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啊陆大哥,王老太眼神不好,把你认成谢书礼了,你别往心里去,下次见她我就跟她说清楚!”
季听言认认真真跟陆铮解释,不想因此给他带来任何不便和困扰。
陆铮却并不在意,反而低声提醒她:“不必,下次如果再碰见,你离她远些,除非……”
“除非什么?”
陆铮抿抿唇,眼皮颤了一下:“除非有我……或者其他人在,总之不要让她欺负了你去。”
季听言扑哧一笑,眼珠乌黑,唇红齿白,像只皮毛柔顺的漂亮小狸花,灵动得很,跟旁人口中死气沉沉还一脸衰相的灾星截然不同。
她拍拍胸脯,冲陆铮敬了个笨拙又认真的礼。
“好的长官,我一定记得你的话,遇事就往别人身后藏,绝不让自己被人欺负!”
而且就算是猫,被惹急了也会龇牙咧嘴挥爪子,把欺负它的人脸挠花抓烂的。
她季听言才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陆铮似乎被她敬礼的模样傻到了,有点想笑,但习惯性地冷脸严肃。
他十三岁就参了军,从新兵蛋子一路摸爬滚打升上来。
刚当上排长那一年,他才十五岁,年纪还轻得很,队伍里的老兵看不起他,不仅不听他指挥,更是处处跟他作对,话里话外都不服他。
直到后来一次对练,他被他按在训练台上掐住命门,动弹不得,这才真正对他这个小排长心服口服,不再多说半个字。
从那时候起,陆铮便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再加上常年带兵沉淀下来的肃杀气质,使他整个人又冷又不好相处。
更不会笑。
但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季听言那傻乎乎敬礼的模样逗乐了他,又或许是夜色实在太好,他总是有点控制不住地想笑。
唇角忍不住上扬,露出右边脸颊上一个不明显的梨涡。
这梨涡在他这张凶悍的脸上出现,那可实在是太稀奇太罕见了,就跟吃肉喝血的老虎突然拿起绣花针,扭扭捏捏绣了朵花一样。
季听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硬生生把陆铮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手指攥在一起又松开,摸摸头发,抓抓衣袖,总之放在哪里都不对劲。
最后他叹一口气,认输一样问季听言:“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看?我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季听言摸着细细的下巴,故作高深道:“有啊。”
陆铮拿手在脸上摸了摸,又使劲儿蹭了蹭,什么都没摸到,他只好又去问季听言。
“有什么?我怎么没摸到?”
季听言哈哈大笑,忍不住起了逗弄心思:“有一个梨涡,还有很多英俊!”
“哈哈哈哈哈……”
陆铮完全呆住了。
英、英俊?
她夸他英俊?是觉得他长得好看的意思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好看,军营里的姑娘都喜欢谢书礼那种文静秀气的长相,反而觉得他长得太凶,太吓人,从来不敢正眼看他,也没人喜欢过他。
季听言居然说他长得俊……
她不是喜欢谢书礼喜欢得疯魔吗?怎么会觉得他好看?
陆铮带兵打仗行,流血流泪也都不眨一下眼皮,可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被季听言一句开玩笑的话弄得手足无措起来了。
直到李春丽走回来,站在两人跟前,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听言,我听王老太说你给她家儿媳妇儿把脉了?”
“是啊,怎么了?“
李春丽上下扫视她一眼,捂住嘴,语气讥讽。
“你连学都没上过,大字不识一个,卖粮食算个数都要掰着手指头,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喜鹊和陀螺在世吧?”
“小陆你觉着呢,是不是很招笑?哈哈哈哈哈哈……”
陆铮:“……”
李春丽自顾自笑弯了腰,全然没有注意到陆铮的脸色十分微妙,还有点嫌弃。
先不说什么喜鹊陀螺,上一次他被人叫小陆,还是在第一年当兵的时候。
季听言无语道:“什么喜鹊和陀螺,人家是扁鹊和华佗好吗?自己是个文盲没文化,还嘲笑上我了,真招笑。”
李春丽:“……”
她脸色都僵了。
居然是……扁鹊和华佗吗?不是喜鹊和陀螺?她记错了?
可季雪梅明明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啊。
季雪梅小时候去村里的学校上过课,是季家唯一读过书认识字的人。
李春丽对此感到十分骄傲,时常拿出去显摆,还到处说她闺女聪明伶俐,以后是当大学生的料,肯定有大出息。
这喜鹊和陀螺就是季雪梅告诉她的,说是两个古代特别有名气的大夫呢!
季雪梅是不可能记错的,肯定是季听言在胡扯。
一定是这样!她又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小陆,小陆你是文化人,你肯定知道的比我多,你说,是喜鹊和陀螺对不对?”
李春丽一口一个小陆,满怀期待地抓住陆铮的袖子。
陆铮面无表情抽出自己的衣袖,毫不留情道:“是扁鹊和华佗,不是喜鹊和陀螺。”
“大婶,你闺女跟你说的是错的。”
李春丽:“……”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神情活像只斗败的公鸡,又滑稽又可笑。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在最看不起的季听言面前丢了面子,强撑着说道:“是、是我自己记错了,跟我们梅儿没关系。”
“梅儿跟我说的就是那个扁、扁鹊!对,就是扁鹊!还有华佗!一点错儿都没有!”
季听言忍笑:“是吗?那你这记性可真够差的,多留点心吧,小心以后变成老年痴呆了。”
老年痴呆又是什么新词?
李春丽可从来没听说过,她只觉得季听言今天的疯劲儿还没过去,净说些旁人听不懂的疯话。
她继续之前的训斥:“不管怎么说,你没有那把刷子,就不要出去显摆,还给人搭脉,到处说人有病,你是不是还嫌自己的名声不够差?”
“怪不得谢长官看不上你,死活要跟你退婚,就你这样的,连村口的葛瘸子都看不上!”
陆铮低头问季听言:“葛瘸子又是谁?”
季听言想了想原文内容,回答道:“好像是一个老光棍儿,都四十岁多了,还没娶上老婆,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大难。”
陆铮眉头拧得更深,他看看眉眼白皙漂亮的季听言,又想了想传闻中四十岁还娶不到媳妇的瘸子,脱口而出道:
“简直荒唐!什么人脑壳子被驴踢了,才能把你和那个瘸子想到一起去?他怎么能配得上你?”
李春丽:“……”
李春丽脸都绿了。
这小陆也真是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说谁脑壳被驴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