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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妹抢亲,我嫁给注定早死的侯爷慕容温婉谢洵无删减+无广告

六度分隔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小美人儿,我来啦。”“哟,性子还挺烈。”“留着力气等一会再叫吧。”油腻猥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慕容温婉彻底清醒过来。怎么回事?她在哪里?慕容温婉立刻环顾四周,很快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间简陋的禅房,角落里燃着的香炉飘出甜腻的烟雾,这明显有问题。所以,她是穿越了?还穿到这么狗血的被下药场景里?哪个王八蛋,狗犊子!居然敢给老娘下药!“是谁?谁让你来的?”胖子嘿嘿一笑:“小娘子别怕,是您的妹妹让我来的,让我必须好好照顾您。”妹妹?哪个妹妹?一阵剧痛突然袭上慕容温婉的脑袋,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身是江南慕容家嫡长女慕容温婉,父亲是皇商慕容华,今日她随继妹慕容嫣儿来上香替未婚夫君求福,没成想喝了继妹递来的茶后就…中计了!在她愣神间,胖子趁机扑...

主角:慕容温婉谢洵   更新:2025-05-28 16: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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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慕容温婉谢洵的其他类型小说《继妹抢亲,我嫁给注定早死的侯爷慕容温婉谢洵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六度分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美人儿,我来啦。”“哟,性子还挺烈。”“留着力气等一会再叫吧。”油腻猥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慕容温婉彻底清醒过来。怎么回事?她在哪里?慕容温婉立刻环顾四周,很快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间简陋的禅房,角落里燃着的香炉飘出甜腻的烟雾,这明显有问题。所以,她是穿越了?还穿到这么狗血的被下药场景里?哪个王八蛋,狗犊子!居然敢给老娘下药!“是谁?谁让你来的?”胖子嘿嘿一笑:“小娘子别怕,是您的妹妹让我来的,让我必须好好照顾您。”妹妹?哪个妹妹?一阵剧痛突然袭上慕容温婉的脑袋,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身是江南慕容家嫡长女慕容温婉,父亲是皇商慕容华,今日她随继妹慕容嫣儿来上香替未婚夫君求福,没成想喝了继妹递来的茶后就…中计了!在她愣神间,胖子趁机扑...

《继妹抢亲,我嫁给注定早死的侯爷慕容温婉谢洵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小美人儿,我来啦。”

“哟,性子还挺烈。”

“留着力气等一会再叫吧。”

油腻猥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慕容温婉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她在哪里?

慕容温婉立刻环顾四周,很快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间简陋的禅房,角落里燃着的香炉飘出甜腻的烟雾,这明显有问题。

所以,她是穿越了?

还穿到这么狗血的被下药场景里?

哪个王八蛋,狗犊子!居然敢给老娘下药!

“是谁?谁让你来的?”

胖子嘿嘿一笑:“小娘子别怕,是您的妹妹让我来的,让我必须好好照顾您。”

妹妹?哪个妹妹?

一阵剧痛突然袭上慕容温婉的脑袋,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原身是江南慕容家嫡长女慕容温婉,父亲是皇商慕容华,今日她随继妹慕容嫣儿来上香替未婚夫君求福,没成想喝了继妹递来的茶后就…

中计了!

在她愣神间,胖子趁机扑了上来。

“小美人,让爷好好疼你…”

就在他即将碰到她脸颊的瞬间,慕容温婉的手摸到了发间唯一的金钗,她没有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金钗狠狠刺入胖子粗短的脖子。

“噗嗤!”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溅了她一脸。

胖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脖子滚到一旁。

慕容温婉趁机一脚踹在他肥硕的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

“我说了,别碰我!这就是碰了我的下场!”

慕容温婉踉跄着爬起来,走到桌房,随后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在胖子头上。

“砰”的一声闷响,胖子终于昏死过去。

“下辈子记得,别惹不该惹的人。”

慕容温婉将茶壶一丢,人是解决了,可身体内的药效仍在发作。

她强撑着穿好被扔在一旁的外衫,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慕容嫣儿…”

根据原主记忆,这个继妹和她的生母王氏一直视原主为眼中钉,处处刁难。

今日这一出,恐怕是想彻底毁掉她的清白。

转过一处回廊,慕容温婉突然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急忙躲进旁边的竹林。

“小姐放心,那刘胖子是出了名的好色,慕容温婉这次肯定完了。”

“哼,一个没娘养的贱人,也敢肖想修竹哥哥?”

这声音娇媚中带着刻薄,慕容温婉立刻认出是慕容嫣儿。

“等她和那胖子的事传出去,父亲一定会取消这门亲事,到时候…”

脚步声渐行渐远,慕容温婉死死咬下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果然如此!果然是为了抢她和林修竹的婚约!

记忆中,原主确实与那个新晋探花有婚约,那是她死去的母亲为她订下的婚约。

她的继妹,为了抢她的婚事,居然在这佛门清净地,给下这等龌龊之药?

慕容温婉指尖在穴位上急点几下,勉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热潮。

她屏息跟上前去,在拐角处突然出手。

“咔!” 一记手刀精准劈在丫鬟后颈,那小丫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谁?!”

慕容嫣儿惊慌回头,却见寒光一闪。

同样的手刀落下,她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惊愕,整个人已如断线木偶般栽倒。

“我是你爹!!”

慕容温婉说完,喘着粗气,将人拖回原先的厢房。

那支被熄灭的催情香烛重新燃起。

“好妹妹,这份大礼,你且自己好好受着。”

慕容温婉正要离开,忽然双腿一软,先前压制的药性竟如野火般反扑上来。

她扶住廊柱,只觉浑身滚烫,眼前阵阵发黑…

“嗯.…”一声呻吟从咬破的唇间溢出。

她浑身滚烫,亵衣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后院古柏森森,几个灰衣僧人提着灯笼缓步走过,慕容温婉猛地缩回阴影处。

若被人发现她这般模样,明日京城便会传遍慕容家小姐在寺庙失贞的丑闻。

她继妹被发现就算了,她可不能被发现。

老天好不容易给了她一次生的机会,她不能就这样被浸猪笼了。

“走窗…”,她喘息着攀上窗棂。

借着月光,她像只受伤的猫儿般蹿入回廊阴影。

好热….好渴…

五脏六腑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视线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她想起医书上记载的合欢散:无解药,若三个时辰内不行房.…则会经脉逆流而亡。

她记得西边厢房住进了一个陌生男子…

于是,慕容温婉扶着墙,向亮着微光的西厢房挪去。

纸窗映出个挺拔剪影,那人肩背线条如刀削斧刻,正烦躁地扯动颈间锁链。

她走路不稳,用尽了全力,几乎是摔着进了屋内,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

“谁?”

“出去。”

暗哑的男声裹挟着杀意扑面而来。

慕容温婉却像闻见血腥的兽,撑着床沿直起身。

离得近了,男子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让她体内邪火蹿得更高。

“你…也中药了?”她的声音软得能滴出水。

“你是何人?”男人突然转身,铁链哗啦作响。

阴影中只见他猩红的双眼,像极了雪夜里的孤狼。

“谁派你来的?太后?”

什么太后?慕容温婉茫然摇头,“我不认识太后…”

摇头的动作让她眼前发黑,指尖无意识地触到对方滚烫的肌肤,触电般的快感顺着脊髓炸开。

她彻底失了神智,整个人扑进对方怀里。

“帮我。”

“好不好?”

“求你。”

话毕,纤细脖颈却突然被铁钳般的大手掐住。

男子气息紊乱,声音却冷得渗人:“最后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窒息感让慕容温婉眼前发黑,但他手上的触感却缓解了体内的燥热。

慕容温婉大着胆子,又将半边身体贴了过去,环抱住了他,“公子,你好香啊…”

男人猛地松手。

“别走!” 电光石石间,慕容温婉对准他手腕狠狠咬下。

趁对方吃痛,她仰头封住那张薄唇。

生涩的啃咬间尝到血腥味,却激起更深的渴望。

男人浑身一颤,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该死!” 他低咒一声,突然反客为主。

这个吻瞬间变得凶狠暴烈,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天旋地转间,慕容温婉被重重摔在床榻上。

衣衫破碎,微凉的空气触及肌肤。

“现在喊停还来得及。”

他喘息着撑在她上方,锁链垂落下来,冰得她一颤。

慕容温婉的回答却是攀上他的后颈,紧紧勾住。

当疼痛袭来时,她在他肩头留下带血的牙印。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那双猩红的眼和晃动的铁链…


次日清晨,慕容温婉在浑身酸痛中醒来。

厢房内一片狼藉,衣服碎片散落一地。

身旁的男人还在沉睡,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中宛如神祗。

她怔怔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昨晚疯狂的画面。

要命!她居然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了…

虽然是被下药,但这在古代岂不是要浸猪笼?!

想到这事,慕容温婉赶紧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忍着双腿间的不适,穿好仅存的肚兜和亵裤,又捡起男人的外袍裹在身上。

临走前,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拔下他束发的玉簪揣进怀里。

“留点值钱的东西,万一被赶出家门了也好有口饭吃。”

换好衣服,慕容温婉悄悄回到慕容嫣儿陷害她的那间厢房。

之前那个丑男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抹干净了,显然有人收拾过。

见到她活蹦乱跳回来,慕容嫣儿的脸色很是精彩,她愣愣道:“姐姐…你…怎么在这?”

“我?”慕容温婉指着自己惊讶道,“我呀,早起去上香了,妹妹呢?昨晚干什么去了?”

她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咬牙切齿道,“自然是待在厢房里,礼佛。”

“巧了,我也是”,慕容嫣儿拍了拍她惨白的脸,“妹妹啊,如果不想暴露的话,就把昨晚的事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不敢保证京城里会多出什么谣言来。”

“比如,你屋内突然出现的男子…”

慕容嫣儿听到这句话,被小石子绊倒,差点失去平衡摔了出去。

慕容温婉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回程马车上,她闭上双眼梳理着原主的记忆:慕容家是江南皇商,原身亲娘早死,爹又娶了继母,还有一个白莲妹妹天天给她使绊子。

因着早死的娘亲给她留了一大笔嫁妆,继母和继妹眼红,一直想设法除掉她这个嫡长女,好借此私吞这笔嫁妆。

“我也算是占了你的身体,放心,你就安心去吧,我会替你报仇的。”

至于昨夜那个男人…

她抬手摸出胸前的那支玉簪,想直接扔出窗外。

被浸猪笼的危险暂时解除,她也不需要逃,她不该留着这簪子…

但想起那张宛如神祇的脸,她吞了吞口水,将差点丢出马车的簪子又放回了胸前。

她自我安慰,留着还是能换银子,昨天晚上她也出力了,这是她的报酬。

……

话说这边,在慕容温婉离开后,谢洵才缓缓醒过来。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刺入眼帘,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上布满可疑的红痕。

这些痕迹像是…抓痕?

他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

身下硬板床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被褥凌乱地堆在一旁,上面沾着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

谢洵瞳孔骤缩,低头看向自己…

赤裸的上身布满吻痕,腰间搭着一条陌生的女子披帛,淡紫色的丝绸上绣着精致的木兰花纹。

怎么回事?

昨日他接到密报,称南安王擅自回京,他领了口谕提前回京,前往查探。

只是半路突发旧疾,没办法,他只能带人暂住进了厢房,他还让人用铁链拴住了自己,防止发病后误伤自己。

之后,好像有个女子误入他的厢房,还不知廉耻地吻上了他。

“来人!”

谢洵厉声喝道,声音嘶哑得吓人。

厢房被猛地推开,亲卫统领赵闯带着两名侍卫冲了进来,看到屋内情形后立刻低头:“侯爷!”

“昨晚怎么回事?”谢洵面色阴沉如水,“有人来过这里?”

赵闯额头渗出冷汗:“回侯爷,昨夜您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厢房,命我们在外守着。直到今早不见您出来,属下才…”

“废物!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要你有何用?咳…”

“侯爷息怒,属下这就去查!”赵闯扶稳了他继续道:“对了,裴神医来了,侯爷您要见一下吗?”

“让他进来。”

“是!”赵闯如释重负。

幸好裴神医来了,不然自己得去暗卫营滚一圈再出来了,太可怕了。

“侯爷。”裴墨轻轻敲了门。

“进来吧。”谢洵扯过床边的衣服套上,坐在床沿。

自谢洵中毒后,一直是裴墨负责帮他解毒。

这毒很是离奇,就算是被誉为神医谷天才的裴墨也无法一下子就解毒。

日常看没有任何症状,但每月月圆之日都会毒发,生不如死。

这次,毒发之日提前了,所以二人都没来得及做准备,这才被慕容温婉有了可趁之机。

“侯爷,今日气色不错。”裴墨与谢洵很是熟稔,说话便随意了。

“你眼瞎了。”谢洵闭上眼,连个眼色都不分给他。

“哟,是谁惹了我们侯爷,把我们侯爷气的。”

“… …”

“侯爷,手,给你把个脉。”

触上他的脉搏后,裴墨的眉毛皱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严重了?”谢洵问。

“不。”

裴墨这才放下手,随即恭喜道:“侯爷,您的病好了大半,接下去辅以汤药就可痊愈。”

“你没诊错?”谢洵皱眉。

“没有诊错,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

裴墨的眼睛微微眯起,歪着嘴好奇道:“昨晚那女子是谁?”

“什么女子?”谢洵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昨晚做了什么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就是歪打正着把你的毒解了,想我学医二十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毒,对了,赶紧把那女子找回来,不管是娶也好,纳也好,把她放在身边。”

“为何?”


“为何?”

“月圆之日,你仍需与她…你懂的吧?三次后,即可完全解毒,但我要在这里提醒一句,若是与其他女子,侯爷您就会暴病而亡。”

谢洵的手拽紧,若不是裴墨是自己亲自从神医谷掳来的,他可能会一脚将他踹出门外。

这都是什么治病方法?

闻所未闻!

一旁的裴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侯爷,我以神医谷世代的名誉发誓,绝没有一句谎言,虽然这解毒法子有些非比寻常,亵渎了您尊贵的身体,但…”

裴墨往后退了一大步,“您睡了一回也是睡,再来两回也是睡,何况鱼水之欢人之常情,也不知道你守着身子是为了谁?你不会还在想着那个清河崔氏吧?”

“清河崔氏?是何人?”谢洵瞥了他一眼。

“不是她的话…难道,昨晚那女子很是丑陋粗鄙,您不喜欢?”裴墨说着又后退了一步。

“我没看清她的模样了。”

“那名字呢?是哪家小姐?”

谢洵依旧是摇摇头。

裴墨在原地踱步,很是焦急,“这样吧,您给我描述一下,我派人去找找。”

“年轻女子。”

“……”

“侯爷,你能不能描述一下外貌,身形,声音啊!!”

谢洵不得已回想昨晚的那女子,除去一开始说话时的大胆奔放,之后的她…鬓云乱洒,酥胸半掩,肌若凝脂,滑腻似酥,他的指尖被烫的有些微红发烫。

“侯爷,您还没回忆出来吗?”裴墨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轻咳一声:“本侯,不记得了。”

“… …”

那他脸红个什么劲啊?

“侯爷您什么都不记得了,让属下怎么去找啊?”

他指了指谢洵肩上,“总不能根据您肩上的牙印子一个一个去对比吧?”

“滚出去。”

谢洵将手边的茶壶扔了出去。

裴墨灵活地避开飞溅的茶水,广袖翻飞间已将药箱收好。

他在门边回头,难得正色道:“下次月圆前若找不到人,侯爷就等着七窍流血而亡吧。”

… …

“啊嚏!”

慕容温婉手中的银签子一抖,西瓜块“啪嗒”掉在湘妃竹席上。

她揉着发痒的鼻尖嘟囔:“是谁在骂我?”

自打从寺庙回来,她这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小姐!!”春杏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进凉亭,圆脸上沁着汗珠,发髻都跑歪了半边。

“怎么了怎么了?”慕容温婉对这个小丫鬟脾气好的不得了。

只见小丫鬟嘴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小姐,林公子来了。”

“林公子?”慕容温婉皱眉。

“就是您的未婚夫婿呀!”

小丫鬟知道她家姑娘自从寺庙回来后就变了不少,连记性也出了差错,但人却是支棱了不少。

不仅骂了夫人和二小姐,更是当着老爷的面掀掉桌子。

可在外人面前,偏又装得温婉端庄,活像她名字写的那样——慕容温婉。

“听说...”春杏绞着衣带,声音越来越小,“林公子是来退婚的。”

“退婚?!”

慕容温婉手中的银签子“咔”地折成两段。

她回府后便立刻看了账本,生母留给她的嫁妆足足有八十万两白银,全被王氏母女捏在手里。

原本打算借着成婚由头把嫁妆讨回来,再给那穷书生一笔钱和离...届时,各过各的。

但是,这穷书生如果在闹什么啊?

春杏见她脸色变换不定,小心翼翼道:“小姐不是说林公子温润如玉,虽家境贫寒但人品贵重,夫人才…”

“放屁!”慕容温婉一把拍碎桌上的冰镇西瓜,红瓤溅了满袖,“他一个穷酸书生,要不是母亲当年看他有几分才气...”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原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年杏花微雨,母亲指着廊下读书的少年对她说:“婉儿你看,这林家郎君虽贫,却有铮铮傲骨...”

春杏突然“啊”了一声:“奴婢想起来了!林公子春闱中了探花,听说马上就要授七品官了!”

小丫鬟气得脸颊鼓鼓,“戏文里怎么唱的来着?自古书生最薄情…”

“负心多是读书人。”

慕容温婉冷笑接道,指尖沾着西瓜汁在石桌上划出一道红痕。

原身记忆中的清高书生,早就变成了那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哎,原身母亲也是看走眼了。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呀?”急得直跺脚,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

“急什么?我们静观其变,我倒是要看看他要闹什么?”

“可、可您都十八了!”春杏急得眼眶发红,“若是夫人还在...如今继夫人巴不得把您塞给那个六十岁的盐运使做填房...”

慕容温婉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敢。”

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小丫鬟夏荷跌跌撞撞冲进来,发髻都散了一半:“不好了!林公子在前院当众退婚,说要改娶二小姐!老爷气得摔了茶盏,现在满江南商会的宾客都在看笑话!”

春杏倒吸一口凉气,却见自家小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

“更衣。”

慕容温婉站起身,广袖带起一阵香风,“把那套正红洒金牡丹裙取来。”

“可那是年节才...”

“今日不就是个好日子?”她红唇勾起,眼底却结着冰。

“探花郎亲自登门退婚,不穿喜庆些,怎么对得起他这番深情厚谊?”

梳妆时,铜镜里的美人眉心朱砂如血。

金凤衔珠步摇在云鬓间轻晃,正红裙摆上金线绣的牡丹似要灼伤人眼。

“小姐...”,春杏捧着账本的手在发抖。

慕容温婉“啪”地合上最后本账册,冷笑漫上眼角:“去把库房第三格暗匣里的婚书取来。”

当她踩着满地碎瓷走进前院时,就听见林修竹那故作清高的声音远远传来:“...慕容大小姐奢侈无度,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实在不堪为良配…反观二小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淑...”

她确实奢侈骄纵了些,但慕容嫣儿也称得上温婉贤淑?

林修竹人不怎么样,眼睛还是个瞎的。


慕容温婉示意丫鬟掀开珠帘。

“哟,这么热闹?”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滴水落进油锅,整个前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有惊讶的,有幸灾乐祸的,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

林修竹转过身,看到慕容温婉时明显一怔。

他大概没想到慕容温婉非但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反而这般镇定自若,盛装出席。

慕容温婉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只是慢悠悠地踱步到主座前,冲便宜爹行了个礼:“女儿来迟了,父亲莫怪。”

慕容华额头上全是汗,显然是被气的,他指着林修竹道:“婉儿,这、这...”

“女儿都听见了。”

慕容温婉微微一笑,这才正眼看向林修竹,“林公子今日好大的阵仗啊。”

林修竹确实人模狗样的。

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翰林院的出入令牌,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端的是一副清贵书生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算计和傲慢。

看来这婚是必须退了,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嫁妆,转头又被林修竹算计了。

林修竹身边站着慕容嫣儿,她那继母王氏的宝贝女儿。

今日特意穿了身淡紫色纱裙,弱柳扶风般地靠在林修竹身侧,活像一朵风雨中摇曳的小白花。

“姐姐...”,慕容嫣儿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慕容温婉翻了一个白眼给她,接着径直走到林修竹面前:“听说林公子要退婚?”

林修竹挺直腰板,声音提高了八度:“正是!慕容大小姐,你我虽有婚约在先,但你守孝期间不思进取,整日里奢侈享乐,实在配不上我林修竹的妻子之位!”

说着,他环顾四周,显然是要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我林某人如今是天子门生,朝廷命官,将来要出入朝堂,为国效力。我的妻子必须知书达理,能主持中馈,与朝中命妇往来应酬,而你——”

他轻蔑地上下打量她:“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女红中馈一窍不知,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穿金戴银...”

慕容温婉噗嗤一声,笑道:“林修竹,你当年吃我家饭的时候,怎么不嫌我有钱?你爹病得快死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家铜臭味重?”

林修竹脸色一变:“你!简直不可理喻!”

慕容嫣儿见情人被如此侮辱,突然插话道:“姐姐别那么说,修竹哥哥也是情急之下才说出了实话…”

“何况,我和修竹哥哥两情相悦”,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示意,“修竹哥哥是真心待我的,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说是...说是祖传的宝贝呢,希望姐姐能放手,还妹妹一个幸福。”

“哟,抢别人夫婿说的那么好听?还两情相悦,你怎么不说无媒苟合呢?”

“姐姐你!”慕容嫣儿的身子摇摇欲坠,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时情急,说了实话,还请妹妹谅解。”慕容温婉笑道。

至于,那块玉佩。

看他爹的表现,她大概也能验证,于是捂着嘴惊讶道:“这不是当年我娘送给林家的定亲信物吗?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刻着百年好合四个字,大家看看是不是?”

她颤巍巍地指着林修竹,质问道:“林公子!那我娘的玉佩送给别的小娘子,你就是这样行事的?”

宾客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她爹慕容华此时也气得胡子直抖:“林修竹!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们慕容家!”

“慕容伯父。”修竹一脸正气凛然,“我与嫣儿两情相悦,还请您成全,至于慕容大小姐,我愿补偿白银千两,算是退婚的赔礼。”

一千两?打发谁啊!

当年她娘资助他们林家的,少说也有万两白银!

慕容温婉拍了拍手道:“林公子好大方啊?!春杏,去我房里把那个红木匣子取来。”

春杏应声而去。

林修竹警惕地看着我:“慕容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慕容温婉悠闲地坐到主位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就是给林公子看些旧物,帮他回忆回忆。”

很快,春杏捧着一个雕花红木匣子回来了。

慕容温婉接过,当众打开,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

“这是庆元三年,林家老爷病重,我娘请太医看诊的账单,共计白银两千三百两。”

她又抽出一张:“这是庆元四年,林公子进京赶考,我娘给的盘缠和打点考官的银子,共计白银五千两。”

一张又一张,慕容温婉慢条斯理地念着,每念一张,林修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宾客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最后这张最有意思。”慕容温婉笑着说道。

她抖了抖最后一张纸,“庆元五年,林公子高中举人后,写信向我娘借银一万两,说是要打点吏部,谋个实缺,上面还有林公子的亲笔签名和手印呢。”

林修竹突然面如土色,重重甩了衣袖道:“你、你胡说!这些都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大家一看便知。”

慕容温婉笑着将纸张传给周围的宾客,“林公子的笔迹,想必在座有不少人认得。”

宾客们传阅着那些借据,议论声越来越大:

“真是忘恩负义啊...”

“当年要不是慕容夫人资助,林家早就...”

“现在中了探花就翻脸不认人...”

林修竹恼羞成怒,突然冲上前来要抢那些借据:“慕容温婉!你竟敢当众羞辱朝廷命官!信不信我...”

慕容温婉冷冷地盯着他,“你想怎么样?去官府告我?还是写奏折参我慕容家?林修竹,你猜猜,是你这个七品翰林说话有分量,还是我慕容家每年上缴的税银有分量?”

林修竹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从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之人。

慕容嫣儿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修竹哥哥,别气坏了身子...姐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修竹哥哥如今是探花郎,前途无量,你一个商户女,本就配不上他...”

“配不上?”

慕容温婉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慕容嫣儿,我是商户女,难道你就不是了吗?我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了?就凭你?还是说你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不得不娶你?”


慕容嫣儿脸色刷地变白:“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

慕容温婉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上个月十四,你借口带我去寺庙上香,实际上是去和林修竹幽会,对不对?”

慕容嫣儿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慕容温婉则退回原位,拍了拍手:“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林公子既然心有所属,我慕容温婉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说着,她从匣子最底层取出一张纸,正是当年两家的婚书。

“今日就请诸位做个见证。”

她高举婚书,“我慕容温婉与林修竹,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从中间撕开了当初的婚事,一分为二。

林修竹突然大喊,“慕容温婉,你疯了!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你能提退婚,我为何又不能?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没有痛哭流涕求你不要退婚?”

“你在想,为何我没有继续拿钱给你,求着你娶我!”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林修竹、不、配!”

林修竹涨红了脸:“你!”

慕容温婉将婚书往他脸上一甩,转身离开,突然扭过身笑着对他说道。

“对了,林公子别忘了还钱,一会我就会让人将账单送到林家,别的东西可以不还,这一万两白银,三日内必须一子不落的给我,不然咱们县衙见!”

“我想,林公子的政敌应该会很高兴见到我手里这一份手纸吧?”慕容温婉抬手扬了扬那份带有他签字的借款书。

“好了,我累了,爹,这里就麻烦你们俩处理一下了,女儿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慕容华说话,就带着春杏下去了。

“…好”,慕容华几乎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刻喊人将林修竹赶了出去,逐一安抚各位宾客。

……

解除婚约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慕容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唯有慕容温婉的闺阁里,气氛截然不同。

“小姐,您怎么还吃得下啊!”春杏站在贵妃椅旁,手里绞着帕子,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这都第三天了,外面都不知道穿成什么样了,您就不怕…”

慕容温婉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抛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怕什么?婚是我主动退的,该丢脸的是林修竹。”

“可是林公子是探花郎啊!京城多少闺秀眼巴巴地盼着嫁给他呢!”

春杏急得直跺脚,“夫人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桩婚事是她好不容易才...”

“好了好了”,慕容温婉挥挥手打断她,“春杏,你再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你家小姐我快不行了——”

“哭丧呢…”

春杏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鼓鼓地瞪着自家小姐。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慕容温婉身上,她穿着一袭浅碧色纱裙,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贵妃椅上,整个人像一只慵懒的猫。

“不就是个男人嘛”,慕容温婉又摘了颗葡萄,“一个不去,十八个不来。”

春杏瞪大了眼睛:“小姐!您这话要让老爷或者夫人听见...”

慕容温婉突然坐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本精致的折子:“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帮我把这个递给县主。”

“县主?”春杏的声音陡然拔高,“您不是最怕见县主了吗?说她每回都带人去那种...那种地方...”

“那是以前不懂事”,慕容温婉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现在想想,县主多有意思的人啊!快去快去。”

“又大方,思想又开明的朋友,必须见上一回。”

那县主常去的春风阁,一听就是个好地方,嘿嘿。

春杏接过折子,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慕容温婉重新躺回贵妃椅上,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退婚退得好啊,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圆房的事情了。

想到林探花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她不由得撇了撇嘴。

什么探花郎,长得不好看,道德也不咋滴,不知道怎么被选出来的。

“有钱还怕找不到好男人?”

她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个探花,我有钱,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也不是不行。”

不到半个时辰,春杏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小姐,奴婢差人把折子送去了,县主那边说晚膳时分会给回信。”

“这么慢啊...”,慕容温婉伸了个懒腰,“那下午做点什么好呢?”

春杏眼睛一亮,突然凑上前来:“小姐,奴婢准备了礼物,我们要不...去找林公子赔个不是?说不定林公子心一软...”

“对啊!”慕容温婉猛地一拍手,“我知道怎么做了!”

春杏喜出望外:“小姐您想通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到一刻钟,春杏就安排好了一切,连马车都已经停在了后门。

小丫鬟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小姐和林公子重修旧好的场景。

“我们去林府。”春杏对车夫吩咐道。

“不”,慕容温婉掀开车帘,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我们去城外寺庙,专门求学业的那个。”

春杏愣住了:“小姐,不是去找姑爷吗?”

慕容温婉冲她眨了眨眼:“对啊,就是去给你找姑爷啊!”

但是,此姑爷非彼姑爷。

春杏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小姐,完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慕容温婉已经舒服地靠在马车软垫上,哼起了小曲。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向郊外的青云寺行去,这座寺庙因供奉文殊菩萨而闻名,每逢科考时节,总有不少书生前来祈福。

一辆青帷马车悄然停在城外古寺石阶下,车辕上的铜铃在暮色中轻轻摇曳。

“小姐,咱们来这青云寺作甚?您又不必赴考。”春杏一边扶着慕容温婉下车,一边替她系好月白帷帽的丝带。

春风掠过帽檐轻纱,隐约可见少女姣好的轮廓。

慕容温婉指尖挑起帷纱一角,眼波流转间笑道:“来给你挑姑爷呀?”

见丫鬟霎时涨红了脸,又捏着她肉乎乎的脸颊:“逗你的,不过但凡进京赶考的举子,十有八九要来这寺里求支文昌签,我来提前预定两三个。”

“同时相看两三个?!”春杏瞪大了眼睛。

慕容温婉挑眉道:“春杏,听好了,我们这叫广撒网,总能捞着最肥的那条锦鲤。”


春杏茫然地眨着眼睛,却见小姐已从她袖中摸出三条绣着缠枝海棠的绢帕。

“一会你只管看我眼色行事。”

慕容温婉压低声音,“先听他们议论经义,再挑个才貌双全的,装作偶遇同去上香。”

“奴婢要做什么?”

“若我失手落了帕子......”,少女忽然贴近丫鬟耳边,温热气息呵得春杏耳根发烫,“你便当没瞧见,拎着裙角跟我跑,断不能叫他们追上。”

春杏恍然大悟地点头,却见小姐已执起铜镜整理云鬓。

菱花镜中映出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远山眉下缀着双会说话的杏眼,偏生眼尾微微上挑,平添几分灵动。

“早知该在车里敷个珍珠粉的。”慕容温婉轻抚脸颊嘀咕。

春杏瞧着她将厚重刘海全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不由惊叹:“小姐如今怎这般在意妆容?”

铜镜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原主总爱用灰扑扑的衣裳和厚刘海遮掩容貌,她初时以为是继母苛待,如今才明白这是商贾之女的生存之道。

在这吃人的上京城,没有倚仗的美貌反倒招祸。

“美丽是把双刃剑。”

她啪地合上镜匣:“不用时得藏好,该用时......”,眼波掠过寺门方向,“比如今日。”

“…少不了。”

春杏不懂双刃剑是何意思,但后半句话还是听懂了。

她突然激动地拽她衣袖:“那小姐定要找个比林公子强百倍的!叫二小姐眼红得睡不着觉!”

“要奴婢说,便是镇北侯......”

也配得!!

“打住”,慕容温婉用绢帕堵住丫鬟的嘴,“你说的镇北侯,是那位军功起家的煞神?你当侯府的门楣是菜市口的白菜摊?”

“你家小姐我可不敢肖想镇北侯。”

春杏撇撇嘴道:“小姐,万一呢,万一…”

她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漫不经心道:“没有万一,除非天上掉馅饼......”

“小姐,小姐…”,话音刚落,春杏的脸色骤然煞白,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怎么了?”慕容温婉敏锐地察觉到丫鬟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小姐...”,春杏的声音发颤,“奴婢好像看见那个恶霸了...”

“哪个恶霸?”慕容温婉心头一紧。

“就是陈三公子啊!太后最宠爱的那个侄儿,当初在灯会上三番五次...”

春杏急得直跺脚,“若是被他撞见,小姐您就要被强纳去做妾了!”

话音未落,慕容温婉已拽住她的衣袖疾奔起来。

“那还愣着作甚?快跑!我记得寺庙后山有条小路,就他那肥猪似的身量,跑不出十步准要喘!”

果然,陈三追了几步便扶着膝盖直喘粗气。

但他随即狞笑着挥手:“给我分头追!谁抓住慕容大小姐,赏银百两!”

我去!

春杏急得眼泪直打转:“小姐,他们怎会知道我们今日来上香?”

“除了我那好妹妹,还能有谁?”慕容温婉冷笑,帷帽下的眸子寒光凛冽。

她今日戴着帷帽,陈三却能一口叫破她的身份,这分明是有人通风报信。

王氏母女!竟这般步步紧逼,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慕容温婉咬碎银牙,这笔账她记下了。

“春杏,我们分开走”,她突然按住丫鬟的肩膀,“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往山下跑,去找救兵。”

“小姐不可!”

慕容温婉不容分说,将春杏按在灌木丛中,迅速用枯草掩盖她的身形。

“记住,若有人靠近,就把这些药粉撒出去。”她从荷包里取出几个绢布小包塞进春杏手中。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慕容温婉故意踩断几根树枝,引着追兵往深山跑去。

她前世习武的身子骨本是不错,奈何原主这具身子亏空得厉害。

她这些日子虽将养了些许,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终究在那群人面前显得有些吃力。

此刻被追兵撵着跑了半个时辰,撒出去的药粉堪堪掩住踪迹。

日头西斜时,她才终于甩开追兵。

见着一个洞口,她拖着灌铅似的双腿挪过去,正想要取水囊解渴,鞋尖刚触到洞口的碎石,后颈寒毛陡然竖起。

不好,洞内有人!

转身时,她险些撞上一柄雪亮大刀。

原来在先前的视觉死角处,竟或坐或立着十余个劲装汉子,此刻齐刷刷盯着她。

“唰”的一声,刀刃又逼近三分。

慕容温婉缓缓举起双手。

任谁被山匪用刀指着鼻尖,都得识相些。

“报上名来”,为首的络腮胡汉子声若洪钟。

慕容温婉垂眸盯着地上晃动的刀影,喉间咽了咽:“小女姓慕容,名...嫣儿。”

“可是被林修竹退婚的慕容家?”旁边铁塔似的壮汉突然插话,铜铃眼里闪着八卦,“对了,被退婚的是你还是…”

你礼貌吗?

慕容温婉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绽开凄楚苦笑:“正是家姐...可怜她平白遭此折辱。”

那壮汉还要追问当日细节,络腮胡突然横刀一拦:“侯爷要见。”

她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壮汉补了句:“把这丫头也带上。”

慕容温婉眼前一黑。

古往今来,知道得越多的人——

死得越快。

“侯爷。”

壮汉抱拳时,甲胄铿锵作响。

阴影里传来声淡淡的:“嗯。”

慕容温婉低垂着眼睫,刻意避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

她指尖微颤,却强撑着扬起一抹浅笑:“诸位大人公务繁忙,小女子就不叨扰了......”

话音未落,一柄寒刃已贴上她纤细的颈项,剑锋沁着凉意,身后传来不带温度的声音。

“慕容小姐,恐怕要请你多留片刻。”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位侠士,不知要留多久?洞里闷得慌,不如让我去洞口候着?”

石壁间忽然荡开一声轻笑。

慕容温婉忍不住侧首,这才看清岩壁上端坐的身影。

那人一袭玄色锦袍垂落石棱,墨发用玉簪半绾,执刀的手指骨节分明,正在雕琢一枚莹润佛珠。

洞内晦暗的光线里,唯见他唇角噙着的笑纹,却看不清神情。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侯爷?

身影好似熟悉…


“侯爷......”

慕容温婉嗓音发紧,“若您没有吩咐,我这就......”

“很赶时间?”谢洵依旧没抬眼,刀尖在佛珠上刻出细碎金芒。

“也、也不是......”

“若是着急——,他忽然手腕一翻,刀光闪过她眼前,“本侯可以送你去下面等。”

慕容温婉倏然屏息。

他什么意思?

等等!谢洵抬头的瞬间,她便注意到他了,这张脸…不就是他穿越来的那天,随手拉住,睡了的男人?

所以,她,睡了,镇北侯?!

那个嗜杀成性的镇北侯!

她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旁边侍卫见慕容温婉愣在原地,以为她不懂自家侯爷的话,好心解释:“姑娘,下面是指阎罗殿。”

可是,现在不是“下面不下面”的问题了,是…她一定不能让镇北侯知道,她就是那个睡了他的人!

慕容温婉微微抬头瞥了谢洵一眼,再低头,再微微抬头瞥谢洵,三次罢,她确定谢洵没认出自己。

像是脱力般,卸下一口气。

但在周围人看来,这个胆大的女人对着他们侯爷,连翻了三个白眼,最后一脸“也有这样”的表情。

嚣张!

慕容温婉很不理解,为何她就叹了一口气,就被人捆住双手按在石墩上了?

看到他们完全不顾及自己,开始处理叛徒,慕容温婉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唔......”,地上血泊里的男子突然发出微弱呻吟,染血的手指动了动。

“醒了?”谢洵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暗九艰难地抬起头,喉间涌出的鲜血让他说话都带着气泡音:“侯...侯爷......”

“暗九”,谢洵玄色锦靴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你七岁入暗卫营,跟在我身边十年了吧?”

“属下...罪该万死......”

暗九每说一个字,胸口就涌出更多鲜血。

他断断续续地将这些日子做过的事全盘托出,包括太后如何用他唯一的亲人相要挟,他又是怎样把小皇子藏在京郊的农户家里。

被绑住的慕容温婉攥紧了手指,这些宫闱秘闻听得她脊背发凉。

她不过是个误入的小可怜罢了,怎就撞见这等要命的事?

谢洵忽然转头,凌厉的凤眸扫过她惊惶的脸。

慕容温婉立刻低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别看我,别看我,我什么也没听到…”

暗九嘶哑的声音又传来:“小主子...被藏在杨柳村的李姓农家...可等我再去时...人已经......”

“废物。”

谢洵突然拔剑,寒光闪过时慕容温婉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时,暗九心口已多了个血窟窿。

“念在主仆一场。”

谢洵甩去剑上血珠,语气平静得可怕,“本侯亲自送你上路。”

暗九涣散的瞳孔里竟浮现解脱之色。

他蠕动着染血的唇:“若是...找到小主子...侯爷能否...给属下...点支往生烛......”

谢洵眉头微蹙:“还有何遗愿?一并说了。”

“求您...告诉小主子...”,暗九气息越来越弱,“暗九...对不起他......”

寒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庭院。

良久,谢洵才冷声道:“允了。”

暗九嘴角扯出个释然的弧度,终于永远闭上了眼睛。

叛徒的血还未干透,慕容温婉就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轮到她了吗?

果然,谢洵缓缓起身,玄色衣袍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你来此处有何目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慕容温婉后背紧贴着廊柱,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侯、侯爷,我不是什么探子刺客,我是被人追杀,误打误撞逃到这里的。”

“误打误撞?”谢洵挑眉,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显然半个字都不信。

“真的只是巧合!”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狠掐了一把,杏眼里瞬间泛起水光,“侯爷,信我。”

“我真的是误打误撞。”

“侯爷”,侍卫突然上前,呈上一支泛着幽蓝寒光的袖箭,“这箭上淬了毒。”

那是方才搜身时从她袖中摸出来的。

谢洵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支毒箭,凤眸危险地眯起:“解释。”

“为了自保嘛...”

慕容温婉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比较惜命。”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发间珠钗跟着晃了晃。

这时侍卫又哗啦一声抖开她的包袱,袖箭、毒瓶、解药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最底下还压着几个装着香料的小瓷瓶。

谢洵忽然低笑出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慕容姑娘出门,倒是准备周全。”

“我对吃的要求比较高...”,她小声嘀咕,“出门在外,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本侯问的是这个吗?”谢洵指尖轻叩腰间刀柄,那柄刚取了暗九性命的佩刀还在滴血。

那他问的是什么啊?请直说好不好?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慕容温婉盯着他抚过刀鞘的修长手指,喉头发紧。

那把刀...就是方才了结了暗九的那把刀吧?

会不会也…这样了结她的生命?

“侯爷!”她突然大喊出声。

在谢洵微怔的瞬间,她急声道:“您这刀还没擦干净!万一、万一我染上破伤风怎么办?”

夜风骤停,满院死寂。

谢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沉了几分,修长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慕容温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用半侧身躯撞了他的手,硬生生把出鞘三寸的寒刃按了回去。

“我有钱!!”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有很多很多钱...”

谢洵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道:“本侯会缺钱?”

慕容温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细白的脖颈上沁出细汗:“我在江南有十二处铺面,在京城有六处宅院,若侯爷肯放我一马,我愿拿出五成...不,六成产业捐作军需,供边疆将士使用。”

“九成。”谢洵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八成!!”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至少给她留点嫁妆本啊!

“成交。”

谢洵转头,漫不经心地吩咐:“处理一下。”

处理?处理谁?


他这是打算拿到钱,就杀了她?

慕容温婉顿时毛骨悚然,连连后退,却被脚踝上的绳索绊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侯爷这是要过河拆桥?”

她声音发颤,“没有我的私章印信,您一两银子都取不出来!”

回应她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两名侍卫领命去收拾院中尸首,谢洵转身时,正看见慕容温婉跌坐在青石板上,发髻散乱,杏眼里噙着泪光,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本侯没说处理你。”

寒光一闪,谢洵不知何时已抽出腰间匕首。

慕容温婉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绳索已应声而断。

她呆呆望着重获自由的手腕,半晌才找回声音:“多...多谢侯爷。”

“不必。”谢洵收刀入鞘,“记得三日内将银两运到侯府后门。”

“赵闯”,他忽然唤道,“把慕容姑娘的宝贝还给她。”

“是”,赵闯捧来包袱,满脸嫌弃,“这些破铜烂铁都在里头。”

什么破铜烂铁?!

那都是她花重金打造的保命利器!

慕容温婉一把抢过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跑出十几步又突然折返,抓起地上掉落的毒药瓶子,这才提着裙摆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

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慕容温婉的身影刚消失在丛林中,赵闯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方紫色丝帕。

帕角绣着精致的木兰花,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

“慕容姑娘胆子真小,连手帕都落下了。”赵闯摇头晃脑地感叹。

“你怎知不是故意留下的?”洞外突然传来清朗的男声。

一袭青衣的裴墨摇着折扇缓步而来,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裴神医!”赵闯惊喜道,“您可算来了。”

裴墨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谢洵时,折扇“啪”地一收:“猜猜我查到什么了?”

“说。”谢洵眉头微蹙。

“两件事。”

裴墨竖起两根手指,“第一,那晚在慈安寺过夜的女眷中——哎你别走啊!”

见谢洵转身欲走,他急忙提高声调,“是慕容家的姑娘!京城首富慕容家的二姑娘。”

谢洵脚步一顿。

不知何时,那方紫色丝帕已到了他手中。

修长的手指抚过帕上木兰,他忽然低笑:“见过了。”

“你见到慕容二姑娘了?”裴墨瞪大眼睛。

谢洵颔首。

那姑娘一开口就自报家门,说什么“我是慕容嫣儿,家中还有个被退婚的姐姐”。

更何况...他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她闯进山洞时,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他绝不会认错。

那晚的女人十分大胆,今日却活像受惊的兔子,真是有趣。

“那还不快把人追回来?”裴墨急得直拍扇子。

谢洵沉默片刻,淡淡道:“过些日子上门提亲。”

裴墨突然笑出声:“那你可得抓紧,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什么意思?”谢洵眸光一凛。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裴墨凑近几分,“林修竹退了大姑娘的婚事,为的就是求娶慕容二姑娘。”

“哎!”赵闯突然插嘴,“慕容大姑娘真可怜,侯爷不如把两位姑娘都纳了?”

谢洵一记眼刀甩过去,吓得赵闯缩了缩脖子。

裴墨却抚掌笑道:“妙啊!先纳大姑娘作掩护,免得太后针对二姑娘...”

山道上,慕容温婉一瘸一拐地往下走,突然连打三个喷嚏。

“阿嚏!谁在骂我?”她揉着鼻子嘀咕,“该不会是谢洵那个混蛋吧?但是,骂我干嘛,骂慕容嫣儿啊,我都说了我叫慕容嫣儿。”

夜风拂过,她裹紧衣衫,浑然不知自己留下的帕子,正在某人指间辗转摩挲。

… …

夜色如墨,镇北侯一行人,按照陛下口谕,继续悄然潜入京城。

而凯旋的大军,此刻还在官道上浩浩荡荡地行进。

此时的慈宁宫内——

“啪!”

一盏上好的青花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飞溅的瓷片划过跪地侍卫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又赢了?短短三个月,他谢洵就连下北疆三城?!”

她猛地转身,华贵的凤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皇帝前日还在朝堂上哭穷,说什么国库吃紧,要全宫节衣缩食。转眼他谢洵的捷报就一封接一封地往京城送!他们二人,是摆明了要打哀家的脸!”

兵部尚书伏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太后,镇北侯此次以少胜多,折损不足三千就...”

“闭嘴!”太后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盘叮当作响。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身后的心腹太监:“赵德全!边关将领的请功折子是不是又堆满了哀家的书案?”

赵德全佝偻着腰上前,细声细气道:“回主子话,足足十七封,全是保举镇北侯麾下将领的,御史台那边...已经有三位言官上书,说该给侯爷加封爵位了。”

“加封?”太后眼中寒光乍现,涂着口脂的嘴唇扭曲出一个冷笑,“谢洵已是超一品军侯,再加封,难道要封王不成?!”

她猛地攥紧手中佛珠:“好一个镇北侯!当年先帝在时,他爹谢老侯爷就功高震主。”

“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没想到这儿子比老子还能耐!”

赵德全眼珠一转,凑上前低声道:“主子,老奴倒有个主意...”

“说!”

“谢洵今年二十有五,至今未娶。不如...您给他指门婚事?”

太后嗤笑一声:“哀家前年不是赐过两个宫女给他?全被他打发到了浣衣局!还说留着替哀家做事?!”

“这回不一样”,赵德全阴险一笑,“老奴听闻皇商慕容家嫡长女刚被退婚,此女骄奢淫逸,不学无术,若是将她赐婚给镇北侯...”

太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一个商户之女,还是被退过婚的...

若将这样的女子指给心高气傲的谢洵,岂不比打他三十大板还解气?


“妙!”太后抚掌大笑,“去,把慕容家的卷宗调来!”

半个时辰后,太后翻阅着慕容家的资料,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慕容温婉倒是个妙人...守孝期间游山玩水,挥金如土...”

她指尖点着纸页上的字样,突然笑出声来,“月耗银两千两?都快赶上哀家宫里的月例了!”

赵德全在一旁谄媚道:“主子英明。”

“这慕容家虽是商户,却是皇商,每年纳贡数十万两,陛下就是想反对这门婚事,也说不出门不当户不对的话来。”

“更妙的是...”,太后眯起眼睛,“刚被林修竹退婚就赐给谢洵,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满朝文武,在哀家眼里,他镇北侯只配捡别人不要的破鞋吗?”

赵德全竖起大拇指:“主子这招实在高明!老奴这就去帮拟懿旨?”

“慢着”,太后抬手。

“去查查那个林修竹现在何处任职。”

“巧了,正是翰林院侍读,前日刚被陛下点名负责修撰《边关战记》。”

太后闻言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好好好!让谢洵的连襟给他写战功传记,哀家倒要看看,这林修竹笔下能写出什么好话来!”

没多久,赵德全带着太后懿旨去了御书房。

赵德全走后,内阁首辅周大人便得了旨意匆匆赶来。

刚进入御书房就听见一声怒骂。

“荒唐!”

“简直太荒唐了!”

皇帝怒极反笑,“太后这是要做什么?给朕的肱股之臣指个商户女?”

内阁首辅周大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陛下息怒...太后娘娘说,这是体恤镇北侯常年征战...”

“体恤?”皇帝冷笑打断,“谢洵缺那点银子?他府上的库房比朕的内库还充盈!”

周大人压低声音:“陛下明鉴...太后此举意在羞辱镇北侯,您若强行阻拦,反倒显得刻意...”

皇帝猛地起身,明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他踱到窗前,望着慈宁宫的方向,指节捏得发白,五年前那场宫变仿佛还在眼前。

若非谢老侯爷力保,这皇位早该落到南安王手里。

如今太后这是要断他臂膀吗?!

“慕容家嫡女品行如何?”

周大人面露难色:“这个...据说骄纵了些...但,女儿家骄纵点在所难免。”

“可有婚约?”

“刚被新科探花林修竹退婚...”,周大人声音越来越小,“说是嫌她奢侈无度...”

“林修竹?修《边关战记》的那个?”皇帝问道。

随后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狠厉:“好啊...好一个一箭双雕!”

既羞辱谢洵,又让妻子的前未婚夫来记他的战功...好毒的计策!

“周卿”,皇帝突然转身,笑道,“这懿旨,朕准了。”

“陛下?”

“不但要准,朕还要添把火。”

皇帝提笔蘸墨,“传旨,慕容氏女赐婚镇北侯,加封五品宜人,赐金百两,着礼部按郡主规格操办!”

周大人惊得瞪大眼睛:“陛下!这...”

“怎么?”皇帝冷笑,“太后不是要体恤功臣吗?那朕就体恤得更彻底些!”

“对了,先将此事压半个月,等太后着急了,再传旨。”

“是,陛下。”

… …

虽然明面上,镇北侯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但谢洵及其心腹早已回了府邸。

宫内遍是他的眼线,太后和陛下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中。

当赐婚的消息传来时,谢洵正在镇北侯府练武场内。

手握一杆红缨枪深深扎入木桩,上身布满汗珠,裸露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如同刀刻。

尽管边关风沙磨砺多年,他的肤色依旧如冷玉般白皙。

“侯爷!出大事了!”赵闯飞奔而来,怒气冲冲。

“北狄人打过来了?”谢洵头也不回,声音平静。

“比这严重千百倍!”赵闯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太后...太后给您指婚了!”

谢洵拔枪的手微微一顿:“谁家?”

“就是那个被退婚的慕容大姑娘!”赵闯气得浑身发抖,“满京城都知道那是个骄奢淫逸的主,太后这是存心要羞辱您啊!”

练武场瞬间死寂,所有亲兵都屏住呼吸。

谢洵却突然轻笑一声,将长枪掷给亲卫:“接了,回禀宫里,臣...谢太后恩典。”

“侯爷!”赵闯急得直跺脚,“您真要娶那个...”

“不过是个摆设”,谢洵打断他,眸色深沉如墨,“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他转身时,玄色披风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度:“你先前不是劝我纳慕容家姑娘?”

“那能一样吗!”赵闯急道,“属下的意思是纳妾!您的正室夫人该是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怎能是...”

“够了”,谢洵声音骤冷,“传令边关,再调三千精锐驻守黑水关。”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后既有闲心操心本侯婚事,想必是边关...太平太久了。”

“至于慕容大姑娘——”,谢洵突然驻足,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她会是侯府主母,你们需敬重三分,若让本侯听见半句闲言碎语...”

他的目光在赵闯身上停留片刻:“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赵闯低头抱拳,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 …

太后要赐婚的消息像是长了腿一般,传入了慕容府。

王氏不知道从何处得到消息,说是太后要将自家女儿赐婚给镇北侯,这些日子高兴地像是自己新婚。

这日,既不是逢年过节,也没什么重要事情,王氏却特意喊上了慕容温婉一起吃饭。

饭桌上,慕容华眉头紧锁:“你确定?”

“老爷,千真万确!”

王氏捏着绣帕,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气,“太后母家陈家透的消息,这还能有假?”

她得意地拍了拍慕容嫣儿的手背,“我们嫣儿就是有福气,转眼就要当上镇北侯夫人了。”

王氏挑衅般瞥了眼安静用膳的慕容温婉,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瞬间惨白的脸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慕容温婉也惊讶了一下。

虽说镇北侯年近二十五,却是实打实的朝廷重臣,怎会娶商户之女?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慕容嫣儿一反常态的表情,这个平日里连穷书生都要抢的妹妹,此刻竟不见半点喜色。

她怎么了?


“母亲!”慕容嫣儿突然攥紧王氏的衣袖,声音发紧,“镇北侯要娶的是慕容家女儿。”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倒像在陈述事实。

王氏被她的反应惊得一怔:“自然是你啊,嫣儿。”

她压低声音凑到女儿耳边,“放心,娘早想好了,把那个碍眼的送得远远的,适龄嫡女不就只剩下...”

慕容温婉垂眸舀着汤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用听也知道,这对母女定是在盘算如何将她打发走。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镇北侯府那种龙潭虎穴,谁爱去谁去!

商户女做侯夫人,这不是明摆着要成出气筒?用做羞辱镇北侯的棋子她才不要做!

要真去了,下半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了,光镇北侯对她的怀疑就够她吃一壶了。

慕容华突然开口:“王氏,若这消息是真的,也该婉儿嫁,长姐未出嫁,哪有妹妹先出嫁的道理。”

“父亲说得是”,慕容嫣儿出声,竟破天荒地附和起慕容华,“长姐尚未出阁,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说着,她暗中扯了扯王氏的袖子。

王氏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桌布。

她的那副表情,似乎想立刻将慕容温婉送出京城去。

… …

若说那次饭桌是试探,那之后的种种行为,则是王氏赤裸裸的明示范。

她心意已决,就是要将慕容温婉送出去,越快越好。

这日,王氏带着一群婆子闯进慕容温婉的闺房,手里厚厚一叠画像哗啦啦散在案几上。

“母亲这是做什么?”慕容温婉慢悠悠从美人榻上起身,指尖还捻着半块桂花糕。

王氏堆着假笑:“婉儿年纪不小了,母亲特意为你寻了些上京才俊。”

她将画像往前一推,“若有中意的,母亲这就去说和。”

“女儿觉得镇北侯就挺好”,慕容温婉眨眨眼,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王氏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那消息母亲打听过了,是谣传。”

“你来看看,看看也不亏,万一有看中眼的呢?”

她强压怒火抽出一张画像,“你看,忠勤伯府要娶继室,过去就是正头夫人...”

“那位老伯爷快六十了吧?”慕容温婉轻笑,“他长子都能当我爹了。”

王氏没想到慕容温婉居然知道老伯爷,于是只能拿掉第一张纸张,陪笑道:“怪母亲,拿错了。”

她急忙翻到下一页:“傅国公八公子如何?”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庶子庶女都能组蹴鞠队了”,慕容温婉掸了掸裙摆,“母亲是想让我去当现成的娘?”

“那徐秀才总行了吧?年轻有为...”

“穷得叮当响,难道要我用嫁妆养他?”慕容温婉托腮叹气,“还是等等镇北侯的消息吧。”

“等等!”王氏使出杀手锏了,她这里的确有一个适合的人选,原本她是打算给自己女儿嫣儿留作备选的,但如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她笑着说道:“赵将军,镇北侯麾下爱将,年轻有为,家里应当也不缺钱,你觉得…”

看着熟悉的画像,慕容温婉问道:“你说谁?”

“赵将军,赵闯!这个总可以了吧?”

“噗——”

慕容温婉一口茶全喷在了王氏精心准备的画像上。

“慕容温婉!”

王氏跳起来拍打被茶水浸湿的衣襟,“我好心给你说亲,你竟如此无礼!往后你成了老姑娘,我就直接把你嫁给六旬的县令!”

“母亲留步。”

慕容温婉突然拽住她衣袖,盯着画像上那个浓眉大眼的憨厚武将,“女儿觉得...额…赵将军甚好。”

王氏狐疑地回头:“当真?”

“千真万确。”慕容温婉笑得眉眼弯弯。

赵闯这人傻傻的,以后估计也会去驻守边关,天高皇帝远,岂不比困在京城自在?

“早这么懂事多好。”

说完,王氏甩袖离。

“夫人!不好了!”

“二小姐上吊了!”

丫鬟跌跌撞撞冲进院子。

“你说什么?”惊得王氏拎起裙摆就往外跑。

待赶到女儿房中,只见慕容嫣儿雪白的脖颈上赫然一道刺目红痕,王氏腿一软险些跪倒:“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娘...”,慕容嫣儿泪眼婆娑,“女儿实在没法子了...”

原来她见劝不动王氏,竟偷偷约了林修竹相见。

谁知林修竹不知为何突然翻脸,情急之下她只好演了这出戏。

王氏心疼地抚着女儿伤痕:“嫣儿啊,你这又是何苦?就非要林修竹吗?”

“娘,女儿不想嫁给镇北侯,您不帮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找林公子了。”

王氏还是不理解,难道她女儿是被外面有关镇北侯的传言吓到了吗?

于是她苦口婆心再次劝道:“嫣儿啊,虽说世人皆传镇北侯手段狠辣,但他可是手握重兵的侯爷啊!就算是公主也娶得!哪是一介穷书生可以比的!”

慕容嫣儿苦笑道:“娘,您不懂。”

这些日子,她莫名其妙梦到许多事情,她也一一去验证了,都是真的。

她还梦到未来——

谢洵两年后战死沙场,嫁过去只能当个寡妇。

而林修竹却会青云直上,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首辅,最终寿终正寝。

她要定林修竹了。

至于谢洵这个短命鬼就留给慕容温婉吧,她们俩短命鬼凑一块,也省得祸害她人。

她没办法和王氏解释这一切,只能仔细与她分析:“太后与镇北侯势同水火,这婚事摆明是要羞辱侯府。女儿若嫁过去..”

想到梦中被侯府下人作践的场景,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氏倒吸一口凉气,胭脂都盖不住煞白的脸色。

是啊,无论哪边得势,夹在中间的女儿都...

“是娘糊涂了!”王氏猛地攥紧帕子,“就让那死丫头替你嫁!暂时让她得意一阵子!”

慕容嫣儿抓住王氏的袖子,“娘,您先别告诉她,万一她不愿意,闹了了就麻烦了。”

“这么好的婚事她有什么好闹的?”

虽然是嫣儿不要的婚事,但她还是觉得便宜了慕容温婉那个死丫头。

王氏突然想到什么,“这事我得赶紧和你爹说一下,提前串通一下。”

“我爹会同意?”

王氏冷笑一声:“那死丫头都被退婚了,能嫁给镇北侯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你爹开心都来不及。”

她拍拍慕容嫣儿的手背,转脸笑道:“你就笼络好林修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其他的一切都交给娘。”

慕容嫣儿破涕为笑,倚进王氏怀中:“娘最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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