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露台连接着一条静谧的长廊,顾漫漫踩着微微晃动的步子走过来,酒精让她的脚步变得虚浮,却意外赋予了她前行的勇气。
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想要拢一拢,却在听到争吵声时顿住了动作。
“为什么要和他喝交杯酒?”是封明舟的声音。
顾漫漫放慢脚步,贴近墙壁,站在转角处的阴影中。
“不过是个无聊的游戏,输了大冒险而已。”林瑾云的声音像蜜一样甜腻,却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怎么,明舟,你是在吃醋吗?”
顾漫漫听到封明舟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藏着太多情绪——讥讽、愤怒,还有……她不敢确定的占有欲。
“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封明舟的声音带着怒意,“不要以为我会容忍你的任性。”
墙角的植物投下一片摇曳的阴影,遮住了顾漫漫苍白的脸。
她手指紧紧扣着墙面。
“噢?我有什么身份?封太太吗?”林瑾云自嘲地笑起来,说,“可我还没嫁给你呢,明舟。”
“你很清楚你迟早会是封太太。”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刺进顾漫漫的心脏,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浸染了她所有的幻想与希望。
酒精让她的思绪变得迟钝,却无法麻痹她的痛感。
她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按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无形的伤口。
“明舟,看着我,”林瑾云的声音骤然拔高,“你是不是在乎我?”
“好笑,真是好笑。”她的声音降了下来,带着哭腔,“你有了顾漫漫,可我和谁喝个交杯酒,你凭什么质问我。”
“我说过,你是封家的女人。你和别的男人喝交杯酒,就是在打我的脸。”
顾漫漫的好奇心和嫉妒心裹挟着她向前迈出一步。
露台上的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帘——封明舟将林瑾云圈在露台的栏杆上,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的阴影里。
“明舟,你爱着我,对不对?”林瑾云问。
“明舟,我知道,你爱我。”
顾漫漫立在原地,没有听到封明舟的回答。
他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
一瞬间,五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初遇,他失明时她日夜的陪伴,他复明后许下的承诺……
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
顾漫漫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可笑又可悲。
她无声地后退一步,然后是两步。
顾漫漫没有停下脚步,她不敢,也不能。
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转身看到的会是一个满脸歉意却又决绝的封明舟,和一个胜利者般的林瑾云。
顾漫漫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尖锐的痛感如潮水般自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她的耳畔嗡鸣不止,整个世界都褪去了声响,唯余自己紊乱的喘息与如雷的心跳在耳膜上重重敲击。
那画面却如此清晰,每一个细节都那么刺眼,那么让人窒息。
那样的画面,她宁愿用一生去逃避。
顾漫漫摔上了出租车的门,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
“小姐,您还好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关切。
“开车就好。”她的声音嘶哑到自己都认不出来。
出租车拐过一个弯,顾漫漫的头撞在车窗上,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心脏被反复碾压的痛苦已经麻痹了她的神经。
到家后,她木然地站在玄关,连灯都没开。
雪球蹭过来,绕着她的脚踝打转,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顾漫漫机械地弯腰抱起它,将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中。
“没事的,没事的。”她不知道是在安慰雪球还是自己。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卧室,打开灯,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她和封明舟的合照。
照片里他们在山顶,她笑得像个孩子,他眼中满是宠溺。
顾漫漫一把抓过相框,用力砸在地上。
玻璃碎片四溅,割破了她的脚踝,鲜血顺着脚背流下,但她感觉不到疼。
“够了,真的够了。”她嘴唇颤抖着说道。
一切已有预兆。
林瑾云的出现,封明舟的冷淡,那场假意的推人入湖戏码,还有他的偏袒。
顾漫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书桌前,翻出手机,找到好友苏雨的号码。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喂?漫漫?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苏雨问。
“苏雨,你之前说的去国外的工作机会…还有吗?”顾漫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当然有,菲利普编辑社那边很欢迎你,随时可以过去。等等…你是不是…”
“我决定接受这个机会了。”顾漫漫打断她,语气坚定,“最迟一个月,我就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出什么事了?”
顾漫漫没有回答,只是吸了吸鼻子。
“好,你别说了,我懂了。我马上安排,你要什么帮助随时告诉我。”
挂断电话后,顾漫漫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
曾经她以为那些灯光代表希望与未来,现在看来不过是火光中的飞蛾,越接近越会被灼伤。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
每一处角落似乎都有封明舟的印记。
书架上他常看的书,衣柜里他的衣服,厨房里他常用的杯子…
痛苦是暂时的,自尊却是一辈子的事。
她不愿再做那个卑微乞求爱情的女孩了。
雪球蹲在行李箱边,歪着头看她。它轻轻叫了一声,跳到她的膝盖上。
“你也要跟我一起走,好不好?”顾漫漫抚摸着它的毛发,轻声问道。
雪球蹭了蹭她的手掌,像是在给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