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若不是小宋大人所言、怀秋还不知原来朝堂每年都有银钱援助 ······· ”
“ 朝廷每年都会派一位大臣巡查江南、也只有这时候百姓们才能过些好日子,”
“ 家父只掌管水乡镇方寸之地,便是见到再多不公也是爱莫能助 ······· ”
宋太傅轻轻将茶盏放下、目光看着沈怀秋轻笑:
“ 好个阳奉阴违啊、难怪朝堂中总有人说江南赋税账目不清,谁能想到这些蛀虫竟连赈灾银都敢贪呢?”
腰间羊脂玉佩随着剧烈喘息撞出清脆声响,浑浊老眼里泛起血丝:
“ 沈学士有所不知、老夫在翰林院批改奏章时,年年都见江南官员写‘风调雨顺,万民颂德’,”
“ 言语间字字花团锦绣,却不知这当中浸透了多少百姓血泪。”
宋淮紧握拳头指节泛白,绣着云纹的袖口微微发颤:
“ 沈学士可知道,您那篇文章在太学传阅时,多少学子拍案而起?”
“ 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陛下、一直都想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 那沈学士,当年您状告的庄户主家,可还记得姓氏?”
少年眼底怒意翻滚:
“ 若能查清真凶,从他开始起步一个个揪出来、想必假以时日定能将这些鱼肉百姓的蛀虫 ...... ”
宋太傅突然冷声开口制止:
“ 淮儿 、住口。”
瞧见宋淮止住了话头,宋太傅淡声开口道:
“ 官场之事,岂是你想得这般简单的?老夫教导你多次、地方官员皆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 倘若只解决几个为富不仁的富户和官员,也总会有一模一样的补上来,像是雨后春笋永远也砍不完 ,”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沈怀秋:
“ 沈学士初入仕途更该明白 —— 有些真相过早揭开,不仅救不了百姓,反而会为他们平添苦难、甚至连累自身。”
沈怀秋深深一揖,脊背却挺得笔直:
“ 太傅教诲下官铭记于心,今日说出这些也是明白太傅大人多年为民谋福,也是下官觉得该有人知道地方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 如今怀秋既已的陛下圣恩入仕途,便是要从长计议实现当年抱负,纵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为百姓蹚出条活路,”
瞧着眼前血气方刚的沈怀秋、恍惚间宋太傅想起了昔年好友,二人皆是这样的满腔抱负、可惜逝者已逝 ·······
思及此、宋太傅看着他轻笑:
“ 内阁学士还是太局限了,沈学士自有一片大好前程等着。 ”
随后看着宋淮笑着起身:
“ 时辰也不早了、本官带着孙儿先回去了,来日可别忘了送福饼去宋家才好。”
沈怀秋连忙起身拱手:
“ 那是一定!下官行二位大人出门,也好认认宋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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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已至、日头西斜 ——
夕阳斜照在皇宫的青砖漆瓦、鎏金鸱吻吞吐着漫天晚霞,将飞檐斗拱的轮廓浸染成流动的赤金。
朱红宫墙下,巡逻的金甲侍卫拖着长长的影子,枪尖坠着的猩红流苏在风中猎猎作响,惊起檐角几只白鸽,扑棱棱掠过晶莹剔透的琉璃瓦。
宣德殿的龙纹丹陛被余晖镀上一层血色,廊下的青瓷铜鹤嵌宝香炉飘出袅袅青烟;
混着御花园里晚开的莲沐香,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出诡异的甜腥。
内监们抱着明黄缎面奏折疾步而过,鞋底与青砖相击的哒哒声。
宣德殿内檀香环绕,博古架后的御桌前坐着的是正在对弈的叔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