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昱苏若雪的女频言情小说《權柄之上全文》,由网络作家“作者向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寒风如刀,刮过巍峨的太极宫,宫墙下的积雪被卷得四处飞扬。太极殿内,气氛却如这寒冬般肃杀凝重。先帝陈衍暴毙,年仅八岁的幼帝陈昱身着不合身的明黄龙袍,在龙椅上瑟缩着,懵懂又惊惶地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群臣。长公主苏若雪,莲步轻移,缓缓走上殿来。她身着凤纹华服,眉眼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都住口!”苏若雪一声轻喝,声音不算高亢,却让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陛下新丧,国不可一日无主,昱儿年幼,本宫即日起垂帘听政,协理国事。”朝堂下,群臣面面相觑,丞相林鹤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终究还是率先跪地:“臣等遵旨。”其余大臣见状,也纷纷跪地。而在人群之中,翰林院编修沈砚辞,一袭月白长袍,身姿修长。他眸光深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
《權柄之上全文》精彩片段
寒风如刀,刮过巍峨的太极宫,宫墙下的积雪被卷得四处飞扬。太极殿内,气氛却如这寒冬般肃杀凝重。先帝陈衍暴毙,年仅八岁的幼帝陈昱身着不合身的明黄龙袍,在龙椅上瑟缩着,懵懂又惊惶地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群臣。
长公主苏若雪,莲步轻移,缓缓走上殿来。她身着凤纹华服,眉眼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都住口!”苏若雪一声轻喝,声音不算高亢,却让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陛下新丧,国不可一日无主,昱儿年幼,本宫即日起垂帘听政,协理国事。”
朝堂下,群臣面面相觑,丞相林鹤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终究还是率先跪地:“臣等遵旨。”其余大臣见状,也纷纷跪地。
而在人群之中,翰林院编修沈砚辞,一袭月白长袍,身姿修长。他眸光深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随着众人叩拜,心中却暗自思量。先帝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暴毙?且死状蹊跷,此事背后定有隐情。他下意识地轻抚袖口,那里藏着前夜在御书房捡到的一枚刻有奇怪花纹的玉佩,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与先帝之死有关。
与此同时,在皇宫外的校场,将军谢承煜正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他刚收到消息,边疆突厥蠢蠢欲动,似有进犯之意,可朝中却因先帝暴毙乱成一团。更让他忧心的是,本应及时送达前线的粮草,却被无端延误。谢承煜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在地上狠狠划了一道:“难道是有人想借突厥之手,乱我大魏?”
几日后,沈砚辞以整理先帝遗稿之名,再度踏入御书房。他仔细翻看着书架上的典籍,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本史书的夹层中,露出一角泛黄的纸页。沈砚辞心跳陡然加快,连忙抽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御膳房……有毒……”字迹稚嫩,像是孩童所写。沈砚辞心中一凛,将纸页小心藏好,决定去御膳房一探究竟。
同一时刻,谢承煜在军营中接到了一封密信。他打开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信中提到,先帝暴毙当晚,曾有一队身着黑衣的神秘人马出入皇宫,方向正是御膳房。谢承煜握紧密信,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看来这背后的水,远比想象中深。”他当即点齐亲卫,策马向皇宫疾驰而去。
夜幕降临,沈砚辞悄悄潜入御膳房。昏暗的灯光下,他仔细翻找着线索。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沈砚辞急忙躲到一旁的橱柜后。只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在角落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正要离开时,被谢承煜带领的亲卫堵了个正着。
谢承煜大喝一声:“站住!”小太监吓得手中瓷瓶掉落,摔得粉碎。瓷瓶中的粉末洒出,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沈砚辞从橱柜后走出,看着地上的粉末,心中暗道:“看来这就是关键。”
小太监吓得瘫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人也是受人指使。”谢承煜上前一步,揪住小太监的衣领:“说!受谁指使?”小太监哆哆嗦嗦:“是……是……”就在这时,御膳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闯了进来……
黑衣人闯入御膳房,一时间刀光闪烁,气氛陡然紧张。谢承煜反应极快,抽出佩剑,大喝一声:“保护沈先生!”亲卫们迅速将沈砚辞护在身后,与黑衣人展开搏斗。谢承煜武艺高强,剑风凌厉,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便死伤数人。然而,黑衣人悍不畏死,依旧疯狂进攻。
混乱中,沈砚辞注意到一个黑衣人手臂上有一个独特的刺青,形状像是一朵六瓣梅花。他暗自记在心里,趁着双方缠斗之际,悄悄靠近小太监。小太监早已被吓得昏死过去,沈砚辞迅速在他身上摸索,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字:“林”。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随着皇宫侍卫的赶到而结束。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自尽,只留下一地尸体。谢承煜看着沈砚辞,眉头紧皱:“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查出真相。”沈砚辞将纸条递给他,沉声道:“这个‘林’,恐怕指向的就是丞相林鹤年。”
经过这一番波折,沈砚辞和谢承煜更加坚定了彻查真相、整顿朝局的决心。
自先帝暴毙、幼帝登基后,大魏朝堂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旧贵族们以丞相林鹤年为首,凭借着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依旧把持着诸多关键职位。他们在朝堂上抱团取暖,对长公主苏若雪的新政阳奉阴违,与新崛起的势力摩擦不断。新贵们大多是先帝在位后期提拔的寒门士子,他们怀揣着革新之志,试图打破旧贵族的垄断,两方势力针尖对麦芒,冲突一触即发。
沈砚辞身处这旋涡之中,却仿若闲庭信步。他每日依旧按时入朝,参与朝会时安静聆听,偶尔发表几句见解,却总能切中要害。可无人知晓,他已在暗中开始布局。他穿梭于各官员府邸之间,表面上是文人之间的诗词唱和、学问交流,实则在不动声色地串联起那些对旧贵族不满、渴望变革的力量。
一日,沈砚辞邀请数位御史到家中做客。席间,众人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诗词转向朝政。沈砚辞轻轻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如今朝堂积弊已久,旧制束缚,新才难展。列位皆有匡扶社稷之心,不知对当下局势有何高见?”一位年轻御史愤懑道:“旧贵族把持权柄,任人唯亲,阻塞贤路,若不改变,大魏危矣!”其余御史纷纷附和。沈砚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既如此,我等不妨联名上奏,以朝廷律令为纲,明陈时弊,再提革新之策,此乃堂堂阳谋,他们若阻拦,便是公然与国法作对。”众人闻言,皆沉思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眼中燃起斗志。沈砚辞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这一步棋已经走出。
而另一边,谢承煜因在先帝暴毙事件中护驾有功,又屡立战功,被长公主苏若雪任命为摄政王。这一任命,本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可却引来了诸多文臣的不满。
谢承煜入朝的第一天,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排挤。早朝时,当他提出要加强边疆防御,应对突厥威胁时,立刻有文臣站出来反对。“谢将军,如今国库空虚,若再大兴军备,恐百姓负担过重,民怨沸腾啊。”礼部侍郎慢条斯理地说道。其他文臣也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应以文治为先,不宜轻启战事。”谢承煜皱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突厥虎视眈眈,若不早做防备,一旦兵临城下,那时后悔晚矣!”可无论他如何据理力争,文臣们依旧是你一言我一语,软磨硬泡,就是不同意增加军费。
下朝后,谢承煜心情烦闷,独自来到校场。他骑上战马,在空旷的校场上疾驰,试图借此驱散心中的郁气。这时,沈砚辞悄然来到校场。他看着飞奔的谢承煜,大声喊道:“将军且慢!”谢承煜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到沈砚辞面前:“沈兄,今日朝堂之事,你也看到了,这些文臣,简直不可理喻!”沈砚辞微微一笑:“将军勿忧,文臣重名,武臣重利,他们排挤将军,不过是怕将军分了他们的权柄。将军只需在其位,谋其政,做出实绩,他们自然无话可说。”谢承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砚辞接着压低声音道:“我已在谋划布局,不日便会有所动作,届时还需将军相助。”谢承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沈兄的阳谋,究竟是何妙计?”沈砚辞神秘一笑:“时机未到,不可说。但总之,是要让朝堂这潭死水,泛起波澜。”说罢,两人相视大笑。
此后几日,沈砚辞与御史们紧锣密鼓地筹备联名奏疏,将旧贵族在人事任免、赋税征收等方面的积弊一一列出,再附上详细的改革建议。而谢承煜也不再与文臣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他开始专注于整顿军队,选拔将领,提升军队士气。朝堂上的暗流,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涌动得愈发激烈,一场新旧势力的正面交锋,似乎已不可避免…
暮春三月,细雨如丝。朱雀大街的红袖楼在烟雨中若隐若现,檐角的铜铃随晚风轻晃,倒像是撒了满街的碎银。沈砚辞着一身青衫,腰间别着竹骨折扇,混在文人墨客中穿过雕花门廊时,袖口暗纹与门侧守卫的佩饰闪过交叠的银光……那是「惊鸿阁」的密语标记。
云娘的绣阁在三楼最东侧,垂着茜色鲛绡帐,案头博山炉正焚着龙涎香。她指尖拨弄着鎏金护甲,眼尾扫过沈砚辞腰间晃动的玉佩:“沈大人可是许久没来了,上回托您带的江南云锦,倒让姐妹们好等。”话音未落,素手已将一卷羊皮纸塞进他袖中,“西北商队传来消息,突厥可汗的金狼旗已过贺兰山,随行的还有三十辆覆着毡布的大车。”
沈砚辞展开密报,目光在“毡布渗血”四字上顿住。云娘倚着雕花栏杆轻笑,护甲在窗棂上敲出细碎声响:“坊间传闻,突厥左贤王的亲兵队多了些生面孔,倒是像咱们大魏的死士打扮。”雨声突然加急,檐角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沈砚辞忽然想起先帝暴毙那晚,御膳房小太监袖口露出的半枚狼首刺青——与密报中描述的突厥暗卫标记分毫不差。
“劳烦云娘,替我留意林相府最近的访客。”沈砚辞将一锭碎银压在青瓷笔洗下,扇面上“山河永固”四字在烛火下泛着墨香,“尤其是带六瓣梅花纹饰的。”云娘捏着帕子掩唇而笑,鬓边珍珠步摇晃出细碎光影:“沈大人可知,上个月林相的三公子,可是在红袖楼包了最西边的雅间?”
与此同时,城西演武场传来阵阵金铁交鸣。谢承煜握着染血的马鞭,看着面前队列中东倒西歪的士兵,眼底怒意几乎要将人灼穿:“三个月前你们能徒手攀过雁门关悬崖,现在连三十斤铁衣都扛不住?”他猛地扯下一名百夫长的头盔,里面竟藏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敌军压境时,你们是打算用甜饼砸退突厥骑兵?”
校场角落,副将陈猛抱着一叠兵册苦笑:“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兵丁的月饷,已被户部克扣了两成。”谢承煜的马鞭“啪”地抽在演武台立柱上,震得檐角灰尘簌簌落下。他想起今早朝会,林鹤年以“国库空虚”为由,再度驳回增加军备的奏请,袖口那枚翡翠扳指在阳光下绿得刺目——与沈砚辞描述的“六瓣梅花”纹案,竟出自同一家银楼。
“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军实行战时练法。”谢承煜解下腰间玄铁令牌,“本将亲自带人去粮仓搬粮,若有阻拦者,皆以通敌论处。”陈猛领命而去时,瞥见将军甲胄下露出的一角纸页,上面用朱砂笔圈着“御膳房毒药来源”与“突厥暗卫入魏”两行小字,墨迹未干,却已被冷汗洇开些许。
子夜时分,沈砚辞回到府上,刚在书桌前坐下,窗外便飞来一支羽箭,箭头绑着谢承煜的狼首玉牌。展开纸条时,他瞳孔微缩——上面赫然画着与云娘密报中相同的毡布大车,只是车轮纹路旁多了行小字:「车辙指向林相府别庄」。案头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晃得碎成几片,恰似此刻错综复杂的朝局。
他摸出袖中从云娘处得来的银簪,簪头六瓣梅花轻轻旋开,露出藏在其中的字条:「景和十五年冬,林鹤年曾密会突厥使者于红袖楼」。窗外雨声渐急,沈砚辞忽然想起先帝遗诏残片上未写完的“苏”字,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案头《大魏边贸录》——上面记载着,长公主苏若雪的母族,正是十五年前因通敌罪被灭门的云州苏氏。
铜漏滴答,更夫敲过三更。沈砚辞吹灭烛火,在黑暗中握紧了先帝遗诏残片。他知道,当明日谢承煜的军队开进修罗场时,当林鹤年的马车驶入红袖楼阴影时,某些隐藏在深处的齿轮,终将开始转动。而突厥那三十辆渗血的大车,或许只是这场惊天阴谋的冰山一角——就像他藏在扇骨里的密报,就像谢承煜甲胄下的血书,终将在某个惊雷炸响的时刻,撕开这层笼罩着大魏的阴云。
景和十七年四月,钦天监的铜壶滴漏声突然比往日急促三分。监正宋明修披头散发冲过大殿门槛时,朝珠散了一地,眼中血丝密布:“启禀长公主,昨夜观星,荧惑守心,帝星晦暗,乃‘主失其位,兵革大起’之兆啊!”
金銮殿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林鹤年扶着玉如意的手微微发颤,却在垂帘后阴影投来的刹那迅速稳住身形,捋着胡须朗声道:“我朝立国百年,向来以仁政感天,定是近日琐事劳烦上天警示,陛下只需广施德政,自可化解。”他身后的旧贵族们纷纷点头,户部尚书更是趁机进言:“正值青黄不接,不如暂缓新军粮饷,多开粥厂赈灾,以应天象。”
沈砚辞站在文官队列中,注意到宋明修袖角沾着的星象图残片……那分明是《开元占经》中“荧惑犯太微”的注解,却被人用朱砂圈改了卦辞。谢承煜握着腰间剑柄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扫过林鹤年身后交头接耳的旧贵族,忽然想起沈砚辞前日密信中提到的“六瓣梅花银簪”……今早他在校场,分明看见宋明修的轿夫戴着同样纹饰的腰带。
“天象示警,正该整肃朝纲。”长公主苏若雪的声音从明黄纱幔后传来,惊得殿内烛火一阵摇晃,“传旨:着谢承煜即刻巡视九门,沈砚辞协同大理寺清查户部账目。钦天监即日起闭门推演,若无本宫手谕,不得再议天象。”林鹤年刚要开口,却见苏若雪袖中露出半幅明黄绫罗,正是先帝亲赐的“如朕亲临”密旨,只得将话咽回腹中。
退朝后,沈砚辞在御花园假山上找到了宋明修。这位钦天监正正对着一池春水喃喃自语,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刻有狼首的青铜镜。“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暮春,”宋明修忽然转头,眼中闪过疯狂的光,“云州苏氏被灭门那夜,荧惑也这般红得滴血......”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怀中掉出半块碎玉——正是沈砚辞在御膳房捡到的那种花纹。
沈砚辞迅速扶住宋明修,瞥见他衣领下露出的刺青:六瓣梅花围绕着狼首。“他们......要拿幼帝祭天......”宋明修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毡布车里......是......”话未说完,便瞪大双眼没了气息。沈砚辞摸出袖中银针,针尖刺入尸体虎口,瞬间泛起青黑——与先帝尸身的毒状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谢承煜的巡查队伍在西直门外截住了三十辆毡布大车。车夫挥鞭欲逃,却被他一箭射落马下。当士兵掀开毡布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车里堆满了裹着大魏军服的尸体,胸口皆插着突厥狼牙箭,更触目惊心的是,每具尸体手腕上都戴着刻有“林”字的银镯。谢承煜捏碎银镯,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用突厥文写着:“五月初五,祭天之时,里应外合。”
子时三刻,沈砚辞翻遍宋明修的书房,终于在《星象秘典》中找到被篡改的卦辞原文:“荧惑守心,若有近臣蔽主,则血光之灾起于萧墙之内。”他猛地合上典籍,烛火将他眼底的寒芒映得愈发锋利——原来所谓“天象示警”,不过是旧贵族为弑君篡位制造的舆论先机。而那三十车穿着魏兵服饰的尸体,分明是要伪造突厥入侵、幼帝遇刺的假象。
窗外,乌云遮住月亮,恰似金銮殿上那道隔绝天日的明黄纱幔。沈砚辞摸出谢承煜送来的狼牙箭,箭头刻着的六瓣梅花与宋明修的刺青重叠,突然想起云娘说过的“林相三公子”……那纨绔子弟近日竟频繁出入钦天监,怕是早已将星象台改造成了传递密信的中转站。
五更鼓响,沈砚辞揣着染血的星象图残片踏入谢承煜的帅帐。将军正在擦拭玄铁长枪,枪尖挑着半块从尸体上取下的腰牌,上面“林府护院”四字被磨得发亮。两人对视瞬间,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八百里加急的黄绫报匣,里面装着边塞送来的密报:突厥可汗亲率大军,正朝洛阳方向急行军,前锋已过黄河渡口。
谢承煜将腰牌拍在地图上,枪尖直指太极宫:“他们选在祭天日动手,是要借天象之名,坐实‘幼帝失德’的谣言。”沈砚辞展开密报,目光落在“五月初五”四个字上,忽然想起宋明修临死前的“祭天”二字,浑身寒毛直竖……所谓“祭天”,竟是要将幼帝当作祭品,彻底斩断大魏皇脉。
帅帐外,晨曦刺破乌云,却照不亮帐中两人眼底的阴云。沈砚辞握紧先帝遗诏残片,上面未写完的“苏”字此刻竟像是一把利剑,直指垂帘听政的长公主。谢承煜将狼首玉牌重重拍在案上,发出金石之音:“明日早朝,我便请旨戍卫祭坛。沈兄可敢陪我,在太岁头上动土?”
风卷着帐外军旗猎猎作响,沈砚辞望着东方既白的天空,想起红袖楼密道里看见的林府账册……上面明明白白记着,每年中秋,都有十车粮草从林相府别庄运往突厥营地。他摸出云娘给的银簪,六瓣梅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恰似即将出鞘的利剑。
一场围绕着天象、幼帝、还有那道明黄纱幔的生死局,已然布下。而荧惑守心的血色预兆,或许从来不是上天警示,而是人间阴谋的倒影——就像沈砚辞藏在袖口的毒针,就像谢承煜枪尖滴落的鲜血,终将在五月初五那个血色黎明,撕开这层笼罩着大魏的最后一层伪装。
景和十七年四月廿三,暮春的暖风里已隐隐有了夏日的燥意。沈砚辞站在朱雀门城楼上,望着远处蜿蜒如蛇的商队,手中的折扇却止不住地轻颤……那是岭南三皇子陈灏的车队,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封地,此刻却出现在洛阳近郊。更让他心惊的是,车队中竟有十辆大车压得车轮深陷,分明装的不是贡品,而是甲胄兵器。
“沈大人好兴致,竟有闲情赏景?”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沈砚辞转身,只见云娘卸了铅华,身着一袭灰布长裙,怀中抱着个食盒,“三皇子的人已在城西悦来客栈住下,昨夜送来的密信,可是用的六瓣梅花火漆。”
食盒打开,里面是块切开的蜜渍金桔,果肉里藏着片薄如蝉翼的绢纸。沈砚辞展开,上面用朱砂写着:“星象既应,诸王当兴”。他捏紧纸页,忽然想起前日在大理寺查到的户部账册~岭南封地的岁俸已连续三年多拨三成,如今看来,竟是朝廷银库在养着这支私兵。
与此同时,谢承煜在演武场迎来了不速之客。燕王陈珩的副将骑着汗血宝马闯入校场,递上一封字迹潦草的信笺:“本王闻洛阳天象有异,特遣五千铁骑拱卫京师,不日便至。”谢承煜捏碎信笺,铁蹄扬起的尘土中,他看见副将腰间玉佩刻着的龙纹——那是只有皇室直系才敢用的形制,而燕王作为先帝异母弟,向来与林鹤年过从甚密。
“藩王异动,必与旧贵族勾连。”当晚,沈砚辞在谢承煜的帅帐中铺开舆图,用朱砂在岭南、燕云等地画了圈,“三皇子暗运兵器,燕王调兵‘勤王’,表面上是响应天象,实则是想趁乱夺权。”谢承煜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溅起,映得他脸色通红:“若让他们得逞,大魏必分崩离析。”
更棘手的是,长公主苏若雪对藩王动向态度暧昧。前日朝会,她竟同意燕王“拱卫京师”的请求,还特赐紫禁城骑马的殊荣。沈砚辞摩挲着从宋明修书房找到的玉佩,那上面的云纹与苏若雪母族徽记一模一样,心中忽然泛起疑虑——当年云州苏氏被灭,是否与藩王之争有关?
“必须在藩王会师前打破僵局。”沈砚辞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半枚虎符,“先帝临终前,曾密赐我这东西,说是能调遣京郊大营的三万羽林军。”谢承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为何不早说?”沈砚辞苦笑:“虎符另一半在长公主手中,若她真与藩王勾结......”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一名暗卫滚鞍落马,怀中掉出岭南送来的密报。
密报上,三皇子的笔迹力透纸背:“五月初五祭天,若幼帝陨,吾以清君侧之名入京。”谢承煜拍案而起,玄铁长枪刺破帐幕:“他们果然要拿幼帝祭天!沈兄,明日我便带御林军围住祭坛,看谁敢动手。”沈砚辞却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舆图上的潼关要塞:“不可轻举妄动。若逼急了藩王,他们必借‘勤王’之名杀进洛阳。你可记得,突厥前锋已到黄河?”
烛火忽明忽暗,谢承煜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让藩王与突厥互相牵制?”沈砚辞点头,展开一张空白卷轴,用浓墨在中间画了个圈:“洛阳是棋盘中心,藩王与突厥是两枚棋子。我们只需让突厥‘恰好’在藩王起兵时叩关,他们便无暇内斗。”谢承煜皱眉:“可如何让突厥按时出兵?”
沈砚辞摸出云娘给的银簪,簪头梅花旋开,露出半粒黑色药丸:“这是‘牵机散’,西域商人说能让战马发狂。三日前,我已让人混进突厥大营的马厩。”谢承煜挑眉:“你竟算到他们会在黄河边休整?”沈砚辞望向窗外残月:“突厥可汗贪功,必定想在祭天日前拿下洛阳,彰显‘顺应天命’。只要他们的战马在初五寅时发作,前锋军必乱,到时我们放出消息,称藩王与突厥勾结......”
帅帐外,更夫敲过四更。谢承煜看着沈砚辞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市井传闻:这位翰林院编修曾在西域游历三年,熟知各邦风土。“你早就怀疑藩王通敌?”沈砚辞摇头:“我只知道,大魏的敌人从来不止突厥。”说罢,他将舆图卷好,用狼首玉牌压住,“明日早朝,你去请旨镇守潼关,我去会会三皇子的密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初五之前必须稳住长公主。”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沈砚辞已换上商人服饰,混在朱雀大街的人流中。他摸了摸怀中的假印信,那是仿照林鹤年书房的关防刻的,此刻正贴着胸口发烫。远处,岭南车队的管事正在茶楼与人低语,袖口露出的六瓣梅花刺绣,与记忆中黑衣人刺青分毫不差。
一场更大的博弈,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展开。沈砚辞知道,藩王、旧贵族、突厥,甚至长公主,都是这盘棋上的棋子。而他和谢承煜,必须在这些势力间找到微妙的平衡——就像走钢丝的人,稍有偏差,便是万劫不复。但为了那个在龙椅上瑟瑟发抖的幼帝,为了大魏的万里山河,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至于那暗藏在星象、祭天、密报后的真相,或许正如谢承煜帅帐中那幅未完成的《山河图》,只有等迷雾散去,才能看清全貌。而现在,他们只需记住:初五祭天,必是血雨腥风。
景和十七年五月初一,洛阳城迎来了自开春以来最喧嚣的一日。朱雀大街戒严,金吾卫持枪伫立,人群被隔在三丈外,却仍踮脚张望——突厥使团的鎏金马车正缓缓驶入城门,车帘掀开处,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的脸,眼尾斜挑,竟戴着大魏贵胄才有的翡翠眼罩。
“阿史那隼,突厥可汗亲弟,左贤王帐下第一谋士。”谢承煜在城楼上握紧栏杆,指节发白,“三年前雁门关之战,就是他用诈降计屠了我三千先锋。”沈砚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使团队伍中混着几个肤色苍白的胡商,腰间皮囊上绣着狼头——那是突厥“噬月”死士的标志。
长公主苏若雪在太极殿接见使团时,沈砚辞正扮作史官,躲在殿柱后记录。阿史那隼单膝跪地,呈上镶嵌红宝石的金壶:“此乃可汗献给大魏天子的礼物,内盛天山雪水,饮之可延年益寿。”谢承煜注意到他袖口晃动的银铃,正是三年前己方暗桩被毒杀时现场遗留的信物。
“贵使远来辛苦,可先去鸿胪寺歇息。”苏若雪的声音从纱幔后传来,阿史那隼抬头瞬间,沈砚辞瞥见他眼底闪过的阴鸷。更诡异的是,林鹤年竟主动上前,与突厥使者用胡语寒暄,袖口金纹与阿史那隼的银铃相撞,发出细碎的清响——那节奏竟与红袖楼密语的暗号吻合。
当夜,沈砚辞潜入鸿胪寺。使团下榻的偏院戒备森严,他刚翻过院墙,就见一道黑影从房顶掠过,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谢承煜的狼首玉牌。两人在屋脊会合时,同时看见阿史那隼的房间亮起烛火,窗纸上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
“林相的三公子?”谢承煜压低声音,眼中杀意翻涌。沈砚辞点头,示意他看窗下的脚印:三双靴印,其中一双带着鸿胪寺后巷的污泥,与先帝暴毙那晚御膳房外的痕迹一致。屋内传来压低的笑声,阿史那隼用突厥语说道:“祭天之时,洛阳城门会为我们敞开......”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窗而入,钉在立柱上,箭尾绑着纸条:“小心银壶。”谢承煜Recognize这是沈砚辞的暗卫笔迹,立刻拽着他跃下屋顶。刚落地,就听见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羽林军的呼喝——苏若雪的亲卫竟提前一步包围了院子。
“长公主这是何意?”阿史那隼的声音带着怒气压低,沈砚辞躲在假山后,看见苏若雪的贴身女官捧着银壶走出,壶嘴还在滴着黑血。林三公子脸色惨白,被亲卫反手扣押,袖中掉出个小瓶,正是御膳房毒杀先帝的“鹤顶红”。
“看来有人想借突厥使者之手,毒杀幼帝。”谢承煜在阴影中冷笑,沈砚辞却注意到阿史那隼被带走时,指尖悄悄将一枚戒指扔进了花丛。他假装失足跌倒,趁机捡起来——戒指内侧刻着六瓣梅花围绕狼首,与宋明修的刺青、林府护院的腰牌如出一辙。
五更天,沈砚辞回到府中,用酸水化开戒指夹层,取出半片密信:“五月初五,子时三刻,开阳门。”他猛地想起,开阳门正是通往祭坛的必经之路,而子时三刻,恰是祭天仪式开始前的准备时间。谢承煜收到消息时,正在检查潼关防线,回信只有八个字:“银铃响处,必有伏兵。”
五月初三,突厥使团突然请求参观演武场。谢承煜故意让老弱残兵列队,阿史那隼却在看台上打了个哈欠:“大魏将军竟用病卒充数?真是让本使失望。”谢承煜挑眉,下令掀开演武场地砖——底下密密麻麻全是机关,能瞬间将骑兵困在铁网之中。突厥使者的脸色瞬间变了,指尖银铃连响三下,竟是向埋伏在暗处的死士传递信号。
“贵使对我大魏军制很感兴趣?”沈砚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把玩着从鸿胪寺捡来的银铃,“听说这铃铛里装的不是水银,而是突厥狼毒?沾血封喉,无药可解。”阿史那隼瞳孔骤缩,还未开口,就见谢承煜抽出佩剑,剑尖抵住他咽喉:“三日前,你派去烧粮仓的死士,已经被本将做成了箭靶。”
使团车队驶出演武场时,阿史那隼掀开窗帘,望向洛阳城高耸的城墙。他摸了摸眼罩下的疤痕——那是谢承煜的玄铁枪留下的印记。忽然,他听见街角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那节奏竟与密信中的暗号一致。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砚辞站在城楼上,看着突厥使团渐行渐远的车队,手中的银铃突然发出异响。他拧开铃盖,掉出粒蜡丸,里面是用突厥文写的“血月祭天,狼吞紫微”。身后,谢承煜递来一杯酒,酒液中倒映着两人疲惫却坚定的脸:“还有两日,撑过去,就是黎明。”
风卷起城楼上的军旗,“魏”字猎猎作响。沈砚辞望着西方天际,那里正有乌云聚集,恰似突厥可汗眼中的凶光。但他知道,无论阿史那隼的真实身份是谋士、死士,还是更可怕的存在,大魏的城墙,绝不会在阴谋面前倒塌——就像他藏在袖口的解毒丸,就像谢承煜枪尖刻着的“忠勇”二字,终将在血月升起的夜晚,成为照亮黑暗的光。
景和十七年五月初四,尚书省值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户部侍郎拍案而起,指向对面的工部郎中:“你说修缮皇陵需银三十万两?分明是想掏空国库,给旧党买甲胄!”案上《河防奏疏》被拍得簌簌作响,墨迹未干的“开仓赈灾”四字上,赫然叠着个深深的指印。
沈砚辞踏入值房时,正见礼部尚书揪着刑部员外郎的衣领,两人胸前的补子绞在一起,活像斗架的公鸡。“都给我坐下!”他折扇重重敲在楠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水花飞溅,“今日距祭天不过一日,你们想让突厥人看咱们的笑话?”
左仆射林致礼(林鹤年堂弟)冷笑道:“沈大人倒是会慷他人之慨,我户部账上只剩二十万两存银,既要赈济灾民,又要修缮河防,请问钱从何来?”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飘进片传单,上面用朱砂写着“旧党贪墨军饷”,正是前日沈砚辞让人在民间散发的。工部郎中趁机抓起传单:“林大人若真清廉,何解释城西别庄新修的七进院落?”
沈砚辞静观众人脸色,留意到林致礼袖口露出的六瓣梅花锦缎……与阿史那隼送给林鹤年的狐裘纹饰相同。他轻摇折扇,忽然指向墙上《大魏舆图》:“诸位可知道,突厥前锋已到虎牢关?”众人瞬间噤声,他趁机展开一卷黄绫:“这是长公主今早亲批的《战时调度令》,凡阻挠军需者,斩立决。”
户部侍郎脸色发白,伸手去抢黄绫,却被沈砚辞巧妙避开:“当然,赈灾亦为当务之急。”他摸出袖中算盘,“洛阳粮仓现存糙米十万石,可先赈济近郊百姓;河防工程暂用军工余料,待击退突厥,本司自会向江南富商募款。”说着,他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至于皇陵修缮......”目光扫过林致礼,“不如请林大人牵头,率百官捐俸,既显忠君之心,又可堵住民间流言。”
屋内死寂片刻,林致礼忽然阴阳怪气地鼓掌:“沈大人好手段,既卖了长公主的人情,又断了我等活路。”沈砚辞却忽然凑近他,压低声音:“林大人难道不想知道,令兄为何将三公子送到鸿胪寺当饵?”见对方瞳孔骤缩,他退后两步,朗声道:“今日之争,不过是皮毛。若让突厥破了虎牢关,在座诸位谁能活过这个夏天?”
就在此时,谢承煜的亲卫闯入,呈上染血的急报:“突厥骑兵已过汜水!”沈砚辞接过看罢,故意让“发现林府私兵”几字暴露在众人视线中,林致礼顿时面如土色。工部郎中趁机握住沈砚辞的手:“我等愿听沈大人调配。”户部侍郎虽仍阴着脸,却也默认了算盘上的分账方案。
酉时三刻,沈砚辞站在宫城角楼,看着各衙门车马匆匆往来。谢承煜的黑影突然从檐角跃下,怀里抱着个被打晕的锦衣少年……正是林鹤年的幼子。“从开阳门密道抓的,身上搜出突厥狼首令牌。”将军随手将人扔进角落,“看来旧党想在祭天夜打开城门。”
沈砚辞翻开少年腰间荷包,掉出半张密诏残片,上面“清君侧”三字刺得他眼眶发烫。更让他心惊的是,残片边缘的龙纹刺绣,竟与苏若雪常穿的明黄披风材质相同。“长公主......究竟站在哪边?”谢承煜皱眉,手按剑柄,“明日祭天,要不要先控制住她?”
“不可。”沈砚辞摇头,摸出从林致礼处顺来的私章,“旧党、藩王、突厥三方勾连,唯有长公主能名正言顺调动禁军。你看这个——”他将私章按在纸上,显出六瓣梅花图案,“林氏一族的暗纹,与阿史那隼的戒指、宋明修的刺青全对上了。”
暮春的风带着燥热,谢承煜忽然想起今早在校场,看见苏若雪的车辇经过,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她腕间的玉镯……那是先帝亲赐的“山河永固”镯,与沈砚辞袖中先帝遗诏残片上的印泥颜色一模一样。“或许......长公主才是最早布局的人。”他喃喃道,沈砚辞却握紧了折扇:“无论如何,明日祭天,我们只需记住——幼帝不能死,洛阳不能破。”
角楼下,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却照不亮太极殿深处的阴影。沈砚辞望着夜空中隐约可见的荧惑星,想起钦天监未被篡改的预言:“荧惑逆行,主臣下谋逆,然若有贤臣辅弼,可转危为安。”他转头看向谢承煜,后者正用佩刀削着木人桩,刀锋刻出的痕迹,竟与突厥狼首图腾别无二致。
一场关于权力、阴谋与忠诚的终极对决,即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展开。而沈砚辞在三省六部间周旋出的短暂平衡,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他知道,当明日祭天的钟声响起,当长公主的帘幕掀开,所有隐藏的真相与背叛,都将在荧惑星的血色光辉下,露出最锋利的獠牙。
景和十七年五月初五,子时初刻。
太极殿前的青铜香炉飘出缕缕檀香,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寒门言官林砚秋跪伏在丹陛上,颈间伤口的血珠滴落在汉白玉台阶上,宛如盛开的红梅。他手中捧着的《弹劾疏》被鲜血浸透,“林鹤年贪墨军饷、私通外敌”等字在烛火下狰狞如鬼。
“臣以血明志,望陛下......”林砚秋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重重扑倒在地。御阶上,八岁幼帝陈昱吓得尖叫,被苏若雪一把揽入怀中。帘幕下,她绣着金凤的袖口微微颤抖,目光扫过台阶下脸色铁青的林鹤年,又落在人群中紧握折扇的沈砚辞身上。
“放肆!”林鹤年上前半步,袍角扫过血迹,“区区言官,竟敢污蔑朝廷柱石,分明是受人指使,扰乱祭天大典!”他身后的旧贵族们纷纷附和,户部尚书更是跪叩在地:“长公主明鉴,此等狂徒死不足惜,切勿因他延误吉时。”
沈砚辞看着林砚秋睁大的双眼,心中剧痛……这位年轻言官是他昨日才串联的盟友,曾在红袖楼密道中说“愿以颈血洗乾坤”。此刻,他袖中的弹劾副本正硌着肋骨,上面列着林氏一族十八条罪状,每条都附带着云娘情报网送来的账册副本。
谢承煜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着林鹤年腰间晃动的玉佩——那正是今早从林府幼子身上搜出的狼首令牌同款。他想起沈砚辞昨夜的叮嘱:“若长公主犹豫不决,便用军法震慑。”于是向前一步,甲胄相撞发出清响:“林相如此急切灭口,莫不是疏中所言属实?”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苏若雪轻抚幼帝后背,声音从帘幕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卿家......”刚开口,便被林鹤年打断:“公主殿下,祭天乃国之大事,若因小人谗言延误,恐遭天谴!”他转向禁军统领,“还不将这具尸体拖下去?”
“慢着。”沈砚辞突然出列,展开染血的《弹劾疏》,“林砚秋乃言官,有闻风奏事之权。且其疏中所指,臣亦有证据。”他从袖中取出账册,“这是林相府别庄的出入记录,每逢十五,必有粮车运往突厥营地。”谢承煜同时掷出狼首令牌:“此乃从林三公子身上搜出,与突厥暗卫信物一致。”
旧贵族们顿时哗然,林鹤年脸色煞白,却仍强作镇定:“这、这是栽赃!公主殿下,臣对大魏忠心耿耿......够了!”苏若雪突然厉喝,帘幕剧烈晃动,露出她冷若冰霜的脸,“祭天之后,本宫自会彻查。但此刻……”她看向阶下尸体,“林砚秋既敢以死谏言,便依言官例,追赠三品俸禄,厚葬于忠烈祠。”
林鹤年眼中闪过狂喜,旧贵族们也松了口气。沈砚辞却在心底暗叫不好…苏若雪此举看似褒奖忠烈,实则拖延了弹劾的最佳时机。谢承煜同样意识到危机,悄悄将手按在藏有先帝密旨的衣襟上。
子时二刻,祭天队伍向祭坛进发。沈砚辞扶着幼帝车辇,留意到苏若雪的銮驾始终与林鹤年的马车保持三步之距。路过开阳门时,他听见城墙上传来微弱的银铃声……那是谢承煜布置的伏兵在警示:突厥死士已混入送葬队伍。
祭坛上,司礼太监高声唱喏:“吉时已至……”苏若雪正要扶幼帝登上祭台,突然,林鹤年的马车中飞出数道黑影,直取幼帝咽喉!谢承煜怒吼着挥剑劈来,却见苏若雪袖中寒光一闪,竟先一步将刺客刺倒。鲜血溅上她的凤纹朝服,幼帝在她怀中惊声大哭。
“护驾!”沈砚辞大喊,同时将幼帝推入身后的羽林卫怀中。混乱中,他看见林鹤年趁机向祭坛后方逃窜,袖口露出的六瓣梅花纹与阿史那隼的戒指重叠。更惊人的是,苏若雪望着刺客尸体,眼中竟闪过一丝悲痛……那刺客的耳后,有与她母族相同的云纹刺青。
子时三刻,血月升起。沈砚辞握着染血的弹劾疏,忽然想起林砚秋临终前的眼神。谢承煜浑身浴血,护在幼帝身前,玄铁枪尖挑落林鹤年的官帽,露出他头顶暗藏的突厥狼首发带。而苏若雪站在祭坛中央,明黄纱幔被血月染成暗红,她缓缓摘下凤冠,露出鬓角的银纹——那是与先帝遗诏残片上相同的云纹印记。
“原来......”沈砚辞喃喃,忽然明白为何所有线索都指向苏若雪母族,却又总差临门一脚。谢承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长公主袖中掉出半块玉佩,与沈砚辞怀中的先帝遗诏残片严丝合缝。
祭坛下,突厥骑兵的号角声隐约可闻。沈砚辞握紧谢承煜的手腕,在血月的阴影中看见旧贵族们惊恐的脸,看见苏若雪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终于读懂了先帝未写完的遗诏——那不是“苏”,而是“肃”。
一场用鲜血和阴谋编织的祭天仪式,终将成为旧时代的墓志铭。而长公主苏若雪,这位被流言中伤的摄政者,或许从来都不是局中人,而是执棋者。当晨光驱散血月,当沈砚辞展开先帝真正的遗诏,当谢承煜的长枪指向洛阳城外的突厥大营,大魏的命运,才刚刚开始转动。
景和十七年五月初七,边塞急报如雪片般飞入洛阳:漠北狼王雷破军率十万铁骑压境,先锋已破居延关,所过之处焚城掠地,其势锐不可当。谢承煜接到军报时,正站在林鹤年的抄家现场,看着从密室搜出的突厥文密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雷破军与突厥可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突然南下......”沈砚辞皱眉看着舆图上的红色箭头,“怕是有人许了他中原牧场。”谢承煜将密信掷入火盆,火苗腾起,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不管是谁在背后操弄,本将必先挫其锋芒。”
长公主苏若雪的召见来得很急。御书房内,她卸去华服,只着素色常服,案头摆着半凉的参茶。“谢将军可知,雷破军的狼旗上为何绣着云纹?”她指尖划过《漠北志》上的插图,“那是当年云州苏氏败亡时,被他掠走的战利品。”
谢承煜猛地抬头,想起沈砚辞曾提及苏若雪母族与突厥的渊源。苏若雪苦笑一声,从匣中取出虎符另一半:“此去凶险,本宫许你临机专断之权。但若见着雷破军......”她顿了顿,“替本宫问一句,当年云州城破时,他为何要放过我。”
五日后,谢承煜率五万玄甲军抵达玉门关。风沙卷着枯叶掠过军阵,他望着远处如黑云般压来的漠北骑兵,忽然想起沈砚辞临行前塞给他的锦囊——里面是半粒红色药丸,还有字条写着“狼王惧火”。
雷破军的战阵果然诡异。他麾下骑兵不穿重甲,却每人背着三具皮囊,冲杀时皮囊破裂,散出刺鼻的黄色粉末。谢承煜的前锋军刚与之接触,便有半数人马口鼻流血倒地。“是漠北毒沙!”副将陈猛惊道,“当年云州城破,便是此毒作祟。”
谢承煜捏紧缰绳,看着染黄的沙地上蔓延的尸体,心中杀意翻涌。他忽然想起苏若雪的话,抽出佩剑指向天空:“点火!”随着令旗挥动,早已埋伏在沙丘后的火油罐被抛向敌阵,西北风卷着火焰,瞬间形成一道火墙。
雷破军的坐骑受惊前蹄扬起,他在火光中看清谢承煜的甲胄,瞳孔骤缩——那是先帝亲赐的“忠勇”玄甲,与当年云州守将的明光铠形制相同。“大魏果然无人了么?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送死!”他怒吼着挥刀,却见谢承煜抬手射出一支响箭,漫天黄沙中,无数带着倒刺的铁蒺藜从天而降。
这一战从辰时杀到未时,漠北军终究不敌火攻与陷阱,败退三十里。谢承煜巡视战场时,在一具狼首旗手的尸体旁发现枚铜铃,摇动时竟发出与阿史那隼银铃相似的节奏。他忽然想起沈砚辞的推断:雷破军与突厥暗卫用同一套密语,说明二者背后有共同的主子。
深夜,谢承煜独坐中军帐,忽闻帐外传来马蹄声。亲卫押进个蒙面人,竟是女扮男装的云娘。“沈大人让我告诉你,”她解下面纱,鬓角插着的六瓣梅花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雷破军的粮草,藏在黑风谷的地洞里。”说着递出一张兽皮地图,边缘用朱砂画着燃烧的云纹。
谢承煜展开地图,目光落在“云州旧墟”上。那里曾是苏若雪的故乡,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云娘凑近他,压低声音:“沈大人还说,长公主的母族......”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警报,一支利箭破帐而入,擦着谢承煜耳畔钉在立柱上,箭尾绑着纸条:“敢动粮草,屠你全军。”
谢承煜扯下纸条,借灯火看时,发现字迹竟与林鹤年的密信如出一辙。他转头看向云娘,却见她指尖已扣住三枚透骨钉,眼中闪过狠厉:“看来咱们的猜测没错,雷破军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
此时,远处的狼嚎声突然密集起来。谢承煜握紧剑柄,想起沈砚辞在洛阳分别时说的话:“若战至绝境,便烧了云州旧墟。”他望向南方,那里的天空被晚霞染成血色,恰似祭天那日的血月。或许,有些秘密注定要在火焰中消亡,而他能做的,唯有守住大魏的每一寸土地。
黎明时分,谢承煜率军突袭黑风谷。当第一簇火焰燃起时,他看见雷破军的脸色在火光中变得惨白。那些藏在地洞中的粮草,竟不是粟米而是金银——整整三十车的金锭银饼,上面铸着大魏户部的官印。
“你以为突厥可汗真会与漠北联手?”谢承煜用长枪挑起雷破军的披风,“这些民脂民膏,才是你们勾连的证据。”狼王瞪着他,忽然发出狂笑:“杀了我,你也救不了大魏!云州的 ghosts......”话未说完,便被谢承煜一剑封喉。
硝烟散去时,云娘捡起一枚金锭,上面“景和十五年”的字样清晰可见。她与谢承煜对视,同时想起沈砚辞的推论:当年云州之变,竟是大魏朝堂自导自演的戏码,为的是吞没边军粮饷,嫁祸突厥。而苏若雪之所以能活下来,或许正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真相。
谢承煜将染血的狼首旗插在沙丘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他知道,这场胜利不过是暂时的,真正的危机仍在洛阳……在那道明黄的帘幕之后,在沈砚辞日夜翻阅的密档之中,在幼帝逐渐握紧的小手中。
当他率军返回玉门关时,斥候送来沈砚辞的飞鸽传书,只有短短几句:“藩王已动,星象皆应,速归。”谢承煜摸了摸胸前的狼首玉牌,忽然想起祭天那日苏若雪摘下凤冠的瞬间……她鬓角的银纹,竟与雷破军军旗上的云纹,有着一模一样的弧度。
铁血镇北疆的将军不知道,当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时,洛阳的棋盘上,最后一枚棋子已经落定。而那把藏在云州旧墟下的钥匙,终将打开一个尘封十五年的惊天秘密。
景和十七年五月十五,洛阳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沈砚辞站在谢承煜的帅帐外,听着帐内传来的兵器碰撞声,手中的密报被汗水洇湿。三日前,岭南三皇子陈灏以“勤王”之名率军二十万北上,燕王陈珩的铁骑亦逼近潼关,而突厥与漠北残部竟在边境合流,形成三面夹攻之势。
“进来吧。”谢承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帐内,将军正在擦拭玄铁枪,枪尖挑着半块岭南军的令牌,“刚截获的密信,三皇子与燕王约定,月中在洛阳城郊会师,拥立幼帝‘禅位’。”沈砚辞将密报铺在地图上,上面用朱笔圈出“星象台粮仓兵器库”等要地——全是旧贵族势力的据点。
“长公主最近闭门不出,御林军却频繁调动。”沈砚辞摸着下巴,忽然想起前日在宫中所见:苏若雪的案头摆着本《魏武注孙子》,书页停在“兵者,诡道也”那页,“她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将旧贵族与藩王一网打尽的时机。”
谢承煜忽然将长枪重重插在地图中央:“不如我们来做这个引子。”他指着潼关方向,“我率玄甲军假意退守,引燕王深入,再以火攻断其粮草;你则借查办林鹤年余党之名,控制星象台与粮仓,切断三皇子的内应。”沈砚辞挑眉:“那突厥与漠北呢?”谢承煜冷笑:“云娘的情报网不是说,他们在分赃时起了争执?我们只需让消息走漏,他们自会狗咬狗。”
两人正商议间,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亲卫押进个浑身是血的暗卫,呈上枚染血的银簪——是云娘的六瓣梅花簪。“红袖楼...被烧了...”暗卫说完便断了气。沈砚辞瞳孔骤缩,捡起簪子,发现簪头刻着的小字“五月十五,子时”已被烧得模糊。谢承煜脸色铁青:“看来他们想在今夜动手。”
子时初刻,沈砚辞带着大理寺衙役闯入星象台。值班的钦天监官员正要阻拦,却见他亮出长公主亲赐的金吾卫腰牌:“奉诏清查通敌证据。”当衙役搬开星象仪底座时,露出个直通宫外的密道,地道壁上刻着六瓣梅花标记,尽头堆满了岭南军的箭矢。
与此同时,谢承煜在潼关城头点燃烽火。燕王陈珩见魏军“败退”,果然挥军直入,却不知等待他的是预埋的火油与拒马。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将军站在制高点,看着敌方阵营陷入混乱,忽然想起沈砚辞的叮嘱:“留着燕王的命,他还有用。”
丑时三刻,沈砚辞收到前线传来的信鸽:“火起,燕王被俘。”他摸出袖中的先帝遗诏,上面“肃清朝野,还政于君”八字在烛光下金光流转。自从在祭天夜发现苏若雪的玉佩与遗诏残片吻合,他便推断出先帝临终前的布局……原来长公主垂帘听政,竟是为了引出潜藏的叛党。
“沈大人,长公主有请。”女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御书房内,苏若雪已换上戎装,案头摆着两份密旨,一份盖着“如朕亲临”的玉玺,另一份则是空白黄绫。“谢将军果然善战。”她指了指舆图上的红点,“但三皇子的大军已到虎牢关,你可有把握让他不战自乱?”
沈砚辞展开空白密旨,提笔写下:“燕王已伏诛,尔等迷途知返,既往不咎。”盖上林鹤年的私章后,递给女官:“用岭南军的信鸽送去。”苏若雪挑眉:“你就不怕三皇子识破?”他微笑:“怕,但他更怕兔死狗烹。况且...”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先帝玉佩上,“有些东西,比真迹更有说服力。”
寅时,谢承煜的捷报传来:“漠北与突厥因粮草分配决裂,互相攻伐。”沈砚辞看着窗外渐亮的天空,忽然想起云娘曾说过的“惊鸿阁”终极密语——当六瓣梅花与狼首同时出现时,便是旧时代的终结。如今,梅花已折,狼首被诛,剩下的棋子,唯有那道明黄的帘幕。
“计划已成七七八八,”谢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盔甲未卸,却难得地笑着,“剩下的,就看长公主的了。”沈砚辞点头,却在触到他袖中硬物时一愣——那是块刻着云纹的虎符碎片,与苏若雪的那半块相得益彰。
晨光刺破薄雾,照在太极殿的飞檐上。沈砚辞与谢承煜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的军旗随风舞动。他们知道,真正的破局不是计划的完美实施,而是让所有心怀不轨者都以为自己掌控着局势,却不知早已落入更大的棋盘。
至于那道留白的密旨,那枚残缺的虎符,还有苏若雪眼中闪烁的光芒……或许正如先帝遗诏所言,大魏的中兴之路,从来不是靠某个人的筹谋,而是当贤臣猛将携手时,自然会撕开阴云,让阳光重新洒满山河。
双强合璧的锋芒,终将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局中,划出最亮的一道光。而他们埋下的最后一枚伏笔,将在三皇子见到“燕王首级”的那一刻,彻底引爆这场持续数月的惊天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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