,舔了舔很干的嘴唇,冷笑着说:“若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抄了侯府,用侯府的钱财来填补日渐空虚的国库。”

侯爷满不在乎,一撩衣摆,酷帅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一指老侯爷的库房,“支持你抄老头的,我的库房还没他五分之一大呢?”

正要走,又回头,一双桃花眼阴恻恻的看着太子身边的人,“你既然都出来了,还带了这么些人,不如借我用用,成亲用的米石头稻壳有点多,需要捡一下。

噗一声,太子刚喝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一双眼冰冷仇恨的看着陆源,恨不得提把剑把这丫的砍了。

这家伙定是为了图便宜,又买了便宜的米了,不然哪来那么多石头稻壳?

“咳咳……”太子不停的咳嗽,宫女温柔的给他顺一会儿才舒服点,咬牙切齿的点头,“行啊,我借你,我借你个大头鬼。”

说完,抡起茶杯就朝陆侯爷砸了过去,陆侯爷是何人,那可是大宣第一高手,一飞腿就把茶杯踹了,啪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糕点,糕点盘子,火炉,一一飞了出去,侯爷根本不放在眼里,展开一手接住一块糕点,瞄准太子的紫金冠,两指一弹。

香甜的糕点牢牢穿在了紫金冠上……

“啊,陆源,你个杀千刀的吝啬鬼,本宫砍了你……”太子拔起侍卫的长剑就朝着陆源追了过去,那气场颇有一国之君的架势,全身都是不砍了陆源誓不回头的黑色火焰。

蹲着拔草的小厮摇摇头,太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每次都闹,最后又打不过,不累吗?”小厮无奈的说,说完继续拔草,专心致志的。

最后的结果跟小厮预料的没有错,太子累的气喘吁吁,几个宫女扶着,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大喘几口气。

这边虽然小打小闹,但成婚的事总也算喜事,大家都很高兴,包括被气得差点吐血的太子殿下。

骆府这边,就不怎么太平了。

尽管骆玉天天躲着骆三姑娘,骆四姑娘,但这天还是被堵在了院子里,缘由是一心要一家和睦的骆大小姐出场了。

“五妹妹,我们可以聊聊。”她满脸关怀,亲昵的伸手摸着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褪到了骆玉纤细的手腕上。

看成色便知道价值不菲。

骆玉将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骆大小姐的手里,“骆玉福薄,大姐姐还是自己带吧。”她说完,站在一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她们请进了弃雪院。

三姑娘显然还在生气中,红肿的脸比骆玉稍微严重些,骆玉想了一下侯爷给的效果很好的药,又回过神来,看着紫苑,“紫苑,给姐姐们泡了一杯茶来。”

“是,姑娘。”紫苑下去了。

四姐妹相对而坐,其他三个靠的很近,骆玉一个人无形中与她们隔开了一点距离。

“骆玉,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大姐姐问道。

浅浅一笑,“没有,生什么气呢?大家是一家人。”骆玉宽容的说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却凉得跟晚秋一样。

“既然这样便好,我跟你说,你别仗着爹娘对你内疚,就在嫁妆的事上狮子大开口,要知道,我跟你四姐姐也快出嫁了,你要全部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骆三姑娘警告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骆玉,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你这身衣裙还挺好看,看花样是今年京城姑娘们都爱穿的,爹娘真偏心。”

她状似不满的说着,意在提醒骆玉,你已经得到了我们都得不到的东西,别再拿乔了,该乖一点才好。

骆玉乖巧的点头,没有问她一句,“那么,你们在爹娘身边长大,整整十六年都忽略我,爹娘偏心吗?”

她也没问:“是不是一件衣裙就代表他们宠我了,他们的宠爱可真廉价。”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附和着,像一个乖巧的小木偶,人人都满意,都夸她乖巧,夸她懂事,夸她善解人意。

之后,她又乖乖的回答了骆三姑娘跟骆大小姐问的所有问题,成功把她们送走了,彼时,紫苑才泡了茶水来,杯子里是青牙茶,她亲自炒的,二哥哥取得名字。

盘子里只有一杯茶,没有四杯茶。

“姑娘,这样真的好吗?”紫苑担忧的说着,看了一眼三个姑娘离去的方向。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骆玉懵懂天真的看着紫苑说:“我这粗制滥造的茶叶,还是别脏了三个姐姐的嘴,为避免生了和气,还是,收着为好。”

在侯爷忙碌的日子里,骆玉得过且过的日子里,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便到了八月,再有两天,便到了骆玉出门的日子。

绣坊的绣娘送来了嫁衣,大红色的大袖交领嫁衣,绣工精美细致典雅,一朵又一朵层层叠叠的花瓣,足以见得杨氏有多用心。

前些日子试穿时出了一点小问题,骆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除了脸还是那么圆润,其他地方全瘦了,穿起嫁衣空荡荡的,肩膀更是撑不起来,往下挎着。

秀坊十几个绣娘连夜赶工,吃住都在骆府,紧赶慢赶,终于在出嫁前几个时辰,点灯熬油改好了。

可是一穿上又犯了难,骆玉太瘦了,那纤薄的腰好似一伸手就能折断,略显粗糙的手也被养的白皙,就是没一点肉,像爪子一般。

往那一站,整个人就是一根泛黄的细柳条,风一吹就能让她倒。

平时她穿的随和,脸颊又圆润,还真瞧不出来她竟瘦了那么大一圈,瞧着都有些可怜了。

而此时,距离新郎官的到来,只有几个时辰了。

杨氏做主,在她的衣裙里加了两件中衣,折腾了好一圈,除了骆玉热得嘴唇泛白,看起来倒是好看了一些。


中途她们都出去后,紫苑悄悄给了骆玉一小块糕点,一小杯清茶,“姑娘,快喝一点,趁他们不在。”

骆玉鼻翼都冒汗了,一杯凉茶下去,热气终于消散了些许。将杯子还给紫苑,她轻轻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而陆侯爷,在众人唱着《陆侯爷.真吝啬》这首市井小曲里,他为了省一点赏银,拒绝了宫里的人帮忙。

就让一个嬷嬷两个宫女带着他手底下的小将军们,主持着侯府的一切大小事务。

他又带了一群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一个狗头军师,骑着彪悍的大马,用绝无仅有,甚至是罕见的满是王霸之气的架势,去了骆府迎亲。

美其名曰——练兵。

进骆府大门时侯爷才厉害,他身边的人也厉害,尤其是狗头军师,那可是一个顶两,骆府大姐夫完全不是对手,也就二哥哥骆清风能打一些,但他一个人也斗不过侯爷跟狗头军师啊,只能落败。

原本大家嘲笑的表情,在见到侯爷威风凛凛的一群人后,立刻转变成了羡慕,当然,这是女人们脸上的表情。

至于男人们,用嫉妒来解释会比较合适。

此刻,骆玉房里。

杨氏又来寻了骆玉,她说她准备了嫁妆,希望骆玉可以接受,眼泪滴滴滑落,瞧着可怜兮兮,羸弱。

骆玉看着她,不停地吸着气,为的就是怕眼泪掉出来,她硬着脖子说:“谢谢夫人,但真的不必了,你这样会让我为难,还是留给三姐姐四姐姐吧,她们长得娇媚明艳,总该需要的。”

杨氏看着她模样,知道自己真的彻底失去了这个女儿,一时心里疼的狠了,竟一下子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骆玉,“算为娘求你,可以吗?”

“夫人,请不要折我的寿,你快起来。”她头上戴着厚重的冠,只能艰难的慢慢的往下跪,骆三姑娘进来时,差点气疯了,一把挥开骆玉,骆玉一个挺不住,重重的磕在梳妆桌上。

“嗯……”她闷哼了一声,疼的脸都白了,脸上的胭脂都压不住的白,冷汗也打湿了衣领。

三姑娘将杨氏扶起来,走到骆玉的身前,一把捏住她的衣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不打你,但你给我记着。”她说完,又推搡了一下骆玉,骆玉再一次撞到了伤处,这一次,更是疼的满头冒冷汗。

她死死的咬紧牙齿,可依然疼的牙齿打颤,一时竟觉得冷的很了。

杨氏慌忙起来,要来看骆玉,被骆三姑娘拉住了,她一急,眼泪更是直冒,“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你能不能别这样冲动,她是你妹妹,亲妹妹,你们的身上流着我的血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娘,我没做错啊,哪个娘会跪自己的女儿?再说了,嫁妆她不要便不要,留给四妹妹不也行嘛?”骆三姑娘不满的说道,还转头瞪了一眼满头冒冷汗的骆玉。

杨氏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也不拆穿她是想要更多嫁妆的真相,“走吧。”她说,说完带着一脸不满的骆三姑娘出去了。

骆玉用力的站直腰板,慢慢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满眼空洞。

跟杨氏大学士道别的那一刻,骆玉忍着腰背的痛,乖乖的跪下递了茶,杨氏骆大学士训了话,骆玉便跟着陆侯爷一同出了门。

跨越门的那一刻,骆玉回首,几多悲伤像是在昨日,早已离去了,又好像,还盘绕在心中迟迟不散。

盖上盖头,骆玉被送上了轿子。

这一刻,她几乎都忘记了瞧她夫君一眼,他今日,其实比平日要漂亮更多,桃花眼中的狠厉少了许多,多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喜色。

虽然一身喜服是传了九代的,但原先就针脚细密做得极好,今日穿在他的身上依然古朴大气,带着庄重,贵气。

布满火红霞光的天空下,骆府的院子里,桂花阵阵飘香,一小朵一小朵的黄色小花朵迎风而落,落在两个人相得益彰的嫁衣上,泛起了一丝丝香甜味。

那一年,陆源陆侯爷用最正经,最大阵仗,最古朴的喜服,迎娶了骆家最小的小女儿,完成了大宣世上最吝啬的一场婚礼。

即便是最穷老百姓的婚礼,都有聘礼,嫁妆,或多或少,但这一场,这些都没有。

京城众人嘲笑,嘲笑侯爷吝啬如常,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怪不得二十岁了都娶不到娘子,又嘲笑骆家小娘子贪慕权势,人心不足才选了这么一个夫婿。

而两个被嘲笑的人丝毫不知道外人怎么非议他们,他们只知道,这一场婚礼,他们都满意,都顺心如意。

周围的几个小将军们也在发着牢骚,纷纷指责骆家,怎么能一点嫁妆也不备呢?让他们侯爷被整个京城嘲笑,狗头军师听了后,几个眼刀飞了出去。

“军师,我们也没说错啊。”年纪最小的小将军很不满,他嘟着嘴,瞧着前方的轿子,稚嫩的眼里都是厌恶。

听了周围人不堪的议论后,其他小将军们也不满了,纷纷开始说骆家如何如何,骆家小女如何如何。

军师脸色一横,“你们要有不满,可以去跟侯爷说,别忘记了,侯爷是什么人?这事他定是早已知晓,不然怎么会脸色一点也没变,顺顺利利接走了新娘子。”

军师一言既出,几个小将军们不满也不敢说什么,不敢再讨论关于骆家小女儿他们侯爷夫人的事了。

侯府距离骆府很远,好几条街,一路行来,无数人围观,就连一些农忙时期的老百姓都抽时间来看好戏。

毕竟,侯爷是在婚礼上跟他们最为接近的达官贵人了,这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亲近感……

毕竟侯爷在婚礼上比他们还要穷上几分,这让长期被压迫的他们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有种释放的感觉。

反正,这些那些的原因,导致观礼侯爷的婚礼的人,比皇帝陛下当初封后还要热闹几分。

一路热热闹闹,笑笑打打,到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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