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璃林野的其他类型小说《智启黎明：进化觉醒录苏璃林野 全集》，由网络作家“劫火焚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暴雨像天被捅穿了窟窿，浑浊的水流在超市废墟的钢筋骨架间奔涌。林野蜷缩在扭曲的货架下方，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金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物的混合气味。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舌头上尝到的只有灰尘的苦涩。指甲缝里嵌着昨天剥树皮留下的顽固绿汁，此刻在雨水浸泡下发胀发黑。二十米外，那东西在动。一株碗口粗的紫黑色藤蔓缠绕着倒塌的收银台，如同巨蟒般缓缓蠕动。藤蔓表皮湿滑，反射着惨淡的天光，上面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瘤状凸起。就在林野的注视下，其中一个瘤包猛地裂开，露出内侧层层叠叠、锯齿状的猩红花蕊，像一张突然张开的、布满尖牙的嘴，贪婪地吮吸着倾盆而下的雨水。“第三波了。”身旁传来压抑的声音。苏璃紧挨着他蹲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
《智启黎明：进化觉醒录苏璃林野 全集》精彩片段
暴雨像天被捅穿了窟窿，浑浊的水流在超市废墟的钢筋骨架间奔涌。林野蜷缩在扭曲的货架下方，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金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物的混合气味。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舌头上尝到的只有灰尘的苦涩。指甲缝里嵌着昨天剥树皮留下的顽固绿汁，此刻在雨水浸泡下发胀发黑。
二十米外，那东西在动。
一株碗口粗的紫黑色藤蔓缠绕着倒塌的收银台，如同巨蟒般缓缓蠕动。藤蔓表皮湿滑，反射着惨淡的天光，上面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瘤状凸起。就在林野的注视下，其中一个瘤包猛地裂开，露出内侧层层叠叠、锯齿状的猩红花蕊，像一张突然张开的、布满尖牙的嘴，贪婪地吮吸着倾盆而下的雨水。
“第三波了。”身旁传来压抑的声音。
苏璃紧挨着他蹲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破洞，渗出的血丝在雨水冲刷下晕染开一小片暗红。她双手死死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园艺剪，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她对抗这个疯狂世界唯一的倚仗。“上次它们袭击东区聚居地，一口气吞了三个拾荒者，连骨头渣子都没吐出来。”
林野没应声，目光锐利地扫过紫藤周围那片被无形力量扭曲的地面。三个多月前，那颗裹挟着地狱之火的陨石撕裂天空，坠落大地。自那日起，死亡便如藤蔓般缠绕上这片土地。最先遭殃的是城郊那座巨大的植物园，一夜之间成了绿色的魔窟。如今，连超市门口这曾经象征文明秩序的绿化带，也成了择人而噬的死亡陷阱。
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兜深处那个冰凉的金属方块——一个燃料几乎耗尽的旧打火机。这是他仅剩的、勉强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里面的丁烷气体，最多够点三次火。微弱的火苗，在狂暴的变异植物面前，渺小得如同风中残烛。
“看根系。”林野突然压低声音，一把抓住苏璃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他指向那片蠕动紫藤扎根的地面——原本的水泥地碎裂拱起，一条条粗壮如婴儿手臂的紫色脉络在泥水间若隐若现，像巨兽皮下暴突的血管。“昨天它们还在啃食那辆废弃卡车的橡胶轮胎，现在…看走向，是往东南方向延伸……”
轰隆！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地下有巨兽翻身。那只裂开的紫藤花苞猛地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粗壮的藤条如沾了水的皮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来！
“小心！”林野只来得及吼出半句。
直径足有十厘米的承重钢筋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竟被藤蔓硬生生抽得向内弯折！巨大的金属构件擦着苏璃的头皮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惊呼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后翻滚躲避，手中的园艺剪脱手飞出，旋转着砸向袭来的藤蔓。
咔嚓！
锋利的锈刃在紫黑色的藤皮上划开一道深痕，墨绿色的粘稠汁液瞬间飙射而出。那液体溅落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竟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腾起刺鼻的白烟，坚硬的地面如同被强酸腐蚀，迅速出现一个个焦黑的凹坑！
“跑！”林野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根本顾不上看那可怕的腐蚀效果，一把拽起刚刚稳住身形的苏璃，像两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朝着超市黑洞洞的侧门通道亡命冲去。
身后是藤蔓撕裂金属的恐怖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林野眼角余光惊恐地瞥见，那裂开的花苞已完全绽放，露出内部布满粘液、如同消化道般的层层褶皱结构，一股带着浓郁腐叶腥臭的热气正从那张开的“巨口”中猛烈喷吐出来，灼热的气流甚至追上了他们狂奔的脚步。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进超市内部，身后沉重的金属货架被林野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推倒，轰然砸在门口，勉强挡住了汹涌追入的藤蔓枝条。货架倒塌的巨响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呃……”苏璃发出一声痛哼，踉跄着靠在一个翻倒的冰柜上。
林野这才发现，她右侧小腿的裤管被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渗出，迅速染红了绑在腿侧的皮质刀鞘边缘。伤口边缘的皮肉微微外翻，是被飞溅的锋利金属碎片划开的。
“忍着点。”林野的声音带着喘息，动作却异常利落。他一把扯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格子衬衫下摆，撕成相对干净的布条，迅速蹲下为苏璃包扎。布条勒紧伤口的瞬间，苏璃咬紧了下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种鬼东西的汁液可能有毒，神经毒素之类的，半小时内必须找到东西消毒，不然麻烦就大了。”他想起刚才外面那可怕的腐蚀景象，心头沉甸甸的。
苏璃忍着疼，用力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心悸。包扎刚进行到一半，她突然猛地拽住林野的手腕，另一只手指向超市深处那片被倒塌货架分割出的、更加幽暗的区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有动静！”
林野的动作瞬间凝固。包扎的手停在空中，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一片死寂中，那种声音格外清晰——不是藤蔓撕裂金属的狂暴，也不是雨水敲打废墟的单调。是某种更细碎、更密集的声响，从超市深处那片堆叠着倒塌货架的阴影里传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像是无数只脚爪在干燥的纸板和塑料包装上快速爬行，又像是尖锐的牙齿在啃噬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密密麻麻地渗透进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空间。
林野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他慢慢松开包扎的布条，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一个自制的简陋皮套——里面塞着几枚用过期药片、荧光粉末和碎玻璃混合压制的土造荧光弹。这是他在聚居地的垃圾堆里一点点攒出来的“宝贝”，虽然威力几乎为零，但在绝对的黑暗中，那点幽绿的光芒有时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他捏紧一枚冰冷粗糙的荧光弹，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那片最浓稠的黑暗。不能再退了，后面是吃人的藤蔓，前面是未知的危险。他深吸一口气，肺部充满了灰尘和霉菌的味道，然后猛地扬手，将荧光弹朝着那片蠕动的黑暗狠狠掷去！
玻璃外壳碎裂的声音清脆而短暂。
嗡——
一团幽绿、惨淡的光芒骤然在黑暗中爆开，如同地狱里点燃的一小簇鬼火。光芒迅速扩散，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狼藉的区域——倒塌的货架像巨兽的肋骨，散落的商品包装袋如同褪色的内脏。
就在那惨绿的光晕边缘，几十双密密麻麻、猩红如血的小点，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它们镶嵌在黑暗的背景里，冰冷、贪婪，没有丝毫属于生物的温度，如同被惊扰的恶鬼睁开了眼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吱”声浪，那些红点开始高速移动、逼近！
“变异褐家鼠！”苏璃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因为恐惧而绷紧，她几乎是扑过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园艺剪，锈钝的刃口指向那片逼近的猩红。“至少三十只！它们的牙齿……聚居地的人说，能咬穿薄钢板！”
“嘘！”林野猛地按住她的肩膀，力道沉稳，强行压下她本能的恐惧躁动。他的大脑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注入了润滑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周围倾倒的货架和散落一地的垃圾。
视觉强化……超市录像机拍到的模糊影像里，鼠群总是最先扑向移动的光斑……上次在通风管道遇袭，也是因为手电光晃了一下……
碎片信息在脑海中飞速碰撞、串联！
他忽然动了！动作迅捷得不像一个长期饥饿的人。他猛地探身，从旁边一个半开的、被压扁的纸箱里拽出几包鼓鼓囊囊的膨化食品——包装袋上印着早已褪色的卡通图案。林野看也不看，双手用力一捏！
“噗嗤！咔嚓！”
干燥酥脆的膨化食品瞬间被捏得粉碎，五颜六色的碎屑和带着人工香精的粉末从破裂的包装袋里喷涌而出。林野手臂一挥，将这一大把散发着廉价食物气味的碎屑，天女散花般撒向左侧那条堆满倒塌货架的狭窄通道！
同时，他右脚一勾，将滚落脚边、还在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那枚荧光弹，精准地踢向右侧相对空旷的通道。绿色的光球咕噜噜滚动着，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停在了十几米外。
效果立竿见影！
那几十双猩红的眼睛，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转向了滚动着绿光的右侧通道！鼠群发出更加焦躁兴奋的“吱吱”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潮水般朝着那片诱人的光亮涌动过去，暂时忽略了左侧通道撒满食物碎屑的“陷阱”。它们的行动轨迹在幽绿光芒下暴露无遗，尖利的爪子刮擦着地面。
“它们的五感强化项是视觉！”林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他拽着苏璃冰凉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贴着倾倒的货架，向撒了碎屑的左侧通道挪动。“利用光影误导，是对付这些瞎眼耗子最省力的办法……”
吱——！
一声格外尖利、充满暴虐的嘶鸣猛地撕裂了鼠群的嘈杂！右侧通道尽头，一个倒塌的金属货架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开！一只体型堪比成年斗牛犬的巨型变异鼠如同黑色的炮弹般射出！它浑身覆盖着油光发亮的硬毛，四肢肌肉虬结，最恐怖的是那对暴露在唇外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门牙，如同两把弯曲的剃刀，直取苏璃毫无防备的咽喉！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苏璃甚至能闻到那怪物口中喷出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肉的恶臭！她瞳孔骤缩，身体僵硬，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林野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的本能驱动着他。他几乎是咆哮着，左手本能地举起了那个冰凉的金属打火机，右手拇指狠狠擦向滚轮！
“嚓！”
微弱的橙色火苗，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顽强地窜起，跳跃着，映亮了他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庞。
就在火光亮起的千分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贯穿了他的大脑！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强行接通的清晰感。视野中的一切，骤然变得缓慢下来。
他清晰地“看”到：变异巨鼠油亮皮毛下，随着奔跑而剧烈跳动的肌肉束纹理；看到苏璃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深处，倒映着那一点微弱的、摇曳的火光；他甚至能“听”到，超市外暴雨中，那株紫藤的枝条正在有规律地拍打湿透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时间被拉长了。无数杂乱的信息碎片——巨鼠扑击的角度、苏璃僵硬的位置、左侧通道堆积的障碍物高度、右侧鼠群被荧光吸引的骚动、空气中弥漫的食物粉末气味、还有掌心那簇火焰的微弱热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强行塞进一个高速运转的熔炉里锻造、整合！
一个简单、直接、基于现场一切可用信息的行动方案，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烙印在他的思维之中！
“蹲下！”林野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沙哑，他左手依旧高举着那簇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火苗，右手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还在僵直的苏璃狠狠按向满是碎屑和灰尘的地面！
与此同时，他看也不看，将右手紧握的打火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左前方货架顶端——一个被撞倒的、标着“5L”字样的、装着煤油的塑料桶，狠狠掷去！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近乎搏命的精准！
燃烧的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决绝的橘红色弧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啪！
打火机精准地撞在油桶边缘，碎裂的塑料和迸溅的火星同时炸开！
轰——！
积蓄在桶内的煤油遇到明火，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库，瞬间爆燃！巨大的火球带着灼人的热浪冲天而起，赤红的火焰呈狂暴的扇形铺卷开来，贪婪地吞噬着空气！滚烫的油液如同熔岩般泼洒而下，点燃了下方堆积的纸箱和货架！
吱吱吱——！
震耳欲聋的鼠群惨叫声瞬间压过了火焰的咆哮！那些被荧光吸引、挤在右侧通道的变异老鼠首当其冲，皮毛在高温下迅速卷曲、焦黑，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恶臭。那只扑向苏璃的巨型变异鼠，被爆炸的气浪和兜头泼下的燃烧油液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浑身的硬毛熊熊燃烧起来，化作一个疯狂扭动的火球！其余侥幸躲过第一波火焰的老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绝望的嘶鸣，如同退潮般疯狂地逃窜回超市深处的黑暗阴影里。
刺鼻的焦臭味和滚滚浓烟迅速弥漫开来，火光照亮了苏璃惊魂未定的脸庞。她瘫坐在地上，后背紧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胸口剧烈起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片跳跃的火海，又猛地抬头看向站在火焰前的林野。
他背对着火光，身影在跃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挺直的脊梁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决绝。
“你……你怎么知道……”苏璃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困惑。她看着林野，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林野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沾满了烟灰，额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他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摊开在眼前。掌心不知何时被碎裂的玻璃划开了一道细小的血口，渗出的冷汗混合着血迹，在火光下闪着微光。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自己也难以理解的茫然，目光死死盯着掌心那道微不足道的伤口，“但刚才……我的大脑好像突然……能‘串起’周围的一切东西。”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仿佛一堆散乱的珠子，瞬间被一根无形的线穿了起来。
超市外，藤蔓撞击墙壁的沉闷声响和远处聚居地方向零星的枪声，透过雨幕隐隐传来，如同这个末日世界的背景噪音。林野扶着旁边滚烫的货架，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他的目光落在苏璃腰间那个沾满泥污的皮质刀鞘上——那里用细绳系着一张边缘卷曲、颜色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并肩站在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里，笑得没心没肺。男孩头发乱糟糟，咧着嘴，缺了颗门牙。女孩扎着羊角辫，眼睛弯成了月牙。背景里那些高大的向日葵，如今看来，只堪堪及到他们的膝盖。
林野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孩灿烂的笑脸，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在暴雨中狂乱舞动的藤蔓阴影。一丝苦笑爬上他的嘴角，带着少年人不应有的沉重和决断。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枚已经熄灭、沾满油污的荧光弹，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像是某种东西在他心底沉淀了下来，“但不是回聚居地。那里的人，只会用子弹和拳头解决问题，而我们……”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苏璃腿上的伤，扫过外面那片扭曲疯狂的绿色地狱，最后落回自己刚刚被划破、还在隐隐作痛的掌心。
“我们得学着，用这里活着。”他用沾着血和灰的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亮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冰冷的清醒。
暴雨在黎明前终于耗尽力气，变成淅淅沥沥的余威。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断壁残垣，将破败的城市浸泡在湿冷的晨光里。林野和苏璃蜷缩在超市侧门一个相对干燥的凹陷处，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火已经熄灭，只留下焦糊的恶臭和被碳化的藤蔓残骸，扭曲着指向天空，像大地伸出的黑色枯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烟味和植物烧灼后特有的腥甜，混合着无处不在的湿冷霉味，钻进鼻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黑豆——那只昨天在停车场废墟里呜咽着被他们拖出来的流浪狗，安静地趴在几米外的碎石堆边缘。它原本还算顺滑的黑色皮毛沾满了泥浆和烟灰，纠结成一绺一绺，后腿外侧一道新鲜的齿痕格外刺眼，那是昨夜鼠群留下的纪念。伤口不算深，但边缘有些红肿。它把下巴搁在前爪上，湿漉漉的棕色眼睛望向林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疲惫和疼痛的呜咽，尾巴有气无力地在碎石上扫动，扬起细微的灰尘。
“它受伤了。”苏璃的声音带着沙哑，她小心地挪动受伤的小腿，忍着包扎处的抽痛，一点点蹭到黑豆身边。她伸出手，手指避开伤口边缘，轻轻抚摸着黑豆脏兮兮的脑袋。狗狗抬起头，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喉咙里的呜咽声更清晰了些。
“伤口没流脓，也没肿得太厉害，算它命大。”林野也靠了过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道齿痕。他从同样破烂不堪的背包里摸索着，掏出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锡纸小方块——仅存的一块压缩饼干。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掰开，分成三份极不平均的碎块。最大的一块给了苏璃，稍小的一块塞进黑豆嘴里，自己则捏着最小、几乎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那一份。
“我们的食物，就剩这点渣了。”林野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苏璃能看到他盯着手中那点饼干碎时，下颚线绷紧的弧度。“聚居地每周只开放一次交易，用拾荒捡到的东西换吃的。昨天……被那鬼藤蔓一搅和，没赶上。”他仰头把那点碎屑倒进嘴里，干涩粗糙的粉末粘在喉咙口，需要用力才能咽下去。“错过一次，就得再饿三天。”
饥饿像冰冷的蛇，盘踞在胃里，缓慢地绞紧。苏璃小口啃着自己那份饼干，坚硬的口感如同嚼蜡，但胃部传来的微弱暖意依旧让她感到一丝安慰。她的目光投向远处，穿过弥漫的薄雾和丛生的、形态扭曲的野草，落在曾经车水马龙的高架路上。巨大的水泥桥墩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着断裂的路面。此刻，那些粗壮的桥墩和残破的桥面，早已被碗口粗的爬山虎彻底吞噬。浓密的藤蔓纠缠盘绕，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城墙。那些变异爬山虎的叶片边缘，长满了肉眼可见的细密尖刺，在灰蒙蒙的晨光里闪烁着不祥的幽光。三个月前，这里还是城市的主动脉，引擎轰鸣，人潮汹涌。现在，只剩下死寂，和植物无声的扩张。
“或许……”苏璃咽下最后一点干涩的粉末，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我们可以去植物园看看？那里以前有恒温温室，或许……还有没变异的种子？或者能吃的根茎？”
“不可能。”林野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摇摇头，目光扫过那片令人心悸的绿色屏障，仿佛能穿透雾气看到更深处。“植物园的变异植物是最早出现的，也是进化最疯狂的。现在那里的树，根茎能绞碎地基，树冠可能比二十层楼还高。而且……”他顿了顿，食指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昨天对付老鼠时，那种‘串起东西’的感觉，只能维持一小会儿，消耗大得很，脑子像被针扎。就这点本事，闯高阶变异植物的老巢？跟送死没区别。”他的语气里透着清醒的残酷，也有一丝对自己能力极限的无奈。
黑豆突然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头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剧烈抽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带着兴奋的“呜呜”声。它挣扎着站起来，受伤的后腿有些踉跄，却坚定地朝着不远处一片被半堵倒塌砖墙覆盖的瓦砾堆走去。爪子刨开松动的碎石和断裂的木板，动作急切而充满希望。
“有发现？”苏璃眼睛一亮，挣扎着想站起来去看。林野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他的声音低沉而警惕。目光死死盯着黑豆正在扒拉的地方。
瓦砾被扒开一个小坑，露出了半截灰扑扑的金属罐身——一个没开封的午餐肉罐头！那熟悉的椭圆形状和微微反光的金属外壳，在末日废墟里简直如同黄金般耀眼。
苏璃的心跳瞬间加速，几乎要伸出手去抓。林野却死死拽着她，另一只手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石，毫不犹豫地朝那罐头扔了过去！
啪嗒。
石头砸在罐头冰冷的金属表面，发出一声轻响，滚落在地。
滋……滋……
几乎就在石头触碰的瞬间，罐头周围那片颜色明显更深的泥土表面，猛地窜起几缕淡青色的烟雾！一股刺鼻的、类似硫酸的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石头落点附近的泥土颜色迅速变黑、板结，如同被强酸腐蚀过一般。
“是酸雨区！”林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拉着苏璃后退了两步，远离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土地。“上个月聚居地气象站最后发回的报告提过，变异植物释放的孢子飘到大气里，改变了雨水成分。这些落下来的水……”他看向黑豆，发现狗狗的鼻子依旧执着地朝向另一个方向，用力嗅着，尾巴重新开始小幅度摆动。“黑豆，你能闻到干净的水源吗？”林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黑豆歪了歪头，耳朵动了动，似乎在努力理解林野的话。几秒钟后，它突然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西北方向，一瘸一拐却目标明确地小跑起来。
林野和苏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深处重新燃起的微光。没有犹豫，两人抓起几乎空瘪的背包，迅速跟上黑豆的脚步。食物暂时无望，水，成了眼下最迫切的生存需求。
他们穿过一片曾经是居民楼的巨大废墟。断裂的预制板斜插在地面，扭曲的钢筋狰狞地刺向天空，破碎的家具和褪色的衣物半埋在尘土里，无声诉说着灾难降临时的仓惶。空气中除了灰尘和霉菌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腐臭。
“林野！”苏璃突然猛地拽住林野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悸。她的手指指向一栋半塌的二层小楼。在二楼一个摇摇欲坠的阳台边缘，赫然悬挂着一具扭曲的、早已风干发黑的骷髅！灰白的肋骨上，缠绕着同样干枯发黑的藤蔓，如同某种恶毒的装饰。骷髅的一只枯骨手掌无力地垂落，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枪管锈蚀、早已报废的手枪。风吹过空洞的眼窝和缠绕的枯藤，发出细微的呜咽。
“第三区的拾荒者。”林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物伤其类的寒意，“两个月前失踪的，听说……他找到了一个地下仓库，里面可能有老式罐头和净水片。”他的目光扫过那具无声的警告，心头沉甸甸的。在这片废墟里，死亡从不遥远。
话音未落，前面带路的黑豆猛地停下脚步，全身的毛发瞬间炸起！它不再呜咽，而是对着前方一根横亘在路中央、直径足有一米多的巨大水泥管道，发出了充满威胁和警告的、低沉而连续的狂吠！那声音不再是发现食物的兴奋，而是面对威胁时最本能的反应。
林野立刻抬手示意苏璃隐蔽，自己则猫着腰，放轻脚步，像影子一样贴着断墙，一点点向那根巨大的水泥管靠近。心跳在耳边擂鼓，握着半截生锈钢筋的手心渗出冷汗。他摸出兜里那个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手电筒，拇指用力按下开关。
一道昏黄、颤动的光柱，如同探入深渊的触角，猛地刺进水泥管道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光束照亮管壁内厚厚的污垢和滑腻的苔藓，也照亮了管道深处蜷缩在一起的……人影。
是几个孩子。
最大的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瘦骨嶙峋，穿着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片。他挡在最前面，手里死死攥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玻璃，手臂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这简陋的“武器”。他身后缩着三四个更小的孩子，最小的女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紧紧抱着一个稍大点的女孩。他们裸露在破衣烂衫外的胳膊、腿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和结痂的、带着明显齿痕的伤口。在他们身后，堆着几个肮脏的塑料瓶，里面装着浑浊不堪、漂浮着杂质的液体。旁边散落着几块发霉发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面包屑。
昏黄的光线如同入侵者，瞬间打破了管道内死寂的平衡。
“别过来！”最大的男孩像受惊的野兽，猛地将碎玻璃指向光柱射来的方向，声音嘶哑尖利，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我们有武器！我们……我们不怕你们！”他努力挺起瘦弱的胸膛，试图保护身后的弟妹，但身体的颤抖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林野停下了脚步，缓缓地将手电筒的光柱压低，避免直射孩子们的眼睛。他没有再靠近，而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肩上那个空瘪的背包摘了下来，拉开拉链。里面除了几件破衣服和零碎工具，只剩下最后那半块压缩饼干——刚才分给黑豆的那一小份，它似乎没舍得吃完，又吐了出来。
林野拿出那半块沾着黑豆口水的饼干，轻轻放在满是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然后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别怕。”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来抢东西的。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
孩子们的目光瞬间被地上那块散发着微弱食物气息的饼干牢牢吸引住了。饥饿的绿光在他们浑浊的眼眸中跳动，喉咙里发出清晰而压抑的吞咽声。最小的那个女孩再也忍不住，像只受惊又渴望的小兽，猛地从姐姐怀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块饼干！她一把抓起饼干就往嘴里塞，干硬的碎屑呛进了气管，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苏璃快步上前，顾不得自己的腿伤，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她的目光扫过孩子们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痕，特别是那些带着明显撕咬痕迹的伤口，眉头紧紧皱起：“这些齿痕……是变异浣熊干的？”她想起了昨天在污水处理厂的遭遇。
最大的男孩看着妹妹贪婪地啃食着饼干，又看了看林野和苏璃，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一些，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他点了点头，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清晰的痕迹。“它们晚上来……眼睛在黑夜里会发光，像鬼火……我们躲在这里，可是……可是水也快喝完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林野也蹲了下来，用手电筒的光仔细照亮管道内壁。潮湿的管壁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深的抓痕，杂乱无章。然而，在靠近孩子们蜷缩位置的后方管壁上，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痕迹——那是一些深度均匀、排列相对规则的凿击点，间隔差不多，像是有人用某种工具，有规律地敲打过。
这些敲击的痕迹……
林野的瞳孔微微一缩。昨夜在超市，那些被荧光弹吸引的变异鼠群，它们的行动轨迹，似乎也带着某种奇特的规律性，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导着，并非完全混乱的扑击。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黑豆，过来。”他拍了拍手。狗狗立刻凑了过来，警惕地看了看管道里的孩子们，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闻到什么了吗？变异浣熊的气味？或者……别的？”林野的目光扫过那些规律的敲击点。
黑豆的鼻子立刻贴向肮脏的地面，快速而有力地翕动着，沿着管道内壁一路嗅探。它的动作非常专注，尾巴低垂，偶尔发出几声短促的哼唧。忽然，它在管道尽头一处不起眼的水泥裂缝前停了下来，爪子开始用力刨动覆盖在上面的污泥和碎石块。
林野心中一紧，立刻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很快搬开了几块松动的水泥碎块。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淤泥、腐烂物和某种活物腥臊的潮湿霉味，猛地从裂缝下面扑面而来！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潺潺流水声，从下方幽深的黑暗中隐约传来。
“是旧下水道！”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他用手电筒往下照，光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只能隐约看到下方似乎有水流的光泽。“这条管道下面应该连着废弃的旧管网，可能通向……污水处理厂更深处，或者……城外的河道？”他想起昨天在污水处理厂看到的庞大地下管网图，记忆碎片开始整合。他立刻从包里摸出一枚自制的荧光弹，拔掉保险销，用力扔进那个狭窄的入口。
绿色的光球翻滚着坠入黑暗，短暂地照亮了下方——那是一条更加狭窄、污水横流、管壁上挂满粘稠苔藓的下水道。绿色的光芒在蜿蜒的管道壁上跳跃，最终消失在拐弯处。
“浣熊是夜行性动物，白天应该躲在老巢里睡大觉。”林野回头看向苏璃和那个最大的男孩，语速加快，“我们可以趁现在，顺着这条下水道摸过去，找到它们的老窝，把水源夺回来！”
苏璃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你确定？那些东西的力气和爪子你昨天也看到了，我们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一把快散架的园艺剪和这根破钢筋……”她掂量了一下手里锈迹斑斑的铁管，满脸的不信任。
“所以不能硬拼，得靠陷阱。”林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废墟，“水泥块、断裂的钢筋、碎玻璃……这些到处都是。足够布置一个简单的绊雷阵。而且……”他摸了摸裤兜深处那个冰凉的打火机，眼神坚定，“浣熊怕火，这是常识。我们可以用浓烟把它们从窝里熏出来，或者逼它们走我们设好的路。”
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看林野，又看看那深不见底的下水道入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这些？陷阱……还有它们怕火？”
林野愣了一下。刚才那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那些信息——浣熊的习性、陷阱的布置要点、如何利用现场材料——早已在他脑子里排列组合完毕。就像昨天在超市面对鼠群时一样，那些散乱的珠子，又被无形的线串了起来。他看着周围唾手可得的“武器”和“工具”，大脑中甚至自动浮现出如何利用绊索、杠杆和易燃物制造混乱和杀伤的简易示意图。
“因为我们是拾荒者。”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苏璃伸出手，脸上露出一抹在废墟里显得格外突兀的、带着少年意气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深处是化不开的疲惫和沉重。“而拾荒者的生存法则，从来不是硬碰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孩子们渴求的眼神，扫过苏璃腿上的伤，扫过黑豆警惕望向洞口的姿态。
“——是活着回去。”
污水处理厂的巨大铁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怪兽被撬开的巨口。门框上挂着的警示牌早已锈蚀剥落，只能勉强辨认出“危险”、“禁入”几个模糊的字样。门缝里不断渗出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污水，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那是死亡和衰败的具象化，沉甸甸地压迫着人的神经。
林野将一根用浸了汽油的破布缠绕在钢筋上做成的简易火把插在门框的缝隙里，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勉强驱散了门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也照亮了门内那条幽深、压抑的走廊。火光摇曳，映照出墙壁上遍布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深刻爪痕——那痕迹粗犷、凌乱，带着一种原始而狂暴的力量感，绝非普通野兽所能留下。地面湿滑泥泞，散落着碎裂的、无法辨认原貌的动物骸骨。而在走廊中央最显眼的位置，赫然躺着一具相对完整的人类骨架！
那骨架的胸腔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剖开，惨白的肋骨呈放射状断裂、外翻，如同被强行拆解的牢笼。断裂的骨茬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白的光。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朝向入口，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发生在这里的恐怖。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林野的脊椎爬升。
“变异浣熊的强化项……是力量。”苏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紧绷。她握紧了从废墟里捡来的那根锈蚀铁管，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能给她一丝支撑。铁管的一端在火光中反射着微弱的光，另一端深深插入泥泞的地面。“成年个体能轻松拍碎混凝土……我们的陷阱，真的能困住它们？”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断裂的肋骨，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不是困住，是引导。”林野的声音听起来比苏璃要镇定一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正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强迫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像一台在极限边缘挣扎的机器，努力整合着眼前的一切信息和昨天的录像带内容。他抬起手，指向走廊尽头高处一个被锈蚀铁网半覆盖着的巨大方形洞口——那是通风管道。“浣熊巢穴通常建在高处，那里应该是它们进出的主要通道。”录像带里模糊的实验记录片段闪过脑海——关于浣熊攀爬习性的简单描述。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布满爪痕和污垢的地面：“我们在它们必经的地面布置玻璃碎片陷阱，让它们踩上去受伤，延缓行动。再用火把封锁两侧的通道……”他指了指插在门框和自己手中还在燃烧的火把，“……把它们逼得只能往通风管道逃——然后……”他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拎着的那个从停车场破旧油罐车里艰难抽出来的小半桶汽油，深褐色的液体在桶壁内晃荡着，“……用烟！把它们从老窝里呛出来，或者干脆熏晕在里面！它们怕火，这是录像里提过的基本常识。” 他将录像带里关于浣熊习性（夜行、怕强光/火）的零碎信息，与眼前的环境（狭窄走廊、通风口位置、可利用的汽油和火源）强行整合起来，形成这个简单粗暴却可能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黑豆突然从林野脚边挤过，鼻子凑近地面流淌的黑色污水，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呜”声。林野立刻蹲下身，火把凑近水面。只见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缕粘着油污的灰色毛发。这些毛发比普通浣熊的毛长得多，至少有三倍以上，而且末端带着令人心悸的、如同鱼钩般的细小倒刺！
“它们进化了。”林野的心猛地一沉，眉头紧紧锁死，“毛发变得像鱼钩……这玩意儿可能用于攀爬，或者更糟……捕猎时钩住猎物。苏璃，你注意保护好眼睛，这些倒刺一旦进入呼吸道——”他想起昨天紫藤腐蚀地面的可怕景象，这毛发倒刺带来的可能是另一种致命威胁。
轰！！！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有千斤重物狠狠砸在单薄的金属板上！
林野和苏璃本能地抬头，瞳孔骤缩！
只见天花板上那锈迹斑斑的通风口盖板如同被炮弹击中，扭曲变形，轰然向内凹陷！一个巨大的、裹挟着腥风和碎屑的灰绿色影子，如同地狱里冲出的魔神，从破口处轰然跃下！沉重的身躯砸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污水和泥浆四溅！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小牛的巨型浣熊！
它的皮毛不再是记忆中的棕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腐败意味的灰绿色，湿漉漉地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眼睛——两团幽蓝的光芒在火光中亮起，冰冷、嗜血，没有丝毫属于哺乳动物的温度，更像是深渊里的鬼火。它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金属相互刮擦的嘶吼，粘稠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污水中砸出小小的涟漪。
苏璃的惊呼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巨大的恐惧让她身体僵硬，手中的铁管“哐当”一声脱手掉在湿滑的地面上，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
这声音如同进攻的号角！
灰绿浣熊幽蓝的复眼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苏璃！它粗壮的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却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相称的恐怖速度，裹挟着腥风直扑而来！锯齿状的利齿在火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目标是苏璃脆弱的脖颈！
“走！”林野的吼声撕裂了恐惧的凝滞。千钧一发之际，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他猛地将手中燃烧的火把，用尽全身力气掷向左侧布满油污和苔藓的墙壁！
啪！火把砸在墙壁上，火星四溅！
奇迹发生了！墙壁上那些粘稠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油污和易燃苔藓，接触到明火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地一声爆燃起来！一道炽热的蓝色火墙瞬间窜起，烈焰翻腾，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恰好挡在了灰绿浣熊扑击的路径上！
“吼——！！！”
幽蓝的复眼中清晰地映出跳跃的火焰，那狂暴的、源自基因深处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攻击的欲望。灰绿浣熊发出一声混杂着惊怒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高速冲刺中硬生生扭转，试图避开那片让它灵魂都感到灼痛的火海，本能地转向右侧相对安全的通道！
然而，就在它粗壮的前爪落地的瞬间——
咔嚓！噗嗤！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玻璃碎裂声和利刃切入皮肉的闷响同时响起！
林野事先布置在右侧通道入口处的那些尖锐的玻璃碎片陷阱，此刻发挥了致命的作用！几块边缘锋利的、被刻意敲碎的厚玻璃瓶底，在浣熊沉重的踩踏下深深嵌入了它相对柔软的脚掌肉垫！
“嗷呜——！！！” 这一次的嘶吼充满了痛苦和暴怒！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染红了灰绿色的皮毛和肮脏的地面。剧痛让它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楼梯！”林野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一把拽住惊魂未定的苏璃，几乎是拖着她冲向走廊侧后方一个狭窄的、布满铁锈的金属楼梯！黑豆反应极快，化作一道黑影紧随其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两人一犬跌跌撞撞地冲上二楼平台。这里同样一片狼藉，但更触目惊心的是平台中央——一个直径足有两三米的巨大洞穴赫然出现在地面上！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掏挖出来的。洞口周围堆积着小山般的动物残骸和人类遗物——腐烂的皮毛、断裂的骨头、锈蚀的工具、破烂的衣服……散发出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恶臭，几乎让人窒息。这里就是浣熊的老巢！
几乎就在他们踏上平台的下一秒，下方传来了浣熊狂暴的嘶吼和沉重的撞击声！它被那道灼热的火墙彻底激怒，不顾脚掌的剧痛，开始疯狂地撞击楼梯！生锈的金属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段楼梯都在剧烈摇晃，灰尘和锈屑簌簌落下。
“快！把汽油倒在洞口！”林野的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他知道火墙挡不住这狂暴的怪物多久！他冲到平台边缘，将汽油桶的塞子粗暴地扯开，深褐色的液体带着刺鼻的气味，哗啦啦地顺着陡峭的楼梯台阶倾泻而下！粘稠的汽油迅速在洞穴入口处蔓延开来，形成一条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油带。
他摸出裤兜里那个冰凉的打火机，手指却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极度的紧张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刚才那一连串的亡命奔逃和高度集中的信息整合，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大脑深处传来熟悉的、被针扎般的刺痛感，那是过度使用“逻辑整合”能力的代价。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浣熊沉重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咆哮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已经冲上了楼梯中部！
“给我！”苏璃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从林野颤抖的手中夺过打火机，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前倾，将滚轮在粗糙的汽油桶边缘狠狠一擦！
嚓！橘红色的火苗窜起。
下一秒，那点微弱的火苗触碰到了地上的汽油。
轰——！！！
蓝色的火舌如同被释放的烈焰恶魔，瞬间冲天而起！狂暴的火焰沿着油带疯狂蔓延，眨眼间便将整个洞穴入口彻底封死！灼热的气浪翻滚着扑向平台上的三人，空气瞬间变得滚烫！
刚刚冲到楼梯中部的灰绿浣熊，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之火硬生生逼停在原地！幽蓝的复眼中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一丝本能的恐惧。它不甘地咆哮着，巨大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疯狂地拍打着阻挡在眼前的烈焰，试图突破这致命的屏障。火星和滚烫的油点四处飞溅。
“现在怎么办？！”苏璃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眼睛被熏得刺痛流泪，几乎睁不开。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声音嘶哑而绝望，“汽油烧不了多久！火一灭，它还是会冲上来！我们被困死了！” 平台空间狭小，身后是堆积如山的骸骨垃圾，唯一的退路就是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洞穴，而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林野大口喘着气，汗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来。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那跳跃的蓝色火焰，以及火焰后面那个疯狂拍打的巨大阴影。大脑在剧痛中艰难地转动，像一台超负荷的老旧机器，努力整合着眼前的一切信息：火焰燃烧的态势、汽油的量、浣熊的狂暴状态、它脚掌的伤……
突然，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
在超市面对变异鼠群时，那些被火光吸引的老鼠，头部会随着火焰的明灭而有规律地微微摆动，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而现在，火焰后方那只灰绿浣熊幽蓝的眼睛，光芒闪烁的频率，似乎也在隐隐与火焰跳跃的节奏……同步？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野混乱的脑海！
“它们……被控制了！”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苏璃猛地转过头，脸上还挂着被烟熏出的泪痕：“什么？你说什么被控制了？”
“不是自然进化！是某种更高阶的东西在引导它们的行动！”林野指着浣熊那双在火焰中明灭不定的幽蓝眼睛，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笃定，“就像……就像牧人用鞭子驱赶羊群一样！它们的攻击模式、甚至对恐惧的反应……都像被设定好的！” 他将录像带里关于动物行为诱导实验的只言片语，与眼前浣熊异常的行为模式（狂暴却似乎有规律可循的冲击、眼睛光芒与火焰的诡异同步）强行串联起来，得出了这个惊人的推论。这超出了“怕火”的常识，指向更深层的控制。
“你是说……有什么东西在操纵这些变异生物？”苏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不确定！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林野的吼声打断了她的震惊，他猛地拽着她退向平台最边缘。那里，一架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旧式安全梯，歪歪斜斜地挂在平台边缘，通向污水处理厂布满铁锈和鸟粪的平房屋顶。“黑豆！去引开它！”他对着紧盯着火焰的狗狗大喊。
黑豆听懂了指令，它对着楼梯口火焰后的巨影爆发出两声充满挑衅的狂吠，然后猛地转身，沿着平台边缘，向着与安全梯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它受伤的后腿影响了速度，但叫声充满了刻意的挑衅。
火焰后的浣熊果然被彻底激怒！它舍弃了拍打火焰，幽蓝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那个挑衅的黑色身影，喉咙里发出更加暴虐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撞开几根摇摇欲坠的栏杆，转身就追向黑豆的方向！
机会！
林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手中剩余的汽油全部泼洒在锈蚀的安全梯上！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再次擦燃打火机（手指依旧颤抖，但动作异常坚决），将火苗凑近浸透了汽油的梯身。
轰！安全梯瞬间变成了一道燃烧的火龙！
“快上！”林野推着苏璃，两人手脚并用地爬上滚烫的梯子。铁梯被烧得滚烫，隔着破烂的鞋底都能感受到灼热。身后传来浣熊发现上当后更加暴怒的咆哮，以及它试图攀爬却被火焰灼烧的滋滋声和痛吼。
当他们连滚带爬地翻上相对开阔的平房屋顶时，夕阳的余晖正好刺破浓厚的云层，如同金色的熔岩泼洒在废墟之上。苏璃瘫坐在布满碎石的屋顶边缘，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鬓角的一缕发丝不知何时被飞溅的火星燎焦了一小块，蜷曲着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
“它……暂时过不来了……”林野也瘫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水箱，胸膛剧烈起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烟灰，看着被火焰封锁的安全梯入口，暂时松了口气。
“黑豆！”苏璃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爬起来。
“汪汪！”
几声熟悉的吠叫从屋顶另一侧传来。只见黑豆灵活地从一堆废弃管道后面绕了出来，嘴里竟然叼着一个沾满污泥和油污的金属盒子！它小跑着来到林野身边，将盒子放在他脚边，邀功似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尾巴摇得飞快。
林野捡起那个沉甸甸的金属盒，擦去表面的污泥。盒盖上，一行模糊但尚可辨认的凸起文字映入眼帘：“植物园科研记录（影像资料）”。
“或许里面有线索。”苏璃凑过来，声音依旧带着喘息，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关于那些植物……或者……别的什么。”
“以后再说。”林野将盒子塞进背包，目光投向远方。夕阳的金辉下，城市的轮廓如同一座巨大的、正在死去的巨兽。曾经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此刻被无数粗壮的、闪烁着诡异光泽的藤蔓层层缠绕、覆盖，远远望去，像一座座长满绿色肿瘤的墓碑。一种巨大的荒凉感攫住了他。
他摸了摸胸口，刚才在楼梯口生死一线时，那种大脑超速运转、强行将碎片信息“串起来”的感觉再次出现，虽然短暂，却异常清晰。他看向苏璃，夕阳将她侧脸的轮廓染上金边，也照亮了她额角那道被藤蔓划伤后留下的淡紫色纹路。
“苏璃，”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屋顶上显得有些突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进化方向……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抬起头，夕阳的金光在她清澈的瞳孔中跳跃：“怎么说？”
“聚居地里的人，都在追求力量或速度。”林野举起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道被玻璃划伤的血痕在夕阳下格外清晰，伤口边缘已经微微结痂，“但我昨天能想到用火焰和光影误导老鼠，今天能设计陷阱对付浣熊……这好像……不全是经验。更像是一种……能力的觉醒？”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
苏璃沉默了一会儿，夕阳的暖光也驱不散她眼底深处的疲惫和困惑。她伸手，轻轻撩开被汗水粘在额前的头发，露出了那道淡紫色的纹路——此刻在夕阳下，那纹路似乎比平时更加清晰，隐约流转着一丝水晶般的微光。
“我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额角，“而且昨晚在超市，当那只大老鼠扑过来时，我好像……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就像……只要我不动，不想被发现，它就真的看不见我？”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仿佛在描述一个荒诞的梦境。
林野愣住了：“什么意思？”超市那惊险一幕的细节再次浮现。
“就像……”苏璃皱眉，努力回忆着那种奇异的感觉，“我躲在货架后面，闭着眼，心里拼命想着‘不要被发现’，再睁眼时，那只老鼠的爪子离我最多十厘米……但它就那么直直地从我旁边跑过去了，好像……我只是一块石头，或者一团空气。”她的描述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梦幻感。
远处，聚居地方向传来悠长而凄厉的防空警报声，那是宣告黄昏降临的信号。黑豆安静地趴在两人中间，温暖的尾巴轻轻扫过他们的脚背，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林野抬起头，望向被晚霞染成橘红色的天空。几道巨大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掠过天际，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模糊的轮廓——那可能是某种进化出飞行能力的变异鸟类。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则，从陨石坠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彻底改写，扭曲得面目全非。而他们，他和苏璃，还有这条忠诚的黑狗，似乎正在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下，笨拙而顽强地摸索着，试图成为这扭曲规则中……新的破局者。
“我们的能力，”他伸出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手，轻轻握住苏璃冰凉的手掌，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属于活人的温度，“或许就是人类在这种鬼地方唯一的‘大后期’优势。当其他生物在单项强化上走到极致时，我们……”
“会成为……全能者？”苏璃接口道，嘴角努力想扬起一抹笑容，却最终化为一抹苦涩的弧度，“但前提是，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缓缓笼罩下来。两人一犬蜷缩在屋顶一个相对避风的排水管道凹陷处，分享着最后一点食物碎屑。林野打开一枚新的荧光弹，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突然，一直安静趴着的黑豆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子高高扬起，在夜风中剧烈地抽动着。它的喉咙里不再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而是变成了充满警惕和极度不安的、连续不断的低沉呜咽，身体也微微弓起，进入了戒备状态。
“怎么了，黑豆？”苏璃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紧绷的脊背。
狗狗没有看她，幽绿的光芒映照下，它的眼睛死死盯着东方的夜空，喉咙里的呜咽声陡然拔高，变成了三声短促、尖锐、充满警告意味的狂吠！那声音穿透寂静的夜幕，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恐惧。
林野和苏璃的心同时一沉，顺着黑豆的视线猛地望向东方！
只见城市中心那片最高建筑群的方向，浓厚的乌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裂！一道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诡异光芒，刺破云层，直射天际！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不祥，像一只缓缓睁开的、来自深渊的巨兽之瞳，冷漠地俯瞰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那光芒所笼罩的区域，正是城市最核心、变异最剧烈的地方，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压迫感，即使相隔遥远，也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是……”苏璃的声音瞬间冻结，只剩下无意识的颤抖。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庞大的能量现象，这绝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能造成的！
林野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想起了聚居地流传的那些语焉不详、却让人毛骨悚然的传说——关于城市中心那片被藤蔓彻底吞噬的核心区里，盘踞着远超寻常变异生物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在幽绿的荧光和暗红光芒的映照下，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沉重：
“城市中心……那片被藤蔓彻底吞噬的地方……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远远超过我们见过的任何怪物……”
清晨的雾气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缠绕在断裂的高架路上。巨大的水泥桥墩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支撑着扭曲变形的路面。两侧的绿化带早已死去，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滋生的、形态诡异的变异植物。暗紫色的藤蔓如同纠缠的毒蛇，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泛着油光的绒毛，比昨天袭击超市的紫藤更具攻击性，在浓雾中无声地蠕动。
林野背着从污水处理厂找到的、沉甸甸的录像带盒子，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苔藓和断裂的混凝土块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苏璃走在他侧后方，一手紧握着那柄已经卷刃的园艺剪，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新添的战利品——一把从浣熊巢穴里翻出来的、用变异兽爪磨制的粗糙匕首。黑豆走在最前面，湿漉漉的鼻头几乎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不时停下来，对着某个方向短促地吠叫几声——它在标记变异生物留下的气味轨迹，避开可能的伏击点。
“还有不到两公里。”林野抹了一把凝结在睫毛上的冰冷水珠，掏出那个屏幕布满雪花点的老式手机，勉强辨认着电子地图上扭曲的路线。屏幕上代表聚居地的光点闪烁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但这条路……”他看着前方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被变异植物彻底封锁的匝道口，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两侧沉寂的“死亡绿化带”如同被惊醒的巨蟒，无数暗紫色的藤蔓毫无征兆地暴起！它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挥舞的鞭矛，铺天盖地地刺向走在路中央的两人一犬！藤蔓表面那些细密的绒毛在高速运动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心！”苏璃惊呼一声，本能地拽着反应稍慢的黑豆向后急退！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带着致命倒刺的藤蔓，在距离他们身体仅有三米左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它们悬停在那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毒蛇，藤尖微微颤抖着，绒毛剧烈翕动，发出更密集的“沙沙”声，却始终不敢再向前延伸分毫。
“它们在怕什么？”苏璃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桥墩，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违背常理的一幕。那些悬停的藤蔓散发着强烈的恶意和攻击性，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林野的目光却猛地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就在刚才藤蔓暴起、心跳骤停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瞬间渗出了冰冷的汗水——那种熟悉的、大脑被强行“接通”的感觉再次涌现！视野中的一切似乎都带上了分析的光晕。他能清晰地“看”到藤蔓抽击的轨迹，甚至能模糊地预判到它们下一次可能攻击的角度！这感觉比昨天更清晰，也更……消耗精神。
“不是怕我们，是怕某种规律。”林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他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他没有立刻扔出去，而是仔细观察着那些悬停藤蔓的状态。它们的绒毛如同无数微小的触手，在空气中高频振动着。他手臂猛地一挥，将石块用力抛向藤蔓群最密集的区域！
石头触及藤蔓绒毛的瞬间，如同引爆了无形的炸弹！
所有悬停的藤蔓瞬间陷入狂暴！它们疯狂地扭曲、舞动、抽打！暗紫色的藤条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滋啦”声！石头瞬间被几根藤蔓缠住、绞紧，坚硬的石块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化为齑粉！
“这些绒毛……是它们的触觉传感器！”林野盯着那片因失去目标而重新恢复悬停、但依旧躁动不安的藤蔓群，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刚才观察到的每一个细节，“一旦被触发，就会引发连锁反应，集体攻击！但它们的攻击范围……”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藤蔓群构成的死亡网络，“……有固定的边界！像是被提前设定好的……陷阱矩阵！” 他想起了旧世界游戏里的关卡陷阱。
苏璃恍然大悟，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就像……游戏里的那种必须按特定路线才能通过的死亡陷阱区？”
“没错！”林野的目光在狂乱舞动后渐渐恢复某种“规律”的藤蔓间快速游走，大脑强行将那些看似杂乱的藤蔓间隙、叶片颜色深浅、绒毛脱落点等信息整合起来，勾勒出一条极其狭窄、曲折的路径，“看，左边那片叶子颜色明显浅一些，对应的那几根藤蔓，间隙刚好够一个人侧身挤过去！再往前三步，看到那根藤蔓没？中段的绒毛脱落了一大片，那里是传感器最弱的‘盲点’，是突破口……” 他语速飞快地指点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大脑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强行整合如此复杂的动态信息，代价巨大。
他话音未落，一直紧盯着藤蔓、喉咙里发出威胁低吼的黑豆，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
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冲进了那片悬停的、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的藤蔓群中！
“黑豆！”苏璃惊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下意识就要冲过去。
“别动！”林野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黑豆的身影，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相信它！”
只见黑豆在那片致命的藤蔓丛林中，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灵巧！它的动作快如鬼魅，却又精准得令人窒息！时而伏低身体，从两根藤蔓几乎贴地的间隙中滑过；时而猛地跃起，毫厘之差地避开上方横扫而来的藤鞭；时而在藤蔓的根部急速变向，利用藤蔓自身相对笨拙的转向死角！它并非乱闯，每一步都踩在藤蔓攻击的间隙，每一次闪避都恰好卡在藤蔓绒毛感应器反应的临界点之前！
林野瞬间明白了！黑豆那强化后的嗅觉，感知的绝不仅仅是气味！它还能捕捉到藤蔓绒毛高速震动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空气扰动！这些人类根本无法察觉的气流变化，在它敏锐的感官中，如同黑暗中的指路明灯！
“它在帮我们探路！”林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盯着黑豆在藤蔓缝隙中穿梭的矫健身影，“好样的，黑豆！”
黑豆似乎听懂了这声赞许，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由几块倒塌石板构成的狭小空间停下，回头望向林野和苏璃，尾巴摇得飞快，喉咙里发出邀功似的轻快呜咽。
“跟紧我！每一步都踩实！”林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大脑的刺痛，拽着依旧心有余悸的苏璃，踏入了这片由黑豆标记出来的死亡通道。他严格按照黑豆走过的路线，每一步都精确地踏在藤蔓的间隙，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苏璃紧跟其后，屏住呼吸，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四周是悬停的、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藤蔓，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毒蛇，绒毛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每一次微小的气流变化，都让藤蔓群产生一阵躁动。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当他们终于踉跄着穿过这片令人窒息的“死亡绿化带”，踏上高架桥另一侧相对开阔的路面时，苏璃几乎虚脱地靠着冰冷的桥墩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冰凉一片。
“刚才……太险了。”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粗糙的爪刃匕首柄，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如果没有黑豆，我们根本过不去……那些藤蔓……”
林野没有说话，他也在剧烈喘息，大脑的刺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深沉的疲惫。他的目光落在苏璃被汗水浸湿的鬓角，那里一缕被燎焦的头发蜷曲着，而在她额角那道淡紫色的纹路，此刻在穿过薄雾的惨淡晨光中，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隐隐流转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光。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超市她描述的“存在感降低”，一个念头如同火花般闪过。
“苏璃，”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实验性的探询，他指了指周围这片毫无遮挡的开阔地带，远处依稀能看到聚居地外围的铁丝网轮廓，“试试你的能力。”
她一愣，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你的‘隐身’。”林野的目光带着鼓励和一丝迫切，“这里没有货架，没有阴影，没有任何掩体。如果你的能力真的能起作用，哪怕只是降低一点存在感，我们就能更安全地通过聚居地外围那片开阔的巡逻区。”聚居地外围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开阔地，是巡逻队的射击场，没有任何遮挡。
苏璃咬了咬下唇，脸上浮现出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昨晚在超市的经历更像是一种绝境下的本能，现在要她主动去尝试这种玄乎的能力……她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回想着昨夜那种“不想被发现”的强烈意念。
林野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见苏璃的轮廓在晨雾中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身体边缘的光线出现了细微的扭曲。但这种模糊并不均匀，她的右肩和左腿部分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她的意识在抗拒着完全的“消失”，或者……能力本身就极不稳定。
“我……做不到。”她沮丧地睁开眼，身体的轮廓瞬间恢复清晰，脸上带着明显的挫败感，“昨晚……可能只是运气好，太害怕了……”她低下头，手指用力绞着衣角。
“别急。”林野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任何能力都需要触发条件。昨晚你是在生死关头、极端恐惧下才爆发出来的。现在，试着回想那种感觉——想象自己就是影子，就是空气，就是这废墟里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头，不会被任何活着的生物注意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
苏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这一次，她不再去想“隐身”这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将自己彻底代入到林野描述的状态中——融入背景，化作虚无。林野紧紧盯着她的指尖。
奇迹发生了！
她的指尖首先泛起透明的涟漪，如同水滴融入平静的水面，边缘变得难以界定。紧接着，这涟漪般的透明感迅速向上蔓延，覆盖了她的手臂、肩膀、躯干……直到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她的轮廓在晨雾和惨淡的光线下变得极其模糊，几乎与背后灰色的桥墩和弥漫的雾气融为一体！只有额角那道淡紫色的纹路，似乎因为高度集中精神力而变得更加明亮，像一颗微型的紫色星辰。
“成功了！”林野压低声音，心脏因激动而加速跳动，“保持这个状态！慢慢地，往前走——”
“呜汪！汪汪汪！”
黑豆突然炸毛，对着高架桥下浓雾笼罩的方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敌意和警告的狂吠！声音尖锐刺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苏璃被这突如其来的犬吠惊得浑身一颤，高度集中的精神瞬间涣散！身体的透明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瞬间恢复了实体状态！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顺着黑豆狂吠的方向望去。
浓雾中，三个穿着厚重、沾满泥浆的灰色防化服的身影，正从高架桥下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他们手中端着改装过的、枪管粗大的霰弹枪，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胸口的防化服上，模糊地印着聚居地的三角徽记——是巡逻队！
“嘿！那边！有两个拾荒者！还有条狗！”其中一人粗嘎的声音穿透雾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枪口已经抬了起来。
“别开枪！”林野立刻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平稳，“我们是第三区的！昨天在超市废墟被变异藤蔓袭击，没能按时返回！”他快速解释着，认出对方胸口的徽章。
“少他妈废话！”另一个巡逻队员粗暴地拉动枪栓，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咔嚓”声，“上面有命令！凡是在隔离带外逗留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一律按深度感染变异体处理！格杀勿论！”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趴下！”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同时猛地将身边的苏璃扑倒在地！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灼热的霰弹擦着两人的头皮呼啸而过，密集的铅弹狠狠撞击在高架桥冰冷的金属护栏上，爆出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碎裂的混凝土块和滚烫的弹片四处飞溅！
“黑豆！”苏璃挣扎着要抬头，却被林野死死按在地上。
黑豆怒吼着，如同一道复仇的黑影，猛地冲向开枪的巡逻队！它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它的主人！
“找死！”第三个巡逻队员反应极快，在黑豆即将扑到的瞬间，猛地抬起枪管，用坚硬的金属枪托狠狠砸向黑豆的头颅！
“嗷呜——！”
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嚎响起！黑豆被巨大的力量砸得侧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碎石堆里，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发出虚弱的呜咽，耳朵边缘渗出刺目的鲜血。
“黑豆！”苏璃目眦欲裂，泪水瞬间涌出，挣扎的力道大得惊人。
“别动！”林野用身体死死压住她，牙齿几乎咬碎。大脑在极度的愤怒和恐惧中疯狂运转，如同烧红的烙铁！信息碎片疯狂碰撞：对方三人，呈三角站位，火力交叉覆盖；霰弹枪射速慢，换弹需要时间；最近的掩体是十米外一个半塌的桥墩；黑豆受伤的位置……巡逻队员防化服下摆露出的崭新能量棒包装袋——那是只有聚居地管理层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这些信息如同散乱的拼图，在生死关头被强行整合！
“听我说，”林野的声音贴着苏璃的耳朵，快得像子弹，“一会儿我吸引他们注意力，你用隐身能力，绕到右侧！看到那个排水口了吗？”他目光飞快地瞥向右侧桥墩下一个被杂草半掩的、黑黢黢的方形洞口，“那里能通向下水道！带着黑豆先走！我拖住他们，随后就到——”他必须为苏璃和黑豆创造一线生机！
“不行！”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要走一起走！”
“来不及了！”林野看到三个巡逻队员已经呈扇形包抄过来，其中一人甚至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圆筒状的燃烧弹！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你的能力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快走——！”
他没说完，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推开！
眼前的苏璃，身影瞬间变得极其模糊！不，不是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道高速移动的、扭曲不定的灰色残影！那残影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直扑向那个掏出燃烧弹的巡逻队员！
燃烧弹刚刚举起，准备投向林野和黑豆的方向，却突然从那队员手中滑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打落！
“啊！怎么回事？！”那个队员惊骇地大叫，看着燃烧弹掉落在自己脚边，引信嘶嘶作响！
“有东西！有东西在碰我们！”另外两人也惊慌起来，霰弹枪漫无目的地指向四周浓雾。
林野瞪大了眼睛，燃烧弹引信燃烧的微弱火光中，他隐约看到那道模糊的灰影在三人中间高速闪动！没有拳脚相加的实体攻击，但每一次灰影掠过，都伴随着巡逻队员踉跄、武器脱手、甚至同伴间的误撞！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幽灵在疯狂地干扰着他们的感知和平衡！苏璃的能力在极致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念下，似乎突破了简单的视觉隐身，达到了某种……干扰现实的程度？
混乱只持续了几秒钟。
当苏璃的身影在燃烧弹爆炸前一刻重新显现时，她已经退回到了林野身边，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额角那道紫纹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而那三个巡逻队员，一个被自己掉落的燃烧弹炸伤腿部（燃烧弹在远处绿化带引起小规模火灾），另外两个则被同伴的枪托或自己绊倒撞在桥墩上，昏迷不醒。
“你……”林野震惊地看着她虚脱的样子，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你刚才……”
“我不知道……”苏璃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看着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双手，眼神充满了茫然和一丝后怕，“我只想着保护你们……然后身体就自己动了……林野，我的能力……好像不是单纯的隐身……而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
“暗影操控？”林野下意识地接过了话头，目光紧紧锁定在她额角那黯淡下去的紫纹上——刚才那短暂爆发时，它亮得惊人！“你能融入阴影，甚至……利用阴影作为武器去干扰现实？这绝对不是一级能力该有的效果……”他心中充满了震撼。
“呜……”一声虚弱的呜咽传来。只见黑豆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站了起来，甩了甩脑袋，耳朵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它嘴里却叼着从昏迷巡逻员身上扯下来的一个急救包！它一瘸一拐地蹭到苏璃腿边，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尾巴小幅度地摇晃着，仿佛在说：我没事，我们赢了。
“先离开这里。”林野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捡起一把巡逻队员掉落的霰弹枪，检查了一下弹药（只剩两发），塞进自己空瘪的背包。他看了一眼远处聚居地升起的警戒烟柱，眼神冰冷，“聚居地的人开始清理隔离带外围了，说明里面的情况只会更糟。我们得找个新的据点。”
苏璃点点头，努力站直身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城市东南方向——那里，植物园的上空，一股浓重的、如同墨汁般的黑烟正滚滚升起，融入铅灰色的天空。“那是植物园方向……”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探究，“或许……我们该去看看那盘录像带里的内容了？那里……可能藏着答案。” 她指的是他们自身能力的谜团，也是这疯狂变异的源头。
林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不详的黑烟。他想起昨夜在城市中心方向看到的、刺破云层的暗红色光芒，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心中蔓延——他们离某些真相越近，危险就越发紧迫。但此刻，他看着苏璃手中那柄沾着泥污的爪刃匕首，看着黑豆眼中虽然痛苦却依旧明亮的光芒，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了恐惧。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传来的刺痛。
“走吧。”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投向那片被黑烟笼罩的、如同魔窟般的植物园方向，“是时候，去揭开这场进化噩梦的第一层面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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