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怎么这么烫!”
江秋莲一边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一边对着自己被烫红的掌心猛猛吹气。
老二则更机敏一些,先用破旧的布料垫在手心,这才扶着地面起身。
饶是如此,江明的眉头也因滚滚的热意皱了起来。
“江明哥......”
青莲矫揉造作的声音适时响起。
她也看到了老三的反应,哪里敢用自己称得上细皮嫩肉的手去扶那滚烫开裂的地面?
还没等江明站稳,青莲就赶紧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将手遥遥探了过去。
要放在之前,江明一定二话不说去扶自己的心上人起身。
可此时,看着那眼神期许,姿态柔弱的青莲,江明竟是微一皱眉,下意识地看向正沉吟思索的江春雪。
教导初见成效,江春雪老怀甚慰,就连一股茶香的青莲都让人顺眼两分。
她一点头,江明才抬脚上前,一把握住了青莲的手臂,堪称粗暴的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青莲一脸委屈模样,可看着江明的注意力全然没放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偃旗息鼓,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另一边,看到这头动静的村民也顾不得疲惫,三三两两地搀扶着站起身来,眼神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这地方......”
江春雪摇了摇头,对上村长的视线,神色有些无奈。
村长也是长叹口气,逃荒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原本精悍的小老头脸上,就已经显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疲态。
“方向是没错,但显然没走在正路上。”
“不过也好......”
村长摇了摇头,自我安慰似得。
“要是走正道儿,说不定还甩不开那群叛军。”
四周的村民心有戚戚。
“那是当然!人家可骑着马!走大路上,不比咱们这些个推板车的快多了!”
“对啊对啊!幸好江明反应快,不然啊——”
不等众人抒发劫后余生的喜悦,江春雪就将一盆冷水扣了下去。
“现在的问题不是叛军。”
她抬起脚,粗糙的草鞋碾了碾地面,开裂的黄土被轻易压成了极细的灰尘,顺着阵风荡了起来。
“这地方太干了。”
“咳咳咳!”
大儿媳余氏才刚凑到跟前,话还没听到两句,就被荡起的黄土糊了满脸,当即捂着嘴大声咳嗽起来。
“诶呦!就算娘你对我不满,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肚里可是——”
不等她说完,江秋莲就一抱胳膊,语气不屑。
“你肚里可是我们家的金孙,就这两句,听的人耳朵都起茧子了!再说,娘和村长谈事情,你自己凑过来被灰荡了,也能怨到娘的脑袋上不成!”
小丫头怼起人来牙尖嘴利,余氏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一手扶着臃肿的肚子,一手狠狠地指向江秋莲的鼻尖。
“再说,你们都分家了!分家懂不懂什么意思啊?一天天的往过凑什么?!”
江秋莲浑然不惧,甚至还继续拱火。
几天朝夕相处下来,村长也对大儿子一家颇有微词,当下也没斥责江秋莲,反倒是横眉冷对地看向余氏。
“老三说的没错,家事等会儿再谈!现在可是全村生死攸关的时候,容不得你们添乱!”
眼看着村长是真的来了火气,老大眼珠子一转,赶忙伸手拦住余氏。
几个孩子都有了明显的改变,江春雪一边在心底满意点头,一边开口叹息。
“从村中出来那段,路上还能找到些青草水源,至少大家挖些野菜,勉强还能有活路。但是这一路上......”
江春雪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土块儿,只轻轻一捏,毫无水分的土块就碎成了一捧尘土。
“土干成这样,地面被太阳一晒就能烫掉块皮。就连树上的树皮都被扒掉一层。大家都是庄稼人,这意味着什么,应该都清楚吧?”
四周村民的面色都十分难看。
青莲更是面色灰败,一边靠近江明,一边视线不住地往平板车上瞟。
倒是江明老神在在,只将信任的目光投向江春雪。
江春雪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半真半假地摇了摇头。
“这地方,就算我们找到正路上的村子,恐怕也是人去楼空的结果。而且只会走的比我们更干脆。”
村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深褐色的脸上皱纹深厚。
一旁的村名急声开口。
“那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已经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
“不用回头,我们还去徽州。”
面对众人的怀疑,江春雪的态度仍旧十分坚定。
“这地方的干只是暂时的。”
她话音才落,娘家人先忍不住开口:“你说是暂时就是暂时?”
小秦氏瞪大了眼睛:“你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万一千里迢迢跑到徽州,那地方都被叛军打下来了可怎么办!”
“再说了,这一路上越走越干,保不齐徽州都已经干的一滴水都不剩了!这么多人跟着你,难道都要丢了命吗!”
“够了!”
村长面色一肃,拐杖在黄土地里戳出个极深的坑。
小老头平日里看着和蔼,可这般冷下脸色,气势倒是很足,一双浑浊的眼睛冷冷看去,直骇的小秦氏像是掐住了脖子的鸡,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徽州能去。”
村长神色笃定。
“那地方本身就有河流,还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叛军进不去,水汽也出不去。”
小老头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队伍最前,明明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看着却分毫不显弱势。
“从村里出发,无论哪个方向的城池,都比不上徽州来的安定稳妥。就算是官道上的村子,想跑,也只能往徽州去。”
村长神色严肃,一双眼睛扫过整个逃荒的队伍。
“现在该休息休息,之前存着的水都省着点用,这段路啊......估计长着呢。”
江春雪低下头,看着已经准备生火做饭的老四,压下心底隐隐的震动。
她笃定的选择徽州,是因为上辈子的经验作祟。
但村长......
这小老头确实有很有几分真才实学,就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