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弹出一个新的微信群聊邀请。
群名很醒目:“陈氏家族内部沟通群”。
发起人是小姑子陈曦。
群里除了我,还有公婆、陈屿、陈曦,以及几个陈家的远房亲戚。
陈曦的信息蹦了出来:“哥,你可千万不能犯傻啊!
那个女人就是个扫把星,克夫!”
“她自己生不出孩子,现在还想拖垮你!”
婆婆紧接着发了一段语音,声音尖锐刻薄:“就是!
我们家绝对不能出这个钱,还想让你捐肾,想吃屁呢!”
“她要是真不行了,就让她滚回娘家去!
别拖累我们陈家!”
一个备注是“大姑妈”的人发消息:“哎呀,这女人真晦气,娶进来没几年就得这种病,肯定是装的吧?
想骗我们家钱?”
另一个备注“二舅”的也冒了出来:“陈屿啊,听你妈的,赶紧跟她撇清关系,离婚!”
“不然以后麻烦不断!”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不堪的言语。
将聊天记录一张张截图保存。
内心的最后一丝温度。
也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陈屿开始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我。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下班回家会带着一身疲惫却温柔地抱住我,轻声问我今天累不累。
现在,他总是很晚回来。
身上不是浓得化不开的酒气,就是干脆一句轻飘飘的“公司加班”,然后把自己扔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过夜。
即使难得在家,也把自己牢牢关在书房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我没有歇斯底里地去质问他。
我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冷眼旁观着。
这天深夜,我去洗手间,冰凉的地板让我的意识格外清醒。
路过书房紧闭的门缝,里面隐约传来陈屿压抑得变了调的说话声。
“妈,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您别再逼我了,行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疲惫。
“晚晚她……她现在身体都那样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什么叫我傻?!
难道我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去死吗?!”
他似乎拔高了一点音量,但很快又被无力感淹没。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捐肾……妈,那是一颗肾啊!
我……”紧接着,电话那头,婆婆那尖利刻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即使隔着厚重的门板,也像冰锥一样,一字一句清晰地扎进我的耳膜。
“死?
她得的那是什么病?
那就是个无底洞!
是绝症!
本来就活不长了!”
“你就算把肾掏给她,就能救活她吗?
别傻了儿子!”
“到时候钱花了,人没了,你自己身体也垮了!
谁管你?
谁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
谁管我们陈家那最重要的香火?!”
“陈屿我告诉你!
妈今天就把话撂这儿!
你要是敢动捐肾的念头,我就先死给你看!”
“现在!
立刻!
马上!
就去跟她提离婚!”
“你就说,你爱她,怕拖累她!
不想耽误她!
让她滚回娘家清净养病!”
“长痛不如短痛!
我们陈家绝对不能被她这个扫把星拖垮了!”
书房里,陈屿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他在做着激烈的、却早已注定结果的思想斗争。
良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我知道了,妈。”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回了卧室。
果然,该来的,躲不掉,总会来。
这天,陈屿难得没有在外面应酬到深夜,居然早早回了家。
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眼神飘忽,几次张开嘴,又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欲言又止。
饭后,我像往常一样,沉默地收拾着碗筷。
他却突然叫住了我,“晚晚。”
我停下动作,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