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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种田:开局官府强塞五个美娇娘赖青衫洛紫璎小说结局

柠檬大叔 著

女频言情连载

破漏的茅草屋。赖青衫坐在铺着草席的木床,沉默了良久,他才渐渐接受一个现实。他穿越了!原主跟他同名同姓,却是个好吃懒做的破落户。年十八,依旧光棍一条,现在的家境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啪啪啪!报丧似的拍门声打断了赖青衫的沉思。“赖青衫在家吗?”开门之后,看到十几个带刀的差役,还有乌蛮村的一些村民。村正苟东锡也在。“东叔,怎么了这是?”苟东锡介绍了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是县里户房的吴房头,给你发并户文书来了。”由于连年的战乱和灾荒,天下人口失半,大量农田荒废。新朝建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生产。乌蛮村这些村民,都是从北方迁徙过来的屯民,原先的村民在战争中,死走逃亡,一个都没留下。这些屯民来到乌蛮村,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只有三十来户...

主角:赖青衫洛紫璎   更新:2025-05-24 15: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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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赖青衫洛紫璎的女频言情小说《荒年种田:开局官府强塞五个美娇娘赖青衫洛紫璎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柠檬大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破漏的茅草屋。赖青衫坐在铺着草席的木床,沉默了良久,他才渐渐接受一个现实。他穿越了!原主跟他同名同姓,却是个好吃懒做的破落户。年十八,依旧光棍一条,现在的家境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啪啪啪!报丧似的拍门声打断了赖青衫的沉思。“赖青衫在家吗?”开门之后,看到十几个带刀的差役,还有乌蛮村的一些村民。村正苟东锡也在。“东叔,怎么了这是?”苟东锡介绍了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是县里户房的吴房头,给你发并户文书来了。”由于连年的战乱和灾荒,天下人口失半,大量农田荒废。新朝建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生产。乌蛮村这些村民,都是从北方迁徙过来的屯民,原先的村民在战争中,死走逃亡,一个都没留下。这些屯民来到乌蛮村,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只有三十来户...

《荒年种田:开局官府强塞五个美娇娘赖青衫洛紫璎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破漏的茅草屋。
赖青衫坐在铺着草席的木床,沉默了良久,他才渐渐接受一个现实。
他穿越了!
原主跟他同名同姓,却是个好吃懒做的破落户。
年十八,依旧光棍一条,现在的家境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啪啪啪!
报丧似的拍门声打断了赖青衫的沉思。
“赖青衫在家吗?”
开门之后,看到十几个带刀的差役,还有乌蛮村的一些村民。
村正苟东锡也在。
“东叔,怎么了这是?”
苟东锡介绍了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是县里户房的吴房头,给你发并户文书来了。”
由于连年的战乱和灾荒,天下人口失半,大量农田荒废。
新朝建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生产。
乌蛮村这些村民,都是从北方迁徙过来的屯民,原先的村民在战争中,死走逃亡,一个都没留下。
这些屯民来到乌蛮村,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人数远远不够,朝廷便又想出了并户的方法,将一些俘虏、罪眷编入原本的屯民之籍。
赖青衫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旁边几个村早就推行了政策,今天才轮到他们村。
吴房头掏出一张藤黄的纸,照本宣科地念道:“......自兵燹以来,田畴荒秽,黎庶流离......而今圣主授天命继大统,特颁新令,以罪籍充屯民,并户助耕......把人带上来!”
去年岁末,官府重新分配土地,赖青衫刚刚分了二十亩私田,八十亩公田,总共百亩,他一个人根本种不过来。
但税收是按百亩收的。
如今并户政策下来,倒是能够让他松一口气。
不过,差役把人带了上来。
赖青衫瞬间就傻眼了!
“怎么都是女的?”
“你是最后一家,男的都被挑走了!”吴房头不以为然地说,“就剩五个女的了。”
赖青衫不禁看了村正苟东锡一眼。
想必是这老东西搞的鬼吧?
乌蛮村一半以上的屯民,都是苟东锡的同乡,苟东锡身为村正,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肯定将青壮力先紧着同乡。
赖青衫独门独户,父母死于迁徙途中,分到他手里的劳动力,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吴房头也不管赖青衫愿不愿意,直接宣布:“楼心月、宁烟、贺兰墨、钟璃、洛紫璎,你们五人以后就跟赖青衫并户,若是连续三年,每亩能够种出二石粮,你们便可改籍为良。”
“谢谢,谢谢官爷!”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点头哈腰地道谢。
赖青衫见她身穿朴素而单薄的褐衣,手肘处还打了补丁,不过身上衣裳却很干净,眉眼间透着一股清丽之色,就是看着面黄肌瘦,有些营养不良。
“按规定,不足五口之家,官府才会将人口补齐,你本来只能补四个劳力,老夫念你独门独户不容易,平日在村里也没个帮衬的,才跟吴房头说,给你多补了一个人。”苟东锡皮笑肉不笑地说。
赖青衫客气地拱了下手:“谢谢东叔。”心里却腹诽,麻蛋,你这老东西有什么好心?
目光扫过五女,最大的一个不过十八九,肌肤如水,十指如玉,一看就没干过活的,最小的一个萝莉,纤柔清瘦,也就赖青衫胸口那么高,估计连锄头都扛不起来。
还有一个身穿石青色宽袖襦衫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虽不言语,但偶尔会伴随着几声咳嗽。
一看身体就有问题。
但官府指派的劳力,赖青衫又不能拒绝。
很快,吴房头拿了文书过来,赖青衫签名按了指模,吴房头又嘱咐道:“赖青衫,她们以后就是你的劳役了,她们现在都是戴罪之身,能不能从良,就看你的了!”
“还有,看好她们,要是走失了一个,唯你是问!”
五女只是暂时并入赖青衫户中,并不算赖青衫的家人,她们只是官府派来协助生产的劳力。
她们的自由是被官府绑定的。
当然,在赖青衫家中,她们帮忙的劳动成果,全部属于赖青衫,但赖青衫要管她们吃喝住行,更不能让她们逃跑了,否则就要进行相应的赔偿。
围观的村民都在嬉笑着,他们挑的劳役大多都是男的,男的挑完了才会考虑女的。
即便挑女的,也都会挑体格健壮的,这样才能出力,才能增产。
又不是挑媳妇,漂亮不顶事。
何况农村人挑媳妇,漂亮也不是第一选择,重要的是能生!
再看与赖青衫并户的五个女的,不是病恹恹的,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哪是给他送劳力,分明是给他送去五张嘴啊!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苟东锡冲着村民挥了挥手,转身又对吴房头觍着脸笑道:“吴房头,拙荆已经备了酒菜,咱们......小酌几杯?”
吴房头嘿嘿一笑,带着几个手下,跟着苟东锡就走了。
看热闹的村民渐渐散去,赖青衫的门口又恢复了乡村的宁静,他回头看着五女,姿容倒是个顶个的清秀柔媚,不是乌蛮村那些粗蠢的村妇可比。
但美色不能当饭吃哇!
而且还得给她们饭吃,赖青衫心下一片惆怅,说道:“既然来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褐衣少女微微欠身:“多谢郎君收留。”
“你叫什么?是楼心月还是贺兰墨?”
“回郎君,妾叫宁烟。”说着,她又指了另外两个,“楼心月是她,她是贺兰墨。”
在场年纪最大那个叫楼心月,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莫名的贵气,衣裳也比其他四女更加华丽,只是有些脏旧。
她肩头挎着一只包袱,眼神中有些茫然之色,似乎没从眼下的处境反应过来似的。
那个叫贺兰墨的,穿着左衽团衫,皂色裤裙,五官端正而深邃,乌黑的秀发编成一绺一绺的小辫,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眉宇间英气勃勃。
“你是胡人?”赖青衫见她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汉家女,而且复姓贺兰,应该来自关外。
贺兰墨点了下头,没有多余的言语。
“怎么被抓的?”
“我是俘虏。”贺兰墨说话极其简洁,可能也是由于她说汉语有些生硬的缘故。
中原王朝与关外的胡虏时有摩擦,抓几个俘虏也不稀奇,但乌蛮村是在南方的蛮荒之地。
从北到南,被发配这么远,想必一路没少吃苦。
“外面风冷,都进来吧。”赖青衫见宁烟穿着单薄,便招呼大家进屋。

赖青衫只有一间茅草屋。
分为外屋和里屋。
外屋算是厅堂和厨房的结合,陈设也很简陋,左边靠窗的地方是一台土灶,旁边放着两只水桶,墙边堆放着些农具和生活器具,右边就是一张黑糊糊的八仙桌,但搭配的长凳就只剩下两条。
“坐吧!”
赖青衫招呼她们坐下,又拿了陶壶,给她们倒了水。
宁烟见他没地方坐,又慌忙起身:“赖郎君,你也坐吧。”
“你坐。”
赖青衫摆了摆手,让她不用起身,宁烟那边的长凳已经挤了三个人了。
他就在另外一条长凳坐在,挨着的是粉雕玉琢般的小萝莉,估计都没及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煞是可爱,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眨了眨如星子般的眸子:“洛紫璎。”
乌蛮村的屯民一般都是贱名,都是狗娃、二妞啥的,赖青衫猜想,洛紫璎出身估计不俗。
只是,当此改朝换代之际,前朝很多官员被杀,家眷不是被发配,就是被充作官奴、营妓。
洛紫璎估计也是前朝某位官宦之家的女儿。
赖青衫怕触动了她的伤心事,便没有多问什么,把目光投向了洛紫璎身边一直微微咳嗽的少女。
吴房头来时,念过五女的姓名,剩下这最后一位应该就叫钟璃了。
“你是不是得了风寒?要不要紧?”
钟璃轻轻摇头:“不打紧,老毛病了。”
赖青衫现在一穷二白,没钱给她找大夫,也就不敢多说。
过了一会儿,洛紫璎这边传来咕咕的声音,她摸了摸肚子,很不好意思地看了赖青衫一眼。
宁烟也注意到了,主动招揽了做饭的活,说道:“赖郎君,米在哪儿?我来煮饭吧。”
赖青衫起身走到灶台,解开一只瓦盆的木盖,顿时就傻了眼了。
瓦盆是装米的,所剩的米粒,连盆底都铺不好。
若他一个人,熬点粥,还能对付一顿,但现在多了五张嘴啊!
原主怎么混的这是?
宁烟也看到了瓦盆里的米,一时脸色僵了僵,她虽是巧妇,但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常态,笑道:“没事,现在是春天,田地应该长了不少野菜,饿不死人的。”
赖家的情况,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就大概了解了。
她们身为罪籍之人,无法自行选择户主,而且村里那些农户也不会挑选她们,觉得她们是累赘!
只有赖青衫并不嫌弃她们。
因此宁烟心里对赖青衫还是抱着一丝感激的。
“我去挖点野菜。”眼下只能如此了,赖青衫找了工具出来。
宁烟提着一只竹篮:“赖郎君,我跟你一起去吧。”
赖青衫点了点头,看到钟璃一边咳嗽,一边准备起身,忙道:“你身子骨不好,待着吧,外面风大。”
说着就带宁烟一人出门。
其时,已经开春,万物复苏,田间地头的野菜也都长了出来。
村里挖野菜的农妇也不少。
毕竟农村的生活水平低下,可以吃糠咽菜,人们就很满足了。
宁烟找了一块地方,准备蹲下,就听身边一个村妇喊道:“欸,这是我家的地头,你上你们家去!”
宁烟见她虎背熊腰,有点凶悍,欠了欠身:“对不住。”
赖青衫看了那个村妇一眼:“马大嫂,宁娘子是新来的,她不认识田地是谁家的,你那么凶做什么?”
“她不认识谁家田地,你还不认识吗?上你自己家的田地挖去!”
“谁稀罕你那点野菜?”
赖青衫上一世也是农村长大的,农村人惜物,他是可以理解,但如此不近人情,他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也懒得跟马大嫂一般见识,带着宁烟到了自家田地。
是梯田,他家的田地就在马大嫂上面。
春耕尚未开始,地里青翠翠的一片,生长了很多草本植物,宁烟提了提粗布裙裾,蹲了下去,开始在杂乱无章的植物中,寻找能吃的野菜。
“这......”宁烟扭头看向赖青衫,“赖郎君,你之前来挖过野菜吗?”
“没有呀!”
赖青衫弯腰查看,确实,很多地方都有被挖过的痕迹,不由望向马大嫂的方向。
马大嫂跟着一起的几个村妇,有说有笑,看到赖青衫投来的目光,她们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挑衅地嗤笑着。
原主好吃懒做,都不怎么来自家田地,她们时不时地过来一趟,该挖的野菜早就被她们挖光了。
宁烟生怕赖青衫跟马大嫂起冲突似的,伸出素手,轻轻拉了他一下:“赖郎君,算了,现在无凭无据,她们不会承认的。”
赖青衫稍微缓和了一口气,只好蹲下,寻找她们挖漏掉的野菜。
一亩地下来,就只找到几根荠菜和马齿苋。
这下就连乐观的宁烟,也锁紧了一双蛾眉。
赖青衫直了直腰,继续往前走去,看到自家田埂旁边,一丛葱葱郁郁的植物,极其熟悉。
“这不是香芋吗?”
赖青衫瞬间兴奋起来:“宁娘子,咱们有吃的了。”
“你是说......”宁烟盯着那丛香芋,眸间露出几许茫然,“赖郎君这好像有毒吧?”
“这种没毒的。”
前世赖青衫老家就种过香芋,他能不懂吗?
只不过香芋尚未普及,尤其很多北方人根本没见过,附近几个村庄都是北边来的屯民,刚来的时候没东西吃,有几个人误食了有毒的野芋头,上吐下泻,咽喉肿痛。
因此便将其称之为毒薯。
香芋与所谓的毒薯都是天南星科植物,形态十分相似,他们不懂怎么分辨,于是这些村妇也只挖赖青衫地里的野菜,而放过了价值更高的香芋。
不由分说,赖青衫挥动镰刀,先把香芋上面的叶杆砍断。
接着又拿短柄锄开始刨土,很快,茎块便露了出来。
宁烟疑惑地看着赖青衫,不过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也撸起了袖管帮忙。
很快,便刨出了一个芋头,由于这些不是赖青衫自己种的,属于自然生长,个头稍微小了一些,只有拳头大小。
但胜在数量不少。
两人很快挖了满满一篮。

“呵呵,赖青衫,你挖毒薯做什么?”马大嫂她们几个已经挖完了野菜,正从田埂旁边的山路经过。
“吃呀,还能干嘛?”赖青衫不以为然地回答。
几个村妇七嘴八舌地嘲笑起来:“吃毒薯,什么事这么想不开?”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怨我们没提醒你,这玩意儿有毒的!”
马大嫂笑道:“你要想吃毒薯,我田里也有一些,你去挖好了,只是被毒死了做了鬼,可别找我索命,呵呵。”
“你说真的马大嫂?”赖青衫直起身来,“那我就到你田里挖了?”
“你尽管去挖,这玩意儿漫山遍野都是,就怕你挖不过来!”
几个村妇一边笑着,一边挎着一篮一篮,满满当当的野菜,走远了。
“赖郎君,这些毒薯......真的能吃吗?”宁烟听到村妇都这么说,也不禁担心起来。
赖青衫笑了笑,说道:“有些有毒,有些没毒,她们不懂分辨而已,你先把这些芋头带回家,再把长柄锄头和箩筐拿来,待会儿我教你怎么分辨。”
宁烟先把那一篮香芋挎回家中。
赖青衫则是跑进马大嫂的田里去找香芋。
田埂旁边的淤泥沟里,长了不少天南星科的植物,大部分都是有毒的野芋头,赖青衫只找那些没毒的香芋给挖出来。
过了一会儿,宁烟就带了长柄锄头和箩筐过来,楼心月和洛紫璎则是跟在身后。
“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来帮忙呀。”洛紫璎露出乖巧的笑容,撸起袖管,跃跃欲试地说,“你说吧赖郎君,我能干什么?”
赖青衫看她露出的两截嫩藕似的小胳膊,这哪里是干活的人呀,笑了笑:“这些芋头沾了皮肤会很痒的,你们都在帮忙看着就好。”
“赖郎君,你说的,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活捏?”这几个女的来自不同的地方,洛紫璎的口音有点怪怪的,但又带了一股萌态。
“行了,有这个心就好。”赖青衫脱了鞋袜,卷起裤腿,接过宁烟的长柄锄头,蹚进了沟壑的淤泥里。
洛紫璎跟着脱了鞋袜,将裙裾往上卷了卷,扎在了腰带里,又把裤腿往上提了提,扎好,跟着踩进了淤泥里。
“哇~~,冰冰娘娘,好舒服呀,心月姐姐,你快下来。”
楼心月看着黑糊糊的淤泥,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卷起了裤腿,踏进了淤泥地里,接着她纤柔的墨眉微微地舒展开来:“确实很舒服呢,软软的,冰冰的。”
“我说的没错吧?”
洛紫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有些得意,脚丫子在淤泥里踩来踩去。
跟楼心月一样,本来洁白如玉的小腿,现在都黑糊糊的。
赖青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俩......是来体验生活的吧?
“宁娘子,把筐拿过来。”赖青衫将挖出来的香芋,丢进了箩筐里。
洛紫璎拿着一柄短锄,对着一棵野芋头挖了起来。
赖青衫忙道:“那个有毒,不能吃的。”
“有毒?”洛紫璎愣了一下。
“我跟你们说,茎秆紫色的,和叶片尖尖的都不要挖,这些都是有毒的,尤其叶片皱巴巴的那种,那是狼毒海芋头,碰都不要碰,没毒的叶片是圆的,茎秆是绿的......”赖青衫赶忙对她们科普了一番。
宁烟用心记了下来,跟着开始寻找香芋,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丛,也脱鞋卷裤腿下了淤泥。
从马大嫂的田亩转到其他人家的地里,搜搜寻寻,很快,两只箩筐就装满了。
......
日轮当午。
赖青衫带着三女先去山溪里把手脚的淤泥洗尽。
接着挑了一担芋头回家。
茅草屋前围起的篱笆小院,贺兰墨挥动斧头正在劈柴,他们挖芋头的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劈了小山似的一堆柴火。
南方春日的中午,显是热了一些,她脱去了外衫,里面一层白色中衣,被汗水浸润,黏糊糊地沾在身上,勾勒出了她傲人的胸怀。
穿着外衫还真是有点看不出来呢。
规模竟然不小。
也就是胡人,礼教不严,要是汉家女子,绝不可能脱了外衫,只穿一件中衣在露天下干活。
“贺兰娘子,你歇一会儿吧,这些柴够了。”
“就剩一点了,我劈劈完。”
贺兰墨在木桩上摆好了一根圆木,抡起斧头劈了下去,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中衣里也在不安分地跳跃着。
虽然沉默寡言,但眼里有活。
而且力气不小。
看来未来会是个好帮手。
赖青衫将芋头挑了进去,钟璃轻咳地起身,给他们倒了水。
“嘶~~”
楼心月忽然撸起袖管。
赖青衫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有点痒。”
“别抓。”
楼心月露在外面的手臂,已经起了一些红疹,赖青衫知道她这是过敏了,越抓越痒。
他和宁烟虽然也觉得有点痒,但总体没什么大碍。
“我也有点痒。”洛紫璎卷起裤腿,在小腿处抓了几道红痕出来。
料想是个人的体质不同,楼、洛二人出身想必高贵,肌肤娇嫩,天南星科的植物,哪怕是能吃的香芋,汁液也带有生物碱,沾在人体上面,瘙痒难耐。
钟璃拉过楼心月的手,看了一眼,问道:“家里有醋吗?”
这是前世老家的土办法,赖青衫讶异地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用醋?”
“我略懂一些医术。”钟璃语音轻柔。
这倒是挺意外的。
见她病恹恹的,竟然会懂医术。
赖青衫从灶台上找了醋罐出来,倒了一点在小碗里,招呼楼心月和洛紫璎过来,拿着手指蘸了蘸醋,拉过她们的胳膊,轻轻地抹在被她们抓出一片的红疹上。
“坐着,我给你们脚上也抹一点。”
二女并排坐在长凳上。
赖青衫蹲在她们前面,抱着醋罐过来。
先是托过楼心月一只白皙的玉足,从小碗里蘸了醋,轻轻地抹在上面。
古代女子的脚,是很私密的地方,来自现代的赖青衫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并未发现少女双颊已然飘起了霞光。
她抿了抿唇,眼眸热热地看了赖青衫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好了,到你了。”
赖青衫又把洛紫璎的小脚丫拉了过来,这丫头却忽然把脚抽了回去,咯咯一笑:“赖郎君,我脚怕痒。”
“那你自己抹吧。”赖青衫无奈一笑,把装醋的小碗递过去。

宁烟烧着火,赖青衫炖了一锅的芋头。
古代没有科技与狠活,调味品自然也少得可怜,赖青衫夹了一块芋头,自己先尝一口。
少了味精提鲜,总是差了点意思,不过芋头本身的软糯香甜,掩盖了技术上的不足。
“赖郎君,可以吃吗?”宁烟紧张地盯着,毕竟马大嫂她们都说这是毒薯。
“当然可以。”
赖青衫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出来,吹了吹,递到宁烟面前:“你尝一口,小心烫。”
宁烟秀脸微微泛红,如桃花色般,但她似乎并不抗拒,檀口轻启,接住赖青衫夹过来的芋头块。
由于太烫,她冷不丁倒抽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美眸微微焕光:“好吃的呢,这要是有毒,我才不相信呢。”
站在灶边的小萝莉洛紫璎,已经咽了很多次口水了,赖青衫看了她一眼,笑道:“快去拿碗筷,吃饭啦!”
很快,洛紫璎拿了碗筷出来,摆上灶台。
赖青衫拿着锅铲,一人打了一碗,说道:“不够锅里还有很多。”
“嘶,嘶,嘶~~”
芋头容易吸热,散热又慢,尤其刚刚出锅,烫心。
除了钟璃,其他四女都未吃过芋头,猝不及防就被烫着了,赖青衫急忙拿了凉水给她们。
不过很快,她们就被香芋独特的口感征服。
“这也太好吃了叭?”洛紫璎吃得小脸红扑扑的。
楼心月吃得就比较斯文了,一口芋头她轻轻呼了呼,等凉了些才送进嘴里,慢慢品尝之后,点头道:“确实美味,想不到蛮荒之地也有此等美食。”
这个村落叫乌蛮村,原先应该是乌蛮族聚居之地,当地又湿又热的环境,很是适合芋头生长。
经过千百年的摸索,他们从有毒的野芋头中,培育出了能吃的家芋头,代代相传。
但在新旧两朝的战争中,他们错误地选择了队伍,依附前朝守边的将领,不服新朝,新朝剿灭那个守边将领之后,他们狼奔豕突般的逃窜,也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把一个偌大的村庄留了下来。
那些无毒可食的芋种,无人打理,四处分散,混入有毒的野芋头之中。
从北方迁徙过来的这些屯民,对芋种不熟悉,无法分辨,出了几次事故之后,干脆敬而远之。
“赖郎君,我可以再吃一碗吗?”洛紫璎人小,食量却不小,最先就把一碗芋头干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赖青衫。
赖青衫笑了笑,把她的碗拿了过来,又给她重新满上。
这时,门外响起了马大嫂的大嗓门:“哟,吃什么呢这么香?”
她也不管别人欢不欢迎,推开了篱笆门就进来了。
刚刚吃了午饭,她粗壮的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里头放着镰刀和短柄锄,估计又要往别处挖野菜去了。
“你们真把毒薯煮了吃了?”马大嫂瞪大了一双吊铃似的大眼珠子,盯着他们碗里的东西。
赖青衫笑着邀请:“你要不要来点?”
“我可不想给你们陪葬!”
马大嫂冷哼了一声,又凑近赖青衫的碗里,抽了抽鼻头,疑惑地问:“你们......没有不舒服吗?”
赖青衫耸了耸肩:“你都看到了,我们好好的。”
“真是见了鬼了!”
马大嫂将信将疑,挎着竹篮离开。
心里很不得劲,如果毒薯真的能吃,自己田里那些不是白白给赖青衫这小子了?
......
饭后,宁烟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
又把赖青衫原主囤积下来的脏衣服,拿到茅草屋旁边的溪边去洗。
一看就是能干的女人。
想必从前在家,也是经常操劳。
“赖郎君,下午还要去挖芋头吗?”洛紫璎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赖青衫感觉这丫头已经迷上了挖芋头,笑了笑:“你不怕过敏呀?”
“过敏?”
“就是你之前身上长的红疹,痒痒的。”
被赖青衫一说,洛紫璎身上好像又痒了起来,伸手要去抓胳膊,被赖青衫制止了:“不能抓,过一晚上就好了,否则越抓越多。”
“那......还要去挖芋头吗?”
赖青衫看了一眼墙边堆积的芋头,说道:“咱们挖的芋头够吃几天了,再说,也不能一直吃芋头,人还是要吃五谷的。”
“可是又没有米。”
“不怕,总会有办法的。”
虽说乌蛮村的水稻一年两熟,但现在才开春,连播种的时间都没到。
想要吃上自家的稻谷,且等着呢。
这段时间,也不能带着洛紫璎她们吃空气。
赖青衫想了一会儿,拿了一把柴刀出来:“我去砍几根竹子。”
“我跟你一起去吧。”贺兰墨从长凳上站了起来,用蹩脚的汉语解释道,“我有力气,能帮你。”
后山生长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毛竹林,赖青衫挥动柴刀,砍了两根下来。
又把多余的枝叶削去。
贺兰墨:“你砍竹子做什么?”
赖青衫:“做个鱼笼,捕点鱼虾啥的。”
说着,赖青衫把柴刀往腰间的腰带插了插,扛起了一根毛竹。
贺兰墨也随手将一根毛竹扛到了肩头。
赖青衫本想让她别动,但见她平平稳稳地扛着毛竹下山,而且走在赖青衫的前面,才知道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不愧是关外的胡虏!
感觉力气比他还大!
一会儿,到家,赖青衫就把毛竹锯断,再片开,拉出一条一条的竹篾。
凭借前世的记忆,坐在门槛上开始编织倒须鱼笼,楼心月和洛紫璎也都凑了过来,这俩像在看什么新奇的事一样,睁大了明亮的大眼睛。
贺兰墨盯着赖青衫手里的动作,也试着学习,拉了几根篾条过来,不过她编来编去,总编不出样子。
想来她常年在草原上生活,没做过这种精细的活。
这时屋里的钟璃轻咳着缓缓走了出来,她一言不发,蹲在赖青衫脚边,有样学样,也帮忙编了起来。
赖青衫有些意外,见她一双手白得能够看到血管,却出奇得巧。
“钟娘子以前编过鱼笼。”
“鱼笼没编过,但别的竹笼编过。”钟璃声音低低地回答。
“心月姐姐,咱们也来帮忙吧。”洛紫璎跃跃欲试,把楼心月一起拉了过来。
不过这俩大小姐动手的能力不行,赖青衫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去挖点蚯蚓、捉点昆虫,待会儿拿来当鱼饵。”
“挖蚯蚓!好耶!!”小紫璎又兴奋了,“心月姐姐,挖蚯蚓去吧!”
“啊?”
楼心月面露难色,似乎对这些昆虫有着天生的惧怕。
养尊处优的女儿家,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洛紫璎可不管这些,从屋里拿了一只短锄和一只竹筒过来,强行就把楼心月给拽走了。
楼心月蹙了蹙眉,但又不好拒绝。

宁烟洗了衣服回来,抱着一只木盆。
贺兰墨编不好鱼笼,索性起身过去帮宁烟晾衣服。
“赖郎君,你这是在做什么?”宁烟疑惑地投来目光。
“鱼笼,倒须鱼笼,你没见过吗?”
宁烟摇了摇头,问道:“你要捕鱼吗?”
“捕点鱼虾,换换口味。”
“鱼虾这些东西可费油盐了,都是有钱人吃的。”
确实,油盐在古代的农村,那可都是宝贝,烹鱼煮虾不放油盐,鱼腥味太重,根本无法入口。
何况水产海鲜都是高蛋白食物,需要消耗大量的糖分和脂肪,村里这些屯民大多肚子里没啥油水,因此那么大一条蟒江从村里经过,也没人去捕鱼。
要在饥荒年,人们宁愿去啃草根,也不愿意去吃鱼,啃草根你可能活七天,吃完鱼你就只能活三天了。
“那咱们就把鱼拿到城里卖给有钱人!”赖青衫笑呵呵地说着,“到时换点油盐回来!”
被官府的差役带到乌蛮村的时候,宁烟曾听苟东锡几人议论,说赖青衫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
现在见他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哪!
和钟璃一起,编了两只半人高的倒须鱼笼,洛紫璎和楼心月也回来了。
“赖郎君,贺兰姐姐,宁姐姐,钟姐姐,你们看!”洛紫璎小脸红扑扑的,手里捏着一只凤尾蝶,“好漂酿的蝴蝶呀!”
让你们去挖蚯蚓,你们去抓蝴蝶?
赖青衫很是惆怅,问道:“让你们挖的蚯蚓呢?”
“挖了呢。”洛紫璎扭头看向楼心月,“心月姐姐,蚯蚓呢?”
楼心月把竹筒拿过来,但她不敢打开,只是放在赖青衫面前的地上,又警惕地退开了小半步。
赖青衫拿起竹筒,把竹盖揭开,一只青蛙猛地蹿了出来,倒也把他吓了一跳。
青蛙要跑,洛紫璎眼疾手快,一掌拍了下去,又把青蛙拎了过来。
她倒是一点都不怕。
赖青衫再往竹筒里看了看,除了一团一团纠缠蠕动的蚯蚓,还有椿象、蚂蚱、瓢虫,甚至还有一条蜈蚣。
养蛊呢你们?
“都是你们抓的呀?”
楼心月嗫嚅道:“蚂蚱是我抓的,蚯蚓都是璎璎挖的。”
“干得不错!”
赖青衫笑了笑,不论抓的是什么,都是可以当鱼饵的。
包括那只青蛙!
“宁娘子,你把中午的芋头热一热,等拿鱼到城里换了钱,咱们就有米了。”赖青衫将原生态的饵料都挂在了鱼笼内部,回头对宁烟说。
宁烟点了点头。
提着两只鱼笼,就往江边走去,路上砍了几根藤条。
楼心月和洛紫璎跟在身后。
一会儿到了蟒江,水流湍急,惊涛拍岸,最宽的地方将近百丈。
赖青衫找了一处水流比较平缓的地带,拿着藤条系在鱼笼上,抛进了水里,另外一边系在岸边的树上。
“这样就能捕到鱼了吗?”洛紫璎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赖青衫笑了笑:“明天过来看看吧。”
扭头,看到楼心月纤柔的身躯伫立在江边一块岩石上,眸光冷静地注视着面前滚滚江水。
江上的风很大,吹开了她发髻的青丝,衣物也被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
这一刻,风也有了形状。
“看什么呢楼娘子?”
楼心月回过头来,对赖青衫说:“此处的水流可以做个翻车。”
“翻车?”
“你没见过吗?”楼心月从岩石上下来,“灌溉田地的水车,借助水流可以自行翻动。”
赖青衫恍然大悟:“你是说......借助江水的水流捕鱼?”
楼心月轻轻点头。
上一世赖青衫偶然刷过一个短视频,就是利用水流做的翻车,翻车转动,会把水里的鱼一起翻起来,抛进鱼箱里。
这样捕鱼,可比倒须鱼笼收获更丰。
不过,他得先去考察一下城里的市场,否则没人买鱼,捕再多鱼也没用。
“楼娘子,你怎么会懂这些呀?”
“先父......前朝都水少监,我看过他的图纸。”说着,楼心月黯然低了下头。
都水少监......是水利部的二把手。
不过是前朝的。
楼心月口称先父......估计是被嘎了吧!
赖青衫不忍触痛她的伤心事,也就没再问什么,柔声道:“先回去吧!”
日暮西斜。
晚霞织满了天,一片血色。
楼心月心情低落,一路不曾言语。
倒是洛紫璎,无忧无虑,蹦蹦跳跳,一会儿去追蝴蝶,一会儿去摘路边的野花。
她像个开心果,似乎永远不会有难过的事。
转过一条山路,远远地便看到苟东锡带着十几个村民,正堵在他们家茅草屋前面。
就连篱笆墙都被推翻了一面。
“快!家里出事了!”
赖青衫带着二女急忙赶了过去。
院中,苟东锡气势汹汹,大声叫嚷:“让赖青衫滚出来!”
贺兰墨手持一根扁担,挡在门口,把宁烟和钟璃护在身后。
“我在这儿!”赖青衫从后面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苟东锡身边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瞪着一双红眼,像发疯似的扑向了赖青衫。
贺兰墨眼疾手快,一扁担就将对方摔了个狗吃屎。
男人是马大嫂的丈夫,名叫马德,跟苟东锡也是同乡。
“贼婆娘,你想死?!”马德从地上爬起来,暴怒地冲向贺兰墨。
赖青衫慌忙上前,从身后将马德拦腰一抱,再次将他摔在了地上:“你特么吃错药了?你对一个女人动什么手?”
“好好好,赖青衫,你回来得好,老子正好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我欠你钱了?还是刨你祖坟了?”
“我婆娘现在躺在家里,上吐下泻,这事你是不是得负责?”
赖青衫眼珠微微一转,大概明白什么事了,好笑地道:“你婆娘上吐下泻,跟我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是你骗她说毒薯能吃的,她才失了心去吃毒薯的!”
苟东锡立即就给赖青衫扣了一顶帽子:“赖青衫,你怂恿别人吃毒薯,跟投毒没什么两样,你要识相的话,现在就去县里请个大夫过来!否则马大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抵命!”

赖青衫没想到,马大嫂那个蠢货,看到他们吃芋头没事,回家竟然也尝试了。
只可惜,她分不清家芋和野芋。
“东叔,饭可以乱吃,屎可以乱拉,但话不能乱说啊。”赖青衫施施然地道,“谁怂恿她吃毒薯了?你看到了还是听到了?”
马德道:“我婆娘说,她亲眼看到你们吃了毒薯,你还敢否认吗?”
“我们是吃了,但我没叫她也吃呀!”赖青衫耸了耸肩,“我在自己家吃毒薯,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马德道:“毒薯有毒,你们不可能吃毒薯,你就是骗她的!”
“不承认是吧?好好好,你不是说你吃了毒薯吗?”苟东锡目光灼灼地盯着赖青衫,“你再吃一次毒薯我看看,你要不敢吃,马大嫂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蓄意谋杀!”
苟东锡一开口,十几个村民都围了上来。
这些人之前与苟东锡、马德都是同乡,来自楮州东武郡。
他们很团结,气势汹汹。
贺兰墨担心赖青衫吃亏,连忙来到他身边,持着扁担挡在赖青衫身前。
“不就是毒薯吗?”
赖青衫眸光淡然扫视众人,回头问宁烟:“宁娘子,毒薯热好了吗?”
“热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吃呢。”
“好,把毒薯盛出来,我吃给他们看。”
宁烟转身入内,一会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芋头出来。
村民凑近一看,果然就是毒薯。
“你吃啊!”马德愤恨地指着碗里的芋头,“你要吃不下去,这事跟你没完!”
赖青衫慢悠悠地接过宁烟递来的筷子,坐到门槛,捧着一碗芋头,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眼睛直直地盯着。
芋头冒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他真吃了呀!而且吃得很香。”
“会不会真的没毒呀?”
“怎么可能,去年吴老二吃了毒薯,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村民小声议论。
很快,赖青衫一碗芋头就见底了。
“东叔,他......怎么没事呢?”一个村民茫然地望向苟东锡。
苟东锡也很疑惑,但他比较冷静:“不急,吃了毒薯,哪有不中毒的?再等等,等这小子毒发了再说。”
赖青衫把空碗递给了宁烟:“你们也饿了吧?一起吃吧!”
“好,吃芋头,香香的芋头。”洛紫璎是个小吃货,看到赖青衫吃得那么香,她都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宁烟张罗起来,给洛紫璎先打了一碗芋头。
接着就是楼心月和钟璃。
又给贺兰墨端了一碗,贺兰墨摇了摇头,她怕这些村民会对赖青衫不利,依旧持着扁担守在身边。
赖青衫坐在门槛,一只脚翘了起来,老神在在地望着众人。
宁烟暂时也没吃,站在赖青衫的身后。
村民从门口望进去,看到洛紫璎她们真的在吃毒薯,一时面面相觑。
再看赖青衫,也没有任何毒发的迹象。
眼神就更加迷惑了起来。
“你们都看到了,毒薯我们吃了,一点事都没有。”
“那我婆娘怎么中毒了?”马德难以置信,急撩撩地质问。
赖青衫淡然道:“那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她命不好吧。”
“你!”马德为之气结。
“你们要是不服气,尽管报官,看看官府的人怎么说。”赖青衫一点都不带怕的。
这件事马德本身就不占理,因为马大嫂是自己挖的毒薯,自己煮了吃的,较真说,是怨不了任何人的。
只不过他看赖青衫平素里好欺负,便请了苟东锡做主,要讹赖青衫一笔。
好歹把马大嫂的医药费给出了。
可是现在亲眼看到赖青衫他们吃了毒薯,他们一点事都没有,便又无话可说了。
“东哥,现在咋办?”马德征询地看向苟东锡。
苟东锡皱起眉头,眼下是不可能讹到赖青衫了,摇了摇头,不语。
马德又把目光望向赖青衫:“我不管!你,你必须到县里给我婆娘请个大夫!”
“凭啥?凭你脸大啊?”赖青衫冷笑了一声,“在我面前耍无赖,也不想想我姓啥!”
马德六神无主:“我婆娘要是中毒死了,那我......我咋办啊?”
“咋办?你再娶一个呗!”赖青衫不以为然地说。
站在身后的宁烟,有些忍俊不禁,赖郎君的嘴可真毒啊!
但这种场合,她也不能笑出来,拿手稍微遮了遮。
“几位,看在同乡的份上,给我凑点钱......”现在讹不到赖青衫,马德只好央求其他村民,“凑点钱让我进城去请大夫,不然我婆娘她......她会活活疼死的......”
刚才跟着马德来讨公道的村民,此刻都很有默契地退开了几步:“老马,现在谁家还有闲钱?到城里请大夫可不少钱呢。”
“东叔,你......你帮我请个大夫吧。”马德拉着苟东锡衣袖,苦苦哀求,“我好不容易娶的婆娘,她就给我生了两个闺女,还没......还没给我生个儿子呢,我们老马家不能绝后啊!”
苟东锡替马德出头,只是想在同乡中涨一涨威望,他可没想把这麻烦揽到自己身上,他甩开马德,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现在赶去县城,至少一个时辰,天都黑了,城门早就关了,根本来不及呀!”
“老天爷......”马德忽然跪了下来,抬头仰望天空,“你救救我婆娘吧!”
求人求不到,他只能选择祷告上苍。
吃完芋头的钟璃,忽然轻步来到赖青衫身边,咳了两声,又低声道:“要救她吗?”
赖青衫侧目:“你能救?”
“应该不难,不过得看具体情况。”
这时赖青衫站了起来,淡然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德:“算你走运,钟娘子略懂一些医术,或许能给你婆娘解毒。”
“啊?!!”
包括马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钟璃身上。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病恹恹的小娘子,竟然会懂医术。
钟璃被这么多人看着,显得有些腼腆,她怯生生地站到赖青衫身边,默不作声。
“你......你真的能救我婆娘?”马德眼中泛起一抹希冀的光。
钟璃没有直接打包票,轻声道:“我得先去看看她的情况。”

赖青衫便让贺兰墨和宁烟先去吃饭,自己带着钟璃去了马德家中。
马大嫂躺在床上,面色一片惨白,床下一只木盆,都是她的呕吐物,显然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两个女儿,一个七八岁,一个四五岁,尚不经事,只是一味地哭。
由于她们年纪太小,只能算人丁,因此官府还是给他们家配了三个劳役,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
不过,此刻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马德搬了一只板凳过来,请钟璃给马大嫂把脉。
“怎么样?”赖青衫看了钟璃一眼,“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不治就不治。”
东武郡来的这一伙屯民,什么尿性赖青衫再清楚不过了。
他现在对钟璃的医术并不了解,万一治出什么问题,又得发生扯皮。
把脉之后,钟璃素手捂嘴,咳了咳,对赖青衫点了点头:“能治。”
马德欣喜异常:“那......那快救我婆娘啊。”
“救是能救,但。”
赖青衫说话故意停了一下,目光乜斜地看了马德一眼:“但也不能白救啊。”
钟璃从巴掌宽的淡蓝腰带中,取出了一只针包,听到赖青衫这么说,动作稍微顿了顿。
虽然急于救人,但现在她跟赖青衫并户,赖青衫是户主,就是当家的,自然什么话都该听他的。
“咱们无亲无故,而且平日......”赖青衫语气淡然,“咱们可没什么交情,是吧马德?”
马德一时无言以对。
岂止没有交情。
他们东武郡来的屯民,仗着人多势众,平日没少占赖青衫的便宜。
早知有朝一日会求到赖青衫,就对他好一点了。
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马德弱弱地问:“要......要多少钱?”
“你有多少?”
马德从床底下抱出一只瓦罐,从里头搜搜索索,从里头掏出了七八十文:“就这么多了。”
“你婆娘一条命,就值这么多?”
“可我没有了。”马德哭丧着脸。
“家里有米吗?”
“有,还有些陈年米。”
赖青衫接过马德手里的铜钱,说道:“再给我拿一斗米!”
马德点头哈腰去拿。
陈年米就陈年米吧,家里没米了,不能总吃芋头。
养着五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赖青衫也不管是不是趁人之危了,他不是白莲花,没那么伟大,总要先顾好自己小家的。
何况,真要把马大嫂送去县里治病,那可不是七八十文钱和一斗米就能解决的了。
趁着马德拿米的空档,他又起身转了转,看到墙脚放着一只箩筐。
半筐都是野菜。
“这些野菜我也要了!”
马德没有反对,笑道:“你要,就全拿走,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挖,只求......你们能救我婆娘。”
躺在床上的马大嫂,生无可恋,早知如此,她就不跑到赖青衫田地里挖野菜了。
挖了也是白挖。
马德将一斗米,拿着一只打了补丁的布袋装好,递给赖青衫。
赖青衫掂了掂,才对钟璃点点头。
钟璃这才从针包里取出银针,在给马大嫂施针。
门口围了一群村民,几个跟马德交情比较好的村民,已经踏足入屋,盯着钟璃怎么给马大嫂治病。
现在大多数人对钟璃的医术,都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钟璃先在马大嫂的颈部扎了针,又轻轻撩起她的衣摆,露出她小腹部分,在肚脐两侧各落了一针。
赖青衫看不懂扎的什么穴位,但见钟璃沉着自信的样子,心里倒也不担心她会误诊。
接着,又见钟璃从板凳上起来,走到那筐野菜面前,从中挑了一些蒲公英出来,交给马德:“家里有姜吗?”
“有半块。”
“多找几块,加入蒲公英的根,捣烂,跟醋一起熬煮,喂她喝下。”
马德又跟村民借姜。
倒有几个村民拿了姜过来,家里虽然有醋,但明显不够,马德又借了些。
按照钟璃的吩咐去熬姜醋,家中一个劳役过来帮忙生火。
很快,姜醋熬好,喂了马大嫂服下。
钟璃这才取了马大嫂身上的银针,拿出一方素白的丝帕,轻轻擦拭,又重新插回针包。
“走吧。”她轻轻对赖青衫说。
赖青衫将一袋米放进箩筐,跟野菜放在一起,对马德说:“筐明天你自己来拿。”说着,抱起箩筐要走。
苟东锡这时又从人群中出来:“等一下。”
“怎么了东叔?你身体也不舒服,要让钟娘子扎几针?”赖青衫揶揄道。
苟东锡来到马德身边,说道:“先别让他们走,现在你婆娘的情况还不清楚呢,万一被她治坏了呢?”
几个村民纷纷点头,觉得苟东锡说得有理,谨慎一点总没坏事。
钟璃年纪太小,而且她自己病恹恹的,让人怎么相信,她真的会治病?
“就知道你们这种尿性,好,我就坐在这里等。”赖青衫搬了一张长凳过来,招呼钟璃,“阿璃,坐一会儿吧。”
钟璃轻轻点头,注意到赖青衫已经不喊她钟娘子了,而是叫她阿璃。
这样的称呼,似乎更亲昵了些。
从前她的家人也是这么叫她的。
少女轻轻瞄了一眼赖青衫清俊的侧颜,又轻轻把头低了下来,嘴角却若有若无地翘起一抹弧度。
又过了一会儿,马德来到床前,问马大嫂:“你觉得怎么样?”
马大嫂摸了摸腹部,说道:“肚子已经不疼了,现在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按我说的方法,明天再吃两次姜醋,就能彻底恢复了。”钟璃语音柔柔地传来。
马德感激不尽,拉着两个女儿,就要给赖青衫和钟璃磕头:“谢谢,谢谢你们!”
“行了,都起来吧。”
赖青衫先把马德两个女儿扶了起来,回头看了苟东锡一眼:“东叔,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苟东锡冷冷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大得劲。
身边的几个村民却议论开来。
“真的给治好了,看来这位钟娘子真有一点本事在身呀!”
“他们吃了毒薯都没事,或许这位钟娘子有解毒的办法,毒薯也就能吃了。”
“她这么厉害,怎么病恹恹的?”
“这叫医者不自医,你不懂。”
“赖青衫走了狗屎运了,谁能想到别人挑剩了不要的劳役,竟是个女大夫呢?”
“唉,当时我怎么就没选她呢?”
之前大家看到钟璃一副病态,个个避之不及,这要选她当了劳役,非但不能指望她出力,而且还得管她药钱。
谁能想到竟然是个女大夫呢?
十里八乡缺医少药,看病都要跑县里去,如果赖青衫以后让钟璃在村里开个医馆,那钱可不少挣哇!
众人都懊悔了,有几个眼睛都红了。

天色渐暗,晚风微凉。
赖青衫和钟璃各自提着箩筐的一角,走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
“咳咳。”
偶尔,钟璃伴随着两声低低的咳嗽。
赖青衫侧目看着她那张清秀却有些苍白的脸蛋,关切地问:“阿璃,你会医术,为什么不治治自己的咳嗽?”
“我是伤了气脉,眼下是治不好的,有一味药很难得。”
钟璃黯然低了低头,又偷偷睃了赖青衫一眼:“赖郎君是嫌弃我了吗?”
“不会,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赖青衫忙道。
“好多人都以为是肺痨,会传染,村民挑劳役的时候,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
“幸亏他们没有选你,否则你又怎么会来我家呢?”赖青衫笑了笑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是老天爷的意思。”
少女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意,甜甜的,纯纯的。
总共也没多少路程,很快就到家了。
门是关着的,赖青衫随手推了下门,门有些紧,他本能地用了下力。
门被推开了一半,里头有一条长凳顶着。
“呀!”
一声惊呼传来。
正在屋内擦拭身体的宁烟,手忙脚乱,拿着一块满是破洞的面巾,上下失守,顾上不顾下,顾下不顾上,一张秀脸急得嫣红一片。
宛若桃花。
“我勒个去,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赖青衫目光瞬间就直了,直的也不仅仅是目光。
关键的是,慌乱之际,宁烟手里的面巾还掉了。
她来不及去捡面巾,双手捂着羞红的脸,转过身去,留给赖青衫一道酥白的美背,凹陷的背端竟有两枚浅浅的圣涡。
钟璃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把门关了起来。
赖青衫愣了愣神,有些意犹未尽。
宁烟这丫头看着挺朴素的,但没想到也是玉体玲珑,果然人不能只看衣装。
“赖郎君,钟姐姐,你们回来了!”
茅屋旁边流淌着一条蜿蜒的山溪,洛紫璎拉着楼心月小跑过来。
贺兰墨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你们带什么回来了?”洛紫璎好奇宝宝似的,盯着箩筐里的东西。
楼心月伸手打开米袋,抬头看了赖青衫一眼:“有米了?”
赖青衫笑道:“这次全靠阿璃了,她治好了马大嫂,这些都算是诊金。”
“钟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叭?”洛紫璎主打一个情绪价值,小嘴甜滋滋的,“不仅人美,而且还会医术。”
钟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撩了撩鬓边的发丝:“多亏了赖郎君才是,如果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有诊金这回事了。”
说着,门又打开了。
宁烟已经换好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她们来时都带了包袱的,估计都是些衣物和私人用品。
自然也不怎么值钱,否则她们服刑期间,早就被搜刮走了。
“宁烟姐姐,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发骚了?”洛紫璎疑惑地看了过去。
“那是发烧,不是发......”宁烟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洛紫璎哪里的口音,话都说不清楚,缓了口气说,“我也没发烧,你别瞎说。”
为了避免宁烟尴尬,赖青衫装作若无其事,把箩筐先抱进屋里。
把布袋的陈年米,交给宁烟,倒进了米盆。
赖青衫看了一眼灶膛,里面生着火,问道:“烧什么呢?”
“烧水呢。”
宁烟上前揭开锅盖,说道:“水已经开了,璎璎,贺兰妹子,你们谁先洗?”
“一起吧。”贺兰墨来自关外,比较豪迈,“你们身上有的,我也有,怕什么?”
洛紫璎拉着钟璃的手:“钟璃姐姐也一起吧。”
宁烟本想趁着赖青衫和钟璃出去,就把水给烧了,大家忙了一天,先洗个澡。
没想到赖青衫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且还撞见了她......她眼神略带羞涩地看了赖青衫一眼,又对钟璃说:“一起洗吧,赖郎君回来了,一个一个洗太麻烦了。”
说着,她把自己刚才的洗澡水,端到门口通向山溪的沟渠倒了。
又重新把木盆端了回来,利索地从锅里舀水,倒在一只木盆里,掺了些冷水。
同时又往锅里倒了些冷水,让锅继续烧着,因为待会儿赖青衫也得洗澡。
钟璃是南方人,也没尝试过跟别人一起洗澡,略显得羞涩,但她没有拒绝,毕竟都是女儿身。
就一间屋,没有单独的浴室。
确实有些不便。
赖青衫只好暂时先退出来,楼心月在宁烟之前就洗了澡,此刻跟着宁烟出来,宁烟把门轻轻地关上。
屋内点了油灯,韧皮纸糊的窗棂,映出三女曼妙的身影。
韧皮纸虽然浸了桐油,但终究是纸,质量不是很好,隔几个月就得换。
原主是个烂人,根本就不管这事,打从迁徙到乌蛮村,糊过一次窗户纸,就再也没换过。
因此窗户纸都有些破洞了,一点私密性都没有。
好在赖青衫不至于饥渴到趴窗户。
他坐在白天贺兰墨劈柴的木墩上,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出来了。
院中的地面像是被撒了一层细盐。
“你在想什么赖郎君?”楼心月蹲在她身边,双手支颐,歪着脑袋看他。
赖青衫笑了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楼心月有些意外,杏目微微泛光:“赖郎君,你会作诗?”
看来这个世界连李白都没有,赖青衫笑了笑,说:“我之前听别人吟过这两句诗。”
楼心月点了点头:“你是想家了吧?”
白天的时候太忙,没工夫想,现在安静下来,确实有点想家。
想他前世的家。
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隔了千年。
说话之间,身后的屋内传来了三女的嬉笑,经过一天的相处,现在又一起洗澡,早已褪去了初来时的陌生感。
“阿璃,你转过来,我帮你擦背。”
“贺兰姐姐,我也帮你擦......”
“......”
赖青衫嘴角微微抽搐,什么虎狼之词这是?
没把他当外人是吧?
宁烟也听不下去了,洛紫璎天真烂漫,贺兰墨娇憨直率,这俩真是口无遮拦。
不禁上前咳了两声,以作提醒。
屋内的声音这才渐渐小了下去。

贺兰墨、钟璃、洛紫璎洗完之后,就轮到赖青衫了。
男人一般都很快。
尤其洗澡,赖青衫五分钟就解决了。
当然,没洗头。
古代没有电吹风啥的,又留的是长发,大晚上的洗头,干都干不了。
宁烟把地上洛紫璎她们洗澡溅落的积水,稍微扫了扫,很快,众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现在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晚上该怎么睡!
里屋很狭窄,并且只有一张床。
根本睡不下这么多人。
赖青衫也很无力,原主太特么穷了,又穷又懒。
当然,原主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没必要多弄一张床。
“要不......”赖青衫犹豫了一下,“我在外屋打地铺?”
钟璃轻声道:“这个地方湿气很重,何况......刚才洗澡的时候,地都弄湿了,你睡在外面会得病的。”
宁烟走进里屋看了看,又把两条长凳并在床边,说道:“咱们可以打横着睡,这样兴许就能睡得下了。”
楼心月:“被子好像......也盖不住这么多人。”
宁烟:“赖郎君,还有别的被子吗?”
赖青衫打开旁边一只矮柜,只有几件破衣烂衫,有一部分是原主父兄的,父兄死在途中,他们的衣物原主都给收着。
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这些东西也能换点钱。
搜搜拣拣,找了一张狗皮褥子出来。
褥子暖和是暖和,但有点短,只能盖半个人。
宁烟笑了笑,她似乎从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她把橱柜里一件打了补丁的长衫拿了出来,摸了摸说:“里面纳了芦絮,权当被子盖吧,狗皮褥子盖在外面,这边天气没那么冷,晚上也冻不着了。”
赖青衫主动把长衫和狗皮褥子揽了过来,把被子让给了几个女的。
贺兰墨很是爽快地就将外衫脱掉,穿着白色的中衣,先坐到了床沿上。
楼心月、宁烟、钟璃相互望了望,神色都有一些羞赧,汉家女子大抵不像贺兰墨那么豪放,中衣虽不暴露,但当着赖青衫的面,依旧会给她们一些心理负担。
赖青衫明白过来,特意背过身去,去挑放在矮柜上的油灯。
几人窸窸窣窣,脱掉外衫,钻进被窝之中。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赖青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条被子也不能完全盖住五个女的。
“宁烟姐,现在怎么办?”钟璃把希望寄托在宁烟身上。
刚刚相处一天,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宁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但,现在宁烟也惆怅了!
最后贺兰墨开口道:“要不......咱们这边派个人过去跟赖郎君挤一挤?”
这话也就贺兰墨说得出来。
赖青衫剑眉轻轻挑了挑,目光扫过贺兰墨中衣有些包裹不住的傲人身材,又想到她白天劈柴跳跃的情景。
要说他心中毫无期待,那也不现实,哪个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但这种时候他不能发表意见,会显得他很龌龊。
“赖郎君的长衫和狗皮褥子,确实盖得住两个人。”宁烟犹犹豫豫地看了贺兰墨一眼,“贺兰妹子,要不......你跟赖郎君挤一挤?”
楼心月促狭地笑了笑:“对呀,是你提的意见嘛,你就跟赖郎君挤一挤呗,赖郎君哦?”
宁烟也跟着笑了起来。
贺兰墨看到她们笑得诡异,又接触到赖青衫投来的目光,耳根也是微微烫了烫:“现在大家都是罪籍之人,讲究什么礼法?如果不是赖郎君收留,咱们说不准都要被送去当营妓!”
一句话,就把众人给干沉默了。
的确,现在她们都是罪女,连自由都没有,再谈什么礼法,那就太可笑了。
何况,事急从权,礼法也得结合现实。
现实就是,她们必须跟赖青衫睡一张床,而且被子盖不住五个人,必须要有一个人分到赖青衫那边。
“好了妹子,你也别生气,楼娘子跟你开玩笑呢。”宁烟过来劝了劝贺兰墨。
“我知道你们笑我什么,但谁也别笑。”贺兰墨看了其他几人一眼,“咱们轮着来,每个晚上换人跟赖郎君挤一挤,谁也逃不掉。你们觉得可行吗?”
赖青衫:“......”刑,那可太刑了!
要是换到现代,帽子叔叔来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宁烟和楼心月对望一眼,又看了看钟璃和洛紫璎,洛紫璎没心没肺,倒也不必考虑她。
三女凑在一起,低声商议了几句。
最终,都点头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
贺兰墨甩了甩一头的细辫,走到赖青衫面前:“赖郎君,刚才你也听到了,晚上我就先跟你挤一挤。”
赖青衫装模作样地作揖:“委屈娘子了!”
“委屈什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贺兰墨露出一抹羞赧的神色,“我是草原女子,没有你们大梁这么多规矩。”
宁烟她们几个都打横着睡,一条被子刚好遮住四具娇嫩的身躯,但连翻个身都很困难。
洛紫璎年纪小,钟璃身体不好,楼心月和宁烟都很自觉地把里面的位置让给她们。
贺兰墨铺好了长衫和狗皮褥子,她挨着另外一边的宁烟躺了下去,赖青衫吹灭了油灯,也脱鞋爬到床上去。
床上唯一的枕头,让给了赖青衫。
身边的贺兰墨,轻轻挨着他,洗完澡的她,身上带着一股青草的气味,都说胡人身上有狐骚味,但贺兰墨完全没有。
赖青衫猜想,她该不会是草原上的什么贵族吧?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响起隔壁的四个少女的鼻息。
由于赖青衫比较高,长衫的长度盖不住他的脚,双脚搭在床边的长凳上,本来觉得南方的春天没那么冷,但夜里降温太厉害了,一会儿工夫,双脚就觉得有些冻了。
他又不禁把脚往里缩了缩。
这时,贺兰墨却把脚伸了过来,她的脚热乎乎,焐着他的双脚。
“你没睡呀?”赖青衫低声问。
“没枕头,不习惯。”
“我把枕头给你。”
贺兰墨低声道:“不用。”
“那我把手臂借给你。”
“嗯。”
少女似乎有些羞涩,但当赖青衫把手臂伸过去的时候,她还是轻轻枕了上来。
两人的身躯也渐渐挨得更近了些。
彼此交换着体温,在这春日的寒夜里,倒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宁烟起得最早,天蒙蒙亮,她就穿好了衣裳,到外屋去做早饭。
春日带着点玫瑰色的曙光,从残破的纸窗透了进来。
贺兰墨微微睁开双眸,看着身边挨着的俊朗少年,让这位来自草原的豪迈少女,也不禁微微红了脸颊。
“醒了?”赖青衫打了声招呼。
“嗯。”
贺兰墨轻轻点头,赶忙从赖青衫的臂弯中起来。
赖青衫的手臂似乎有些抬不起来了。
该抬的抬不起来,不该抬的抬了一个晚上,真是要命。
另外一边,洛紫璎的小脑袋探出了被窝,对着赖青衫和贺兰墨促狭地笑着。
睡在最里面的楼心月打趣道:“赖郎君,昨晚睡得好吗?”
赖青衫苦笑。
睡得好不好,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可是硬挺了一个晚上,这才挺到天亮。
贺兰墨似乎怕楼心月她们调侃似的,快速地起床,拿了自己的衣裳穿上。
“昨天放的鱼笼,今天应该会有收获吧?”楼心月侧着头,问赖青衫。
鱼笼采用倒须设计,只要有鱼进笼咬饵,它就很难再游出来,这一点赖青衫还是很自信的,笑了笑说:“当然,钓鱼佬绝不空军!”
“空军?”楼心月有些听不懂,不过也没太在意,因为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有些方言不一样,也无可厚非。
“今天谁要跟我去江边?”
洛紫璎总是很积极,举起白嫩的小手:“我!”小丫头利索地就从被窝钻了出来,开始找衣服穿。
接着楼心月和钟璃也跟着起床,同床一晚,她们已经褪去了昨夜的拘谨,可能也是做了心理建设,不在乎在赖青衫面前只穿着中衣了。
都是罪女,礼法对于她们而言,太遥远了。
赖青衫的手臂渐渐缓和过来,也开始拿了衣裳穿上。
走到门外,折了根柳枝下来,咬出絮状,当作牙刷,蘸了一些粗盐,开始刷牙。
宁烟已经打好了洗脸水,水温刚好,将一条破烂似的面巾递给了他。
洗漱完毕。
接着轮到楼心月她们。
宁烟炖了芋头,香气已经从锅里飘出来了,但仍旧要焖一会儿。
赖青衫决定先去江边,挑着两只空桶出去。
依旧是楼心月和洛紫璎跟着他。
......
江边。
赖青衫拽着藤条,将投入江水的两只鱼笼拽了上来。
“哇!”
洛紫璎人没上前,就先哇了起来:“真的耶,钓鱼佬绝不空虚!”
“咳咳,是空军。”赖青衫纠正了一下。
洛紫璎可爱地吐了吐雀舌,又回头招呼楼心月:“心月姐姐,你快过来看,好多鱼。”
楼心月凑近一看,惊得向后一退:“怎么......怎么有蛇?”
“不是蛇,这是白鳝!”赖青衫也很意外,蟒江竟然能够捕到白鳝,估计是从江下面的海洄游上来的。
白鳝一共七条。
鲫鱼更多,有十几条,大小不一,这玩意儿比较常见,刺太多,估计卖不上什么高价。
还有两条翘嘴,一条鳜鱼,但都比较小。
满打满算,一共二十三条。
也算不错了,毕竟除了两只鱼笼,没有投入什么本钱。
赖青衫拿着水桶,打了江水,把鱼倒入桶中,再拿扁担挑了起来。
二女各自拿着一只鱼笼,跟在身后。
走了一程,乡间小路,遇到苟二皮。
苟东锡的独子,仗着他爹是村正,在乌蛮村素来横着走。
“哟呵,赖青衫,干嘛去呀?”
苟二皮朝着赖青衫问话,眼神却盯着楼心月滴溜溜地转,身材实在是太顶了,这是村里从未有过的姿色。
真不知道他爹那个煞笔,当初挑劳役的时候,怎么不挑楼心月呢?
留给他当媳妇也好哇!
楼心月察觉到苟二皮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不由得就往赖青衫身后缩了缩。
“苟二皮,让一让。”
“这是蟒江里捞上来的鱼?”苟二皮这才把目光从楼心月身上收了回来,盯着赖青衫挑的两只桶,“你会打鱼?你没船也没网,怎么打鱼?”
“龙王爷送的。”
这个时代捕鱼的技术尚不成熟,像小山溪的鱼,还能下水去摸,或者采用拦坝等一些方式,能够捕一些鱼。
但蟒江浩浩荡荡,根本无法拦坝。
人们能够想到的方法,就是渔网,但现在没有尼龙,编制渔网靠的是麻绳,一张普通的渔网,需要麻绳五六十丈,要浸油,加坠子,否则就会打结。
渔网浸水之后,很容易坏,所以才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说法。
而且,你还得有一条船。
所以普通人根本不具备打鱼的条件。
当然,苟二皮也不相信龙王爷送鱼这种鬼话,他把目光盯向楼心月和洛紫璎手里的鱼笼。
洛紫璎警觉地将鱼笼往身后一藏。
苟二皮见状,越发觉得鱼笼有些猫腻,伸手要抢。
赖青衫迅速拦住了他:“苟二皮,别逼我抽你!”
“呵呵!”
苟二皮笑了,赖青衫在村子里一贯的熊样,他可太清楚了。
现在估计是想当着两个女人的面逞威风呢。
“来,你抽劳资一下试试?”苟二皮有恃无恐,当即把脸凑了上去。
赖青衫笑了笑,表示这种要求,这辈子都没听过。
他先把水桶放下,抽出了竹扁担。
猛地就往他脸上抽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痛叫,苟二皮摔进路边的杂草丛里。
“赖青衫,你反了你,我爹是村正,你敢打我?”
“是你让我打的,你爹是村正,你的话我怎么敢不听?”
赖青衫的话很俏皮,把一旁的楼心月差点都逗笑了,一双妙目偷偷瞄了一眼,初升旭日的光辉,洒在少年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发光了似的。
“好,你给劳资等着!”苟二皮灰头土脸,气得半死。
赖青衫没有搭理,重新挑起两只水桶,招呼楼心月和洛紫璎前面走着,自己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洛紫璎蹦蹦跳跳走在最前。
走在最后的赖青衫,看着前面楼心月婀娜的背影,笔直的纤背,到后腰处微微凹陷,接着又勾勒出一道优美而饱满的曲线,不禁令人遐想联翩。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轮到她跟自己挤一挤。
一会儿,就到家了。
赖青衫将水桶挑进屋内,放到靠窗的位置。
宁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凑近一看。
忽的,桶里一条白鳝猛地蹿了出来。
“呀!有蛇!!”
宁烟被吓了一个激灵,本能地钻入赖青衫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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