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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挡箭牌后,我转身嫁暴君成妃程朵朵许春娘小说

小小的姚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月黑风高夜,红杏出墙来,正是偷情的最好时机。程朵朵从一片漆黑里睁开眼。头昏昏沉沉的,正想拍拍脑袋,坐起来,耳边传来声音。“春娘,我的心肝宝贝,可想死我了,快点,让我亲亲。”男人的声音猴急又猥琐。“钱郎,奴家又不会跑,你慢着点,动静小点,别把那死丫头吵醒了。”说话的人,名叫许春娘。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是程朵朵的养母。“你不是给她下药了吗?放心,我们动静再大,她也不会醒,万一,她真醒了,不是更好,她今年十四了吧,我做做好事,顺便帮她破瓜得了。”“呸!”不等钱强生把话说完,许春娘就啐了他一口。“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我已经收过黄员外的定金,足足十两银子呢,这贱蹄子的第一次开苞,是要留给他的。”眼看情郎不高兴,许春娘又安抚道:“你放心...

主角:程朵朵许春娘   更新:2025-06-05 01: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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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程朵朵许春娘的其他类型小说《不做挡箭牌后,我转身嫁暴君成妃程朵朵许春娘小说》,由网络作家“小小的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月黑风高夜,红杏出墙来,正是偷情的最好时机。程朵朵从一片漆黑里睁开眼。头昏昏沉沉的,正想拍拍脑袋,坐起来,耳边传来声音。“春娘,我的心肝宝贝,可想死我了,快点,让我亲亲。”男人的声音猴急又猥琐。“钱郎,奴家又不会跑,你慢着点,动静小点,别把那死丫头吵醒了。”说话的人,名叫许春娘。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是程朵朵的养母。“你不是给她下药了吗?放心,我们动静再大,她也不会醒,万一,她真醒了,不是更好,她今年十四了吧,我做做好事,顺便帮她破瓜得了。”“呸!”不等钱强生把话说完,许春娘就啐了他一口。“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我已经收过黄员外的定金,足足十两银子呢,这贱蹄子的第一次开苞,是要留给他的。”眼看情郎不高兴,许春娘又安抚道:“你放心...

《不做挡箭牌后,我转身嫁暴君成妃程朵朵许春娘小说》精彩片段


月黑风高夜,红杏出墙来,正是偷情的最好时机。

程朵朵从一片漆黑里睁开眼。

头昏昏沉沉的,正想拍拍脑袋,坐起来,耳边传来声音。

“春娘,我的心肝宝贝,可想死我了,快点,让我亲亲。”男人的声音猴急又猥琐。

“钱郎,奴家又不会跑,你慢着点,动静小点,别把那死丫头吵醒了。”

说话的人,名叫许春娘。

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是程朵朵的养母。

“你不是给她下药了吗?放心,我们动静再大,她也不会醒,万一,她真醒了,不是更好,她今年十四了吧,我做做好事,顺便帮她破瓜得了。”

“呸!”不等钱强生把话说完,许春娘就啐了他一口。

“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我已经收过黄员外的定金,足足十两银子呢,这贱蹄子的第一次开苞,是要留给他的。”

眼看情郎不高兴,许春娘又安抚道:“你放心,等黄员外玩过后,我就把人给你送过去,随便你玩上个十天半个月。”

钱强生高兴了,“春娘,这可是你说的,十天半个月,随便我怎么玩。”

许春娘朝着程朵朵的竹床看去,“我说的,随便你怎么玩,只要不把人玩死。”

程朵朵察觉到许春娘的视线,赶紧闭上眼睛。

黑暗里,她又感觉到钱强生落在她身上,近乎变态贪婪的眼神。

黏腻又恶心。

边上的木床,开始摇晃响动,时不时还有不堪入耳的淫词艳语。

程朵朵瞪大眼睛,目眦欲裂,心肝俱震。

她重生了。

上一辈子,就是在这天,钱强生后半夜,爬上她的木床。

强压住她,企图侮辱她。

她抵死反抗。

摸出六岁以后,每天晚上都会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

她用剪刀,刺中钱强生胯下那个地方。

杀猪一样的哀嚎声在房里响起,吵醒许春娘。

许春娘虽然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姘头,唯独对钱强生最喜欢。

不光因为钱强生每次来的时候,会给她带礼物,走的时候会给她点银子。

更因为钱强生是个走镖的镖师,体力和身材都不错。

她来不及惩罚程朵朵,先去喊大夫。

等大夫来的时候,地上已经一滩血。

大夫仔细检查后,摇摇头告诉许春娘。

钱强生算是废了,以后再也能不能人道。

换句话说,他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许春娘脸色煞白。

她的长期饭票,身体粮食,就这样没了。

送走大夫,她一连扇了程朵朵好几个巴掌,还把她锁进柴房,这才匆匆出门。

她直奔黄员外家去。

本来和黄员外约定好,等明年,程朵朵及笄之后,再让开苞。

现在,程朵朵居然坏了心上人的命根子。

她咽不下这口气。

小贱人,她要在旁边看着黄员外怎么折磨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刚走出村口,就听到有人在喊她,“春娘,春娘……”

身后人,一声声喊得急切。

她怕家里又出什么事,赶紧转身。

追来喊她的人,是村长的婆娘。

“村长太太,这么着急喊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许春娘不管有多妒忌她村长太太的身份,在背地里说过村长太太多少坏话,当面还是很客气。

村长太太的父亲是私塾先生,她跟着父亲读过书,为人和善。

“春娘,发生大事了,京城的长荣侯府来人了,说你家丫头,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你赶紧回去,侯府好几个管事的,在等着你。”

许春娘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村长太太,“你说什么?长荣侯府来人了?”

村长太太看她不慌乱,只是满脸震惊的样子,也想起一件事,“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在长荣侯府当过差吧。”

村长太太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许春娘抓起裙摆,朝着自己的泥瓦房跑去。

万一,程朵朵真被长荣侯府的人,接回去了。

她的亲生女儿怎么办?

十四年前,她强撑着自己刚刚生产,下身还在滴血的身体,还要去给侯府大夫人罗氏接生。

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女儿和侯府嫡女换了。

从此以后,本该金尊玉贵养大的侯府千金,成了乡下粗鄙不堪的野丫头,受尽生活的苦楚,吃饱穿暖都成奢望。

而她的女儿,则成了千娇百宠养大的侯府千金,自幼有最好的师傅教授学习琴棋书画。

听说仪态和礼仪,更是请宫中老嬷嬷亲自教授。

长荣侯府精心培养她,就是有把她嫁进宫中,做娘娘的打算。

十四年都瞒过去了,怎么会被发现了。

许春娘心急如焚,一路小跑到家,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

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

她怕连累到自己的亲生女儿。

看到长荣侯府派来的只是两个管事嬷嬷,她暗暗松了口气。

确认侯府嫡女这样的大事,居然连一个侯府主子都没来。

可见,侯府对这个流落在外十四年的嫡女,根本不重视。

也对。

生恩哪有养恩亲。

这些年,她也偷偷去过看自己女儿,不愧是侯府娇养出来的人儿。

那容貌皮肤,那身姿气质,说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再看看程朵朵,灰头土脸,长年营养不良,瘦小干瘪,活像个乞丐。

为首的嬷嬷姓马,是长荣侯府当家主母罗氏的贴身嬷嬷。

她倨傲地看着许春娘,“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被你关在柴房里的,的确是我们长荣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许春娘还想说什么,马嬷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她一抬手,小丫鬟拿出几张银票递给许春娘。

“三百两!”许春娘伸手接过,点了点银票,不满道,“我怎么说,也是养了你们侯门大小姐十四年,怎么只给三百两。”

马嬷嬷打量了下四周,冷笑,“破衣烂衫,吃糠咽菜,我们大小姐吃了十四年的苦,能给你三百两,已经是我们夫人慈悲!”

许春娘动了动嘴唇,想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到底没再说什么。

再后来,程朵朵跟着长荣侯府的下人,回到侯府。

等着她的不是父慈母爱,而是对她在乡下长大的嫌弃鄙夷。


许春娘的亲生女儿周锦瑟,自从她回侯府,就被侯府对外宣称成和她是双生子的侯门二小姐。

周锦瑟表面娇柔善良,实际,阴狠毒辣,找准一切机会对她栽赃陷害。

还有她的亲哥哥,对她冷漠到了极点,从来只偏心护着周锦瑟。

在侯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了一年。

直到她及笄的前一天,跟着罗氏去上香,无意中救了一个昏倒在沟里的男子。

半个月后,被救的男子,到侯府提亲。

原来,他是丞相府的嫡子杨赫。

三岁能断文识字,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十八岁中探花。

长相更是俊美无双,是京中很多名门贵女的梦中情人。

程朵朵晕晕乎乎嫁到丞相府,等着她的不是新婚燕尔的甜蜜。

婆婆时不时给她立规矩,用后宅妇人的方法磋磨她。

小姑子对她更是有着莫名的敌意。

庶出的小叔子,看她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挑逗。

她过得苦不堪言。

中秋家宴上,她心情烦闷多喝了丫鬟倒的桂花酒。

等醒来,衣衫凌乱,身上躺着一个穿着马夫衣服的男子。

她刚要反抗。

男子按住她的双手,屋子里光线昏暗,看不清男人长相。

只能感觉到他周身气质清冷,嗓音更是暗哑的厉害,“别动,我不会碰你。”

这不像个普通的马夫。

正想着,小姑子带着一群人撞开门。

一口咬定她不守妇道,生性淫乱,连最低等的马夫都勾引。

婆婆大怒,当即命人把她送到郊外的庄子。

在丞相府当差的下人,都是人精。

一个不受宠,甚至可以说惨遭丞相府抛弃,又没娘家依仗的少夫人而已,怎么可能被好好对待。

程朵朵没在郊外庄子待很长时间。

因为,三个月后,她被活活饿死了。

临死前,她听到窗外丫鬟们的谈话。

这才知道,为什么整整三个月,她的夫君杨赫,没来看过他一次。

他每日都忙着在宫中陪长公主李宝珠。

又过了半年,大裕皇朝刚登基两年的嘉元帝,忽然暴毙。

长公主李宝珠,在杨赫的扶持下,登上帝位。

成了大裕皇朝第一位女帝,年号,德盛。

登基次月,德盛女帝迎娶杨赫为她的帝后。

凄苦惨死的程朵朵,再次睁眼,又回到长荣侯府派人来核对她身份的当天。

程朵朵死死咬紧牙关,眼底,心里翻滚出滔天的恨意。

许春娘的木床,距她的木床差不多一手臂之远。

钱强生一个多月没来了,今天特别亢奋,许春娘那张木床响了大半夜。

眼看天都微微亮了,才消停。

程朵朵记得很清楚。

上辈子,大概也是在这个时间,钱强生趁许春娘睡着,偷摸着爬上她的竹床,想对她用强。

钱强生下地的声音,传到耳边。

程朵朵准确无误摸到藏在枕头下的剪刀。

只等钱强生靠到她的竹床边,就瞄准他的裆部扎了过去。

瓦房内,响起钱强生杀猪般的惨叫声。

许春娘被吵醒。

她赶紧点亮煤油灯。

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

只见,钱强生光着腚,双手捂着裆部,痛得直打滚。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

“钱郎……你这是怎么了?”

许春娘都顾得披上衣服,蹲到钱强生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赶紧……去请……大夫来。”钱强生痛得脸色惨白,说话都不连贯。

“钱郎。”许春娘狠狠瞪向程朵朵,“是不是这个小贱人勾引的你?”

什么侯府千金,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小娼妇。

程朵朵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娘,不关我的事啊,我刚被吵醒就看到钱大爷在地上打滚。”

钱强生忍着剧痛,哄许春娘,“我的好春娘,求求你了,先去帮我请大夫。”

许春娘披上外衫,朝门外大步走去。

临走前还不忘命令程朵朵,“我把大夫请回来之前,好好照顾钱大爷。”

程朵朵藏起滔天恨意,和平时一样温顺乖巧,“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钱大爷。”

等许春娘一走,程朵朵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好巧不巧,她正好踩在钱强生的头上。

痛得钱强生又哀嚎一声。

程朵朵半蹲到他面前,目光宛如两把刀盯着他。

钱强生走镖三四年,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自诩胆大如牛。

眼下,却被一个十四岁少女的眼神吓到了。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壮着胆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不然等你娘回来,我让她打死你!”

“打死我?”程朵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我劝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钱强生猛地瞪大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真吵。”程朵朵抬起左手,用力捏住钱强生的下巴,逼他把舌头吐出来。

右手高高举起剪刀,重重落下。

钱强生看着自己被剪下的舌头,满嘴是血。

两眼朝上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程朵朵又朝钱强生狠狠踢了一脚,飞快朝门外跑去。

她差点忘了。

上一辈子,她嫁给杨赫的时候,已经口不能言。

这一切,都拜许春娘的亲生女儿周锦瑟所赐。

也要谢谢她,让她这辈子可以这么熟练的,剪掉钱强生的舌头。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她要抢在许春娘把大夫请回来之前,把钱强生的岳父一家,尤其是他小舅子喊过来。

平安村没有大夫,许春娘要到前面一个叫永福村的村上去请。

钱强生的岳父家,在平安村后面的添寿村。

两边距离差不多,许春娘又早出门,程朵朵必须在脚程上追赶她。

还算好,她现在这具身体虽然看着瘦弱,常年要干各种农活家务的关系,常年锻炼下来,体力很不错。

上一辈子,许春娘送走大夫后,把钱强生藏进地窖。

以至于长荣侯府派来的人,没有看到钱强生,自然没把许春娘作风有问题,传回到侯府主子们耳朵里。

许春娘还在周锦瑟暗地里不断输送钱财的帮衬下,进了京城,买了大宅和店铺,过上了有人伺候,又有租金收的好日子。

这一辈子,她不会再让她们像上辈子那般,过得舒心如意。

许春娘请到大夫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想进平安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乡下人都起得早,已经有人扛着锄头,带着农具下地干活。

偶尔有几个和许春娘关系勉强算好的,看她带着隔壁村的大夫,行色匆匆的样子,表面上关心几句。

对于大清早请大夫,许春娘也有自己的借口。

程朵朵病了,发了一晚上高烧。

怕孩子烧坏了,这才一大早去请大夫。

何大夫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乡下,行医范围就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

他一听许春娘的话,急了,“你不是和我说,有人受了刀伤吗?怎么是孩子发烧,这是两种不一样的病情,不行,退烧的草药,我忘了带,得回去拿。”


许春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何大夫,我刚才就随口一说,事实上,是受的刀伤,还挺严重,等着你去救命呢。”

这边许春娘还没到家。

那边,程安安带着钱强生岳父一家,已经率先到了。

钱强生的岳父是个杀猪的。

姓袁,人称袁屠夫。

袁屠夫的儿子袁锋,子承父业,也做着杀猪的营生。

这样出身的人,身上的戾气都很重。

原本,袁屠夫一家是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说的话。

结果,小丫头拿出了证据。

正是钱强生媳妇,也就是袁屠夫闺女袁桃花的手镯。

这手镯,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首饰里,最值钱的一件。

结果在一月前丢了,怎么都找不到。

为此,袁桃花还回娘家哭了一场。

去年开始,钱强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每次走镖回家缠着她温存的时候,花样百出,常常弄得她浑身都是伤。

偏偏,很多伤,还在难以启齿的部位。

她也不敢找大夫看,只能找自己母亲刘氏哭诉。

刘氏总安慰她。

钱强生才二十多岁,正是对那件事上头的时候,顺着他一点,等年纪上去了,热情会慢慢退的。

更让袁桃花难忍的,还不是床榻上那点折腾,而是钱强生朝家拿的银子,越来越少了。

明明他走一趟镖,至少有二两的保底佣金。

事成后,还有数额不等的赏金。

大概,一年前开始,每次带回家的都是些碎银子,甚至有的时候还不带。

一个月前,她偷偷留了个心眼。

前一天伺候钱强生穿衣服的时候,故意把他的短裤穿反了。

第二天,等钱强生回到家,她发现,原本应该反穿的内裤变正了。

袁桃花对着钱强生又哭又闹,结果被钱强生打了一个巴掌。

她抱着七个月大的女儿,哭着跑回了娘家。

钱强生一直没上门接她和女儿,她在娘家住了快一个多月了。

袁桃花把手镯戴回到手腕上。

越想越生气,咬咬牙,对着父亲母亲和哥哥说道:“爹,娘,哥哥,走,我们去看看把钱强生迷得神魂颠倒的骚狐狸,到底长什么样?”

袁锋冲进厨房,拿了把杀猪用的尖刀。

一行人,杀气腾腾的朝平安村赶去。

许春娘远远的,就看到自己家的大门敞开着。

难道是她走得急,忘了关。

可不能让村上人看到钱强生。

这样一想,她脚步走得更快。

何大夫被她拽着袖子,差点摔跤。

许春娘索性放开他,抬手指向她的两间瓦房,“何大夫,那就是我家,我先回去,你慢点走,我在家里等你。”

许春娘刚跑到门口,就听到院子传出的嘈杂哭嚎声。

心头顿时大怒。

程朵朵这个小贱人,让她照顾钱强生都不会。

这么大动静的鬼哭狼嚎,也不怕把村长和其他村民引来。

乡下的泥腿子,除了下地干活,就没什么消遣的活动,哪家有点风吹草动,全村都去围观。

“程朵……”

“啪!”不等许春娘怒吼出程朵朵的名字,她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扇她巴掌的人,力气很大,她眼冒金花,半晌才回过神。

开玩笑。

这些年,虽然找她许春娘接生的人,越来越少,基本挣不到什么钱了。

她的姘头可是越来越多。

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在背后各种嘲笑辱骂她的人,是很多,有胆量当着她面骂的,基本没有。

更不要说,敢动手打她的。

“我当是什么天仙,原来是个老骚货!”刘氏大步上前,指着许春娘的鼻子就骂。

唾沫星子,喷了许春娘满脸。

“你才是老骚货,荡妇,臭婊子!”许春娘的不甘示弱,用更脏更难听的话回骂起来。

“娘,和这淫妇废话什么,让我直接宰了她!”

刚刚狠狠给许春娘一巴掌的,就是袁锋。

眼下,更是拿出杀猪用的尖刀,在许春娘面前明晃晃的摆弄着。

许春娘被吓得不轻,口气没了刚才的嚣张,“我可警告你,杀人是犯法的。”

“按大裕律例,女子犯通奸罪,可当场杀之,且杀人者都不用负责。”

说话的人,是袁桃花。

她正抱着七个月大的女儿,亲眼目睹一丝不挂瘫倒在地上的钱强生,确认他真的背叛了自己,早哭过了。

现在眼眶还是红红的。

袁屠夫一家,干的营生是低等,钱赚的可不少。

夫妻两个对女儿袁桃花,也是百般呵护着娇养长大的。

现如今,亲眼看到女婿在一个年纪差不多都可以当他娘的老女人家里,还被剪了命根子,怎能不恨。

“我从没嫁过人,没有丈夫,何来通奸一说,再说了,你男人在我屋里,只能说明你没本事,你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袁桃花忍无可忍,把女儿朝刘氏怀里一放,转身和许春娘厮打起来。

袁屠夫和袁强正要上前帮忙。

门外传来一声带着几分震慑力的怒呵,“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许春娘听出是村长的声音,马上嚎啕大哭,“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一大清早,这群人闯到我家里,对我又打又骂。”

村长身后跟着村长太太,很难得,看许春娘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鄙夷。

再看村长,这事要发生在平时,身为一村之长,他肯定是要管的。

今天太特殊,京城的长荣侯府派人来了。

说,他们侯府正儿八经嫡出的大小姐,就在他们村上。

核对身份没问题,是马上要接回去的。

在这样办好了升官发财,办不好掉脑袋的大事面前,其他的事,都变得无足轻重。

“你给我闭嘴!”村长厉声打断许春娘。

随即,又对身后的村长夫人说:“去把朵朵丫头喊出来。”

许春娘一头雾水,“村长,你们找她干什么?”

在请大夫的路上,她都想好了,等送走大夫,她就去一趟黄员外家。

她要提前把程朵朵送到黄员外床上。

等黄员外玩腻了,她就把程朵朵卖到青楼去,把这些年养她的银子赚回来。

什么侯府嫡出的大小姐。

呸,她偏要让她做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女。

村长根本不屑搭理她,对着门外恭敬喊道:“马嬷嬷,您可以进来了。”

马嬷嬷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村长太太带着程朵朵从屋子里走出来。

四目相对,马嬷嬷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即便已经确认,这眼前这位就是大夫人亲生的嫡出大小姐。

她也喜欢不起来。

长荣侯府锦衣玉食养大,琴棋书画精通的周锦瑟,那才更像侯府嫡出的千金。

程朵朵再次看到马嬷嬷,也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惴惴不安,小心翼翼。

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冷冷地移开视线。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意,冲上去杀了马嬷嬷。

上一辈,周锦瑟栽赃陷害她的事太多了。

遇到她不方便亲自出手时,都是马嬷嬷在帮她。

再加上,马嬷嬷是罗氏最信任的人,没少在罗氏面前说她坏话。

让罗氏越来越嫌弃厌恶她这个亲生女儿。


村长太太看她站着不动,以为她是被眼前两个衣着华贵,眉眼间满是厉色的嬷嬷吓到了。

赶紧把她本是长荣侯府嫡出千金,只是,十四年前被抱错了,现在长荣侯府来接她回侯府的事,捡重点告诉了她。

“村长太太。”程朵朵擦了擦眼角,依旧平时那副怯懦胆小的样子,“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长荣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吗?”

村长太太刚想点头,许春娘尖叫着截上话。

“不可能抱错,我自己就是接生婆,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生的女儿长什么样?”

村长太太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是啊,你自己就是接生婆,自然知道能投胎在侯府大娘子肚子里的姑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生来就是人上人,人在嫉妒心的驱使下,难免生出什么歹念。”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平安村的人,都知道许春娘对程朵朵不好。

地里家里所有的事,都要她做不说,还经常打骂她,饭都不给吃,虐待她是常事。

有看不过去的村民,也曾劝过许春娘。

结果被她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

村长太太也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让许春娘对程朵朵稍微好一点。

结果就是,许春娘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把程朵朵打的更凄惨。

次数一多,村长太太也不敢再说。

忽然之间,程朵朵变成了长荣侯府被抱错的嫡出千金。

这似乎就解释通了,许春娘为什么一直虐待程朵朵。

许春娘脸色大变,直呼村长太太的名字,“吴晚娘,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还想打我婆娘,看把你能耐的!”村长一声冷哼,朝两个身材强壮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许春娘就被两个人,架到一边。

怕她继续满嘴喷粪,村长太太朝她嘴里塞了一大团布料。

马嬷嬷看似对程朵朵欠了欠身,眼里和声音里,不带任何对侯府嫡出大小姐的尊敬。

“大小姐,跟老奴走吧。”

这样一脚下去都是泥巴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程朵朵朝村长太太看去,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惶恐,“村长太太,我怕。”

不等村长太太开口,马嬷嬷扯扯嘴角,冷笑道:“大小姐,瞧你这话说的,老奴可不吃人,侯府更不是虎狼窝,接你回去可是享福的,有什么好怕。”

村长一听这话,沉下脸,也不高兴了。

他对着马嬷嬷双手抱拳行礼,“马嬷嬷,也不能怪朵丫头害怕,怪只怪你们侯府太不当心,当初,怎么能把自己家嫡出的千金大小姐给弄丢了,而且过了十四年才发现。”

马嬷嬷脸色阴沉,这群乡下的土包子,没什么教养,嘴巴倒厉害。

如果不是夫人的命令,她都不屑和他们说一句话。

旁观了好久的袁桃花,也开口了。

“这位主事嬷嬷,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侯府来接自己丢失了十四年的亲生女儿,居然一个主人都没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府根本不想认这个亲生的女儿呢。”

听到有人质疑侯府,马嬷嬷的脸色更难看了。

大夫人能派她来接程朵朵,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她不可能放任这些无知的乡下泥腿子,阴阳怪气编排夫人和侯府。

“我们夫人作为长荣侯的大夫人,掌着整个侯府的中馈,要操心的事很多,非常忙碌,岂是你们这些无知村妇能肖想的。”

话说完,又丢给程朵朵一句,“大小姐,老奴在门外等你。”

径直转身朝院外走去。

村长太太满脸担忧的看着程朵朵。

侯府的下人这样高姿态的对待程朵朵,肯定是揣摩过主人的心思。

这侯府,对程朵朵来说,只怕也不是什么福地洞天。

程朵朵回给村长太太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又走到袁桃花身边,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袁桃花先是眉心紧蹙。

渐渐地,舒开眉心。

等程朵朵把话说完,她点点头,“程姑娘放心,我爹娘和我哥哥都不会再为难许春娘。”

村长捋了捋胡子,“朵丫头真不愧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这容人的雅度量,与生俱来。”

围观的村民纷纷点头赞同。

许春娘剧烈挣扎起来,嘴里还被塞着布团,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呜呜声。

她想说,程朵朵让袁屠夫一家放过她,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程朵朵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善良。

要不然,钱强生的命根子,怎么会被她剪掉。

程朵朵对着村长,村长太太,围观的村民,弯腰行礼后,大步朝院外走去。

上辈子,她也是跟着马嬷嬷回去的。

只不过,和她一起回去的,还有马嬷嬷带回长荣侯府,关于她小小年纪,就不知道检点。

和年纪可以做她祖父的黄员外,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丑事。

至于接她的时候,为什么被锁在柴房里,正是因为许春娘发现她举止不端后,对她的惩罚。

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说辞。

偏偏,她的亲生母亲罗氏信了,亲生父母长荣侯周昌也信了。

为此,坏事做尽,不守妇道的许春娘,还得了作风正派,品行高洁的美誉。

何其讽刺。

重回一辈子,她其实可以借袁屠夫一家的手,处理了许春娘。

但是,她却没有。

杀人是能图一时之快,却不能消她两辈子的心头恨。

她深知许春娘的本性,也知道得了她真传的周锦瑟,到底有多伪善。

她要看着这对亲母女,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撕咬。

院子外,马嬷嬷面色阴冷的看着程朵朵,说出来话,也毫不客气,“老奴还以为大小姐会帮你的养母求点银子,没想到,大小姐相当的冷血。”

程朵朵冷哼,“对,我天生冷血,等回到侯府,一定要问问我的亲生父母,我身体里流淌的血,为什么那么冷,是不是他们遗传给我的,还有你,马嬷嬷,是不是年纪大了,废话这么多,还赶紧带我回侯府。”

马嬷嬷没想到程朵朵会回怼她,一时语塞,垂在身侧的手,牢牢握成拳头。

小贱人,嘴巴这么厉害,看我怎么收拾你。

标着长荣侯府记号的马车,停在村口。

一辈子只知道劳作的乡下人,哪里见过这么气派的阵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


马嬷嬷被程朵朵不客气的回嘴后,虽没再说话,脸色却更阴沉。

她朝站在马车边上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是她的心腹,当即明白她的意思。

低头看地,丝毫没有想扶程朵朵上马车的意思。

大户人家的闺秀上下马车,都是有下人搀扶。

一来,是为了安全,

二来,更是身份高贵的象征。

这么迫不及待就想给她下马威。

程朵朵冷笑一声,转过身去喊马嬷嬷,“马嬷嬷,你过来扶我。”

“我……大小姐,你只怕使唤错了人,老奴是侯府大夫人的贴身陪嫁,平时只需要伺候大夫人一个人。”

“侯府大夫人,那不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她让你来接我的时候,是不是特意交代你,不准听我的话,更不准扶我上马车?”

马嬷嬷动了动嘴唇,“夫人没有这样说。”

程朵朵继续拔高音量,“多谢马嬷嬷,让我真真实实见识了什么叫狗仗人势!”

马嬷嬷差点气疯了。

当着这么多泥腿子的面,骂她是狗。

程朵朵她是脑子有问题吗?

另外一个主事嬷嬷,姓林。

眼看事情再发展下去,有点没办法收场。

她笑着走到程朵朵身边,伸出手去扶她,“大小姐,您仔细点脚下。”

放下帘子,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上一辈子,程朵朵从柴房里出来,没人给她收拾,直接被塞进马车,一路颠簸回到长荣侯府。

发丝凌乱,满脸污秽,嘴角还挂着被许春娘猛扇巴掌后的血渍,衣衫破旧,基本都快遮不住身体。

一进长荣侯府,马嬷嬷身为罗氏最信任的管事,却没替她张罗着沐浴更衣后,再去拜见周昌和罗氏。

而是带着,形容如乞丐,满身散发着异味的她,跪到亲生父母面前。

这样形象差到极点的见面,等着她的只有嫌弃。

周昌皱着眉,责备罗氏,“你怎么不把人好好收拾收拾,再过来请安。”

他能很清晰地闻到程朵朵身上,散发着一股铁锈混着着鲜血的味道。

他是武将出身,年轻的时候,一直带兵在外征战。

后来,受了重伤,先帝念在他立下的赫赫战功,下旨恩准他留守京城,不用再带兵打仗。

在京城做了太久的富贵长荣侯,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模样。

他不敢让任何人,这里面也包括他的嫡妻罗氏,知道他此生最讨厌铁锈和血腥两种气味。

程朵朵像是和他有仇。

刚出生就被抱错,十四年了,从没在膝下承欢过一天。

刚接到家的第一天,身上又同时散发着,他最讨厌两种味道。

罗氏出身世族大家,没出嫁前,是京城出名娴静淑女。

嫁给周昌后,更是以温婉贤惠,以夫君为天的高洁品格,在贵妇圈内久负盛名。

看周昌眉心都快拧成一团,立刻让马嬷嬷带程朵朵下去沐浴更衣。

也就是这一次的沐浴更衣,给了马嬷嬷污蔑她在乡下勾搭黄员外,作风不检点,不守女德的机会。

沐浴的地方,就在罗氏这位当家主母所住的偏院。

按理说,是整个侯府内宅,规矩最森严的地方。

偏偏就有小厮,忽然闯了进去。

就这样,她回到长荣侯府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侯府都知道了。

她这个在乡下养大的嫡出大小姐,其实是个小小年纪,就耐不住寂寞的荡妇。

任她跪在罗氏面前,怎么解释,她都不听。

长荣侯府那么大,空着的院子那么多。

罗氏给她安排了,最远、最偏、最荒凉、最阴冷的北院。

即便她都这样不入罗氏的眼了,周锦瑟还是没有放弃陷害栽赃她。

终于,在一次,她把周锦瑟推进荷花池后,彻底惹怒了周昌和罗氏。

她被打了三十军棍,皮开肉绽,后背没一块好肉。

就在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个如嗜血魔窟的侯府时,有人给了她一小瓶药。

她进的气,还没出气多,双眼早模糊,看不清来人,却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淡雅的墨香。

不知道是命太贱,阎王爷看不上,还是男子给的药有奇效,她竟奇迹般的慢慢好了起来。

思绪游走到这里,她猛地停住。

同和她乘坐一辆马车的是林嬷嬷。

程朵朵眸光犀利的看着她。

林嬷嬷在长荣侯府的地位不如马嬷嬷,被程朵朵盯着看,不由得一阵心慌。

“大小姐,您是口渴了吗?奴婢这就给您倒茶。”

程朵朵的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在林嬷嬷脸上,却不开口说话。

林嬷嬷拿起暖壶,想倒茶,又不敢倒。

这时,车轱辘碰到了石块。

一个颠簸,林嬷嬷撒了自己一身的温水。

她借擦拭的工夫,飞快地偷瞄程朵朵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大……大小姐……”

她怎么感觉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像到侯府传话的人,形容的那般,只是个乡下养大的无知、胆怯又粗鄙的村姑。

“林嬷嬷。”程朵朵淡淡开口,“你觉得我这身穿衣打扮,直接进侯府拜见侯爷和夫人合适吗?”

林嬷嬷听她这样一说,恍然大悟。

这身烂布粗衣,的确不合适。

“大小姐,到下一个休息站,老奴就会为您准备洗澡水,换洗的新衣服。”

林嬷嬷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小姐,其实,也不能全怪奴婢们疏忽,实在是……”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程朵朵这么聪明,只要点到为止。

果不其然,程朵朵点点头,“我明白,主子们都没放在心上的事,下人难免懈怠。”

在侯府这样的富贵门第当差,就算一开始不是人精,很快也会成为人精,深谙在大户人家当差之道。

程朵朵闭上眼睛,昨天大半夜没睡,有点困,打算小憩片刻。

就当林嬷嬷以为她睡着了。

她又开口,“林嬷嬷,如果侯爷和夫人问起你平安村的事,我只希望你实话实说。”

林嬷嬷心里一阵发毛,“大小姐放心,老奴在侯府当差也有几十个年头了,最不喜欢添油加醋。”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看样子,程朵朵是真睡着了。

林嬷嬷想给自己倒杯温水压压惊,手都碰到暖壶,又缩了回来。

她有点惧怕这位一出生就被抱错,十四年没在侯府待过一天的大小姐。

很快,马车就到了下一处休息点。

林嬷嬷去找马嬷嬷,商量给程朵朵沐浴更衣的事。

马嬷嬷想都没想,一口拒绝,“按夫人的命令,今天天黑之前,要赶回侯府,哪有时间给她洗澡。”


林嬷嬷还想争取下,“可是,大小姐这副衣衫脏乱的样子,只怕,夫人见了也不会高兴。”

“林淑芬。”马嬷嬷直呼林嬷嬷的名字,“你可是侯府的老人了,难道看不出,如果不是迫于人言可畏,夫人根本不想认这个所谓的亲生女儿吗?”

林嬷嬷没说话,因为马嬷嬷说的是实话。

在得知嫡亲女儿被抱错,现在养在身边的,只是一个接生婆的孩子,夫人差点当场昏了过去。

等缓过神,她抱着二小姐,嚎啕大哭。

嘴里还不断在说,“不可能抱错,这是我怀胎十月,九死一生,生下的宝贝,怎么可能错。”

二小姐也是哭得梨花带雨,“母亲,我就只有您一个亲娘,其他的什么人,我都不认。”

按夫人本来的意思,长荣侯府乡下的庄子多,把程朵朵安置在那里,等及笄之后,找个人嫁了,也不算亏待她亲生一场。

结果,关于长荣侯府嫡出千金大小姐被抱错一事,不知道谁走漏的风声。

一夜之间,在整个京城勋贵人家,权贵世家都传开了。

如果这时,长荣侯府还不把嫡出的女儿接回府,长荣侯肯定会被政敌到圣上面前参一本。

参他个,薄情寡义,冷漠无情,寡廉鲜耻,连流落在外是十多年的亲生女儿,都不好好善待。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忠君爱国。

他根本不配得到圣上的重任。

周昌最在乎自己的前程,长荣侯府的脸面,赶紧叮嘱罗氏,务必立刻马上接回程朵朵回府。

罗氏正忙着安抚周锦瑟,让贴身伺候的马嬷嬷去平安村接人。

林嬷嬷回想起侯府主子们的态度,没敢反驳马嬷嬷。

至于程朵朵问起来,她人微言轻,做不了马嬷嬷的主,她又有什么办法。

一阵风吹过,马嬷嬷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老刁难,胆敢在背后编排妄议主子,是谁给你的胆子!”

打马嬷嬷的人,自然是程朵朵。

上辈子,她看似到死都窝囊,仔细想起来,学到的东西倒也不少。

比如眼前,厉声呵斥刁奴时的不怒自威。

马嬷嬷捂着被打的那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朵朵,“小贱人,你敢打我?!”

话说着,想扑上去打程朵朵。

程朵朵站在原地没躲,眼看马嬷嬷就要打到她。

忽地,程朵朵脚尖一转,她微微侧身,马嬷嬷扑了个空,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十几个随行的丫鬟和小厮都呆住了。

大小姐厉害啊,不但敢打马嬷嬷,还让她摔个狗吃屎。

丫鬟和小厮们,平时被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欺负久了,看她吃瘪,一个个心里别提多高兴。

“林嬷嬷,洗澡水准备好了吗?”程朵朵看向一边的林嬷嬷。

林嬷嬷同样的目瞪口呆。

这侯府啊,只怕要热闹起来了。

“回大小姐,老奴马上就去准备。”

半盏茶后,林嬷嬷走到程朵朵身边,请她去沐浴更衣。

新衣衫,是小厮骑着马去最近的镇上买的。

和华贵沾不上边,胜在干净舒适。

眼看程朵朵要走进房间,一个小丫鬟站出来,怯生生地喊她,“大小姐。”

程朵朵转头,“你喊我?”

“嗯。”小丫鬟用力点点头,她看起来和程朵朵差不多的年纪。

“有事?”

“奴婢想伺候小姐沐浴。”

小丫鬟很努力地想忽视掉,马嬷嬷落在她身上杀人的眼神,忍不住还是在轻轻颤抖。

程朵朵欣然点头,“好啊,你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吃了上辈子身边没一个可用之人的大亏。

这一辈子,她本打算回到长荣侯府的第一件事,是培养一两个贴身心腹之人。

眼前这个主动站出来请缨的小丫鬟,看着就不错,等她再观察观察,再决定要不要真正的留用。

“你叫什么名字?”一进屋,程朵朵问小丫鬟。

正在关门,插上门栓后,还不放心,又用后背撞了撞的小丫鬟,听程朵朵问她,赶紧福身行礼,“回大小姐,奴婢名叫秋梨。”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重回一世,程朵朵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秋梨扑通一声,对着程朵朵跪下,哭了,“奴婢多谢大小姐的收留,大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好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程朵朵笑了,“让你跟着我,可不是为了掉脑袋,而是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手里越来越有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必再看人脸色。”

话末,她又反问秋梨,“秋梨,你相信我吗?”

秋梨虽然很震惊,却不影响她用力点头,“奴婢相信大小姐。”

大小姐可是敢打马嬷嬷的人,她当然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她。

“大小姐,您刚才的那个侧身,太飒了,好像会武功一样。”秋梨看着程朵朵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程朵朵一愣,会武功?

她的确会几招简单的防身术,还是上辈子在丞相府中秋家宴上,那个被她连累成和她通奸的“马夫”匆忙间教她的。

她被按上不守妇道的罪名,关进郊外的庄子后,也不知道丞相府,后来有没有放过那个无辜的“马夫”。

她低下眼睛,长长的睫羽,遮挡住她所有的情绪。

轻轻吁出口气,不让自己继续陷入前世的回忆里。

她开始脱外衫沐浴。

秋梨阻止她,“大小姐,您再等一等。”

她走到窗边,屏风前后,又仰头看了看房顶,确认没偷窥的歹徒,这才去帮程朵朵脱外衫。

程朵朵夸她,“秋梨,做的不错,你很谨慎。”

经历过上辈子在长荣侯府当家主母院子里沐浴,都能被小厮偷窥的教训,程朵朵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脱衣服沐浴。

她早就环顾过四周,确认没什么异样,这才开始脱外衫。

没想到秋梨的表现,比她想的要好太多。

“大小姐,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被程安安夸了,秋梨也没骄傲,始终谦卑恭敬。

程朵朵已经很久没像眼前这样洗澡。

宽大的浴桶,暖暖的水温,上面还飘着玫瑰花瓣。

她洗的很舒服,穿上新衣裙的时候,感觉人都轻了好几斤。

“大小姐,您长得真好看。”帮程朵朵梳头发的时候,秋梨忍不住的赞叹道。

“是吗?”这里没有铜镜,程朵朵不知道眼前,洗掉满脸尘土污垢的自己是什么样。

但是,她却清楚地记得,她回到长荣侯府的第一天,虽然被污蔑成连府上的小厮都勾引。

周昌,罗氏和周锦瑟在看到梳洗干净后的她,眼底控制不住露出的惊讶之色。

没想到,十四年都是在乡下长大的村姑,五官精致,容色艳丽。

对啊,如果她长得不漂亮,许春娘怎么会收到以吝啬出名的黄员外,十两银子的定金。

还想着,等黄员外玩腻了,再把她卖去青楼多挣一笔。

罗氏相貌中等,要不然,也不会得的是淑女的头衔。

她还在闺中做小姐的时候,最大的死对头是谢尚书的嫡次女谢梦如。

谢梦如却以绝美的容色,艳绝满京城。

每每想起谢梦如那张脸,她都气得要死。

周昌五官端正,再加武将出身,气质比一般京中男子要好一点。

这样两个容色都不是顶尖的人,偏偏生出来的程朵朵,面容娇美,朱唇皓齿,粉黛娉婷。

如果不是滴血验亲确认过,周昌和罗氏肯定不会相信。

“这张脸,也许会是这辈子最好的武器。”马车里,程朵朵单手托着下颌的时候,在心里暗暗说道。


马嬷嬷自从挨了程朵朵一巴掌,想反打又摔了个狗吃屎后,索性什么也不管了,赌气坐回到马车里。

她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在心里不断咒骂程朵朵。

小贱人,非要沐浴更衣,害她没能顺利完成二小姐的任务。

得知大夫人派她去接养在乡下十四年的小贱人,二小姐就让贴身丫鬟红袖,请她去了一趟她的锦绣院。

她掀起帘子,走进二小姐闺房的时候,二小姐正在修剪一盆红梅。

大概是她的声音惊到了,二小姐猛地转身。

她手里拿的剪刀,不小心划到边上伺候的丫鬟。

丫鬟的脸上,很快出现一道血痕,有血珠蹦出。

二小姐招呼她,“是马嬷嬷来啦,快过来,帮我闻闻这剪子是不是有股子怪味。”

马嬷嬷是看着周锦瑟一点点的,从一个奶娃娃,长成眼前娇俏明媚的少女。

她是真的把周锦瑟,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疼。

“小姐,老奴闻到了铁锈,不对,还有血腥气。”

“父亲他最讨厌铁锈和血腥气,这两种味道,他只要闻到,轻则心情不好,重则大发雷霆。”

周锦瑟把剪刀扔到地上,碰撞到地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继续说道:“马嬷嬷,这次你去接姐姐回侯府,务必要记得,千万不能让姐姐身上有这两种味道,否则父亲会动怒,万一不喜欢姐姐,可怎么办?”

马嬷嬷眯着眼睛,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轻笑,“多谢小姐提醒,老奴牢牢记住了。”

周锦瑟让红袖悄悄地去跟着马嬷嬷。

确认她离开自己这里后,直奔后厨,又命厨娘用生锈的刀,一连杀了几条鱼,又把鱼血内脏都收起来,这才放心。

长荣侯府嫡出的千金,只能有她一个。

程朵朵即便是亲生的,又怎么样?

她照样有办法,让周昌和罗氏厌恶嫌弃她。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就连罗氏都不知道的,周昌最讨厌的两种气味,自是源自于最疼爱她的好哥哥,长荣侯府嫡长子周锦平。

兄妹俩每次的闲聊,对周锦平来说,真的是闲聊。

对周锦瑟却不是,她每次都会捕捉住细枝末节,再判断能不能成为重要信息,为她所用。

罗氏得知女儿被抱错,抱着她嚎啕痛哭的时候,她的内心,其实很平静。

因为早在六岁那年,她就怀疑过自己不是罗氏亲生的。

六岁那年,罗氏带她去上香,有个女人趁罗氏和主持聊天,偷偷抱了她好几下,而且还塞了一个香囊给她。

那天回到侯府,她就发烧了。

这一场高烧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罗氏衣不解带在床边照顾了她三天三夜。

看她退烧醒来,罗氏高兴的不得了。

她趁机提出,害怕那座庙,不想再去的要求。

罗氏对她宠爱到极点,连连答应。

从那以后,那座庙,再也没收到长荣侯府的任何香火。

罗氏当然不会知道,那场高烧,是她泡了几个时辰冰水,故意引发的。

为的就是让罗氏相信她,那座庙和整个长荣侯府相克,杜绝罗氏在庙里遇到那个抱她的女人。

至于香囊……

她没扔。

万一,有一天能用到呢。

没想到,过去八年,真正的侯府千金找到了,她一下子成了冒牌货。

她只是个接生婆的女儿!

她周锦瑟,可算京城有名的侯门闺秀,怎么可能是这种卑贱下等人的女儿!

周锦瑟相信马嬷嬷的办事能力,这侯府后院有太多罗氏不方便出手的腌臜事,不都是马嬷嬷去处理的。

算算时间,距离程朵朵回到侯府,不到一个时辰了。

她现在应该沐浴焚香更衣。

这样,等下罗氏派人来请她去正厅的时候,她才能更体面,漂亮,优雅,尤其全身带着淡淡的,好闻的馨香。

她最近得了一种气味特别好闻的皂豆,香味持久,据说是波斯国那里传来的,价格不菲。

不能让丫鬟沾染上香气,她走进浴桶后,就命丫鬟们都退出去。

“小瑟。”忽地,有人喊她。

不等她阻止,周锦平已经冲了进来。

“啊!”周锦瑟一声尖叫,双手挡在胸前,“哥哥,你赶紧出去!”

周锦平傻眼了。

他没想到,周锦瑟会在这个时辰沐浴。

“小……瑟,你先洗着,哥哥在外面等你,你好了喊我一声。”周锦平满脸通红。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去年刚和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议亲,还没娶进门。

唯一一个通房丫鬟,因为怕影响到和镇国将军府的议亲,也被罗氏发卖了出去。

周昌对他管教严格,不许去任何青楼楚馆。

算起来,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碰过女人了。

以前一直以为周锦瑟是他的亲妹妹,两个人就差了五岁,到分院子,出去单独住之前,两个人都住在罗氏的主母屋。

现在,他知道了周锦瑟不是他的亲妹妹。

他心底最深处,好像……

人在门外站着,脑海里却不断在浮现刚看到的一幕。

他的小锦瑟,长成大姑娘了。

明年,她就及笄了……

眼看自己越发的胡思乱想,周锦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不喜欢读书,罗氏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重要,自然舍不得把他送去军营。

最后,周昌不得不动用关系,给他在京城兵马指挥司内,谋了个闲差。

周昌想让他先锻炼个一两年,再找机会提升成副指挥使。

原本,这个时辰,他正在外面当差,忽然,接到周锦瑟院内小厮传来的消息。

得知程朵朵,就是那个所谓他嫡亲妹妹的村姑,马上要到侯府了。

又听小厮说,二小姐哭了好几次,害怕的不得了,今天早膳、午膳都没吃。

当即心疼的不得了。

原本,长荣侯府,有他这个嫡长子,周锦瑟这个嫡长女,是多幸福美满的事。

偏偏有个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程朵朵,想插足进来。

哼,只要有他周锦平在,就不会让程朵朵欺负周锦瑟。

“哥哥。”正胡思乱想,耳边传来周锦瑟的声音,“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周锦平深吸一口气,这才推开房门。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吸入鼻尖,周锦平的脸,又红了。

周锦瑟佯装没看到,给自己和周锦平都倒了杯茶。

她刚沐浴,皮肤越发的白皙光亮,脸上还泛着氤氲的红晕。


周锦平只看了她一眼,就飞快把视线移到别处。

“小瑟,我听你院里的小厮说,你早膳和午膳都没怎么吃,这样可不行,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哥哥替你顶着,我当差不在府上的时候,你一定要吃好睡好。”

周锦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眼泪说来就来,“哥哥,你对我真好,我好怕……马上姐姐就要回来了,她才是侯府真正的嫡亲女儿,我只是个冒牌的,你和父亲母亲不会嫌弃我,不要我了吧?”

周锦平听到周锦瑟的哭声,心都要碎了。

他再也顾不得去眼前的姑娘和他毫无血缘关系,本应该避讳的,一把握着她的双手。

直视她的一双杏眸,像发誓般的说道:“小瑟,你放心,你永远是我最爱,最疼的妹妹,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周锦瑟娇生惯养,一双小手保养的很好,手如柔荑,不带任何薄茧。

指尖微动,软软的指腹,轻轻摩过周锦平的掌心。

周锦平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他是有未婚妻的人,更何况眼前的人,是他疼爱了十四年的妹妹,不能胡思乱想。

他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兄妹俩又闲聊了会儿,主要是周锦瑟回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周锦平想到十四年没有间断过的陪伴,心柔的像是一汪春水。

“哥哥,你从兵马指挥司回来,是不是还没去见过母亲,要不,我们先去给母亲请安?”周锦瑟忽然提议。

周锦平满心满眼都是周锦瑟,接到她身边小厮传来的消息,都快急疯了。

他是擅自离岗,没和副指挥使请假,根本没想到回府先去给罗氏请安。

罗氏最疼爱他这个嫡长子。

他在罗氏面前,懒散放松,坐姿随意,连基本的仪态都不用保持。

“好啊。”周锦平欣然点头。

他对周锦瑟的任何提议,向来都是无条件赞同。

长荣侯府的主母院中,罗氏正在看着月侯府的各项开支。

偌大的侯府,哪怕是维持好正常的运作,每月都要很大一笔支出。

如果不能开源,只能节流。

罗氏盯着各项开支明细,仔细的盘算着,哪里还能精简一点。

屋外传来周锦平和周锦瑟兄妹的声音。

两个人走进屋,齐刷刷的喊她,“母亲。”

罗氏看着眼前一双儿女,欢喜的不得了。

她虽然生有两儿两女,小儿子刚出生,就被周老太太接到身边养着。

这些年,一直都在离京城很远的苏城,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怎么会有感情。

小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看着挺正常,五岁那年忽然发病。

请了宫中御医,也没查出病因。

短短一个月,她举止越来越怪异,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不说,还见人就打。

周锦瑟大她两岁,被她推到假山上,额头撞出好大一个口子。

幸亏高价钱找到了良药,额头上伤疤,才慢慢消去。

罗氏本想把小女儿养在后宅的哪个院子里,眼看她疯魔到连周锦瑟都伤害,彻底狠下心来。

当即命人把她送到乡下庄子上,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不能放她出来。

眼前的一儿一女,是她一手养大的,整日承欢膝下。

这才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

“娘。”周锦瑟依偎进罗氏怀中,撒娇道,“这几天都怪女儿不好,听闻姐姐要回来,女儿的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又有点害怕,身体不争气,连着病了好几天。”

罗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母爱,“你这傻孩子,不管谁回来,你永远都是娘的宝贝女儿。”

在罗氏看不见的地方,周锦瑟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

什么宝贝女儿,嘴上说的好听,程朵朵那个村姑还没回来,已经把亲生的两个字去掉了。

周锦平接上话,“小瑟,你的一颗心啊,放在肚子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影响你在我们心里的位置。”

周锦瑟佯装这才放心,“娘,姐姐等会儿就该到家了吧,我给她准备了礼物呢,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

周锦平明明从没见过程朵朵,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对她,天生带着敌意似的。

“一个村姑而已,能得到小瑟亲手为她准备的礼物,是看得起她,是她莫大的福气。”

罗氏瞪了儿子一眼,“休得胡说,怎么说,也是你的嫡亲妹妹。”

话音刚落下,罗氏就后悔当着周锦瑟的面,这样说了。

把嫡亲两个字挂嘴上,不就是在戳她的心窝吗?

赶紧解释,“锦瑟,娘刚才就顺嘴那么一说,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周锦瑟眼眶通红,心里明明气到要死,面上还要表现的乖巧懂事。

“娘。”她像小时候那样,匍匐到罗氏腿上,声音柔柔,“这辈子,能做您的女儿,哪怕只有这短短的十四年,也是女儿这一辈子最大幸福。”

罗氏低头看着自己付出所有心血培养,如珠似宝,一手娇养大的女儿,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的母爱,充斥进整个胸腔。

程朵朵回不回来,都不会影响到周锦瑟在她心里和整个侯府的地位。

周锦平坐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底有阴鸷之色,一闪而过。

相对侯府主母院中的气氛祥和,程朵朵这边就显得不那么和谐。

马嬷嬷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到沐浴更衣后的程朵朵,都傻眼了。

不得不说,这相貌,比二小姐出色太多。

她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算再挨程朵朵一个巴掌,也要阻止她沐浴更衣。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马嬷嬷很快调整好心态。

梳洗干净了,又怎么样。

她藏在衣袖里的鱼血和鱼内脏,还没派上用场呢。

已经见识过程朵朵的厉害,她打算,等马车停到长荣侯府门口再行动。

程朵朵上辈子吃过一次亏,不可能放任马嬷嬷再如上辈子那样,利用替她整理裙摆的借口,把铁锈血腥混合物涂到她身上。

“秋梨。”再次赶路的时候,陪程朵朵坐在马车里的人,已经换成秋梨。

秋梨知道马嬷嬷派了她心腹,在马车外偷听,把耳朵凑到程朵朵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程朵朵指了指她头上木质发簪,用无声的口型说道:“这个借给我用一下。”

秋梨不带一点犹豫,立刻把发簪拔下来,递给程朵朵。

很快,马车驶入京城。

听着车外的喧闹鼎沸,各种小贩吆喝声不断,这是特属于京城的繁华,程朵朵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上一辈子,她也曾像现在这样坐在马车里,怀着一副激动、紧张又忐忑的心情,去见她的亲生父母。

结果,等着她的不是父慈母爱,而是屡遭不公,一次又一次的栽赃陷害。

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窝囊。

马车在长街上又走了一会儿,这才停下。

她知道,这是长荣侯府到了。

车外,马嬷嬷喊她,“大小姐,到家了。”

秋梨掀起帘子,率先跳下去,再把手递给程朵朵。


眼看成程朵朵就要扶着秋梨的手下马车,马嬷嬷飞快上前一步,一把推开秋梨。

“老奴伺候大小姐下马车。”

程朵朵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看样子,不把铁锈加鱼腥味沾到她身上,马嬷嬷誓不罢休啊。

只是……

马嬷嬷扶着程朵朵刚下马车,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腿肚子那里一阵剧痛。

紧接着,她没控制住,整个人直直地摔到地上。

她的心腹丫鬟赶紧上前扶她。

忽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挤破了,空气里的弥漫起一股铁锈混着血腥的气味。

程朵朵抽出手帕,挡在口鼻前,蛾眉紧蹙的看着马嬷嬷,“嬷嬷,你莫非是来月事了?气味这么重。”

边上还有小厮在,程朵朵就把女子来月事,这样隐晦的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马嬷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等她抬出侯府规矩教训程朵朵,又想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藏在衣袖里的鱼血和鱼内脏……

天呐,她看到自己衣袖渗出红色,甚至还在朝下滴血滴。

两眼朝上一翻,差点昏过去。

二小姐这次交给她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她对不起二小姐。

很快,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二小姐还不知道,她没能顺利让程朵朵沾上侯爷最讨厌的气味。

万一,二小姐还按原计划行为事,肯定会被戳穿。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去通知二小姐。

长荣侯府大门口,不见任何一个主子出来迎接丢失十四年的大小姐,可见,侯爷和夫人是怕伤了二小姐的心。

亲生的,又怎么样。

到底是一天都没养过,没什么感情。

马嬷嬷凑到心腹丫鬟耳边,低声飞快的说着什么。

程朵朵淡淡瞥了她们一眼,又朝秋梨使了个眼色。

秋梨很机灵,只等那个丫鬟悄悄溜走,就跟上去。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让她晚些见到二小姐。

这也是大小姐在下马车前,叮嘱她的。

至于大小姐问她借用的发簪,被大小姐用去刺中马嬷嬷的腿,让她摔倒,弄破藏在衣袖里的污秽物。

“云霞。”秋梨喊前面步子走得飞快的丫鬟,“好啊,大家都在忙着大小姐回府的事,你却想偷懒,走,跟我到叶管家面前说清楚!”

大概是秋梨的口气,太过于犀利,在侯府里等级比她高不少的云霞,有一瞬间被她唬住了。

等回过神,红霞马上插着腰,怒骂秋梨,“你一个侯府最低等的丫鬟,也敢来管我三等丫鬟的事,吃了熊心豹子胆!”

秋梨牢牢记得程朵朵的叮嘱,一定不能让她那么快,就从后门进去找二小姐。

她扑上去,一把抱住云霞的腿,边哭边求饶,“云霞姐姐,我错了,刚才是我猪油蒙了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马嬷嬷吩咐了那么重要的事,云霞哪有心思和秋梨浪费时间。

她想抽出脚,飞快从后门进府看到二小姐,把马嬷嬷的话,转述给二小姐。

哪曾想,秋梨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力气大的惊人,抱着她的腿,就是不肯松手。

“你要干什么,赶紧给我松开!”云霞有点急了。

她入侯府没几年,就做上三等丫鬟,全是马嬷嬷赏识她,派给她的差事,自然不能出差错。

“云霞姐姐,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丁大勇和落云姐姐,他们两个背着你经常偷偷约会。”

丁大勇是云霞喜欢的人,两个人背地里偷偷相好着,侯府下人都知道。

落云和她一样是三等丫鬟,是她的死对头。

果不其然,听到心上人和死对头背着她约会,云霞脸色大变。

“你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云霞姐姐,你可是高出我很多的三等丫鬟,我怎么敢骗你呢。”秋梨言辞恳切。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丁大勇的确和落云有纠缠;假的是,落云根本看不上丁大勇,是丁大勇对落云单方面的纠缠。

在马车里,听到大小姐告诉她这些,她挺惊讶的。

大小姐可是一天都没在侯府待过,她怎么会连丫鬟小厮的事都知道。

对此,大小姐只是笑了笑,没告诉她原因。

“我早就看出落云那个死贱人见不得我,她就是妒忌我,想勾引丁大哥,我果然没看错,不要脸的贱人,看我怎么收拾她!”

秋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眼看时间拖延的差不多了,再胡扯,云霞也要起疑了。

她一把松开抱着云霞大腿的手,又恢复成,她作为侯府最低等的丫鬟,该有的怯懦胆小的模样。

“云霞姐姐,你千万不要让丁大勇和落云姐姐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要不然,他们会想办法打死我的。”

“你放心,我不会提到你。”云霞抬脚,朝侯府小门小跑。

等云霞小跑到周锦瑟的锦绣院,根本没看到周锦瑟,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只怕是晚了,二小姐已经去前厅了。

长荣侯府的正前厅里。

长荣侯周昌,长荣侯夫人罗氏,长荣侯嫡长周锦平,长荣侯二小姐周锦瑟,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落在的程朵朵身上。

程朵朵没胆怯,没心慌。

她对着主座上的周昌,罗氏,福了福身子,盈盈一拜,“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周昌有点意外,看向身边的罗氏,“夫人,提前安排人去教过规矩?”

罗氏也很错愕,乡下长大的丫头,仪态举止怎么会如此得当。

比起她亲自培养,礼仪规矩更是请宫中教习嬷嬷来教授过的周锦瑟,丝毫不逊色。

“侯爷,妾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孩子。”

罗氏之所以撇清程朵朵表现出的规矩礼仪,和她没关系,不是因为她诚实,不愿抢占不属于她的功劳。

而是怕程朵朵的行礼,只是表面的三脚猫功夫,马上会露出她没受过全套规矩礼仪的粗鄙。

她作为亲生母亲,这个时候,本应该起身去抱一抱程朵朵。

十四年流落在外,到底也是因为她的疏忽造成。

可是,当她看到周锦瑟紧紧抿着唇,努力控制着不哭的样子,又犹豫了。

不能为了一个十四年没养在膝下一天的女儿,惹自己精心娇养了十四年的女儿不高兴。

权衡利弊后,罗氏选择坐在椅子上没动。


“这一路累了吧?”罗氏客套的问程朵朵。

程朵朵站在那里,身姿没动分毫,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气质,始终温婉娴静。

“回母亲,女儿不累,时隔十四年,能够再次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是女儿此生荣幸,女儿感激涕零。”

话说着,她已经跪下,对着周昌和罗氏分别磕头。

“起来吧,这十四年,让你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我和母亲会弥补你。”

周昌捋了捋自己的长髯,很显然,他对这个刚找回的亲生女儿非常满意。

罗氏偷偷观察着周昌的反应,多年夫妻,她太了解他了。

只有当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捋他每日都要精心打理的一把长髯。

“在乡下的名字叫程朵朵?”罗氏柔声问程朵朵。

程朵朵已经在林嬷嬷的搀扶下起身,温声回罗氏,“回母亲,女儿之前的名字叫程多多,多余的多,后来村长不下心在户籍上写成了朵,这十四年来,一直叫程朵朵。”

“既已确认了,你就是我长荣侯府的嫡长女,以前的名字,自然不可再用,从今日起,你就叫周锦安,过去的都过去了,爹娘希望你以后可以平安顺遂。”

上辈子,她只是改了个姓,到死都没摆脱朵朵,其实是多多,这两个字。

这一辈子,刚回来,名字就被改了。

的确是个不错的开头。

另外一边,站在罗氏下方的周锦瑟,听到周锦安的名字,气得都想杀人。

她找了一圈马嬷嬷,都没看到她的影子,更气了。

狗奴才,平日里不是挺会办事,怎么这紧要关头,她连人都不见了。

眼看,罗氏受周昌的影响,看周锦安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她心急如焚。

周昌虽说是侯府主君,到底是男主外,公务都够他忙的了。

后宅的事,都是罗氏说了算,她只要用心思讨好罗氏,就能让自己稳坐侯府二小姐的位置。

这边,程朵朵,不对,现在已经正式改名为周锦安。

她再次对着周昌和罗氏福身行礼,“多谢父亲母亲给女儿起名,周锦安,这个名字,女儿喜欢极了。”

周昌哈哈大笑,“喜欢就好。”

这个亲生女儿,本以为接回来,就是府里多养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他本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回来的简直是颗沧海遗珠。

五官明艳,柳眉如烟,眸如星辰,虽然因为营养不良,皮肤显得有点蜡黄,将养一段时间就会白皙如玉。

等再过段时间,请宫中的嬷嬷,来教规矩礼仪,等及笄后,她的婚事,或许能帮长荣侯府提高一个门第。

这样一想,周昌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他转过脸对罗氏说:“夫人,为夫还有些公务要去处理,替安儿安排院子,派人伺候的事,就有劳夫人操持。”

罗氏起身送他,“这些都是妾身的分内事,侯爷辛苦,侯爷慢走。”

周锦瑟既然费尽心思,让马嬷嬷准备了周昌最厌恶的气味,还没让他闻到之前,自然不想他走掉。

“爹,娘。”她急急出口,“女儿记得是马嬷嬷去接的姐姐,这会儿,大家都在,怎么少了马嬷嬷。”

话说完,她把视线落到林嬷嬷身上,“林嬷嬷,莫非在接姐姐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嬷嬷牢牢记得,自己答应过周锦安的话。

万一有人问起平安村的事,她只需把看见的,原原本本,没任何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侯爷,夫人,大小姐的养母,是个接生婆,我们去接大小姐的时候,她正被其中一个相好的岳丈一家,堵着门讨要说法。”

一直没有开口的周锦平,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长得明明还算周正,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带着浓浓的敌意,“那样不守妇道,德道败坏的无知村妇,怎么可能养出好女儿,只怕有些人,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小小年纪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周昌一听这话,大怒,“混账,听听你说的什么玩意儿,站在你眼前的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你骂她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和你母亲算不算好东西,你作为她有血缘关系的嫡亲哥哥,你又是不是好东西!”

周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骂周锦平。

哪怕读书再怎么不争气,弄得文不成武不就,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呵斥他。

罗氏担心周锦平继续激怒周昌,赶紧打圆场,“侯爷,锦平和锦安第一次见面,彼此还不了解,有些误会是正常,到底是亲兄妹,妾身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相处。”

周锦平哼了一声,没理睬罗氏让他服软的眼色。

他是侯府嫡长子,以后会请封成世子,是长荣侯府下一任主君,身份高贵,才不担心周昌对他的责备,会对他的未来有什么影响。

周锦安则轻笑道:“母亲说的对,这世上,哪有至亲血脉的亲哥哥,是非不分,内外不识,放着自己的亲妹妹不疼,去保护外人的。”

周锦瑟一听这话,脸上血色尽失,快气炸了。

这几个人,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是不是亲生,是不是至亲血脉。

现在,当着她的面,却又一直把亲生,血脉挂在嘴上。

虚伪的周家人,她一个都不能相信。

周锦平不是傻子,听得出来周锦安这是在嘲讽他。

把她周锦安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妹妹当草,把周锦瑟那个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当宝。

周锦平担心周锦瑟,朝她看了过去。

见她睫毛颤抖,不,是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像是害怕到了极点,宛如一叶秋风里的落叶,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他心疼坏了,伸出食指,不带半分亲情的,直指向周锦安的鼻尖,“你一个不守妇道的,淫荡下贱的接生婆养大的村姑,有什么资格讽刺我,我看您骨子里天生也是个下贱浪荡货!”

罗氏眼看周锦平越骂越难听,刚想开口阻止他,周昌抬脚的速度比她快。

周昌行军出身,孔武有力,这一脚踢的周锦平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哀嚎声阵阵,“好痛。”

罗氏一声惊呼,飞扑到周锦平身上,“我的儿啊……”

周锦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氏这个反应,才像一个真正关爱孩子的母亲。

周锦平被罗氏搀起来后,坐到边上的椅子上。

罗氏看向周昌,眼眶通红,她哭了,“侯爷,即便平儿刚才说错了什么,您也不应该对他下手这么重!”

周昌拂了拂衣袖,脸色铁青,“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

罗氏朝周锦安狠狠瞪去,眼底迸出恨意。

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这个被人在乡下磋磨虐待了十四年的可怜女孩,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

她看着周锦安,像是看敌人。

周锦瑟也蹲到周锦平身边,也小声哭泣着。

罗氏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一对儿女,伤的伤,哭的哭,心碎成了渣,简直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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