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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寒蕊吴祥征结局免费阅读从替罪羊到团宠:重生女主杀疯了番外》精彩片段
一九八零年秋,鹿阳市人民法院。
“被告人梅寒蕊,你可认罪……”身穿黑色制服的法官问坐在被告人席上的女孩。
被叫做梅寒蕊的女孩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此刻正一脸茫然的四处环顾着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以及坐在旁听席上的观众。
而坐在原告席上的是一对四五十岁的中年夫妇,此刻正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满眼怨毒的看着她。
梅寒蕊不禁浑身打一个激灵,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缺的双腿,不对啊,自己不是被人砍断了双腿,自杀了吗?
她猛的一回头,往旁听席上看去,却见自己的母亲,继父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正满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但梅寒蕊知道,这份紧张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他们担心自己不认罪,坏了他们的计划才流露出来的这种表情。
梅寒蕊记起来了,自己这是重生到了二十岁的那一年的秋天……
在十六岁之前,梅寒蕊一直和自己的奶奶生活在一起,她们住在鹿阳城西北部的槐花镇。
在她十六岁的那一年的春天,一对打扮得体的中年夫妇来到了她和奶奶的家,那个女人上前一把拉住梅寒蕊的手,说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这次来是要带她去城里生活的。
梅寒蕊吃惊的看着奶奶,却见奶奶满脸不舍的冲她点点头:“阿蕊,她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
原来,在梅寒蕊两岁那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开始了,在县城中学当教师的父亲梅惊鸿因为教师的身份受到牵连,整日被拉出去游街批斗,吊打侮辱。
向来高风亮节,又有文人风骨的梅惊鸿不堪受辱,留下一封遗书,一个人来到槐花镇西边的临清河跳河自尽。但是奇怪的是,爷爷奶奶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去河里打捞,却始终也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
在父亲失踪的第九天,年轻漂亮的母亲高玉枝把年仅两岁的梅寒蕊丢给她的爷爷奶奶,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
谁知道十四年后,高玉枝竟突然找上门来,说要带女儿去城里生活。那时,梅寒蕊的爷爷已经去世,只剩下梅寒蕊和奶奶相依为命。
起初,梅寒蕊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奶奶,可是奶奶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孙女留在自己身边也没有什么前途。
而高玉枝另嫁的老公是鹿阳市一家棉纺厂的车间主任,如果让孙女去和他们一起生活,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孙女安排一份棉纺厂的正式工作。
于是在奶奶的劝说下,十六岁的梅寒蕊便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她在鹿阳市的家。
高玉枝的现任丈夫叫林正军,在前妻因病去世的第二年娶了高玉枝。
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林正军和前妻所生的女儿林玉娇,比梅寒蕊大四个月,高玉枝和林正军结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叫林文聪,比梅寒蕊小了三岁。
原本打算好好享受母爱的梅寒蕊在来到林家的第五天,林家就接到了上面关于多子女家庭中必须有一个成年的孩子去下乡支农的通知。而原本应当是林玉娇下乡的名额,硬是被继父给换成了梅寒蕊……
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两年,梅寒蕊终于等到的回城的名额,恰好国家已经恢复高考了,她和已经在棉纺厂上班的林玉娇重新回到学校学习,迎接高考。
一年后林玉娇考上了大学,梅寒蕊却意外落榜了。
得知自己落榜的梅寒蕊想复读,母亲不让,说她已经十九岁了,再复习一年也不一定能考上,况且家里人口多,根本供不起那么多大学生。
于是梅寒蕊又去求继父,想让他在棉纺厂给自己找一份工作,可是同样也遭到了继父和母亲的反对,他们说家里事太多,要让梅寒蕊留在家里洗衣做饭,顺便照顾林正军那腿脚不方便的母亲……
一年后,林正军给过十七岁生日的儿子林文聪买了一辆摩托车,不料林文聪骑着摩托车在街上横冲直撞的飙车时,把一个骑自行车的十五岁的男孩子撞的重伤昏迷,医生诊断说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由于林文聪的那辆摩托车是当年的最新款,在整个鹿阳城最多不过七八辆,并且当时也有目击者远远的看到一个戴头盔的男子撞人了,如果被撞男孩的的家人报警,很容易就能根据摩托车的形状以及车上的刮痕查到林家来。
林正军打听到,被撞的那个男孩的父亲是某国有企业的中层领导,家庭条件不差,自己的儿子被撞的重伤昏迷,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正军和高玉枝担心他们的宝贝儿子有坐牢的风险,更担心儿子会遭到对方的报复,于是便逼着梅寒蕊为自己的儿子顶罪,
因为当时林文聪骑摩托车撞人时,是戴着头盔的,到时候就说是梅寒蕊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撞的人。
梅寒蕊当然不愿意,毕竟这不是小事,如果那个男孩醒不过来或者中途死掉了,她可是要坐好多年牢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住在槐花镇的七十岁奶奶从街上买菜回家时,在路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子撞倒在地,正好后脑勺着地,那个男子见老太太倒地昏迷不醒,直接骑着自行车跑路了。
奶奶的邻居来到鹿阳市找到了梅寒蕊,说她奶奶被人着骑自行车撞倒在地,昏迷不醒,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让她赶紧回去看看她奶奶……
由于奶奶住院需治疗要一大笔钱,可是梅寒蕊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便央求母亲给她一些钱给奶奶交住院费。
但母亲趁机拿捏她,说给她奶奶交住院费可以,但是要让她替弟弟顶罪,待警察查到他们家的时候,就让梅寒蕊承认是她骑着摩托车不小心撞到那个男孩的。
看着昏迷不醒的奶奶,悲痛欲绝的梅寒蕊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并连夜在外面练习骑摩托车,以此来应付警察的调查。
很快警察便查到了林家,根据对他家里的那辆摩托车的现场勘察,很快便断定那辆摩托车就是前两天撞伤那个男孩的摩托车。
被撞的男孩叫吴祥征,被送到医院后一直昏迷不醒,吴祥征的父亲勃然大怒,扬言要么让肇事者赔偿两千块钱,要么让肇事者去坐牢。
在那个年代,两千块钱已经算的上是一笔巨款了,林正军心疼这一大笔钱,只是象征性的赔了吴家三百块钱,剩下的让梅寒蕊坐牢代替……
林正军悄悄的对梅寒蕊说,家里还要留着钱给她住院的奶奶看病,为了奶奶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梅寒蕊心甘情愿的代替弟弟去坐牢。
可是等她坐满了两年牢,从监狱里出来后,才听说自己的奶奶当时被摔到了脑袋,在被送进了医院的第三天晚上就去世了。
奶奶的死让梅寒蕊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出狱后的梅寒蕊在林家像个保姆一样,她给全家人洗衣做饭,照顾林正军腿脚不便却又很挑剔的母亲。
梅寒蕊不止一次的提出,想出去上班挣钱,但是全家人都不同意,说她上班了家里的活没人干。
不上班,母亲又不给她钱,梅寒蕊二十多岁的年纪,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终日穿着林玉娇替下来的旧衣服。母亲对她说,反正你也不用出去上班,买了新衣服你也穿不着。可是在棉纺厂上班的已经四十多岁的高玉枝,却天天打扮的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光鲜亮丽。
被林文聪撞成重伤的男孩吴祥征是在半年后醒了过来的,由于当时他摔倒时,他的头撞击在路边的台阶上,右边的脑袋被撞的凹进去一块,并且还瘸了一条腿。
进入了青春期后,身体的残疾让吴祥征越发的自卑,心中对梅寒蕊的恨意越发的重了。
吴祥征十八岁那年,在得知梅寒蕊已经从牢里出来后,他趁着梅寒蕊去供销社买东西回家的时,拿着一把砍刀疯狂的砍断了梅寒蕊的双腿……
由于梅寒蕊的双腿被砍的太厉害,骨头全断了,被送到医院后双腿也没有保住,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不能走路的残废。林家人见梅寒蕊彻底失去了劳动力,便更加厌弃她,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嫌弃她是个累赘,索性逼她嫁给了一个被烧伤了脸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结婚之后,丈夫嫌弃梅寒蕊在家里吃闲饭,特意给梅寒蕊买了一个二手的轮椅(据说是一个死人留下的,被他家里人便宜卖给了梅寒蕊的丈夫),他早上去菜贩子手里批发一些青菜,逼着梅寒蕊在外面卖菜,卖不完不许回家,并且稍有不顺心就对她又打又骂。
由于终日在外面风吹日晒,梅寒蕊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夏天被晒的脱皮,冬天脸上生了好多冻疮。
两年后的一天,在又一次遭到丈夫毒打后,心如死灰的梅寒蕊直接摔破了一个瓷碗,割腕自杀……
“梅寒蕊,你可认罪……”审判席上的法官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时,梅寒蕊终于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知道,自己这是重生到了二十岁,林文聪撞伤了吴祥征,林家人逼着自己在法庭上替弟弟顶罪的时候。
想到自己上辈子死的那么惨,都是因为替林文聪顶罪才导致的,梅寒蕊心底瞬间泛起一丝冷意。
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背这个黑锅。
梅寒蕊如寒星般的眸子扫视了一遍旁听席上的继父、母亲以及林文聪,然后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没撞人,我也不会骑摩托车,所以,我……不认罪!”
林正军和林文聪闻言脸色大变,高玉枝更是发出一声尖叫:“寒蕊,你在胡说什么呢?”
梅寒蕊继续说道:“法官大人,我家的那辆摩托车是我继父买来送给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林文聪的,至于那个证人……”
梅寒蕊回头看了看证人席上的那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双目中露出一丝深深的怨恨和失望。
“杨旭辰!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做伪证……”
被叫做杨旭辰的青年男子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一丝心虚和慌乱,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寒蕊,二十号那天上午,不是你约我……来鹿阳市电影院附近见面的吗?我刚到电影院西边的长春街,就看到你戴着头盔,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骑得很不熟练……然后你对着着那个男孩撞了上去……”
“你胡说,吴祥征被撞的那天上午,我在家里洗全家人的衣服,根本就没出门……”梅寒蕊看着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杨旭辰,顿时失控的喊起来。
她不明白,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一向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杨旭辰,为何要帮助林家人污蔑自己。
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梅寒蕊又道:“杨旭辰,你说是我约你见面,那么,我住在鹿阳城,你住在槐花镇,两个地方相差七八十里路,我是如何约你的?”
“这……你前几天给我寄过一封信,约我二十号那天见面……”
“我给你寄信?那好,你把那封信拿出来我看看……”
杨旭辰有些慌乱的看了看旁听席上的林正军道:“那封信……我看完之后就烧掉了,我当时想着,毕竟咱们俩……还没有定亲,若是被人发现你给我写信约我见面,你一个姑娘家的,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面对怒目而视的梅寒蕊,杨旭辰说到最后已经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梅寒蕊死死的转头盯着杨旭辰,切齿道:“杨旭辰,你知不知道,做伪证是要判刑的……你如此红口白牙的颠倒黑白陷害我,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杨旭辰闻言,原本清秀的脸庞变得一片惨白。
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问梅寒蕊:“被告人梅寒蕊,你说车祸那天上午,你正在家里洗衣服,可有证人?”
“证人?”梅寒蕊回头看了看母亲高玉枝和林正军的妹妹林正芳。
林文聪撞人的那天上午,高玉枝没有上班,而是和她的小姑子林正芳一起在家里用缝纫机改衣服。林正芳儿子的一条裤子太长了,就拿来让高玉枝用缝纫机给改短了裤脚,她们三个人一上午都没出门。
可是,她们为了林文聪,又怎么可能给自己作证呢?
果然,林正芳很快否认道:“法官大人,没有的事,二十号的那天上午,我去我哥哥家里,让我嫂子给我儿子改衣服的,我去了大约十分钟,梅寒蕊就骑着我侄子文聪的摩托车去街上买菜去了,根本没在家……”
梅寒蕊气得浑身哆嗦:“林正芳!你胡说八道,那天你拿着你儿子的裤子让我妈给改裤脚,我们三个人一直都在家里,我洗了一大盆衣服,洗完衣服后我又开始做饭,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踏出大门半步……”
此刻的梅寒蕊只觉得全身发冷,四面楚歌……
高玉枝怒声道:“寒蕊,她是你大姑,你怎么能直呼她的名字呢?”
梅寒蕊冷笑:“大姑?我和她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能为了她的亲侄子随意污蔑我,还指望我拿她当长辈吗?”
高玉枝厉声道:“寒蕊,你奶奶还躺在医院里,难道你不想我们拿钱给你奶奶看病了吗?”
“看病?你还想用我奶奶的病情来操控我吗?”梅寒蕊转过头一脸哀伤的看着高玉枝,哽咽道:“妈,你实话告诉我,我奶奶她……现在还活着吗?”
梅寒蕊记得上辈子奶奶被撞后,送到医院的第三天就去世了,但是林家人为了逼着梅寒蕊替林文聪顶罪,一直瞒着梅寒蕊,并没有告诉她奶奶去世的消息,只是找人悄悄的把她奶奶埋了。
而现在已经是奶奶被撞后的第七天……
果然,高玉枝的脸色一变,嘴巴微微的张了张,并没有明确的回答她。
但是梅寒瑞还是立刻从母亲犹豫迟疑的表情里猜测出来,奶奶可能已经不在了。
梅寒蕊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难道,你也要做伪证害我吗?”
高玉枝看着满脸悲痛的女儿,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和不忍,这时坐在她身边的林文聪突然拽了拽母亲的衣襟,低声哀求道:“妈,我不想坐牢……”
儿子的话瞬间提醒了高玉枝,不行,儿子是林家的根,将来是要去考大学的,她绝对不能让儿子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的污点……
想到这里,高玉枝咬咬牙道:“法官大人,我作证,那天梅寒蕊是在家里洗了衣服,但是家里没有菜了,我让她去菜市场买菜,她羡慕他继父刚给他弟弟买了一辆摩托车,非得骑着摩托车上街,结果由于骑得不熟练,这才撞伤了人……”
梅寒蕊的脸色血色尽退,她无助的又绝望的摇着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玉枝一脸心虚的不敢看自己的女儿。
“梅寒蕊,所有的证人都证明是你骑的摩托车撞的人,可是你却找不到一个能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证人……”
法官的声音刚落下,法庭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略显稚嫩的声音:“我能证明梅寒蕊没有撞人……”
一瞬间,法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声音看向了从门外走进来的,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的女孩。那身形看起来大约有一米一、二左右的样子,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但是走近了之后才看清,那个女孩已经成年,只是身材矮小,是个典型的侏儒人。
梅寒蕊一看到那个女孩,心中顿时划过一丝狂喜,是朱小玲!和她住在一个大院的女孩,今年十八岁了,因为是个侏儒,只读完小学父母就不让她读了,就因为觉得她身有残疾,读了书也没有单位会用她,天天让她在家里洗衣做饭做家务。
因为身体的原因,朱小玲经常受到别人的嘲笑,尤其是同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而梅寒蕊从乡下回城后,在林家也不受待见。一来二去,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法官见有人愿意为梅寒蕊做证,便问道:“你是何人,和梅寒蕊是什么关系?”
朱小玲人虽然小小的,可是说起话来却不卑不亢,声音响亮:“我叫朱小玲,和梅寒蕊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二十号那天上午大约十点半钟,我去她们家里,送给她一盘我妈妈腌的萝卜干,当时寒蕊姐姐正在洗两大盆衣服,我还帮她拧衣服的……”
“你在她家里待了多久?”
“大约半个多小时吧,我回家时,我家里的大挂钟正好响起了十一点的钟声,我从林家出来的时候,寒蕊姐又开始择菜准备做中午饭了。”
法官点点头:“朱小玲说她离开林家回到家里是十一点钟,而吴祥征被撞的时间是十点四十左右,由此可以证明,肇事者并不是梅寒蕊。”
高玉枝见突然来了一个小不点坏了他们的计划,顿时气急败坏的冲朱小玲呵道:“朱小玲,这是法庭,你可不能乱说……”
朱小玲抬起头来看着高玉枝,目光坚定:“高姨,我没有乱说,那天上午明明寒蕊姐一直在家里,而且早上九点半的时候,我在我家门口看到文聪骑着摩托车出去了,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
坐在旁听席上的林文聪瞬间慌了,他站起来指着朱小玲怒骂道:“你胡说,朱小玲你一个矬子又丑又傻,你脑袋也不正常,法官大人,她说的话不可信……”
听着林文聪带有侮辱性的话语,朱小玲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愤怒又受伤的表情,她怒视着林文聪,想着自己从小到大没少被他欺负,小时候如此,在她长大了之后,林文聪依然敢当着她的面嘲笑她的身高,喊她‘小矬子’。
“是,我是长得矬长得丑,但是我行得正,坐的直,也不会颠倒黑白诬陷无辜,二十号那天上午,寒蕊姐明明没出门,可是你们全家人却都睁着大眼说瞎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林正军突然开了口:“朱小玲,说话之前可以考虑清楚,别忘了,你的爸爸还在棉纺厂上班……”
梅寒蕊猛地一回头,看见林正军那严肃的带有警告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朱小玲。
梅寒蕊想起来朱小玲的爸爸也在棉纺厂上班,而且就在林正军那个车间。她随即冷笑道:“怎么?林大主任这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利用手中的权力打压朱小玲的父亲?就因为朱小玲说了实话?”
“你……胡说八道!”被揭露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林正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审判长,那个朱小玲身体有残疾,脑子也不好使,她的话做不得数……”
朱小玲吃惊的看着林正军道:“林伯伯,我虽然只读了小学,但是我并不傻,我上小学时,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我的考试成绩从没有低于全班前十名,是我爸爸嫌弃我个头太矮,怕我读书多了也找不到好工作,所以才不让我读初中的,你可以找我小学的老师问问我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又匆匆走进来一名穿制服的警察,身后跟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汉。
那名警察道:“审判长,我们又找到一位现场的目击证人,他当时在车祸现场南边的水果摊上卖水果,说那个肇事者在撞人之前刚从他的水果摊上买过水果……”
审判长问那个老汉:“既然那个肇事者在你那里买过水果,那你可曾看清楚他长的什么样?”
那老汉道:“我当时忙着招呼生意,就简单的瞄了他一眼,当时他戴着头盔,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但是从他的声音和脸庞上看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也就个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他给我钱的时候,我看到他右手腕部有个横着的三四公分的疤痕,付了钱之后,他骑上了摩托车就加快油门往前冲,那速度特别快,刚骑了几百米就撞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
坐在旁听席上的林文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忙把自己的右手藏进了上衣兜里面。
梅寒蕊猛的伸出自己的右胳膊,把衣袖往上撸起来,然后把光滑洁白的手腕展现给审判席上的法官和审判长看。
一名法官走到梅寒蕊面前看了看她的手腕,回头对审判长道:“没有疤痕……”
说完,那名法官又径直来到旁听席上对着林正军道:“林正军同志,哪位是您的儿子林文聪?请他出来配合我们检查一下他的手腕……”
一时间,高玉枝和林正军皆是一脸的慌张,却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他们中间的林文聪,那名法官很快便看到了那个把右手藏在上衣口袋里的男孩。
“你就是林文聪?”
“不……不是我……”林文聪拼命的摇着头,然后他伸出左手,死死的拉住林正军的胳膊:“爸,我不想坐牢……”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最后进来的那名警察上前一把拽出来林文聪藏在兜里的右手,赫然发现林文聪的右手腕部果然有一条大约三四公分的陈年疤痕。
“审判长,找到了,林文聪的右手腕上确实有一条疤痕……”
林文聪冲着梅寒蕊破口大骂:“梅寒蕊,你这个贱女人,你害我坐牢,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后我弄死你……”
而坐在原告席上的吴祥征的母亲却尖叫着冲到林文聪面前,抬起手就想要打他,但很快就被几个警察拦住了。
吴祥征的母亲又来到林正军的面前指着他鼻子骂起来:“姓林的,你好大的本事啊,你儿子犯的罪,居然让你的继女去顶罪,你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法官用力的敲了敲手里的法槌,严肃的道:“请注意法庭纪律,保持肃静……”
证人和证据都确凿,梅寒蕊被当庭释放。
而杨旭辰、高玉枝和林正芳也因做伪证被各自被处以五十元罚款……
重获自由的梅寒蕊上前一把抱住矮小的朱小玲,满眼泪花的道:“小玲,谢谢你能来为我作证……”
朱小玲昂起头,开心的笑道:“不用谢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好朋友就该互帮互助,从小到大,因为我身体的残疾,大院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只有你不嫌弃我,还能和我说几句知心话……”
梅寒蕊和朱小玲一起走出了法庭,刚走到法庭的大门外,等候在门口的林正军冲上来抬手就打了一梅寒蕊一巴掌:“这个死丫头,你是诚心不让你弟弟好过啊,你明明答应了我们要替你弟弟认罪,你为什么要反悔?如果你当时老老实实的认罪,那些警察也不会再费尽心思的去找其他的证人……”
梅寒蕊万万没想到林正军居然敢打她,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正军,切齿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
旁边的高玉枝闻言气得骂女儿:“住口!寒蕊,你林伯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长辈?他有哪一点做长辈的样子?他又不是我亲生父亲,凭什么打我?你们的儿子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让我去替他顶罪?那个吴祥征到现在还在昏迷着,如果过几天能醒过来,判的可能还轻一些,万一他死了,恐怕最低得判个六七年吧。这么重的罪,我是傻了才会替他顶罪……”
林正军伸手指着梅寒蕊,脸色铁青的怒骂道:“你这个白眼狼,你在我家里白吃白住这么多年,让你替你弟弟顶个罪你都不愿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在你家里白吃白住?”梅寒蕊看着衣冠楚楚的林正军,气极反笑。
“林正军,你莫不是上了年纪忘了,我十六岁来到你们林家,只在林家待了六天,就代替你女儿林玉娇下乡插队去了,一去就是两年多。
那两年,我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靠我在生产队里辛苦劳动赚的工分换来的,我没花你们家一分钱。还有一点你不要忘了,若不是因为来到你们林家,我作为梅家的独生女,又住在镇子上,我根本就不用下乡……
我好不容易从农村回到城里,和林玉娇一起上学,迎接高考,我每天放学回来后还要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做饭打扫卫生,洗全家人的衣服……可是林玉娇呢,明明还比我大四个月,在家里却可以什么活都不用干,她的衣服还要我给她洗……
你说我白吃白住,我干的这些活,可是比一个保姆干的还要多吧,你们可知道,我在奶奶家时,干的活不及在你家里的十分之一多,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是白吃白住的?林玉娇去读大学后,我想让你给我在棉纺厂找一份工作,你们都不同意,说我去上班了,家里的活没人干了,你妈也没人贴身伺候了……”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考不上大学,所以,你就只能留在家里干活……”林正军轻蔑的道。
“我没本事考不上大学?呵呵,林正军,你是怎么脸说出口的?你女儿那个大学是怎么上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明明是我考上了大学,落榜的是她林玉娇,可是你们却偷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让林玉娇顶着我的名字去读大学,怎么?不愿意承认?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她的学校看看,到底他们学校有没有林玉娇这个名字……”
林正军和高玉枝闻言,顿时惊得如见鬼魅:“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梅寒蕊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双腿残疾之后,读大四的林玉娇回来看着双腿残疾的梅寒蕊,对着她又是讽刺又是挖苦。
“梅寒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般,不对,老鼠还能爬着出去找食吃呢,而你就只能待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室里,等着我林家人给你一口剩饭吃。
对了,你以为我爸同意让你来我们家里住是出于善心吗?你别痴心妄想了,他只是不忍心让我去农村干活,所以才把认你回林家来,让你顶替我的名额去下乡。
还有,当年考上大学的是你,落榜的是我,是我爸说服你那个下贱又脑残的妈,合伙藏起了你的大学通知书,让我顶替你的名字去读的大学,你活着就是为了给我们林家做老妈子的,哈哈哈……”
那一刻,梅寒蕊犹如五雷轰顶,大骂林玉娇是个小偷,偷走了自己读大学的机会,可是下一秒,她就被林玉娇推到在地上狠狠的踹了几脚……
然后,梅寒蕊又从林玉娇嘴里得知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真相,原来,奶奶出事并不是偶然,在林正军得知梅寒蕊不愿意为林文聪顶罪时,便找人去槐花镇故意把梅寒蕊的奶奶撞伤,他们知道七十岁的老太太被撞倒在地后,最低也得是个骨折,那样,他们正好能以给她奶奶交住院费为借口,逼迫梅寒蕊替他们的儿子坐牢。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个老太婆竟然那么不经摔,被撞倒在地上时,碰巧是后脑勺先着地,居然摔死了……
想到前世自己所受的苦,梅寒蕊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抬头看了看高玉枝,声音中带着一丝酸涩:“妈,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你这是什么话?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会把你从镇子上接到这城里来?”高玉枝板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梅寒蕊看着母亲身上穿的那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西服套装,脚上穿着一双铮亮的半高跟皮鞋。再看看自己,一身又肥又大的棉纺厂的工作服,领口袖口洗的都有些褪色了,这工作服还是三年前林玉娇在棉纺厂上班的时候替下来的。
“我是你亲生的?妈,你看看谁家的女儿穿的比妈妈还土气的?自从我来到你们家,你没有给我买过一身新衣服,穿的都是林玉娇替下来的。林玉娇和林文聪一到换季的时候就添新衣服,而我呢?唯一的一件新衣服,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去槐花镇上看我奶奶,她带我去集市上买的……”
听到这里,高玉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妈不是想着,你天天在家里不用上班,买了新衣服也穿不到吗?”
“可是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上班?你看看谁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天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待在家里的?我就是出去找份保姆的工作每个月也得有二三十块钱的工资吧,我每天任劳任怨的干活,你给过我一分零花钱吗?平时你给我买菜的钱都要让我记账,剩一分钱都得再交给你……”
“够了寒蕊……你在家里有吃有喝的还用得着花钱吗?又不用你辛辛苦苦的去上班,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梅寒蕊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在家里享福了?那好,从今天开始,这福气留给你享吧,我不伺候你们了,我要回槐花镇和我奶奶一起生活……”
高玉枝一听,不慌不忙的道:“回什么槐花镇?你奶奶都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我奶奶……死了?”虽然根据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奶奶早就已经去世了,可是亲自听到母亲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梅寒蕊还是感觉到了锥心的刺痛。
她哽咽的问道:“她埋在哪里?我要去祭奠她……”
高玉枝叹了口气:“就埋在槐花镇,和你爷爷葬在一起的。”
梅寒蕊拔腿便往家里跑去……
回到自己的阴暗潮湿的小屋,梅寒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还有藏在床底下一个铁盒子里面的六十块钱,这是她这一年来晚上躲在煤油灯下偷偷的给别人织毛衣赚的。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匆匆赶来的高玉枝:“你现在就走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这个点到了槐花镇天色也不早了,祭奠完了就没有回来的车了,你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
梅寒蕊怔怔的看着母亲,冷冷的道:“我不回来了,以后我就留在槐花镇……”
“什么?你不回来了,寒蕊,你别胡闹了,农村人都想方设法的往城里跑,你倒好,居然上赶着回农村……”
“别人想方设法的回城里,那是人家的家里人能给他安排一份城里的工作,我来城里做什么?天天当老妈子伺候你们全家吗?与其过这样的日子,倒还不如回农村种地自在呢……”
高玉枝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旁边的林正军黑着脸怒声道:“让她走!我好心好意的收留她,还留出仇来了……”
梅寒蕊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林家的门……
本来她还以为,母亲好歹得问问她身上有没有钱,然后再塞给她一点钱让她买车票,毕竟她天天呆在家里不上班也没有收入,可是,高玉枝终究没有再喊她一句。
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梅寒蕊终于来到了梅花镇。
她在镇子的扎纸铺里买了些纸钱香火,又去水果店买了些水果,然后一个人来到了镇子西边的公墓里。
奶奶是和爷爷的葬在一起的,当梅寒蕊看着爷爷的坟墓上新添的那一堆黄土和墓碑上新刻的奶奶的名字时,禁不住嚎啕大哭……
大悲大恸之后,梅寒蕊心中开始涌起了无边的愤恨。她恨林家人,要不是因为林家人的陷害,她又怎么会因为被关押在警局而错过了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梅寒蕊才拖着僵硬的身体向着奶奶家走去。
奶奶家住在镇子的东边,和镇中学一路之隔。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梅寒蕊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却发觉奶奶家的大门上已经换了一把崭新的锁,怎么也打不开。
不对啊,自己跟着母亲去城里的时候,奶奶还专门给了她一把钥匙,告诉她什么时候想回来,拿着钥匙就能打开家里的门,可是如今怎么又换了一把新锁?
这时,邻居赵大妈提着一条鱼从西边走了过来,她一眼便看到梅寒蕊正一个人站在她奶奶的大门口,赵大妈热情的道:“哎呀,这不是寒蕊丫头吗?你啥时候回来的?”
“赵大妈,我今天下午回来的,去祭奠了我奶奶,我今晚想回家来住,可是,我奶奶家怎么换了一把锁啊,我的钥匙打不开它……”
赵大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寒蕊,你奶奶的这座房子,不是已经被你妈给卖了吗?你来的时候,你妈没告诉你吗?”
“你说什么?我奶奶的房子被我妈给卖了?”梅寒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她来村里找人把你奶奶简单埋葬了之后,就下通知卖房子,卖的价格不贵,第二天就被村里的陈老汉买下来了,因为你奶奶新丧,陈老汉说要等过几个月,简单粉刷一下再搬家……”
“可是,我妈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奶奶的房子已经被她卖了的事?这天马上要黑了,我住哪里啊?”梅寒蕊一时间气急攻心,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
她想起来上辈子,自己是等到坐了两年牢出来之后,才得知奶奶家的房子被母亲卖掉了,可那时她还想着反正自己要留在林家生活,就没好意思问母亲要那笔钱。
“寒蕊,你今天来槐花镇,你妈知道吗?”
梅寒蕊哽咽着点点头:“知道……”
赵大妈气愤的直跺脚:“这个坏心肠的高玉枝啊,把你奶奶的房子卖了,也不告诉你,她就不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回来没地方住吗?要不是我和你们家做了二十多年邻居,亲眼看着她生下了你,我都不敢相信她是你的亲妈……”
梅寒蕊死死的咬住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心底却涌起了无边的酸涩和痛楚。
“走,孩子,去我家里住,你蓉蓉姐三个月前出嫁了,她的房间还空着呢,你今天晚上先去她房里睡……”
梅寒蕊泪流满面的点点头,跟着赵大妈一起去了她的家。
赵大妈给梅寒蕊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一个人去厨房忙活起来。她蒸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又炖了一锅鲜美的鱼汤,炒了一盘蒜苗豆腐。
等赵大妈的老伴从外面回来之后,老两口热情的招呼着梅寒蕊一起吃晚饭。
梅寒蕊一边吃一边流泪,她感叹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还不如一个乡邻对自己好。
自己这几年在林家,家里的饭都是她一个人做,等她做完最后一道菜,再把厨房简单收拾干净后,餐桌上的菜就都吃的差不多了,每次她就吃一点残羹剩饭。就连高玉枝也从来不关心剩下的那点菜还够不够女儿吃的。
当初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来接她去城里,梅寒蕊打心眼里高兴,因为母亲在她两岁那一年便抛下她改嫁了,每当她看到别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时,都让她羡慕不已。
可是等到她真正的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时,才发觉母亲的眼里永远只有她后来生的那个儿子,哪怕是对那个不是她生的继女林玉娇,都比对梅寒蕊好。
后来梅寒蕊从一本书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说的是一个女孩,上面有个姐姐,妈妈为了再生一个男孩,就把她送到奶奶家住,一直等到七岁才接回城里的家,可是由于从小没养在自己身边,女孩的爸爸妈妈对她都很冷淡,但是对从小养在身边的大姐和弟弟却疼爱有加。
然后梅寒蕊突然间便想通了,她觉得就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没和母亲一起生活,彼此间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母亲对自己才不如对弟弟那般亲热。
看来,就算那个林玉娇不是母亲生的,可是她毕竟是母亲从小养大的,也比自己这个后来者更受母亲的喜爱……
夜里,躺在赵大妈女儿的床上,梅寒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这次自己不愿替文聪顶罪,已经是彻底得罪了林正军,林家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
可是不回林家,自己又能去哪里呢?奶奶的房子已经被卖了,如今,自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行,她必须回去向母亲要回卖房的钱,毕竟那是奶奶的遗产,只有她这个当孙女的才有权利继承……
第二天早上,梅寒蕊告别了赵大妈,来到了陈老汉家。
“寒蕊丫头,你回来了?”陈老汉看着突然造访的梅寒蕊,显得有些吃惊。
梅寒蕊对陈老汉道:“陈爷爷,我听说我妈把我奶的房子卖给了你们,是真的吗?”
陈老汉点点头:“不错,就是你妈回来给你奶奶下葬的那两天,她说你以后也不回槐花镇了,所以就想把你奶奶的房子低价卖掉。正好我这套房子要留给我孙子结婚用,所以就买下了你奶奶的那套房子。”
“可是,那是我奶奶的房子,我妈已经改嫁了,她没有权利卖我奶奶的房子啊……”
“这个我也知道啊,所以那天我买房的时候,我还特意对你妈说,你奶奶的房子只有她唯一的孙女才有权利继承和买卖,可是你妈说你生病了来不了,就由她来代替你卖房……”
“我明白了……”梅寒蕊深吸一口气道:“陈爷爷,我奶奶那房子你花了多少钱买下来的?”
“花了九百块钱。”
“好的,我知道了……”
梅寒蕊告别了陈老汉,转身离开了。
搭车去了县城的汽车站,她刚从售票处买了去鹿阳市的车票,迎面就看到了一张年轻又熟悉的面孔,梅寒蕊一看到那张面孔,顿时恨得双拳紧握,上下牙齿咬的咯咯响。
居然是杨旭辰。
杨旭辰很快也看到了梅寒蕊,他脸上先是划过一丝愧疚和尴尬,随即便鼓起勇气走到了梅寒蕊的面前,一脸忐忑的道:“寒蕊,我听高姨说你昨天回来的……”
梅寒蕊猛的抬起手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照着杨旭辰的左脸颊就扇了一巴掌。
“杨旭辰!你这个王八蛋,我梅寒蕊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费尽心思的做伪证害我?”
杨旭辰又惊又痛,他伸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低声道:“寒蕊,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你……我怕你到了大城市,看不上我了,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打算毁了我一辈子?”
“没有那么严重,寒蕊,你后爸说只要你能替文聪顶罪,等你在监狱里关几个月后,他就花钱把你赎出来,到时候就同意让我们俩结婚……”
“花钱把我赎出来?和我结婚?哈哈,杨旭辰你是猪脑子吗?被撞的那个男孩到现在昏迷不醒,如果他永远醒不过来,或者他半路死了,而那个吝啬鬼林正军又不舍得赔钱,你觉得我没有个五六年能放出来吗?我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葬送在监狱里了,出来也是个有案底的人了……”
杨旭辰脸色一变,看样子他似乎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很快他又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梅寒蕊的手,急切的道:“寒蕊,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既然从林家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你留在槐花镇,咱们俩结婚……你放心,我大伯刚在县城的机械厂给我找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以后我赚钱养家……”
梅寒蕊一脸厌恶的甩开杨旭辰的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杨旭辰,太阳都这么高了,你还在做梦呐?想和我结婚,你一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弱智,你也配?”
杨旭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似乎不相信梅寒蕊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他摇摇头喃喃的道:“不,寒蕊,你不能这么说,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你怎么去了城里就变心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杨旭辰,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不错,可是我和你也只是普通朋友和老同学的关系,你给我寄过好多信,我也是出于礼貌给你回复了两封,简单的告诉了你我的近况,仅此而已,也请你以后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还有,就算我之前对你曾经有过一点点好感,但是,当你站在法庭上做伪证陷害我的时候,我和你之间就注定形同陌路了,杨旭辰你给我记住,我这个人会记仇,我会恨你一辈子……”
说完,梅寒蕊不再理会杨旭辰,而是迈开大步向着候车厅走去。只剩下杨旭辰一脸颓废的站在那里……
回到鹿城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因为知道自己去林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梅寒蕊先去一家面馆吃了一大碗肉丝面,吃饱喝足之后,她来到了林家。
林正军不在家,高玉枝正弯着腰在水池那里洗菜,看到梅寒蕊回来,高玉枝并没有多少意外,似乎料定了她一定还会回来:“这都几点了,才回来,赶紧过来洗菜……”
梅寒蕊走到母亲面前,阴沉着脸道:“你为什么要卖我奶奶的房子?”
高玉枝脸上微微一怔,随即假装毫不在意的道:“你奶奶都已经死了,家里的房子也没有人住,放在那里都闲置坏了,还不如卖了它。”
“那你卖了奶奶的房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差一点就流落街头了?”
高玉枝翻了个白眼:“你从小在槐花镇长大,去谁家里不能借住一宿?再说了,槐花镇又不是没有旅店,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能流落街头?”
梅寒蕊一脸的愤怒尖叫起来:“你不让我出去上班,又从来不给我一分钱,你觉得我有钱住旅店吗?我昨天中午走的时候,你连问都没有问我回老家有没有钱买车票?有没有钱吃饭,住宿?天底下有你这么冷血的母亲吗?”
高玉枝把手里的菜盆一扔,气呼呼的道:“你嚷嚷什么呢?你走的时候不是也没问我要钱啊,再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没饭吃了肯定就会回家来呗。”
梅寒蕊的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眼圈红了:“所以,你故意不告诉我奶奶的房子已经卖了,故意不给我钱,就是为了让我在外面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再回来继续给你们做保姆?对不对?”
“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保姆不保姆的,不让你上班,就在家里洗个衣服做个饭,又不累,你还委屈上了……”
梅寒蕊死死的盯着母亲,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不累?那好,以后这份不累的活留给你做吧,你把卖我奶奶房子的钱还给我,我离开你家,我问过陈爷爷了,我奶奶的房子你卖了九百块钱。我是奶奶唯一的孙女,有权继承她的遗产,而你,作为一个改嫁的儿媳,无权得到那笔钱……”
梅寒蕊闻言大怒:“死丫头,你想什么呢,你现在吃住都在林家,居然还想要钱?那些钱就当做是你的生活费了。”
“生活费?就我天天吃的你们吃剩下的那些残羹剩饭?我出去给人家做保姆也得管吃管住,每个月还得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吧。”
梅寒蕊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寒声道:“你赶紧把卖房子的钱还给我,我带着钱离开林家回槐花镇,从此和你们再无瓜葛……”
听说女儿要回槐花镇,高玉枝冷着脸道:“回槐花镇?你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姑娘家的,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再说了,我是你妈,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的钱也就是我的钱……”
“你不是我妈!我没有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妈妈!有哪个妈妈会挖空心思的做伪证,一门心思的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监狱去?”梅寒蕊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了。
“你不是没进去吗?”高玉枝皱了皱眉。
这时,林正军推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了,一到院子里便看到了剑拔弩张的母女俩。
林正军停好自行车,走到梅寒蕊的面前厉声道:“你还敢回来?文聪进监狱了,这回你满意了?”
梅寒蕊被林正军的不讲理的话直接气笑了:“你儿子进监狱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给他买的摩托车?我让他骑车去撞人的?我让他肇事逃逸的?”
“你……文聪是个男孩子,马上就要去读大学了,将来也是要出人头地的,身上不能有污点,你作为他的亲姐姐,为什么不能替他顶罪?”
“那你一把年纪了,身上有没有污点也无所谓了,你为什么不能替他去顶罪?”
“你……”林正军被怼的脸色发青:“胡闹,我是一家之主,还要养家糊口,你有什么用处?”
“我没用处?那好,既然你说我在你们林家没有用处,以后我就不留在你们家了,你们把卖我奶奶的房子钱还给我,我立刻就走……”
林正军脸色一僵,随即冷笑道:“你想得美,那钱得留着赔偿给吴家那个小子,吴家要两千块钱的赔偿款,我今天出去到处借钱才凑了一千二,还差八百块钱,把钱给你了,文聪怎么办?”
梅寒蕊的一颗心瞬间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尖锐的痛了起来,上辈子,自己为林文聪顶了罪,林正军只赔了对方三百块钱,就说家里没有钱,任由自己坐了两年的牢,要不是后来那个吴祥征醒过来了,恐怕自己还要在监狱里待上几年。
而现在,林文聪头天刚进去,第二天林正军就忙着四处凑钱当做赔偿金,就是为了不让儿子坐牢。
梅寒蕊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你儿子犯的错,干嘛要用我的钱来赔?我最后说一遍,把我那九百块钱还给我,我离开你们家,从此后我们再无关系……”
林正军冷笑:“想问我要钱?做梦!”
旁边的高玉枝叶听女儿说要离开林家,急忙劝解道:“寒蕊啊,你奶奶都去世了,离开林家,你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在外面要是被人欺负了,连个为你撑腰的人都没有……”
她倒不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半路领回家的女儿,实在是这个女儿长得貌美端庄,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还等着借机向男方要一笔彩礼攥在手里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外人欺负过,我所有的委屈都是你们林家给我的!”
梅寒蕊就知道继父和母亲不会轻易把钱给自己的,于是她看了看大院里三三两两的刚回来的人,突然提高嗓门道:“不给钱我就去派出所告你们,告你林主任霸占继女的财产不给,就是走到天边去,我奶奶的遗产也轮不到你们去继承……”
林正军闻言,不由得大怒,他想都没想抬手就打了梅寒蕊一个耳光:“死丫头,你还敢告到派出所去,你是你妈的女儿,你的东西就是你妈的,文聪是你的弟弟,弟弟用姐姐的钱天经地义……”
林正军身材高大,虽然没用多大的力气,可是一个男人的掌掴的力度也不是一个女孩子能承受的住的。梅寒蕊踉跄的后退两步,一阵头晕目眩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头部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捂着脸,凄厉的哭喊起来:“林正军!你又不是我的父亲,你对我又没有养育之恩,你凭什么打我?”
大院里本来就房子拥挤,此刻又是午饭时间,好多人都在门口做饭,梅寒蕊的哭喊声瞬间吸引了好些个大院里的人。
他们急忙凑上前来,听说林正军居然打了继女的耳光,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哎呀,寒蕊姑娘都二十多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这当后爹的怎么能动手打人家呢?”
“打一巴掌算什么,我听说文聪骑着摩托车把一个男孩撞残了,他们还打算让寒蕊替他儿子顶罪呢?”
“啧啧,到底不是亲生的……”
“爹不是亲的,妈总还是亲的吧……”
看着女儿被打,高玉枝脸上也曾闪过片刻的不忍,但是那份不忍也是转瞬即逝。只见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旁边劝解道:“寒蕊,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你弟弟出了事急需用钱,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就不能帮他一把呢?你也太不懂事了。”
听到母亲还在埋怨自己不懂事,梅寒蕊瞬间像是掉进了深冬的寒潭,周身冷的刺骨。
“我不懂事?我不给你儿子顶罪就是我不懂事?我不把我奶奶的遗产给你们也是我不懂事?”
面色惨白的梅寒蕊伸手擦了擦嘴角一丝血迹,看着高玉枝和林正军,咬牙切齿继续说道:“你们霸占我奶奶的遗产,这和抢劫犯有什么区别?今天你们要是不把我奶奶的钱还给我,我就去派出所告状,派出所不管,我就去你厂里闹,再去市政府闹,现在可是新社会了,我就不相信没地方说理了……”
“天啊,林主任这是要霸占继女的钱啊,真没想到,林主任居然是这种人。”
“听说是寒蕊奶奶的房子被高玉枝给卖了,卖房子的钱他们两口子给留下了,不想给寒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也都传到了林正军夫妇的耳朵里,说的他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尤其是林正军更是心虚,作为棉纺厂的一名车间主任,他还准备年底竞选副厂长的,如果这个时候闹出霸占继女的财产,苛待继女的舆论,恐怕会对自己的晋升产生影响。
想到这里,林正军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柔和了不少:“寒蕊,你奶奶已经去世了,你一个姑娘家的,一个人住在外面我和你妈也不放心,还是待在我们家里比较安全,至于你奶奶卖房子的钱,我和你妈也只是暂时替你保管着,等你结婚我们还要给你的……”
“不用了,你现在就把钱给我吧,我离开你们家,毕竟我昨天还差点被你们诬陷入狱,我在你们林家也不比在外面安全多少……”
梅寒蕊伸开右手等着拿钱。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她也不想再给对方留什么面子了,她心底很清楚,自己不愿意为文聪顶罪的举动,已经彻底被林家人记恨上了,以后自己若是还留在林家,日子肯定不好过,倒还不如趁此机会拿着奶奶的钱离开。
高玉枝装作一脸担心的道:“寒蕊,你别胡闹了,你一个女孩子,离开我们你能去哪里?”
“我回槐花镇,把奶奶的房子再赎回来……把钱给我吧……”
看着梅寒蕊伸出的手,以及周围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林正军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他垂下眼眸,心中的思绪飞快的翻滚着。
思索片刻片刻后,林正军点点头:“好吧,既然你执意要离开林家,我也不挽留,你等着,我这就进屋把你奶奶的房钱还给你……”
林正军如此痛快的举动,倒是很出乎梅寒蕊的意料,只见林正军进了自己的堂屋之后,很快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
林正军当着大家伙的面打开纸包,里面是九张半新不旧的百元大钞。
“各位街坊邻居,我林正军行得正,站的直,我是绝对不会贪污孩子的钱的,今天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钱给寒蕊,是走是留由着她的心愿来吧……”
梅寒蕊接过林正军手里的钱,仔细的点了点,然后重新包裹起来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蓝色的布包里面。
她转头轻飘飘的看着母亲一眼,随即义无反顾的转过身,向着外面走去。她甚至都没和母亲道个别。
高玉枝看着走到斩钉截铁的女儿,气得跺脚大骂:“死丫头,有种你就永远别再回来……”
梅寒蕊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走了好远了,依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在她打算去林家要回那九百块钱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把钱要回来了,她还以为林正军和高玉枝会百般刁难和拒绝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想通了,他林正军好歹也是棉纺厂的车间主任,如果让人知道他霸占继女的钱,传出去对他的声誉也有影响,以后他还怎么在厂里管理他手下的员工……
梅寒蕊漫无目的的走在宽大的马路上,心中思绪翻滚,其实,她并不打算回槐花镇,毕竟奶奶已经不在了,房子也被卖掉了,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她想在鹿阳城找一份工作,可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人能帮自己介绍工作,只能自己去找。但是当务之急,她要先租个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的想办法赚钱。
想到这里,梅寒蕊便离开了大马路,拐进了一家农贸市场。
她知道这家农贸市场的北边,是一个大杂院,里面有不少租房的。以前她来这里买菜时,碰到一个崴了脚的老太太,她还帮老太太提着菜,并把她送回了家。那个老太太家就住在那个大杂院里。
从农贸市场的北门出去,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小巷子,大杂院就在巷子的尽头。
此刻已是下午两点半多了,这个时候不比早上,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梅寒蕊走路走的已经有些累了,步履也有些沉重,脸上被林正军打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她就想着赶紧去大杂院租个房子进去休息一下。
这条巷子的两侧都是楼房,看起来也显得很气派,但是梅寒蕊知道这种楼房的价格比较贵,她根本就租不起。
当她走到巷子当中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类似于奔跑的脚步声音,她忍不住的转过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口鼻用一个黑色口罩遮住的男子直奔自己而来。
梅寒蕊见状不由得心头大惊,急忙伸手捂住斜挎在自己肩上的布包。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个蒙面男子几步冲到梅寒蕊面前,冲着梅寒蕊的面部就是一拳,剧烈的疼痛加上恐惧,让梅寒蕊惊声尖叫起来,并且不由得松开了斜挎肩上的包,伸手去捂自己的脸,而那个男子则趁机把梅寒蕊的包从她肩上往下扯。
这时的梅寒蕊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遇上抢劫的了,她一边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包带,一边惊恐的大声喊道:“来人啊,抢劫啦……”
听到梅寒蕊的呼救,那男子明显有些惊慌,他四处看了看,见前面的大杂院门口似乎有个老太太在往这边看,情急之下,他直接冲着梅寒蕊的脖颈处又是一个肘击打下去,梅寒蕊只觉得的双目一黑,当即昏倒在地上……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蹲在她旁边,伸手将她扶着坐起来,周围站着七八个围观的群众。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站在梅寒蕊前面,一脸关心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刚才有个男的抢了你的包,还把你给打晕了……”
这时的梅寒蕊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包,急忙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包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强忍住头部和颈部传来的疼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四下里寻找,一边尖叫道:“我的包呢,我的包去哪里了……”
四处寻找却不见放钱的那个包,顿时一股巨大的绝望袭遍了梅寒蕊的全身,她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我的包被人抢了,我所有的钱都在那里面,那里是我全部的身家……我没有房子……没有家,也没有一个亲人了……我该怎么办……”
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提醒她道:“小姑娘,别只顾着哭了,赶紧去派出所报案吧,说不定还能有希望把钱找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梅寒蕊,她急忙擦擦眼角的泪:“对,我要去报案……报案……”
接着,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踉踉跄跄的就朝着马路上跑去。
那个中年男子看到梅寒蕊着实可怜,叹了口气追上前去道:“姑娘,我看你被打的不轻,还能走路吗?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也有两三里路呢,不如我用自行车载你去吧……”
梅寒蕊一听,一脸感激的冲男人点点头:“那就谢谢大叔了……”
坐在那个中年男子自行车的后座上,梅寒蕊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刚才抢劫自己的那个人,虽然他头上脸上都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梅寒蕊还是从那双眼睛里面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总觉得自己之前应该见过那个人,只是不熟悉。
梅寒蕊一边想一边哭,刚才擦眼泪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打的右脸颊和眼尾处已经肿了,脖子上被打的地方也一直在痛。
到了派出所之后,梅寒蕊哭着把自己被人抢劫被打晕的事告诉了警察,警察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梅寒蕊,又听说她包里有九百四十多块钱时,顿时神色凝重起来。
“姑娘,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存在银行里,随身携带着多不安全啊。”
“那些钱是我今天中午一点多才拿到手的……”
接下来,梅寒蕊便把她和继父一家的矛盾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警察,包括继父一家逼自己替他儿子顶罪,被自己拒绝;母亲偷偷卖了奶奶的房子,继父想要霸占那卖房子的钱,然后自己当着大院的人的面,要回了奶奶的房钱……
那名年长的警察眉峰微蹙的道:“你是说,你刚把钱讨回来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抢了……怎么这么巧?”
警察的话犹如一道闪电,突然照亮了梅寒蕊的思维,是啊,怎么会那么巧?自己刚从林正军那里拿到钱,就被人盯上了。
“警察同志,我知道了,肯定是我继父找人抢了我的钱,他那个人我了解,视财如命,又自私自利。现在他儿子又因为把人撞成重伤,急需赔偿别人的一大笔钱,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把钱给我呢?”
那名警察摇摇头:“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这样吧,你带我们去你被抢劫的地方,看看周围有没有目击者,我们向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两名警察带着梅寒蕊上了一辆边三轮,载着她一起来到了她被抢劫的地方,站在大杂院门口的那个老太太依旧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见警察来调查抢劫案,她很热情的把自己当时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警察。
“当时我正坐在大院门口看院子里的孩子跳绳,突然就听到外面巷子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我急忙起身来到院门外,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正在拽这个姑娘斜挎在肩膀上的包,那个男人听到姑娘尖叫,就用右胳膊使劲的打姑娘的脖子,然后那个姑娘就昏倒在地上了。只可惜啊,我离得有些远,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样子。”
梅寒蕊摇摇头:“离得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他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根本看不到他的身体特征。”
那老太太道:“还是有特征的,就是那个抢劫犯个头挺高的,比这姑娘足足高出了一个头。”
梅寒蕊双眼赤红,她一把拉住一名警察的胳膊急切的道:“警察同志,我想请你们去查一下我的继父,我敢肯定,就是我继父找人抢走了我的钱……”
年长的那名警察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心中有了嫌疑人,我们就去你继父家调查一番,但是你要知道,这种事不能想当然,必须要有证据……”
梅寒蕊带着警察来到了林家之后,正好看到林正军正带着两三个男人围着儿子的那辆摩托车说着什么。
正在摆弄摩托车的林正军一看到梅寒蕊带着两个警察到来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寒蕊,出什么事了?”高玉枝看到梅寒蕊带着警察找上门来,一脸的紧张。“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大院里的一些人在看到鼻青脸肿的梅寒蕊突然带着两个穿警服的警察来到林家时,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很快便都一股脑的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梅寒蕊没有理会一头雾水的高玉枝,而是径直走到林正军的面前,她死死的盯着林正军,眼中满是是掩饰不住的恨意:“林正军,你非得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林正军扶了扶眼镜框,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微笑:“寒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自己死活不肯留在我们林家,非得要带着钱离开的吗?怎么出去转了半天,又莫名其妙的跑回来了?还带着警察来,我记得我们林家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吧?”
梅寒蕊一看到林正军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禁不住的恨意滔天。
“林正军,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的卑鄙无耻,你装模作样的当着大院里那些人的面,把我奶奶的钱还给了我,可一转眼,你又让人把我的钱抢回去,你是非得逼我去大街上乞讨,你才满意吗?”
一旁的高玉枝只觉得的脑袋‘咚’的一声,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她仔细回味着女儿刚才说的话,然后一脸惊恐的问女儿:“寒蕊,你说什么?你的……那些钱被都人抢走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更是一脸的震惊。
“天啊,不会吧,中午老林刚把钱还给寒蕊丫头,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给抢走了?这丫头也太倒霉了。”
“啧啧,九百块钱啊,这得上多少年的班才能赚回来,太让人心疼了……”
旁边的一名警察问林正军:“你就是这个姑娘的继父吧?”
林正军一脸镇定的点点头。
“这个姑娘报案说,她从你家离开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她的包就被人抢走了,她说里面有九百多块钱,而且知道她包里有钱的,就只有你和当时在场的几个大院里的几个人,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当时在场的人出来了解一下情况。“
那名警察上下打量着林正军继续说道:“既然你是她的继父,那我们就先从你开始吧,这个姑娘大约一点的时候,从你们家离开的,那之后的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
“我出去联系人卖摩托车的啊。”林正军看着旁边的摩托车,叹了口气。
“警察同志,我儿子因为骑摩托车撞了人,伤者家属要我一大笔赔偿款,否则就要让我儿子坐牢。为了不让我儿子坐牢,我现在是四处借钱,但是还是差的太多,没办法只能把这辆摩托车卖掉凑个数。
至于你刚才问我寒蕊从我家离开后,我去了哪里?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去了我的几个朋友家里,喊他们来看摩托车的,就是他们三个人……”林正军指了指站在他旁边的三个男人,其中两个四十多岁,另外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
其中那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急忙对警察点点头:“对,老林一个小时前去了我家,说要卖摩托车,我就联系我儿子一起来他家里看看,但毕竟是出过事故的车,所以,价格上我们一直没谈妥。”
警察点点头:“一小时之前……但是据我所知,梅寒蕊是一点多钟从你家里离开的,被抢劫是在两点半左右,现在已经快三点了,你去他家是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两点左右,那,从一点到两点的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林正军解释道:“寒蕊走了之后,我就骑自行车出去了,先去了我堂哥家,向他借了三百块钱,在他家里待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吧,出来后我又去了同事刘毅的家,我告诉他我急需用钱,要卖摩托车,让他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要买摩托车的……”
这时,站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道:“对,我就是刘毅,我听说他家摩托车有意要便宜出售,就跟着过来看了看。”
那名年长的警察对另外一个警察道:“我们去他堂哥家调查一下,看看他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梅寒蕊冷声道:“不用去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自己动手?”
林正军勃然大怒道:梅寒蕊!你的意思是我找人去抢了你的钱?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你也不能这样随意污蔑我吧……”
那名警察严肃的对梅寒蕊道:“凡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的事切不可乱说。我们还是去调查一下吧,麻烦哪位同志帮我们个带路……”
“好,既然你们非得要去,那就我带你们去吧,没有人比我更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林正军转过身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我堂哥家就住在西边的那条街上 ,步行个四五分钟就到了……”
林正军在前面带路,带着两名警察和梅寒蕊一起往他堂哥家去,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林正军的堂哥叫林正国,大约五十出头的年纪,他突然看到堂弟带着一群人来到自己家里,并且身后还跟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他局促不安的问道:“正军,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前边的那名年轻一点的警察问他:“我们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今天下午一点多以后,你家里可有来过什么人?”
“一点以后……我弟林正军来过我家,找我借了三百块钱……”
“他在你家里待了多长时间?”
“大约不到半个小时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听到林正国的话,林正军转头冲几名警察自信又和蔼的笑了笑,一脸的坦然:“警察同志,这回我可以洗清嫌疑了吧……”
梅寒蕊咬牙:“我刚才说了,这种事并不一定非得要你自己动手,你可以找一个认识我的人,跟踪我去抢我的钱……”
林正军闻言,刚要发怒,突然他的脸上又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和哀伤。
他叹了口气道:“都说继母难做,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继父的也是如此的难做啊,寒蕊,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能随意给我泼脏水吧?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不能凭空想象的……”
“凭空猜想?我也希望这是凭空猜想,但是,这两年多来,我隔三差五的就步行出去买菜,同样都是背着那个蓝色的布包,从来也没碰到过什么抢劫的,怎么偏偏这次我刚问你要回奶奶的钱,就被人给抢了呢?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林正军向周围的人群扫了几眼,突然笑起来:“今天中午,你在我家拿着钱走的时候,好多大院里的人可是都看见了,他们都知道你包里有钱,按照你的意思,他们也都有嫌疑了?”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瞬间骚动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道:“这话我可不爱听,当时我也在场,难道我们都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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