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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娇女要改嫁,前夫跪地悔哭了!小说结局

兜兜有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结婚五周年,丈夫把白月光和她儿子带回了家。她厉声质问,却被打成脑震荡,进了医院。江梨初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脑袋被纱布包成粽子,隐隐可见溢出的点点鲜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丈夫埋怨的低沉嗓音。“宝玲一个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不易,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才失手推了你,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就因为你的胡乱猜忌,宝玲受了惊吓,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还要遭人非议,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吗?”听着对方字字句句偏心外人的指责,江梨初只觉得头痛越发难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消化前世的内容,还是该应付此刻大发雷霆的丈夫。上辈子的她一生都在为丈夫、为家庭当牛做马,无私奉献,熬成黄脸婆,落下一身伤病,三十多岁看上去跟五十...

主角:宋旭升江梨初   更新:2025-05-27 17: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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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旭升江梨初的其他类型小说《八零娇女要改嫁,前夫跪地悔哭了!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兜兜有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结婚五周年,丈夫把白月光和她儿子带回了家。她厉声质问,却被打成脑震荡,进了医院。江梨初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脑袋被纱布包成粽子,隐隐可见溢出的点点鲜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丈夫埋怨的低沉嗓音。“宝玲一个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不易,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才失手推了你,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就因为你的胡乱猜忌,宝玲受了惊吓,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还要遭人非议,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吗?”听着对方字字句句偏心外人的指责,江梨初只觉得头痛越发难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消化前世的内容,还是该应付此刻大发雷霆的丈夫。上辈子的她一生都在为丈夫、为家庭当牛做马,无私奉献,熬成黄脸婆,落下一身伤病,三十多岁看上去跟五十...

《八零娇女要改嫁,前夫跪地悔哭了!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结婚五周年,丈夫把白月光和她儿子带回了家。
她厉声质问,却被打成脑震荡,进了医院。
江梨初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脑袋被纱布包成粽子,隐隐可见溢出的点点鲜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丈夫埋怨的低沉嗓音。
“宝玲一个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不易,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才失手推了你,你就不能理解一下?”
“就因为你的胡乱猜忌,宝玲受了惊吓,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还要遭人非议,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吗?”
听着对方字字句句偏心外人的指责,江梨初只觉得头痛越发难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消化前世的内容,还是该应付此刻大发雷霆的丈夫。
上辈子的她一生都在为丈夫、为家庭当牛做马,无私奉献,熬成黄脸婆,落下一身伤病,三十多岁看上去跟五十多岁差不多,还因为一场意外流产,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她将丈夫捉奸在床,亲耳听到丈夫说他真正爱的人是白月光,她江梨初只是他的免费保姆,一条随叫随到的狗。
她彻底疯了!
冲动之下点燃了煤气,与渣男贱女同归于尽.
在那场火灾里,她眼睁睁看着丈夫果断丢下她奔向白月光,将其牢牢护在身下......
生命的最后一刻,江梨初才发现原来她无比珍视的婚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谁曾想一睁眼,她竟然回到了1981年的夏天,一切的开端。
江梨初思绪回转,强撑着难受的身体,掀开眼睛看向离病床有些距离的高大男人。
入目便是宋旭升因生气而紧绷的下颌。
与梦里略微发福油腻的脸不同,此时的他年轻又帅气。
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就将他衬得极为清隽,神情寡淡,轮廓立体硬朗,金框眼镜下的眼眸又生得长而挑,状似桃花,看谁都温柔深情。
然而现在染上怒气,看上去有些瘆人。
一如昨天他动手推她时的狠厉。
昨天,在外随军科研五年的宋旭升,没什么征兆地突然回了沪城,与他一同到家的,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五岁大的男孩。
“旭升哥,你抱孩子都抱了一路了,我也好想被你抱哦。”
宋旭升是出了名的性子冷淡,高岭之花,不喜与人接触,可是此刻却嘴角含笑,宠溺地揉了下女人的脑袋:“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抱?”
客厅里,宋旭升抱着孩子和女人举止亲昵,像极了一家三口。
累了一天,下班回家的江梨初看到这一幕,天都塌了。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误会了,失去理智般大吵大闹:“宋旭升,你真不是个东西!这五年我为你费心费力操持家里,你居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面对她的质问,宋旭升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旁边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娇滴滴开了口:“嫂子,你消消气,别这么大声,被邻居听到就不好了,而且我跟旭升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女人这么亲密地称呼自己的丈夫,还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到了对方身后,甚至手还不老实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梨初眼睛被刺激得生疼,情绪愈发激动,指着她大喊:“这是我家,有你这个外人说话的份吗?你给我滚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量太大,还是围到门口凑热闹的街坊邻居太多了,宋旭升怀里的那个孩子吓得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失去了控制。
双方争执间,她被那个女人狠狠揪住了头发,她刚要反抗,一旁劝架的宋旭升忽然把她推开了,“江梨初!你先冷静一下,别胡说八道!”
他是男人,力气大,哪怕只用了两三成的力道,还是让江梨初踉跄了好几下,但是却不至于摔倒。
然而那个女人却趁着混乱,暗中推了她一巴掌,导致她整个人向后倒去,脑袋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的一角,当场昏死过去。
在医院醒来后,她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旭升,可是他却不相信,坚称那个女人单纯善良,不是那种恶毒的人,肯定是她看错了。
甚至还反过来责怪她胡乱吃醋,不懂事,说那个女人已经够可怜了,让她多些包容,不要冤枉对方。
听着丈夫对另一个女人无条件的信任和维护,江梨初不由联想到了上辈子发生的一切。
未来的几十年,宋旭升都像昨天那样,一次次在她面前维护那个女人,一次次逼着她在那个女人面前低头!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一次都没站在她这边......
“梨初,宝玲是客人,你这么对她,让别人怎么想?等出院后,你去给她道个歉,争取她的原谅。”
望着宋旭升略显失望的侧颜,江梨初下意识慌乱了一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顺着他的意思哄他,只要他能原谅她,不再生她的气,就算让她立马去跟那个女人道歉也是可以的。
而上辈子,她就是那么做的。
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卑微地去给那个女人低头道歉,还大方接纳了她们母子。
殊不知属于她的噩梦,就此开始......
梦境和现实交织,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自骨髓深处瞬间蔓延,江梨初死死咬住下唇,直至血腥味浸透舌尖,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好半晌,她开了口,声音沙哑:“我不去。”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然后带你去跟宝玲......你说什么?”宋旭升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皱了下眉。
“我说我不去。”江梨初倔强地偏过头去,低声重复了一句。
宋旭升深吸一口气,认识这么多年,他的妻子向来是最温柔体贴、最顾全大局的一个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想通,会让步,毕竟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在宝玲的事情上如此强硬。
凝神沉默了一会儿,宋旭升便想通了,认为她只是在跟他闹脾气,于是放柔声音,重新开口:“不小心动手推了你是我不对,我也很后悔,但你就什么错都没有吗?”
江梨初被气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有什么错?”
她深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动手,甚至包庇对方。
到头来,还成了她的错了?
即便没对他怀有什么期望,江梨初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为自己看错人感到悲哀,也为自己多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宋旭升目光扫过她脑袋上的纱布,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心疼和愧疚,可是一想到偷偷哭泣的宝玲,就化作了无奈和烦闷。
她没错,宝玲又有什么错呢?
宋旭升抬手扶了扶金框眼镜,再一次耐心地安抚道:“好好好,你没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别在医院吵了,我跟宝玲真的什么都没有,是你自己误会了,之后的事等回家再说好吗?”
他口口声声说是误会,可是从头到尾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她知道他性子冷,不善言辞,可这次,她明白他不是不想解释,而是心虚作祟,没脸说。
他跟那个顾宝玲,从一开始就不清白!
江梨初累了倦了,没再像上辈子一样无理取闹非要个说法,而是翻了个身背对他,轻声说:“我的头好疼,想在医院多休息一晚。”
闻言,宋旭升浓眉蹙了蹙,一是觉得她的伤没那么严重,没必要再多住一晚,二是他工作忙,还得回去安置宝玲和她的孩子,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她。
思来想去,他决定在医院待一会儿,等到夫妻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儿再回去。
他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不急不徐唠叨了好多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他语气关怀认真,但是江梨初仍然背对着他,理都没理他,显然是不想跟他说话。
热脸贴了老半天的冷屁股,宋旭升也有些恼了,无奈抿唇,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江梨初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手忙脚乱擦了擦满脸的泪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哥哥寄给她的信。
“初初,父亲的案子在贺叔叔的帮助下已经成功平反了,下个月就能返城回家了,到时候哥哥希望你能抽时间回趟京市,咱们一家人久违地团聚一下。”
“哥哥知道你不爱听,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宋旭升他绝非你的良配,当初要不是父亲出事,你们之间绝对不可能,但是哥哥也知道你不愿跟他离婚,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宋旭升商量商量,你们以后就在京市定居下来,万一有什么事哥哥和爸妈都能第一时间照拂到你。”
当年她父亲出事后,江家乱成一锅粥,母亲只能仓促把她托付给了宋旭升,而她如愿以偿嫁给了他,来到了沪城。
京市和沪城相隔千里,她没有靠山,再加上父亲的身份,饱受宋家人的嫌弃和欺负,哥哥心疼她的付出,见她远嫁过得不好,屡屡劝她离婚回京市,他养她一辈子。
然而她知道哥哥也不好过,再加上她脑子不清醒,坚信她能捂热宋旭升和宋家人的心,只要盼到宋旭升当兵回来,日子就能好起来,所以她一次次拒绝了哥哥的好意,久而久之,哥哥也就不再劝她。
可是谁能想到盼来盼去,却盼来这样的结果。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宋旭升昨天敢为了顾宝玲动手推她,明天保不准就会打她,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上辈子她已经体验过了。
她清楚,如果继续留下来,等待她的只会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和痛苦。
还好,重来一世,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江梨初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找护士借了纸笔,写了一封回信。
“哥哥,我不喜欢他了,我不要他了,下个月我就买票回来。”
这辈子,她要离开这个不爱她,却尽情伤害她的男人!

第二天,宋旭升来接她。
江梨初是京市人,嫁到沪城来是远嫁,现在和宋旭升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筒子楼,在三楼,楼层不高,平日里很吵闹,但胜在方便。
用钥匙开了门,江梨初换了鞋,还没走出玄关,就......
他说的这些话或许是事实没错,但其中最重要也是最隐晦的事,他一个字都没说!
顾宝玲和他不仅仅只是青梅竹马,还是曾经真心相爱过的恋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并且顾宝玲也不是半个月前去投奔的他,而是半年前!
顾宝玲带着孩子在家属区和他一起生活了小半年,跟正常夫妻过日子没什么区别,直到近期宋旭升工作调动,他们才不得不一起回了沪城。
而这些他刻意瞒着她的事,并不是她心生怀疑,暗中去调查的,而是顾宝玲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亲口对她说的。
顾宝玲如何她不是很在意,但是宋旭升的所作所为却让她心寒。
他在军队的这期间,一封有关顾宝玲的信都没给她写过,也没告知过她具体情况,甚至就连突然回来,也没跟她说一声,就那么明晃晃地带着人回了家。
从此以后,她的家成了顾宝玲的家,她的丈夫成了顾宝玲的依赖。
而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就像现在一样,他明明心里清楚她真正介意的不是他选择收留顾宝玲母子,而是他对顾宝玲的特殊,以及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氛围和互动。
可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和顾宝玲保持距离,而是任由她猜忌误会,直至崩溃发疯,再轻飘飘地来一句“宝贝,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就让她陷入了敏感内耗、自我折磨的怪圈。
盯着宋旭升清风霁月的侧脸,江梨初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在学校的公园散步时,为了解救落水的小猫,不慎把自己搭了进去,就当她苦苦挣扎时,宋旭升救了她。
昏迷醒来后,她便因为宋旭升清冷绝艳的长相,对他一见钟情,再加上救命之恩,单方面陷了进去。
她是领导的千金,而宋旭升只是个出身农村的穷小子。
门不当户不对,家里极力反对。
可她就是喜欢他,不曾放弃过对他的执着,更是放话非他不嫁,撒娇让父母全力支持他的事业,在权力和前途的诱惑下,宋旭升终于答应和她在一起了。
在这段感情里,宋旭升是冷淡的,孤傲的,如同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对待她也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热络,而就是这股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更让她着迷。
她觉得他好不一样,好特别,于是陷得更深了。
他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像条舔狗一样围着他转。
她对他的心,日月可鉴,然而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甚至放肆到在家里养小三!
一想到上辈子被逼疯惨死的结局,她眼底有浓烈的恨意溢出,她恨宋旭升,恨他没有边界感,恨他亲手把他们的幸福炸得粉碎。
归根究底,是她太给他脸了,他才敢这么欺负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却捂不热江梨初已经冷透的心。
江梨初垂下眼眸,懒得再看他的脸,口吻很淡:“随便你吧。”
无论是他想当解救白月光的救世主,还是上赶着给别人的孩子当便宜爹,她都不想再管了。
她是他的妻子,但不是他的仆人,没有义务帮他照顾前女友和孩子,也没有义务帮着他去还他们宋家的人情。
什么叫随便他吧?
宋旭升被她冷冰冰的态度弄得心中发痒,很不舒服,比起对他的事表现得漠不关心的她,他宁愿她像那天一样大喊大叫,至少表明她是很在乎他的。
他深深看了她两眼,叹了口气:“你不信我?”
“你究竟是帮扶战友的遗孀,还是为了别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旭升要是真的有情有义,大可以送顾宝玲回老家,或者给她钱接济,亦或者找公安同志帮忙,那么多种解决方法,可他偏偏选择把她带回了家。
至于这个别的,自然是他想和曾经的旧情人再续前缘。
这一点,从他们二人后来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狠狠戳中了宋旭升的心思,他额头青筋猛跳,冷峻的脸上寒气逼人,但不知为何,他最终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梨初,我知道你还没消气,但是也没必要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对不对?我这次回来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办,精力有限,我们别吵架了行吗?”
经过五年磨砺,宋旭升成功在项目里当上了副组长。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要配合完成沪城和周围几个城市的冬季征兵工作,响应相应政策,引进军事技术领域的人才。
沪城地处沿海,虽然经济落后,但人口众多,历来是部队征兵的重点地区。
如果把这件事办好,对他未来的晋升很有帮助。
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她马上都要走了,还管他前途如何呢。
江梨初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改刚才的冷漠,翘起嘴角说:“好啊,你想留下他们也可以。”
宋旭升以为她想通了,果然,她还是在意他的。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她话锋一转:“但是你得替他们交房租,算上水电费,每个月五十块。”
“另外你打伤了我,脑震荡不是小事,我要你补偿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五百块,加起来五百五十块,抹个零,你给我六百块。”
感情没了就得谈钱,他为了顾宝玲让她身心受创,哪能不出出血的?
宋旭升顿了顿,开口道:“梨初,你要跟我谈钱?”
先不说他们是夫妻,谈钱俗气又伤感情,就说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六十多块钱,她一开口就要他将近一年的工资?
说实话,他挺不高兴的,这跟狮子大开口有什么区别?
再者,他哪有什么多余的钱。
前五年,为了接济顾宝玲母子,他大部分工资一到手就给了出去,一开始也会肉疼,但是一想到发小妻子明媚的笑脸,他心里也仿佛轻松了几分。
他震惊的表情看笑了江梨初,她冷着脸说:“为什么不能谈钱?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对我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还不能挽回点损失了?”
看着江梨初不容商量的白皙脸庞,宋旭升觉得有些棘手。
“梨初,”他语气哀求,“我们是夫妻,吃住都在一起,之后我的工资发下来也会第一时间给你,以后咱们家的钱都交给你管,这还不够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呵呵,好一个一切都是她的。
上辈子他和顾宝玲暗中苟且数年,害得她工作被抢,容貌被毁,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恩爱,拿顾宝玲的儿子当亲生的养。
拜他所赐,她慢慢地失去了一切,他现在却有脸说这种话?
江梨初死死掐住掌心,冷冷看着面前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心中再无半点留恋和期待。
感情没了,就得谈钱,能要一点是一点。
“宋旭升!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有医院的诊断报告,还有那么多证人,六百块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跑去你现在工作的地方,让你领导帮着评评理。”
她说完就要走,宋旭升猛地回神,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子。
他眼神中透着慌乱,没有了平日的冷静从容,低声细语道:“我给,我肯定会给的,但是我才刚回来,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能不能过段时间再给?”
夫妻一场,江梨初最了解宋旭升这个人,平日里一副清高冷傲的样子,但其实骨子里最看重面子和利益,比如昨天,她让他丢脸了,他就可以对她动手。
像妻子在丈夫工作单位大闹的这种丑事,他愈发不可能接受。
钱,他是一定会给的,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给得出来。
这五年里,宋旭升的工资她一毛钱都没见过,她以前还奇怪过他的工资去了哪,然而他每次都含糊其词,只说让他妈帮忙收着的。
她信了,也就没再过问,但是谁能想到那些钱全都被他悄悄补贴给了顾宝玲?
这五年里,顾宝玲每每以做生意为由找他“借钱”投资,他倒是大方,白月光一有难,问都不问就借了出去,陆续积累下来,少说也有大几千块钱。
开放之初,南方机遇多归多,但更多的是骗子,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毫无意外,这些钱全都打了水漂。
期间,一个没说要还,一个没说让还,宋旭升手里头怎么可能还有钱?
他只能去借,要么就舔着脸去找白月光把钱要回来,不过这两个选项对于清高自傲的宋旭升来说,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拿到这笔钱后,她还有别的账要跟他算呢。
区区六百块,根本不够弥补她的损失。
“这个月结束之前,我必须拿到钱。”
江梨初冷冷说完,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在密闭的空间,和他多待一秒,她都觉得恶心。
江梨初拉开客房的门,不出意外地和躲在门后偷听的顾宝玲打了个正面。
顾宝玲还是穿着她的睡裙,一袭白色,衬得她清清纯纯,干干净净。
见她出来,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满脸不赞同地迎上前:“嫂子,旭升哥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已经很累了,你就别给他添堵了,有什么火你冲着我发。”
江梨初神情没什么变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睥睨着对方。
一个意欲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有什么资格对她说教?
看来是宋旭升三番两次站在她那边,给了她装腔作势的底气。
长时间的静默,顾宝玲有些尴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江梨初对视。
过了一会儿,只见江梨初拿手挥了挥空气,淡声道:“少说两句吧,你有口臭。”
短短一句话,杀伤力极强。
更别提说完后,她还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宝玲难堪极了,轻轻咬住下唇,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又怕自己嘴里真有味道......
一番纠结之下,她委屈巴巴地看向客房内的宋旭升,无声寻求着他的撑腰。
然而宋旭升只是皱了皱眉。
目光越过顾宝玲,看向江梨初离开的背影,一脸的沉思。
他总觉得江梨初跟记忆里的那个她,有些不一样了。
但转念一想,五年了,也该有些变化了。

江梨初回到房间,动手将床单被套一股脑全扯下来,丢到了卫生间。
换上新的后,又把顾宝玲遗落的“垃圾”全都清扫出去,锁上门,将一切恶心的事物都隔绝在门外,心情才得到了缓和,也有空闲为未来做做打算。
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做好财产划分,属于她的东西,她得一一计算清楚。
就比如这间房子。
当初宋家人打着她爸的名义在纺织厂里谋得了两份差事,分得了两间房,一间给了宋旭升爸妈住,另一间就用作了他们的婚房。
房子是单位的,但装修和家具什么的可都是用她的嫁妆购置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要回京市,自然是要全部带走的。
带不走的,也得找个收二手的地方把家具全卖了换钱,卖不了的就扔了,总之不能便宜了他们。
宋旭升嫌她无理取闹,容不下他的白月光,那她就给他腾地方。
江梨初拿起床头柜里的工作笔记,也算是她记录日常琐碎的日记,日期停留在前天,九月三号,笔记末尾,写着一句:今天是我和旭升结婚五周年,真希望旭升能在我身边!
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主人那时欢喜雀跃的表情。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期待成了真,宋旭升真的回来了,可惜惊喜变惊吓,高兴也变成了不高兴。
江梨初随意看了眼,就快速合上了笔记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这两天是周末,不至于耽误工作。
这年头大学生比较稀缺,相较于没有学历的,找工作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她在沪城安顿下来后,就在家附近的报社找了份会计的工作。
一个月二十块钱,不多,但在海城已经足够养活自己,可是这里头却没有一分钱是花在她自己身上的。
结婚后的五年间,宋旭升不在,她一个人面对他的家人,为帮其尽孝,她努力当一个好妻子,好儿媳,任劳任怨替他照料破碎不堪的家庭。
瘫痪在床的爸,不明事理的妈,好吃懒做的小姑子,胡作非为的小叔子,一堆吸血的乡下亲戚......
每一个都不是善茬,她吃了好多苦,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被调教成了贤惠懂事的家务好手,一双葱葱玉指也因此变得粗糙干裂。
当真是验证了他的那句话,她就是他们家的免费保姆。
不,她连保姆都不如。
保姆还有工资拿,还能得到尊重,而她呢?一无所有。
不仅出力,还出钱。
医疗费、赡养费、生活费,宋家老小都从她这里拿钱,大大小小的花销全都是用她微薄的工资支撑,恨不得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这些钱就是用来喂狗,狗都知道感恩,可是他们对她却只有埋怨和白眼,还在她拿不出钱的时候,对她道德绑架,话里话外指控她不孝。
可明明她已经足够省吃俭用,几年下来甚至都没能给自己买件新衣裳......
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脑袋又开始疼了。
江梨初本想直接休息,但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前天穿的,领口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
叹了口气,她只能找了两件衣服,去卫生间先把自己收拾干净。
打开衣柜,无意瞥见了宋旭升穿回家的那件外套,袖口处有一块崭新的补丁,针线功夫很好,整整齐齐,不像她缝得歪七扭八。
出自谁之手,一目了然。
她忍不住讽刺地想:顾宝玲似乎比她更适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呢。
没有热水,江梨初便就着冷水随便擦拭了一下身子,洗完出来,撞见了在客厅角落里抱在一起的宋旭升和顾宝玲。
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顾宝玲正在踮脚拿书柜上的什么东西,可是她身高不够,宋旭升便很自然地过去帮她拿,胸膛几乎要和她的后背贴在了一起,看上去亲密无间。
顾宝玲看见她,不仅没有立马跟宋旭升分开,还用眼神挑衅,笑得十分欠打。
江梨初面无表情,静静看着。
藏在脏衣服下面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捏成了拳头。
宋旭升发觉了什么,扭头发现了她,往后退开一步,可是刚要朝着她走过去,面前的顾宝玲就哎哟一声,往旁边摔了一下,他只能伸手接住。
看到这,江梨初嗤笑一声,就要走。
宋旭升薄唇动了动,似要说话。
“嫂子,刚才是我没站稳,旭升哥才伸手扶了我一下而已,你别多想......”顾宝玲抢先开口,睫毛颤动,水眸含光,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哦。”江梨初平静地笑了一下,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补充:“平地摔嘛,我理解。”
宋旭升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儿,正如顾宝玲所说,他只是扶了她一下,江梨初却又怀疑上了。
他蹙眉,“你少阴阳怪气,宝玲不需要忍受你的坏脾气。”
“我也不需要忍受她的绿茶。”
说完,江梨初啪一声关上门,全程没有看一眼宋旭升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见状,顾宝玲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小心翼翼地提出:“嫂子肯定误会了,要不我去跟她解释一下?”
横在两个女人中间,宋旭升心烦意乱,看一眼宝玲愧疚忐忑的表情,他感到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江梨初喜欢东想西想,宝玲也就不用表现得这么战战兢兢。
内心难得对梨初有了一丝轻微的埋怨,梨初哪里都很好,就是从小养尊处优,小脾气有点多,得时时刻刻哄着。
可哄的次数多了,他也难免会累。
宋旭升抿了抿薄唇,“不用了,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说完,见宝玲眼睛仍然有些红红的,便又安慰了她几句,才去书房忙工作。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
宋旭升吃完顾宝玲做的饭菜,回到房间发现江梨初睡着了。
看着床上她恬静美好的睡颜,心不自觉软了下来。
他们到底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隔夜仇?
宋旭升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没忍住俯身,修长手指划过她白皙的脸颊,蹭了蹭,又替她盖了盖被子,这才去洗澡。
江梨初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上辈子发生的很多事如走马观灯一样在脑海中浮现,一遍遍把她拉进痛苦的深渊。
醒来时,大口喘气,额头和后背全是汗。
江梨初凝视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晨光,眼泪不知何时爬满了全脸,浸湿了枕头。
她正要伸手去擦,背后忽然伸来一只宽厚的大掌,搭在了她的细腰上,人也贴了过来。
宋旭升感受着她腰身的细致,下巴抵在她锁骨处,沉声安抚:“怎么了?做噩梦了?有我在,别怕。”
他一说话,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霸道又强势,江梨初后背骤然绷紧,浑身僵硬。
噩梦变成了现实,让她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下意识挣扎,可他身躯高大又强壮,稍微用点力,就跟铜墙铁壁似的,缠得她动都动不了。
那掌心温度烫得江梨初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相识于最美好的年华,携手走过那么多的岁月,他跪地求婚时,说要与她白头偕老,相伴一生,说要让她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些话,那些岁月,仿佛还近在眼前。
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每一帧画面都变了味。
江梨初死死咬唇,肩膀轻颤,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不值得。
不值得她为他哭。
“让开。”
冷硬说完,她掰开他的手,起身下了床。
因为她抗拒的动作,宋旭升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衣柜旁的妻子。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一头乌黑长发凌乱散开,露出的手臂雪白,举手投足间尽显玲珑身段,丰腴妖娆,凹凸有致。
许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梨初找寻衣服的动作一顿,半边脸蛋温婉白净,半晌,语气还算寻常地说:“我要去上班了。”
听完这句话,宋旭升心情好转,懒洋洋地支起半边身子,嗓音沙哑磁性:“是吗?闹钟还没响呢。”
时间确实还早,但江梨初已经没了睡意,干脆去洗漱。
江梨初早上一般没有胃口,但是都会做完早餐才出门,她不吃,宋旭升要吃。
宋旭升还会让她顺便把顾宝玲母子的那一份也做了。
她按照习惯,走进了厨房。
今天是个阴雨天,大早上的就乌云密布。
啪嗒一声。
雨水砸在窗沿,发出巨大的响动。
江梨初心不在焉,分神看了眼窗外,不小心把食指划到了。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赶紧撇下菜刀捏着食指,鲜红的血珠不断往外冒,她只能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雨声,一阵接一阵,江梨初眉心蹙起,心情些许浮躁,都做了那么多年的饭,居然还会切到手。
以前她是不会做饭的,爸妈爱着,哥哥宠着,哪里轮得到她做饭?
直到婚后她一个人住了五年,隔三岔五还得去照顾宋家长辈,慢慢地,做饭手艺自然而然长进了不少。
学会做饭不是什么坏事,技多不压身,再者,没人会跟美食过不去,她自己也爱吃。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后数年,一日三餐,他们理所当然地全交由她来做,就仿佛她天生就会做饭,就应该做饭一样。
她整日泡在了厨房,跟锅碗瓢盆打交道,渐渐的,竟然忘记了她起初也是不会做饭的啊。
不知不觉又走神了。
熟悉温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怎么了?切到手了?”
江梨初吓了一跳,肩膀撞进他宽阔胸膛,侧首望去,就瞧见了跟她贴在一起的宋旭升。
他没戴眼镜,鼻梁英挺,深邃眼眸半是慵懒,半是压迫,浅浅耷拉着凝向她。
周身被困在他胸前方寸之地,她不自在地“嗯”了声。
宋旭升只与她对视一眼,低头专心检查伤口,语调很沉:“药箱放哪儿了?我给你涂点药?”
江梨初听着他紧张的语气,抿了抿嘴唇,默默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离,“不用,这点伤口,很快就好了。”
她朝旁边迈开一步,去拿蒸红薯的蒸架。
宋旭升明白,她是在无声抗拒他的靠近。
她还没消气。
宋旭升摩挲两下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默了默,转身环顾一圈四周,走向电视柜拿出下方的医药箱,找到用于外伤消炎的红药水,握住她的指尖,固执地要给她上药。
江梨初挣扎两下,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随他去了。
达到目的,宋旭升薄唇微微上扬,扫了眼她身后的菜板和蒸锅,眉峰轻挑:“你不是不吃早餐的吗?”
江梨初安静一秒,回答:“不吃早餐对胃不好,我已经改掉这个习惯了。”
宋旭升了然,这话还是他对她说的,她能听进去并且改掉,他很欣慰。
“像你之前那样一直不吃早餐,或者偶尔吃一次,对胃的伤害是很大的,能够趁着年轻纠正过来,再好不过了。”
宋旭升微微弯着腰,眼睫低垂,修长手指在她指尖轻轻拂过,激起似有若无的痒意。
他神色温和得不像话,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江梨初有些恍惚,原来他也有对她这么有耐心的时候,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静谧悄无声息蔓延,江梨初等他弄完,不动声色收回手,“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早餐只做了一人份。”
以后,她做饭只是因为自己想吃,亦或者做给爱的人吃,而不是像完成任务一样伺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宋旭升闻言皱了下眉,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接过她手头的活儿,开始收拾起来,嗓音温柔:“剩下的我来吧,你去休息会儿,做完叫你。”
他对她是有愧的。
在外五年,她一个人肯定不容易。
江梨初没拒绝他的心血来潮,他乐意做就做,她没道理拦他。
趁着间隙,她回房间去把随身的用品给收拾了,方便等会儿直接出门。
做完一切,透过桌面化妆镜的反光,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一张小巧立体的深邃浓颜,轮廓自然流畅,五官精致漂亮,乍看很完美,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张脸上全是小毛病。
这两天没睡好,黑眼圈严重,满是遮盖不住的疲惫,鼻翼两侧毛孔粗大有黑头,额头的粉刺痘痘也讨人厌地冒了出来,发丝分叉毛躁......
眼神里也没有了曾经的光鲜亮丽,多了几分畏缩小心。
看来看去,唯一可夸的便是皮肤还算白皙,但远没有少女时期的清透干净,她拿手抠了抠脸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抠不掉,才发现那不是灰,而是浅斑。
江梨初苦笑,上一次认真打理皮肤是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
生活里琐事缠身,她哪里有时间去关注外貌如何?
可明明,她以前是最爱美的。
一周的衣服鞋子绝不能重样,头绳发夹一大堆换着戴,另外,化妆品护肤品是必须要买的,如果要出门的话,但凡有一根头发丝不满意,她都能重新折腾大半天。
主打一个宁愿苦了嘴,都不能苦了脸。
然而现在呢?
身上穿着随意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上衣和长裤,皱皱巴巴,松松垮垮,洗得发白掉色,拖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地摊货,侧边开裂了都舍不得换。
望着镜中这张最为熟悉却又最为陌生的脸,江梨初不由愣怔了一秒。
结个婚,又不是下地狱,怎么就把自己过成了这副鬼样子?
更别提往后数十年劳碌,这张脸只会越来越难看苍老,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厌烦,又怎么可能吸引得了男人?
家里的菜不好吃,便会想着去吃外面的菜。
江梨初表情嘲弄,脑子里掠过一些画面,上辈子她流产出院后,他表面说心疼她,不舍得碰她,但实则是嫌弃她做过手术的地方恶心。
她永远忘不了他那时候隐忍的表情,还自以为隐瞒得很好。
江梨初闭了闭眼睛,掩饰一闪而过的伤感。
再睁开眼时,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辈子,她不会再以别人为天,她要全心全力对自己好。

拿着包走出房间,顾宝玲已经起床了,带着阳阳围在餐桌前一个劲儿地夸赞宋旭升厨艺真好之类的,夸得宋旭升都不好意思了。
远远看上去,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
江梨初视若无睹,径直在餐桌前坐下,自顾自吃起了早餐。
除了她蒸好的红薯,宋旭升还煮了玉米粥。
顾宝玲和她的儿子阳阳坐在对面,小孩子不太会隐藏表情,见到江梨初的时候,下意识往顾宝玲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畏惧。
“阳阳,快叫人,这是你江阿姨。”顾宝玲试图缓和气氛。
但阳阳明显更抗拒了,拼命摇晃着小脑袋:“妈妈,我不想和这个阿姨住在一起,我们能不能回部队去啊?我只想和宋叔叔还有妈妈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氛围越发尴尬。
宋旭升扭头看向江梨初,似是在看她的眼色。
顾宝玲见状,便明白宋旭升还是很在乎江梨初的想法,于是笑了一下,软声道歉:“抱歉啊嫂子,可能是因为那天的事,阳阳吓到了,在闹别扭呢。”
要不说顾宝玲还是有手段的呢,简单的几句话就弱化了阳阳的没礼貌,还顺带把锅甩在了她头上。
换做旁人,下意识就会觉得愧疚,认为确实是因为初次见面时自己的大喊大叫,才吓得阳阳产生了害怕和抗拒心理。
然而她为什么要愧疚呢?她又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江梨初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就不惯着对方,淡声说:“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住在别人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会教?”
这话太不给面子,顾宝玲嘴角的弧度僵在原地,默默瞅向一旁的宋旭升。
宋旭升轻轻拧眉,也觉得江梨初说得稍许过分,她不喜欢宝玲也就算了,跟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置什么气?
可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今早好不容易有了缓和,他不想又因为这种小事吵架,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插手。
然而迫于顾宝玲求救的视线,终是薄唇动了动。
江梨初将他纠结犹豫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就算不开口,她也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于是在他开口之前,重重摔了下碗筷,起身拿包走人:“我吃好了,记得洗碗。”
怎么又生气了?
宋旭升抿唇,也跟着起身,送她到门口。
他抱着手臂靠在墙面,眉眼淡淡压下来,一边给她递钥匙,一边放低声音轻哄:“我今天第一天去单位报道,晚上会跟领导一起吃饭,不用等我吃晚饭。”
江梨初弯腰换鞋,面对他的主动报备,轻描淡写:“我也很忙。”
言外之意,她有自己的事,不会等他。
宋旭升蹙眉,被她冷漠的态度弄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要和她亲近,亲亲她,抱抱她,又碍于家里还有旁人,只能作罢,目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天浑浑噩噩,总算熬到了下班时间。
江梨初本想着赶在邮局关门之前,把写好的信寄出去,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心情不免有些沮丧,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另找时间再寄。
脚步一转,去赴同事兼好友的约。
沪城,一座宜居的海滨城市,夏天鲜花盛开,在街头巷尾点缀着平凡的浪漫。
相比京市,沪城更适合生活,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她也曾幻想和心爱的人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幸福美满一生。
可是,城市的美丽还在继续,她跟宋旭升的感情却已走到了尽头。
下班时间,一辆辆老式自行车穿梭在狭窄的街道,铃声此起彼伏。
江梨初步行到了地方,远远就瞧见张兰熙站在街边,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搭在肩头,一身朴素的深蓝色碎花上衣配黑色长裤,精神气十足。
两人隔空对上眼,张兰熙朝她迎了几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提议道:“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为了省钱,江梨初平时都是自己做,很少在外面吃,就算吃,也是吃便宜大份的地摊炒饭。
“不,找家好点的国营饭店吧。”江梨初打算转换一下心情,勾勾唇,笑容甜美:“我请客。”
张兰熙听到前面那句,刚要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听到后面那句,直接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初初,地球要爆炸了吗?”
她的反应太夸张,江梨初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想搪塞过去,可张兰熙却一个劲儿地追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
无奈,江梨初只好说:“没什么,就是单纯想请你吃饭了还不行?”
去国营饭店吃饭,是她婚前再平常不过的事,谁能想到竟成了婚后的奢侈。
两人边走边说,选了个角落的雅座坐下。
张兰熙只当她是在开玩笑,翻着菜单,揶揄道:“既然是专门请我吃的,那我可得点些平时舍不得吃的。”
她嘴上这么说,真正点的两个菜都是最便宜的,还是江梨初做主加了个贵点的肉菜。
张兰熙放下菜单,看到江梨初头上贴的纱布,没忍住恼怒道:“宋旭升也太过分了,你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要把那个女人和她儿子留下来?”
好友等了丈夫那么多年,眼见守得云开见月明,却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拦路虎搅和了好事,试问谁能忍得了?
她是真替好友鸣不平。
江梨初支着脸,难掩讥诮地勾了勾唇角:“宋旭升心疼她们母子俩不容易,非要做好人好事,我又能说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张兰熙大概也猜到了他们为了这事估计没少吵架,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插手,不过作为好姐妹,她还是好心支了个招。
“你家老宋不是升职了吗?你让他花钱在外面租个房子给他们住得了,花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委屈自己,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趁现在早点把人送出去,免得以后麻烦。”
江梨初摩挲着茶杯杯身,喉头微微发涩:“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这个方法她不是没提过,可是宋旭升怎么说的?
他说:“家里有空房间,为什么要花冤枉钱,宝玲他们又不住太久,过段时间再说。”
可顾宝玲就跟吸血的蚂蝗似的,一旦攀附上宋旭升,就再也甩不掉了。
小青梅一哭,宋旭升就心软,他口中的过段时间,逐渐演变成了无期。
张兰熙触及她的眼神,以为她要为了宋旭升妥协,劝她要硬气:“啧,初初,你那么聪明,养虎为患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江梨初眼神黯淡一瞬,她岂止不懂,甚至还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些年里,宋旭升事事以那母子俩为先,把全部的委屈都留给了她。
她上辈子爱得深沉,傻到把所有的苦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这辈子她不爱他了,随便他怎么折腾,随便他怎么呵护白月光,都与她无关。
无爱一身轻,江梨初无所谓地耸耸肩:“管他呢。”
“你啊。”张兰熙只当她是嘴硬,戳了戳她随意搭在桌面的胳膊,叹气道:“就是太善良。”
江梨初知道她是想说人善被人欺,殊不知她已经不在乎了。
一个月后,有关宋旭升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
饭菜上齐后,江梨初想到自己的打算,纠结地咬了咬唇,在心里过了一遍说辞,才试探性开口:“对了兰熙,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哥不久前开了间律所?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咨询一下离婚的相关事项。

张兰熙一边盛饭,一边抬眸看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你一提起来我就觉得好笑。”
“什么?”江梨初不解。
张兰熙放下碗,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敢信我哥一个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天天跟个泼妇似的,到处忙着帮委托人吵架骂街吗?”
张兰熙的哥哥张青贤是学法的,毕业后便跟同学合伙成立了律师事务所,专门为一些弱势群体发声,年轻人一腔热血,却被现实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最近两年,律师制度刚恢复,是新鲜事,发展前景未定,再加上大部分老百姓的法治意识比较淡薄,普遍认为律师是帮坏人说话的,是和公检法对着干的,因此很不受某些人待见。
又因为法律的不完善,社会上无赖多得很,普通人的维权之路就显得异常艰难,好好说话肯定是不行的,大多时候都是靠“吵架”来分对错。
江梨初听出她调侃语气里的难过,软声安慰道:“刚开始嘛,都会比较困难,你哥哥有本事又努力,我相信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乘着改革的东风,不久后的将来,律师这个职业就会成为香饽饽。
而张青贤也会凭借超前的理念和魄力,成为业内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不仅当上了首屈一指的大律师,还把律所做到了全国顶尖的存在。
当然,这些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江梨初不知道该如何跟张兰熙说,只能通过这种较为“官方”的话来慰藉对方。
类似的话张兰熙都听过不少了,但还是很开心,毕竟谁不希望家人顺遂呢?
她笑了笑:“我要是把你的话转述给我哥听,他怕是会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见她笑了,江梨初犹豫一会儿,缓缓道:“我这里有个事想请他帮忙,你能不能帮我约他出来见个面?”
张兰熙愣了愣,旋即嬉笑着冲她挤眉弄眼:“当然可以,咱家江大美女都开口了,我哥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来见你的。”
说完,张兰熙隐隐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抿了抿唇,忐忑地瞅了眼江梨初的表情,生怕被她发现什么。
但江梨初明显没把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反而温柔道谢:“谢谢你啊兰熙。”
张兰熙没问她具体是什么事,就拍案答应下来,这一点让江梨初很感动,同时也挺不好意思的,多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吃到一半,张兰熙抬头看到入口处有几个人,朝江梨初哎了一声,“那不是你家老宋吗?”
江梨初一转头,就看到人群中的宋旭升一身中山装,剪裁得体的衣服规整服帖,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看上去赏心悦目。
张兰熙笑着问:“真巧,要不要打个招呼?”
“算了,他估计在和领导吃饭。”
江梨初没多大兴趣,正要收回视线,目光却轻而易举被刚进入饭店大门的男人吸引。
那人是个年轻的陆军军官,三十岁左右,一身军绿色干部款式的军服极为显眼,帽檐下压,投落阴影遮住大半侧脸轮廓,隐约可见眉骨瘦削深刻,距离感强烈。
他正认真听着身旁人说话,神情冷漠淡薄,察觉不出多余的情绪。
一双修长薄韧的手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一顿一顿地敲着,露出青色血管张力十足,袖口规规矩矩贴合,手腕上的黑金腕表折射出淡淡幽光。
不知道是她看的时间太久,还是男人过于敏锐,一双暗藏锋芒的如渊狭眸斜睨而来。
他的眼睛是薄薄的内双,内敛清冷,盯着人看的时候总像是在审视,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那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矜贵和气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男人眼神警惕而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江梨初不自觉地心虚胆颤,抓着杯子的指尖蓦然收紧,呼吸不知何时也变得有些急促。
回过神后,怕对方觉得冒昧,匆忙收回视线。
张兰熙发现了她的异样,柔声询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梨初摇摇头。
说完,她深吸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缓了会儿,却鬼使神差地再次扭头看过去。
然而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就好似从未有人存在过。
*
下午停了一阵的雨,临近傍晚,又开始下起来。
江梨初因为顾宝玲母子,被宋旭升打进了医院的事情,这两天在厂里的家属院疯传。
一楼庭院用来歇凉的亭子里,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天。
“要我说就是江梨初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就非得瞎折腾,人宋工程师做的事多善良仗义啊,偏偏她心眼小,连对孤儿寡母都容不下,在家里大吵大闹,这下被打老实了吧?”
另一个女人也跟着幸灾乐祸:“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首都来的,仗着家里有钱就心比天高,谁都不放在眼里,宋工程师五年没回家,她不好好巴结伺候,还跟他闹,这不是自己作死吗?我看啊,她早晚得被宋工程师扫地出门。”
“就是就是,就算她家庭再好,长得再漂亮,后半生还不是得靠男人养,一点儿亏都吃不得,活该她没福气,守了五年活寡。”
陈艳秋就住在江梨初楼上,有一次家里漏水漏到了楼下,和江梨初打过几次交道,对她印象不错。
此时听到他们三观不正的对话,忍不住多了一嘴:“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宋工程师也不能对江会计动手啊,男人打女人,算什么东西?”
“再说了,要是你们男人突然从外头带了个女的和孩子回来,你们估计比江会计闹得还厉害,家里不得炸开锅啊?”
江梨初虽然不在纺织厂里工作,但是她在这栋楼住了五年,谁不知道她是个性格温柔好说话的女同志?就连她都受不了闹了起来,可见其中是有什么隐情。
这两个人在这叽叽喳喳叫唤,纯属是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闻言,其中一个女的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刚要反驳,余光忽地扫到了什么,惊讶大喊:“啊!”
其余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肝皆是一颤。
江梨初撑着把伞掩藏在树的阴影里,长发随风飘飘,活像个来索命的阴湿女鬼。
她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周身寒气逼人,眼神犀利,吓得嚼舌根的两个女人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江梨初直直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和陈艳秋点了个头,随后就往楼上走去。
她运气不错,赶在雨下大之前到了家。
站在门口,把伞面的雨水抖落在走廊,正要开门换鞋,有人叫住了她:“江会计,你下班了啊?”
江梨初脚步一顿,循声看过去,便看见隔壁的刘婶子领着顾宝玲的儿子,一脸为难地走到她跟前:“顾同志有事出门去了,托我照看一会儿阳阳,既然你回来了,不如......”
说完,刘婶子把躲在身后的阳阳往她面前推了推。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肉香味,江梨初了然,正值饭点,刘婶子这是不想阳阳蹭饭蹭肉,所以才找个借口把人送回来。
江梨初私心里是不想管的,但是没必要给别人家添麻烦,思绪流转,淡声说:“进来吧。”

刘婶子见她答应,暗暗松了口气,前两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是真怕江会计撒手不管,不然还得留阳阳吃饭,今天他们家炖了红烧肉,添双筷子多亏啊。
阳阳小脸皱巴巴的,藏在刘婶子后面,很明显不情愿跟她走。
江梨初自顾自开门进屋,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家里没人,静悄悄的很舒适。
江梨初把雨伞挂在鞋柜旁的钩子上,弯腰换好拖鞋,嗓音还算温和地开口:“你去自己房里待着,等你妈回来。”
说完,她径直走向房间,打算度过难得的个人时光。
可是阳阳却破天荒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仰着头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巧,语气却透着理直气壮的蛮横:“我不,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我要吃肉。”
阳阳被肉香熏了好久,早就馋得不行,现在回到家,自然是想第一时间吃饭。
感受到腰间坠着的力道,江梨初眼睑动了下,看着他的眼睛说:“家里没肉。”
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给他做。
许是她的表情和语气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过于冷漠,阳阳肉眼可见地缩了下脖子,下巴都快埋进胸膛里,嘴巴嘟得老高,奶凶奶凶,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江梨初清丽的脸却没有一丝波动,任由他的眼泪掉下来,强硬的态度很明显。
小孩子有时候对大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感的,一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阳阳纤弱的肩膀耸动着,稚嫩声音染上浓浓的哭腔:“呜呜呜,我不管,我就要吃,就要吃!”
他年纪小,哪里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顺着他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吃肉,就必须立马吃到,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做一些不可理喻、带有破坏性的事情,比如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客厅的空间就那么大,阳阳一屁股瘫在地上,滚来滚去,期间多次撞到茶几和椅子,疼得他哇哇叫,哭声更大更真切了。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吵得江梨初耳朵疼,她很烦,真的很烦,恨不得往他身上套个抹布,让他围着整个屋子滚一遍,就当拖地了。
可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真做了,保不齐会被举报虐待孩童。
江梨初把包搁在沙发上,环胸垂眸看向地上蠕动的那一团。
阳阳长得可爱乖巧,白白嫩嫩,睫毛生得又长又密,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谁看了都会喜欢,不自觉满足他提出的要求。
她上辈子就被他单纯美好的外表给欺骗了,以为他是个乖孩子,想着大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多次因为心软哄着他惯着他。
然而久而久之,他便开始对她没大没小,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一不顺心就乱发脾气,动手打人,甚至还反咬一口,说她对他不好,欺负他,导致周围人都以为她虐待小孩子。
后来他长大了,仗着宋旭升这个干爹给他撑腰,跟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提款机和保姆,她不给就怒火中烧,对她拳打脚踢......
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披着羊皮的恶狼,不管对他多好,投注多少心血,他永远不会回报以同样的好,还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无所顾忌地索取。
而此刻,他就在悄悄看她的眼色,但凡她有所松动,他就会抓住机会,顺势让你满足他的要求。
江梨初上辈子没少在这孩子身上吃亏,这辈子她可不会再惯着他,对他的又哭又喊,全程无动于衷。
墙上的老式挂钟一秒一秒地过去,外面还时有雷电闪过。
为了以防万一,江梨初不能丢下他自行回屋休息,就往沙发上一坐,静静看着他表演。
不知过去了多久,阳阳哭累了,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
室内安静了一秒。
咔嗒,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没一会儿,顾宝玲和宋旭升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
眼见靠山来了,阳阳又开始了哭喊,尖锐的嗓音直冲天际。
顾宝玲跑过去蹲下,把阳阳抱起搂进怀里,环视一圈屋内,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江梨初身上,紧张兮兮地问:“阳阳,怎么了?我才到楼梯口就听到你在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话颇具引导含义,阳阳把脸埋进她怀里,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啜泣:“呜呜呜,妈妈,阳阳好痛,阳阳身上好痛......”
顾宝玲脸色变了变,抬头,水润清澈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低声质问:“嫂子,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江梨初秀眉微挑,觉得有些好笑。
见她没反驳,顾宝玲料定她是心虚,眼红哽咽:“嫂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讨厌我,就对孩子下手啊。”
她眼尾通红,泪珠接连不断从脸颊滑落,将楚楚可怜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此话一出,跟着进来的宋旭升脚步一停,心里是不相信的,江梨初性情向来温软,也是喜欢孩子的,怎么可能做出背地里打孩子这种事?
他蹙眉,下意识替江梨初说话:“宝玲,你先冷静一下,梨初她不是这样的人。”
“旭升哥,嫂子这么不欢迎我和阳阳,我还是搬出去吧,不然还不知道嫂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女人身材纤细,弱柳扶风,单薄的肩膀耸动,哭得我见犹怜,痛苦而隐忍,只一眼就能轻松激发出男人的保护欲。
江梨初隐隐握紧了拳头,难怪陆承安会被她迷住,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宋旭升果真被她的眼泪迷惑,弯腰俯身去安慰,碎发乌黑如墨,挡住些许眉眼,衬得一双桃花眼越发温柔多情,让人觉得他的整个世界就只有顾宝玲一个人。
顾宝玲也顺势倒进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哭得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温香软玉入怀,宋旭升身子僵硬了一下,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当着妻子的面,宋旭升尴尬不已,犹豫再三,抬眼朝着江梨初投去求助的视线,软声说:“梨初,你倒是解释一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动手了吗?”
江梨初低头看他,宋旭升眼噙心疼,手里紧紧握着顾宝玲颤抖的肩膀。
他一边在帮自己说话,一边又舍不得推开顾宝玲,当真是将男人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要,又要!

她莫名想到她和宋旭升还没在一起时的一些画面,大二下学期,她因为比赛发挥失常没拿到第一名的奖项,偷偷躲起来哭,宋旭升也是这个姿势,抱着她,耐心又温柔。
平素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放下身段,对你呵护备至,换做任何一个小女生都会心动吧,更别提,他还是她的初恋。
江梨初咬着唇,目光仔细描绘他俊逸的眉眼,那个爱穿白衬衫的男生,逐渐与眼前这个男人重合。
好像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从前的他只会哄她,现在的他,温柔不止给了她一个人。
江梨初瞧了眼顾宝玲做作的侧脸,对着宋旭升轻柔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宋旭升蹙眉,眼神清幽地看她半晌,似在思考,好一会儿才说:“梨初,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你总得给个说法是不是?”
以前的她听到这些话,或许还天真地觉得他是为她着想,是站在她这边的,反复询问也不过只是为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然而现在她才知道他这些话的深层含义,他根本就不信她!他也以为她是对阳阳动了手,阳阳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他心里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又何必来问她?
江梨初从沙发上站起身,室内光线昏暗,她漂亮的眼眸里似有了一层雾,宋旭升愣住,心一揪,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错怪了她。
尽管解释没用,也显得可笑,但江梨初不想平白吃了这个亏,冷着张脸,一字一顿把他想要的事实说了出来。
“隔壁刘婶家做了红烧肉,阳阳闻到味儿便想吃肉,家里没有,他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身上痛也是他自己撞到了桌子椅子,跟我没什么关系。”
江梨初居高临下睥睨着,嘴角平直的弧度很淡:“我工作了一天,很累,没时间也没精力哄别人家的孩子,他爱哭就让他哭了。”
“顾宝玲,你要是担心我对你的儿子做什么,你就应该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别让我有可趁之机,不然下一次,还真保不齐我一生气,就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话挺难听的,暗含威胁,顾宝玲拉了拉宋旭升的袖子,可怜极了。
宋旭升和江梨初在一起那么多年,知道她现在是在说气话,也知道是自己冤枉了她,心里的愧疚达到顶端,他该多些耐心的。
江梨初盯着他,犹豫的表情明显是在左右摇摆,殊不知他心里的天平早已向另一边倾斜。
懒得再看下去,她抄起包包,越过三人进了屋。
沪城的天气湿热,下雨关了窗,一整天下来,屋内闷得快发霉。
江梨初把窗打开了一条缝隙,清凉的风夹杂着点点雨水,吹在脸上很舒服。
坐在书桌前,刚整理一会儿工作笔记,卧室的门就被敲响。
宋旭升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略显拘谨的顾宝玲,后者眼睛红彤彤的,巴掌大的小脸还残留着泪痕,像是刚被人哄好。
刚才闹了一通,此时再见,难免尴尬。
江梨初眼睫低垂,白软小脸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是明显气场低落。
宋旭升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江梨初,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愧疚地开口:“梨初,抱歉,今天的事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刚从隔壁刘婶家了解完情况回来,猜出了前因后果,可以说江梨初没做错什么,甚至不计前嫌,好心把阳阳接回了家。
他跟阳阳一起生活了小半年,多少也清楚阳阳的性格,因为没吃到肉就在地上打滚的事,阳阳确实干得出来。
宋旭升一开口,顾宝玲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支支吾吾地接话:“嫂子,对不起,我一着急就误会了你,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嫂子你没有孩子,无法体会到我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
这类熟悉的话语,江梨初仿佛已经听了无数遍。
孩子。
这两个字是顾宝玲拴住宋旭升的借口,也是她刺向她的一把利刃。
上辈子她被人推下楼梯,血液染红白裙,失去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顾宝玲明知她没了孩子心里不好受,情绪敏感,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用类似的话术刺激她。
说她生不出孩子,不配做宋家的儿媳,说她不配做母亲,连个孩子都护不住,说她迟早会和丈夫离心,遭婆家嫌弃......
她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能小心一点,兴许孩子就能保住。
顾宝玲就是她一辈子的噩梦,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让她一日复一日地活在失去孩子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失去孩子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重现,江梨初呼吸一滞,疼得胸口发酸发涩。
“阳阳就是我的命根子,他一哭一闹,或者有什么问题,我就会变得不像我自己,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嫂子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不能!”江梨初气得浑身颤抖,发了疯似地怒吼:“我凭什么要大度?凭什么要原谅你?”
顾宝玲眼睛更红了。
见她语气激动,宋旭升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还抓住她的胳膊,帮顾宝玲说话:“梨初,宝玲她也是一时心急,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你又护着她!”
江梨初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说罢,她反手一耳光抽在宋旭升脸上。
宋旭升的脸顿时红肿起来,捂着脸愣了两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顾宝玲也忘了哭,同样一脸震惊地看着江梨初。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她会动手。
江梨初太生气了,两世的委屈交加,致使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右手掌心红了一大片,轻微颤抖着,应该也肿了。
疼,但也痛快。
顾宝玲回过神,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感觉下一秒又要哭出来,她伸手去摸宋旭升的脸,软声呢喃:“旭升哥,你没事吧?肯定很疼吧?”
讨好完宋旭升,她又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江梨初,嚷嚷:“嫂子,你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能动手打旭升哥啊,他可是你的丈夫!”
江梨初敛了敛眼眸,掩去那一闪而过的讥讽,她也知道宋旭升是她的丈夫啊!
“我教训我的丈夫,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江梨初捏了捏掌心,小幅度在顾宝玲面前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扇到她脸上。
吓得顾宝玲又往宋旭升身边缩了缩,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身上,宋旭升也没躲,任由她依靠。
江梨初看笑了,轻嗤一声:“一遇到事,就往别人丈夫身上贴,你要不要脸?”
小心思被戳穿,顾宝玲立刻红了眼眶,求助地看了一眼宋旭升:“旭升哥......”
宋旭升默不作声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听到这句话才有所反应:“梨初,你打我可以,但是这句话就过分了。”这不是毁宝玲名声吗?
打他可以,但是骂他白月光就不行?
真是好深情一男的。
江梨初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妻子和另一个女人发生矛盾,做丈夫的,不护着妻子,不给妻子撑腰,反倒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和稀泥。
这样的废物,要他有何用?
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的话。
“宋旭升,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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