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距离林听叶穿书那晚,已过去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以来,谢惊秋不扫山门不缝衣服,也不去膳食堂挑水劈柴了,每日卯时听完早课,便直接去炼器堂运货打铁,顺带偷师学艺。等做完当日管事弟子交代的活儿,又片刻不停地赶去山下的玲珑镇摆摊卖符。
期间还得腾出一些空隙修炼打坐,淬炼灵根。
日暮时分,趁着酒楼菜馆没闭店,打包一份林听叶爱吃的饭菜走回宗门。
谢惊秋还是练气期,不能御剑,但他脚程快,一天来回也就一两个时辰。
等入了夜,又要洗衣烧水,还得就着微弱的烛火,画好第二日要卖的灵符。
用林听叶的话来说,这叫“忙得屁股着火”。
但好在收入可观,一天就能赚好几百灵石,还债的速度快了不少,不仅给竹舍添些家当,连屋顶的破洞都买了灵竹重新修补了一番。
和焚膏继晷、席不暇暖的谢惊秋相比。
林听叶的日常就要悠闲自在得多。
他每天不用修炼,吃了睡,睡了吃,醒来就躺在床上看谢惊秋从山下带回来的话本,有时躺累了,就出门在山林间散步溜达。
这山坡灵气滞涩,连只开智的灵兽都没有,他只能和头顶飞过的鸟雀打招呼,和草丛里的野花石头说说话。
或是突发奇想捣鼓些什么,却总是把屋子弄的一团糟。结局无一不是等谢惊秋回家收拾,再被理所当然地教训两句。
生活无聊到爆炸。
转眼间,已是三月初。
草丛里开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夕阳西沉,天空由橘黄渐渐变为深紫,云彩被染成绚烂的玫瑰色。
林听叶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山风拂过,将他额前略长的碎发轻轻撩起,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暮色中,远山的轮廓越发柔和,犹如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不多时,就见一人缓缓从这画中走来。
林听叶眼睛一亮,站起身,小跑着迎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以往都得天全黑了才能看到人。
谢惊秋点头,“嗯,今日符箓卖得很快。”
两人进了屋,林听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谢惊秋面无波澜地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
只见麻婆豆腐色泽红亮、热气腾腾,青椒炒肉肥瘦相间,令人垂涎欲滴,蚝油生菜鲜绿清爽,蒜香扑鼻,小鸡蘑菇汤中飘着几粒枸杞,滋补又不油腻。
末了,又端出两碗白米饭和一小碟桂花糯米藕。
林听叶撑在桌边,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和饭后甜点,满心欢喜。
谢惊秋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抿了抿唇,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修行之人,五感皆明。
他虽还是炼气期,但目力却已比常人好上一截。
方才上山,远远地便瞧见林听叶蹲在篱笆院门口,应该是在等他。
待他走近,一对琥珀眸顿时亮亮的,杏眼笑得眯起,长睫如蝶翼扑闪,勾人心弦。
好乖。
像眼巴巴等人回家投喂的小猫。
谢惊秋垂眸,遮住渐渐幽深的目光。
其实他说了谎,今日的符箓卖得并不顺利。
一个筑基期的散修和他讲价不成,一气之下砸了他的摊子。
还把他画了一晚上的符纸用灵火烧成了灰烬。
而他只能捏着拳头站在一旁,承受着这人的辱骂和怒火。
因为眼下,他还是太弱了。
可当他拖着满身疲惫上山,看到林听叶颇为认真地等在那处时,被寒意包裹的紧绷的心一寸一寸地松懈,回暖。
他不需要林听叶为他做些什么。
或者说,林听叶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
想睡到自然醒就睡到自然醒,想躺着不动就躺着不动,想要什么就和他说,无论是吃的用的穿的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会尽他所能地带回来。
只要林听叶能一直开开心心地待在他身边,他就欢喜。
谢惊秋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一时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情。
见林听叶吃得津津有味,终是没忍住,抬手很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不得不说谢惊秋对林听叶的喜好越来越了如指掌,点的菜都很合胃口。
林听叶吃得舒心,筷子拿起来后就没停过,被谢惊秋莫名拍了下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惊秋道:“给你买了新衣服,待会儿自己拿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林听叶欢呼雀跃:“好啊!谢惊秋你真好!”
他终于不用再穿洗得发灰还硌肉的抹布葛衣了!
……
吃完饭,谢惊秋照旧拎着木桶去院中洗衣。
屋子里,林听叶从麻袋里翻出一件缠枝纹束腰银白法袍,去屏风后面换上,又哼着歌走到落地铜镜前。
他向来喜欢亮晶晶和色泽鲜艳的东西,这衣服足够花哨,很合他心意。
林听叶咧嘴笑起来,沉浸在自我欣赏里。
“哼哼哼,我怎么这么好看啊~”
他正臭屁地嘟囔着,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林听叶从铜镜中看到谢惊秋提着木桶走进屋,当即转身,扬起下巴,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脸洋洋得意,“怎样!好不好看?”
谢惊秋抬起眼皮,朝他看去。
一眼便愣住。
这衣服银白无瑕,多处缀有红珠,低奢蕴藉,衬得丹唇艳丽,使林听叶本就俊俏的面容平添几分明媚。
腰封卡在纤细的腰肢上,更显得人身长玉立,矜贵又不失少年气。
漂亮得不可方物。
谢惊秋沉默,没能移开视线。
林听叶皱了皱眉,“你说话呀,好不好看啊?”
虽是疑问句,但那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谢惊秋,好像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谢惊秋回神,轻咳一声,“好看。”
“路过锦绣阁,觉得这个款式很衬你,便买下了。”谢惊秋放下木桶,靠了过去,“喜欢吗?”
“嗯嗯!喜欢!”
林听叶嘿嘿笑着,低头,瞧见眼前这双给自己整理衣领的手时,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露在袖子外的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骨节分明的手瘦得不行,掌间满是薄茧,刚洗过衣服,指腹被水泡得还有些发皱。
林听叶心里有些不舒服,“这衣服应该很贵吧……”
“你喜欢,这钱就花得值。”谢惊秋道:“热水烧好了,你先洗。天要回暖,中衣也买了新的,料子更软更薄,你沐浴后再换上。”
林听叶有些诧异:“诶?你没给自己买吗?”
那麻袋里他翻过了,总共就两套衣服,一套法袍一套中衣。
谢惊秋道:“我要干活,穿不了这种料子,容易破,还不耐脏。”
林听叶瞅着谢惊秋身上洗得发灰的弟子服,内心酸涩,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点小难过地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