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还在ICU里躺着,二十四小时都有医护人员在旁边,所以这几天反而不需要什么人看护,我让杨晓芬回医院也只是因为担心又出现什么新的状况。
从派出所出来,我去了趟户外店,买了面罩、尼龙手套、棒球帽,然后又去五金店买了橡胶棍,思考一番后,还买了把刀作为防身用具插在腰上,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拔出来用。
那几个混混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混混一般打架下手都很黑,不排除身上也有刀之类的锐器,要收拾这种人就必须要比他们更黑。
我拿着买好的东西打算回家去准备准备,拎着袋子往回的时候,一辆老旧的丰田霸道正好从我身边开了过去,然后在不远处停下。
我也没当回事,可我从车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副驾驶的车玻璃忽然放了下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钻进耳朵:“张旗,走路不看路啊?走哪去?”
我扭头看了看,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很魁梧的大光头,穿一件黑色的无袖紧身背心,两条粗实的胳膊上尽是纹身,光头上还有一道醒目的蜈蚣状刀疤,一副恶人相貌。
“你是哪个?”我疑惑的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
“日,我杨南,认不出来了所?”
我一愣,打量了他一番:“确实没认出来,你现在长好胖!”
“这么多年了,肯定有变化撒。”杨南笑着递给我一支烟。
我接过烟点上,客气的问道:“开车走哪去?”
“去小弯那边,你吔?”
“回屋睡觉。”
“棒棒都拿起的,怕不是回去睡觉哦?”杨南看着我塑料袋里面的橡胶棍哈哈一笑。
虽然只有一个棍把手露在外面,但对他这种经常接触斗殴工具的人来说,自然能一眼认出来。
杨南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关系相当不错,不过十多年没联系了,听到他的话我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上车吹几句?”他却把副驾驶车门解锁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我打定主意要使用暴力手段来报复黄毛,并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而是我知道这种人肯定在外面有仇家,打他一顿闷棍他也未必知道是谁。
最主要是这种人一般不会轻易报警。
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当然是不愿意自己动手。
“最近几年在做啥哦?”上车后,杨南把车子熄了火,左臂搭在窗沿上,看着我问道。
“要饿死了,你在做啥嘛?”
“说些混账话,我还不是跟原来一样,无业游民。”杨南朝我手里的袋子努了努嘴:“你拿起个棒棒要去打哪个?”
“几个小杂种。”
“现在打人后果承受不起哦,小事情的话就算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问:“是啷个事情嘛?非要打天打地的。”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慢慢说,我们也好久没见过了,找个地方喝点?”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再加上我现在胸膛里确实有一股闷气,便点了点头。
杨南找了个小馆子,要了一箱冰啤酒和几个小菜,一人咬开一瓶喝了起来。
他起初没再问打人的事情,每人喝了两瓶后,也只是跟我回忆以前上学那会儿的种种屁事,然后哈哈大笑。
我很理解,我想只要对自己现状不是百分百满意的人,大部分都喜欢在喝酒的时候回忆以前轻松的日子。
杨南倒了满满一杯啤酒,端起来跟我碰了碰,这才说道:“兄弟,虽然这么久没见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现在不是以前那阵了,打人是一定要遭的,我就是才从里面出来没多久,不想看到你又进去蹲。”
“有些事情我忍不了。”
“没啥子忍不了的,说这句话就是还没醒,你我这些无权无势的人,遇到烂事还不是只有忍着,你不要说其他,我们现在出去收烂账都不敢像以前那样打人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那钱怎么收得回来?”
“尾随,骚扰家人,最多就是泼个油漆,在门上写个字这些,就这我还三天两头往派出所跑,要是敢打人,分分钟就给你抓起来。”杨南苦笑着摇头。
我哑然。
“到底发生啥子了嘛?”他问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出来。
杨南听完后问:“你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算不错。”
“那不就行了,假如你爸真的有个啥子,你去把那个人杀了我都不说话,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但是既然人都救过来了,你又去搞这些事,你爸要是晓得了,说不定真的一口气上不来。”
杨南的话让我陷入沉思,他也没有紧着劝我,毕竟十几年都没联系过了,就算还有点交情也是十分有限。
傍晚,我们从小馆子分开走,快要到家的时候,我接到了李思雨的电话。
“你爸怎么样?”那边隐隐传来学校里特有的那种嘈杂声。
“救过来了,现在在icu。”
“嗯,你自己好好照顾吧。”
“这次的事情多谢了。”
“脑溢血的病人恢复周期很长,你可以回你家附近送外卖,反正你的工作在哪都可以做。”
“我家这边跑不到什么钱的,再说我阿姨是无业,让她在家照顾就可以了。”
“这个随你,我只是建议。”李思雨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另外我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打算去报复对门那家人,我现在立刻就去报警,因为这个事情你如果做了,我借给你的钱就等于是打水漂。”
我愕然的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思雨虽然知道我爸脑溢血的事,但根本就不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就更不要说猜到我会去打击报复谁了。
“你弟,你昨晚用他手机打了我电话,他下午加我微信说的,说你们报了警,但是效果不理想。”
“哦,你把他删了就是。”
“所以你真的有这种打算是吗?”李思雨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没有。”
“真的?”
“真的。”
“没有最好,如果你要去做这事,就请你务必先还我钱。”李思雨非常严肃的说道:“我的钱也是我辛辛苦苦一点点赚来的,你不要以为我真是什么大财主,我既然肯借给你钱,就希望你不要辜负这点信任。”
“我明白……”
结束通话,我看着手里拎着的装着棍棒和刀子等物的口袋,苦笑着叹息了一声,随即默默把这些东西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