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灭了,月光趁机洒了进来,满屋子的人,只能依稀看个轮廓。
“啪!”一声重重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还敢偷?”
“妈,我饿!”
老三趁着黑,伸手去偷饼,被秦梦云抓了个正着。要是以前,都不需要老三解释,她直接就把饼塞孩子嘴里了。
可这次,秦梦云将饼拿盖布裹得紧紧的。
“饭你是吃得最多的,活儿你是一点儿不干的。今天能抢你弟的饼,明天你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饿了就饿着吧!”
说罢,她拿着饼,往房间走。
家里人口多,但是房间不多,只有两间卧房,沈驰雁带着儿子们睡大间,秦梦云带着女儿睡隔出来的小间。
“奶奶!我饿!”
尝到了酥油饼的美味,老三哪里甘心就这样去睡,他又跑去陈天巧那里撒娇。
果然,陈天巧不舍得孙子挨饿,立刻命令道:
“老大媳妇儿!就拿半块儿,让孩子吃了好睡觉!不然馋得睡不着,那该多难受?”
秦梦云身子一顿,缓缓转身:
“半块儿都没有!如果妈你坚持,那就只能把我准备给小叔的饼给老三吃。”
“这……”
陈天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孙子,又想了想脾气不好,还好吃懒做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怎么办?
“拿半块儿!一一女娃子,饭量小,明天多吃点南瓜粥就好!”
“妈!”
秦梦云的语气变得冰冷,看不清表情,却让人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刚才可是你让我不要多管闲事的!我们已经分家,你吃什么,小叔吃什么,跟我没有一分钱关系!这饼要么小叔别吃,要么,明天大家一起吃,断不可能我赚的钱,我买的饼,不给我亲生的吃,给别人吃的!”
“你?”
陈天巧气极,却说不出话来。她找不出秦梦云话里的毛病,就算想以孝压人,也做不到。
分家了,父母在,没有嫂子养小叔子的道理!
“行,明天我不吃,拿一块给老三,这总可以了吧?”
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呢?
一家人吃好吃的,唯独作为长辈的婆婆没有?
传出去秦梦云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更何况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家人吃着,婆婆看着,谁做得出来?
反正上一世的秦梦云是做不出来的。
但这一世嘛,她笑着开口:
“妈,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吃完呀,哪儿还有?”
“咳!咳咳!”
陈天巧被一口气卡住,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梦云竟然能在这儿等着她呢!
“沈驰雁!你媳妇儿快把我气死了,你管还是不管?”
她用力的拍着桌子,听得出来,真的很生气。
可沈驰雁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月光里的秦梦云。
过了好久,眼看陈天巧要再次发作,他才缓缓开口:
“弟妹,扶咱妈回去休息吧!”
声音清冷,听得陈天巧目瞪口呆。
这不是打脸,胜似打脸。
以往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秦梦云的儿子,今天怎么会跟她站一边了?
只见沈驰雁伸手,将两个儿子从奶奶怀里拎了出来:
“回去,睡觉!”
这声命令是对两个儿子说的,可听在陈天巧的耳朵里,却像是对她说的。
脆弱的慈母心,碎了一地。
“好哇!好哇!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她一步一喘,用力拍开陈来娣过来扶她的手,自己拄着拐杖,气呼呼的回去了。
屋子里变得安静,只有老三还不服气的嘟囔声。
“你……”
沈驰雁想说些什么,秦梦云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样,挽着篮子回了房间。
两间卧房,一个门朝左,一个门朝右,两人身影交错,秦梦云的步子没有一丝犹豫。
躺在床上,沈一一偷偷观察着母亲,回忆着今天她说过的话,脑袋里有好多疑问。
可是秦梦云已经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现在正值壮年,能吃能睡,一夜无梦便到了清晨。
“咯咯咯!”
公鸡叫过,便是凌晨三点,猪该吃食了。
以往的这个时候,都是沈一一早早起床,剁猪草,煮猪食,顺便煮南瓜粥,给一家人当早饭。
说起来简单,却是个相当累的活儿。
农村没有燃气灶,也买不起煤球,只能烧柴草。家里硬柴少,软柴烧一会儿就没了。
沈一一做饭时,既得搅锅,又得看火,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烫到。
可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干了十多年,有时候还得把年幼哭闹的弟弟背在身上。
父母早起要下地干活儿,伺候水稻比伺候麦子难多了,几乎每天都得车水。
水深了淹苗,水浅了,太阳一晒又烫苗,想要丰收,就得折腾。
活儿就在那里,清早不去,就得中午去。大热的夏天,在水车上趴一会儿,人都得被烤熟。
汗水浇灌的土地,结的粮食却难保一家温饱。
就算是这样,秦梦云在上一世,也没舍得让四个儿子受苦受累。
按婆婆说的,进了学堂就是秀才,拿笔的手,不可以有伤,会破了官运。
她把这话奉若圣旨,心心念念的盼着四个儿子成材,可到最后,他们成材了又怎么样呢?
“起床了!起床了!”
不同于往日清晨的宁静,秦梦云早早的掀了儿子们的被子。
“妈,干什么呀,天还没亮呢?”
老三又把被子扯了回去,倒头继续睡。
“吃酥油饼啊,谁不吃,那就继续睡!”
一听有酥油饼吃,兄弟四个都清醒了,穿了鞋就往外跑。可厨房里连火光都没有,哪儿有酥油饼?
“妈,饼呢?”
秦梦云将兄弟四人推出屋外,顺便把房门锁上。
“哪有一大早,不干活儿就吃饭的?老二、老三,跟你们爸下地干活儿去,主要是咱们家的自留地。老五,留家里帮你姐看火儿,老四,你跟着我,我有活儿让你干。”
话音落下,兄弟四个都知道自己上当了。
“妈,我没下过地,我不会!”
“不会就学!种地能有多难?有手就行!”
秦梦云不由分说,将儿子们往外赶。
可几人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老二忍不住爆发,吼了出来:
“妈!我昨天割猪草,手疼得都拿不住笔了!你要再这样虐 待我,我叫我奶,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