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洛梨霍韫年的其他类型小说《阿梨,可不可以回头爱我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姜山挽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H国,2012年12月13日,艳阳高照,是个出院的好日子。京城瑞和医院正厅的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温洛灵牵着弟弟温洛逍的手,快步走出。两个高大威猛的黑衣保镖已在前方一辆黑色豪车旁等候多时。保镖赵甲迅速打开车门,等大小姐和小公子弯腰坐进车内后,又给轻声关好,回到副驾驶位置上。同伴李乙已手握方向盘整装待发了。温洛灵倾身替弟弟系好安全带,吩咐道:“回家吧。”温洛逍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太多疑问。给他操刀动手术的陆砚深医生特意叮嘱过还要再留院观察半个月的,为什么今天要提前出院呢?他苏醒后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父母因为生病住院了不来看望他,可以理解,但为什么素来疼爱他的大哥温洛鞅和二姐温洛梨都不见身影呢?温洛逍用右手食指第一个骨节有节奏感地敲击着车窗玻...
《阿梨,可不可以回头爱我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H国,2012年12月13日,艳阳高照,是个出院的好日子。
京城瑞和医院正厅的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温洛灵牵着弟弟温洛逍的手,快步走出。
两个高大威猛的黑衣保镖已在前方一辆黑色豪车旁等候多时。
保镖赵甲迅速打开车门,等大小姐和小公子弯腰坐进车内后,又给轻声关好,回到副驾驶位置上。
同伴李乙已手握方向盘整装待发了。
温洛灵倾身替弟弟系好安全带,吩咐道:“回家吧。”
温洛逍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太多疑问。
给他操刀动手术的陆砚深医生特意叮嘱过还要再留院观察半个月的,为什么今天要提前出院呢?
他苏醒后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父母因为生病住院了不来看望他,可以理解,但为什么素来疼爱他的大哥温洛鞅和二姐温洛梨都不见身影呢?
温洛逍用右手食指第一个骨节有节奏感地敲击着车窗玻璃,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
大姐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佳,眼圈红肿,眼睛里积蓄着浓浓的忧虑哀伤。
他问过一次,结果大姐突然情绪崩溃哽咽不止,吓得他再也不敢多问。
温洛逍感觉到一双纤细的手落在了自己蓬松的头顶,温柔地揉了几下。
温洛逍扭头看向大姐。
“你二姐被大哥带回来了,但是要被送去霍家,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今天出院还能见上一面。”
“干嘛要送去霍家? 二姐不是还没嫁人吗?奇怪。”
温洛逍很不可思议,他突然想起救自己一命的陆医生是霍韫年的舅舅,脑袋里飞速运转,迟疑再三,惊恐道: “ 是为了救我吗?霍韫年求陆医生给我动手术,哥哥追回逃婚的二姐并送到霍家? ”
“不是,和你无关的,” 温洛灵立刻否认了,“只是霍韫年担心你二姐会再次逃跑。”
“阿逍,你不要恨哥哥,哥哥也没有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
这句话似是抽走了温洛灵所有的气力,她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往后靠去,疲倦不堪地闭上了双眼。
温洛逍没有开口再问。
二姐逃婚,集团出事,父母病倒,自己出车祸死里逃生,从容沉稳的大姐数次情绪失态。前后不过十余天,家里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温家的“玫瑰庄园”美名远扬,因某位温家先人种植的成片玫瑰花田而得名,坐落在山清水秀的毓灵山的半山腰处。
春夏秋三季均有相应的玫瑰怒放,热情似火,艳绝魅惑,京城豪门贵族圈的太太小姐们总会组团慕名前来一睹芳颜。
豪车缓缓停下。
温洛逍和温洛灵均从左侧下了车,他们回来的很及时,温洛鞅和霍韫年两行人都已经到了。
温洛鞅背对着温洛逍和温洛灵两人,怀里抱着因为悲伤过度而陷入昏厥的二妹温洛梨,温洛梨的左侧小腿上缠着一圈圈素白的医用绷带,缠绕的手法老练专业。
霍韫年径直走上前去从温洛鞅手中接过温洛梨,眼神近乎偏执,贪婪地注视着怀里沉睡的温热身躯。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汹涌蓬勃的思念与喜悦,俯身深深在女孩尚有淤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霍韫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瑰宝,无意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大步朝后离去,处于懵逼状态的温洛逍终于回过神来,他冲上去想拦下霍韫年,却被身边的大姐温洛灵一把拉住了手臂。
“阿逍,霍韫年是个疯子,别再惹怒他了,他不会放过阿梨的。”
温洛逍无可奈何,只能目送着霍韫年抱着二姐上车扬长而去。
等到看不到车影了,温洛鞅身影开始摇晃,向后踉跄两步,轰然倒地。
温洛灵和温洛逍疯了一般跑了过去,哭喊道:“哥哥——”
温洛灵跪在地上,抬起哥哥靠在自己腿上,一边抚摸哥哥痛苦不堪的眉眼,一边哽咽着安慰道:“哥哥,不怪你,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温洛逍蹲了下来,轻轻握住哥哥宽厚的手掌,血脉相连,他的心脏深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他能感受到哥哥正在经历巨大的悲怆,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一向淡定隐忍的哥哥变成这般模样。
赶来的温家总管家王叔吩咐侍从将温洛鞅抬进了庄园,他弯腰将温洛灵扶起,长叹一声:“大小姐,先生夫人还未出院,大少爷又这样了,集团才刚刚恢复元气,温家其他人惶惶不安,现在只有您能主持大局了,您一定要坚持住。”
温洛灵手掌向上抹去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情绪,平静道:“王叔,您放心吧,哥哥和阿逍还有爸妈那边就拜托您照顾了,我要马上赶回公司了。”
温洛灵抱住弟弟,柔声叮嘱道:“你这段时间乖乖待在家里修养身体,不准再乱跑了,多陪你哥哥说说话,记得晚一点给你二姐打个电话。”
温洛逍乖乖点了点头,与王叔一起同温洛灵挥手道别,温氏集团两位当家人都倒下了,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了温洛灵一个人的肩上,责任重大,可她无法逃避。
霍氏是京城世家之首,权势滔天,拥有富可敌国的金钱财富,霍氏庄园尊贵显赫至极,屹立在毓灵山山顶,霍韫年二十二岁,现任霍氏家主。
霍韫年轻轻将温洛梨放到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又从黄妈手中接过羊毛毯,小心翼翼地盖住了床上女孩的肚子和大腿。
“少爷,按您的吩咐,曹大厨的鱼粥已经煮好了,我去盛一碗,等放一会儿我再端上来,那时候估计夫人也醒过来了,刚好可以喝。”
“好的,谢谢黄妈。”
黄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她衷心替少爷感到高兴,夫人和小姐去世后的十七年,少爷吃足了苦头,如今终于有人陪伴少爷了。
黄妈轻声快步退出去了。
霍韫年喃喃自语。
“阿梨,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到今天为止一共是6405天,我成为家主就立刻去和你父母提亲了,叔叔阿姨都答应了,我们婚期都定下了。”
“你为什么要逃跑呢?”
“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霍韫年牢牢握住温洛梨的手,眼神痴迷眷恋,流露出来的爱意太过炽烈,犹如烈焰大火般不受控制,最终只能伤人伤己。
温洛梨睁开了眼。
温洛梨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冷冷道:“你离我远点。”
霍韫年被温洛梨眼中的厌恶和憎恨深深刺痛了,但他知道阿梨吃软不吃硬,不能凶阿梨,要装可怜扮无辜才能让阿梨心软。
霍韫年红了眼,委屈巴巴地看向阿梨,他本就生得眉眼秀致、唇红齿白,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温洛梨见他这副无辜模样更加火大,没好气道:“你这个罪魁祸首,有什么好哭的,装什么无辜。要不是你突然求婚,我也不会和家里闹掰逃婚,阿宁也不会惨死。”
一提及爱人的死,温洛梨便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痛苦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痛不欲生也不过如此。
霍韫年立刻摇头否认:“我并不知道会如此,我只是想要你回来。”
温洛梨并不相信他的话,讽刺道:“你越过我,直接向我父母提亲,逼我就范,你就是一个疯子,我的爱人死在我哥哥的枪下,你敢说你不知情?”
霍韫年没有回答最后那个问题,而是盯着温洛梨,眼神坚定,一字一顿:“你本该就是我的妻,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温洛梨本想说那原本只是母亲随口的一句戏言,并不能当真,但瞧着霍韫年一脸认真,心想和疯子解释不清楚,便不愿再多说,扭过头去表示不想再搭理他。
恰好此时传来敲门声,是黄妈的声音——“少爷,鱼粥我端过来了。”
霍韫年闻言立刻起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从黄妈手中接过香喷喷的鱼粥,“谢谢黄妈。”
霍韫年用手背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霍韫年坐回床边,鱼粥金黄黄的,十分可观诱人,被汤匙搅拌一下便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他舀起一勺,轻轻吹一吹,往前递过去,讨好道:“阿梨,你尝一尝。”
温洛梨已经饥肠辘辘了,肚子正在咕噜咕噜地响,她很喜欢喝鱼粥,但她不想喝霍韫年的鱼粥,她抬手就要推开霍韫年,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动作。
霍韫年手机响了,是温母的来电。
霍韫年接通后就把电话递给了温洛梨。
温洛梨原本以为母亲至少会过问她的腿伤,却不料母亲只是语气平静地说:“你和韫年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十五,这是个好日子,你的腿伤只是轻微骨裂,一个月也差不多好了。”
母亲只是在通知她,而非商量询问。
一天前,温洛梨亲眼目睹刻骨铭心的爱人倒在哥哥的枪下。
当时她被绑着手脚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苦苦哀求,可哥哥还是残忍无情地杀死了她的爱人,最后还举起木棍给了她的小腿处一击,她因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痛苦昏厥过去,等再次醒来,就躺在了这张床上,对着仇人。
现在,母亲又告知她,一个月后她就要嫁给仇人,要和仇人成为夫妻,要对着仇人许下“一生一世、永不离弃”的誓言。
温洛梨的精神世界崩溃了,她破碎不堪的灵魂已经被逼到了悬崖上。
温洛梨竟然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血泪落到了她身上的皎洁白裙上,血色飞速蔓延开,触目惊心。
温洛梨痛苦不堪道:“母亲,您要逼死我吗?”
电话那头的温母沉默许久。
突然,温洛梨听到母亲笑了。
母亲接下来的话更是字字诛心,这也导致了此后十年母女俩关系一直很淡。
“阿梨,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惨死怀中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啊?”
“阿梨,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的爱人和他的母亲就是十七年前害得霍母一尸两命的凶手,你的爱人是私生子,和害死柒月的人一样是私生子,是你最憎恨的一类人。”
“你的爱人左侧脖子处是不是有一道伤痕?那是十七年前,我带人追杀那个小三和私生子,朝着那个私生子开了一枪留下的,可惜当年让他侥幸苟活了下来。”
“是我的授意,你的哥哥才会枪杀了那个私生子,才会打断你的腿。我真是没想到,我的女儿会爱上我恨了十七年的仇人,还为了他私奔,置家族于不顾。阿梨,你们俩算是杀母仇人。”
母亲终于停下了。
母亲的话一字一句回响在温洛梨的脑海里。
阿宁竟然是私生子,他一直在欺瞒她,还害得霍母一尸两命,原来是母亲授意哥哥杀的。
每一条都足以击溃温洛梨,合起来就是绝杀。
温洛梨瞪大了双眼,神情如晴天霹雳般,惊恐至极。
温洛梨疯了一般将手机朝墙壁砸去,手机被重重一击,躺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那一刻,温洛梨的灵魂也跟着被五马分尸了。
温洛梨死在二十岁。
如果手中正有一杆枪或者一把刀,温洛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枪或者割开自己的喉管。
温洛梨哭到血泪模糊,抬眸望向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霍韫年,口中不断苦苦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刚才霍韫年始终沉默不言。
此刻见到阿梨这般痛不欲生的模样,他立刻走上前,弯腰将阿梨搂入怀里,轻轻拍打着阿梨纤细的后背:“阿梨,阿梨,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永远都在。”
温洛梨的精神世界崩塌了,再也撑不下去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开眼前的人了,脑袋一扭,便昏过去了。
“阿梨,阿梨,阿梨……”
温洛梨睡得昏昏沉沉,突然听到耳边一直有人呼唤她,声音很痛苦。
温洛梨陡然睁开眼,顺着声音来源扭头望向右边,原来是霍韫年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他们竟然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整晚。
温洛梨艰难地双手撑着床努力让自己坐起来,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条纯白色丝绸睡裙,不禁大惊失色,是谁帮她换的?
肯定是霍韫年。
这个人不仅是个疯子,还是变态。
温洛梨真想一脚将霍韫年踹下床去,右脚已经蓄力了,但她还是停住了,她想起了母亲昨天说的那番话,霍韫年又在持续不断地轻喊她的小名,而且眉头紧蹙,难掩痛楚。
温洛梨这时注意到被子下的霍韫年是蜷缩着身体的,双手紧紧环抱住双膝。
这种睡觉姿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最可能是原生家庭不幸福导致的。
温洛梨脑海里回响起母亲昨晚的话——“你的爱人以及他的小三妈害死了韫年的母亲和妹妹。”
温洛梨想起沈慕宁就痛不欲生,他竟然是私生子,还一直瞒着她,难道印象里那个温良柔善、喜爱花草和爱护小动物的男孩是假的吗?
温洛梨摇摇头,不会有假的,两年的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沈慕宁的为人她一清二楚。
可他是私生子,这就是原罪,就算他是一个教养学识都很优秀的人,都改变不了这一点,私生子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就像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与相爱也是彻头彻尾的一场悲剧。
温洛梨恨死沈慕宁了,她最讨厌私生子,因为挚友陈柒月就是因为陈父的私生子患上抑郁症,十八岁那年割腕自杀,一点一点在她的怀抱里变凉的。
温洛梨因为接受不了挚友的离去提前去了M国上大学,结果到头来爱上了个私生子,还为了他私奔,何其荒谬。
如果沈慕宁一开始就告诉温洛梨关于他的身世,她绝对会离此人远远的,怎么可能还会爱上呢?
甚至沈慕宁至死都在欺瞒她。
他们相恋一年多后,温洛梨就和他讲了陈柒月的故事,她最恨私生子,他还不说。
温洛梨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了,可是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和沈慕宁相处的一幕幕,沈慕宁在她眼前倒下的那一幕,她根本不敢去回忆。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什么都不说,让她爱到无法自拔,然后又在她最爱的时候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让她恨也没有人恨了。
温洛梨感觉自己要疯了,为什么沈慕宁偏偏要死在自己家人的手里?
温洛梨望着霍韫年,泪流满面,你失去母亲和妹妹的时候,应该才四五岁,那样小的年纪,如何能承受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苦。
温洛梨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温洛梨心软了。
天色已经微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两块窗帘间的缝隙射入房内。
温洛梨不想吵醒霍韫年了,短短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
母亲为挚爱报仇没错,哥哥听命母亲没错,霍韫年想要找回私奔的未婚妻也没有错。
错的是沈慕宁不堪的身世,错的是他的隐瞒。
就算沈慕宁当时是年纪小被母亲利用,并非出自本意,但那是一尸两命,知道或不知道,根本就不重要。
温洛梨累了。
霍韫年已经不再说梦话了,呼吸也渐渐恢复平稳。
温洛梨再次躺下,昏昏沉沉睡去,更像是死去了。
两人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温洛梨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霍韫年放大版的精致绝伦的俊颜,她被吓了一跳,抬手就要打过去,但停住了。
霍韫年还在傻乎乎地笑,一脸乖巧无害地望着阿梨,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柔声道:“阿梨,你肯定饿了,你想吃什么?想吃牛腩面吗?”
温洛梨不禁觉得奇怪,霍韫年似乎很了解自己,鱼粥、白色睡裙还有牛腩面,这些都是她所喜好的。
温洛梨最喜欢吃面,四川辣酱面、日式、意大利肉酱面、韩式冷面、泰式绿咖喱面等等,她都爱吃,每次吃完满满一碗美味的面条,难过的心情就可以得到一丝慰藉,其中牛腩面是她的最爱。
温洛梨僵硬地点了点头。
霍韫年起身下床,理所当然道:“阿梨,我抱你下去吧。”
温洛梨摇头拒绝:“我不要,我可以撑着拐杖自己下去。”
“阿梨,我没有给你准备拐杖,我就是你的拐杖,你要做什么有,我在就可以了。”
霍韫年语气坚定,丝毫不容商量。
温洛梨又气又急,怒骂了一句:“你就是个疯子。”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从母亲和妹妹被人害死后,我就已经疯了,他们都说我是疯子,阿梨,你不要嫌弃我。”
霍韫年红了眼眶,垂着眸,泫然欲泣,可怜兮兮。
听到霍韫年提到母亲和妹妹,温洛梨一下子沉默了。
霍韫年抱着温洛梨来到了楼下的餐厅,温柔地将她放到了椅子上。
温洛梨盯着眼前的热气腾腾的牛腩面,熟悉的样式和香味,她再也忍不住内心巨大的悲怆,瞬间泪如雨下。
一碗普通的牛腩面,繁华街市上的每一家面馆都有。
温洛梨出身金贵,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有见过,可她却偏偏稀罕它。
柒月的外公是个厨师,做了一辈子的面,牛腩面更是拿手好戏,挚友喜欢吃,她也喜欢吃。
温洛梨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哭,挚友走后她无法接受现实选择出国,国外的两年,她再未吃过面。
霍韫年也陪着阿梨吃起了牛腩面。
霍韫年一直都没有钟爱吃的食物,但现在有了。
阿梨喜欢吃的,他也喜欢。
等阿梨吃饭,霍韫年才说道:“母亲说,下午逍弟会来看我们。”
温洛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韫年口中的母亲是温母。
经历了昨日那段对话,温洛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了。
父亲贪慕权势出卖她,姐姐出卖她的行踪,哥哥枪杀沈慕宁,她还不想见到他们。
想到十三岁的弟弟,温洛梨心中泛起一丝温情,脸上也露出久违的笑容。
温洛梨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
霍韫年乖乖地坐在阿梨身边,一脸满足。
温洛梨抬头望向远处水晶墙壁上的金属复古挂钟,已经一点半了,突然想到什么,朝身旁的霍韫年奇怪道:“你现在是霍氏家主,这么空闲吗?”
霍韫年觉得阿梨这是在关心自己,笑道:“姑姑回来了。”
见温洛梨神情疑惑,霍韫年继续解释道:“公司有姑姑管,姑姑给我放了个长假,我现在每天都可以陪着阿梨你。”
霍韫年的眼神太过真诚炽烈,温洛梨扭开了头,她更加确信身旁人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疯子,放着偌大个商业帝国不管,整天盯着自己。
两个人沉默着。
温洛逍到了。
温洛梨一见到弟弟就激动地想站起来,可一不小心让左小腿受了力,她吃痛一声又跌回沙发上。
霍韫年见到阿梨痛苦皱眉,眼中满是心疼,立刻倾身询问“没事吧?”
温洛逍快速跑到了二姐身边,盯着二姐小腿上的绷带,渐渐红了眼眶。
温洛逍知道霍韫年是个疯子,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道:“姐夫,我想和我姐姐单独说一会儿话,你可以先离开吗?”
霍韫年被温洛逍的一声姐夫取悦了,起身揉了揉小舅子的蓬松脑袋,大步离开了。
姐弟俩紧紧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
温洛逍小声问道:“二姐,霍韫年这个疯子对你还好吧?”
温洛梨沉默一下,勉强笑道:“我们不说他,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怎么样?”
温洛逍闻言神情迅速低落了下来,他怕刺激到二姐,仔细斟酌了自此,犹豫再三才说道:“二姐,你私奔之后,霍韫年就报复了我们家,公司乱成了一团,父亲和母亲都病倒了,多亏大哥和大姐一直在苦苦支撑,后来我还不小心出了车祸。”
听到弟弟这番话,温洛梨自责不已,都是因为自己才给家族招致了祸事。
温洛梨恨霍韫年的偏执疯狂,自己不爱他,为什么要强求。
但她更恨自己的任性妄为。
温洛逍最后一句话让温洛梨急得不行,她立刻上下审视弟弟,确定弟弟身上没有外伤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温洛梨的声音颤抖:“你怎么会出了车祸?现在还有事吗?”
温洛逍握住二姐发抖的手,示意二姐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大哥大姐让我老实待在家里,我就偷偷溜出去想去医院看望父亲和母亲,然后路上就出了车祸,多亏凤云衍恰好路过,是他把我送到了医院。”
温洛梨红了眼眶,一脸歉疚。
温洛逍往二楼望了一眼,才下定决心道:“二姐,虽然我不喜欢霍韫年,但我还活着,还是多亏了霍韫年。”
温洛梨怔住了,满脸疑惑。
“我脑部受了重伤,唯一能够给我动手术的陆医生一开始以风险太高为由拒绝了,后来是霍韫年求情陆医生才答应的,霍韫年是陆医生的外甥。”
一时间,温洛梨情绪复杂至极。
霍韫年报复温家,却求情救了她的弟弟。
可似乎一切太巧合了。
温洛梨陷入了深思。
温洛逍突然拿出手机,放出了两句语音。
“阿梨,我回来了。”
“阿梨,1月16日是柒月的祭日,你记得来。”
两年未见,陈祈越的声音变深沉些了。
陈祈越和陈柒月是双胞胎兄妹。
2011年1月16日,陈柒月割腕自杀,在温洛梨的怀里离开人世。
之后,温洛梨去了M国,陈祈越远走Y国,两年间两人鲜少联系。
“祈越哥前几日就回国了,他给你打电话但一直打不通,所以就给发了消息让我转告你。”
“我的手机被大哥丢到海里了。”
温洛梨一句话让两人陷入了沉默。
“你帮我转告阿越,我一定会去的。”
温洛逍望着神色平静的二姐,他很清楚,二姐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但心却已经千疮百孔了。
温洛逍知道他不能说出真相,母亲说了要是二姐知道真相,二姐会自杀的。
拉扯不清的爱恨纠缠,掰扯不明的恩怨亏欠,温洛梨的心无时无刻都在被万千利刃凌迟。
爱是错的,恨也是错的,怎样都是错的。
温家洛鞅和洛灵是双生子,容貌相似,都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美人,气质温煦,待人和善,但行事果决有魄力,丝毫不软弱拖泥带水。
兄妹两人一岁生辰的当晚,温家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抓周仪式,宴请了京城名流。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两个漂亮有灵气的孩子竟然都略过了地上的书本毛笔、金钱玉器,摇摇摆摆着欢快地走向了他们的父亲。
或许在温父牵起两个孩子小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两个孩子将从父辈的手中接过重担,成为庞大的家族下一任守护者。
温家没有重男轻女的不良传统,温家女出嫁也不意味着脱离母族。
温父温母对聪慧懂事的长子长女寄予了深厚期望,要求十分严格。
与之相反的是,温父温母对于次女温洛梨和幼子温洛逍非常纵容,他们无需继承家业,可以自由自在去过喜欢的人生。
温洛梨在前二十年的人生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温家洛梨,京城显赫世家温家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父母兄姊的掌中明珠,继承了曾被誉为“京城四大美人”之一的母亲的绝世美貌,打小便是美人胚子,这样的家世容貌,性情却甚是温良,为人处世也是柔善有礼。
温洛梨长到二十岁,只动手打过两个人,后一个就是死缠着她不放的霍韫年,每次发疯把她逼急了都会被她扇一巴掌,结果这个疯子是越被扇越高兴。
第一个是个私生女,温洛梨不晓得她的名字,她也并不在意。
当时温洛梨才十五岁。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四下午,京城第一中学,教学楼的最顶层,靠西侧的1班的走廊上。
温洛梨将私生女压在身下,她似疯了一般,一边打一边怒骂:“我警告过你离柒月远一点,你还敢欺负她,你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可不好欺负。”
旁边围观的同学都被盛怒下的温洛梨吓得魂飞魄散,所有人都惊呆了,无人敢上前阻拦,直到私生女渐渐不反抗了,没了动静,有个女孩真怕弄出人命才走上前去,拼尽全力才扯开了温洛梨。
其他几个女孩一起才彻底拉住了发疯的温洛梨。
温洛梨冷静了下来,盯着地上的私生女恶狠狠道:“柒月要是醒不过来,我要你和你那个小三妈一起陪葬。”
前不久陈母病逝,陈父竟带着小三和私生子们登堂入室,其中一个私生女趁着温洛梨和陈祈越都因事不在学校,对陈柒月一顿言语霸凌,不仅笑她没了母亲也不受父亲待见,而且还嘲笑她患了抑郁症是个怪人。
陈柒月一时想不开,就在家割腕自杀了,只是这一次被及时发现了。
温洛梨知晓后,先去医院看望挚友,然后就赶回学校替挚友报仇了。
温洛梨自然没有受到惩罚,那个私生女被送到医院就再未出现过了。
因为嫡亲孙女的出事再加上温家的介入,陈老爷子出手严厉地教训了不成器的次子,小三直接被打出了门。
这件事情导致陈柒月本来控制住抑郁症复发,多年努力前功尽弃,也更加严重了。
即便是最在意的哥哥和两个挚友,也只勉强留住了她三年。
十八岁,温洛梨失去挚友。
二十岁,温洛梨亲眼目睹哥哥杀死挚爱,然后才得知那些不堪残忍的真相。
黑暗中,温洛梨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她一闭上眼就是陈柒月和沈慕宁生前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走前的触目惊心的惨状。
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于温洛梨就是穿肠烂肚的毒药,挚爱是私生子,挚友因私生子而死,她快被恨意和愧疚吞噬了。
温洛梨身侧不远处就躺着霍韫年,蜷缩着,呼吸声平稳,似乎睡得正香。
连续几夜温洛梨都和霍韫年睡在一起。
温洛梨是不愿意的,她反对过,怒骂过,甚至气到极致用力甩了霍韫年几个巴掌,但都不管用。
最初,见阿梨情绪激动,霍韫年就红着眼委屈巴巴地示弱说自己睡在地板上也可以,只要能见到阿梨,温洛梨被他纠缠到已无力气反对就勉强答应了。
结果霍韫年这个疯子后半夜偷偷爬床,动作极轻。等温洛梨早上被惊醒,反手又是一巴掌。
如此反复几次,温洛梨精疲力尽,也就默许了,只是绝对禁止霍韫年触碰她。
霍韫年这个疯子倒是睡得惬意舒心,醒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天到头都傻乐着,正事不干,就守在温洛梨的身边。
这些天,霍韫年对阿梨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随叫随到,说话温声细语。
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的霍氏家主抛下庞大的帝国不管不顾,整日待在家里守着爱人,若是旁人知晓了,怕是会对这位霍氏家主的心尖宠艳羡不已。
男人家世容貌都站在了金字塔顶尖,还专一深情,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但温洛梨快要疯了。
她已经连续几天睡不着觉,一直都在回忆过往。
温洛梨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她姓温,继承了这个显赫尊贵的姓氏,也因此享受着也许是旁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甚至是想象的优渥人生,她在家族的庇荫下随心所欲地活着,对家族荣光的延续又怎么会没有责任呢?
即便她不像哥哥姐姐一样是家业的继承人,可她也是温家女,当家族需要她作出牺牲的时候,也不会容许她拒绝。
可这个牺牲就必须是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吗?
明明当初家里已经答应她寒假可以把爱人带回家的,结果却临时反悔把她卖给了霍韫年。
温洛梨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沈慕宁是母亲恨了一辈子的人,和害死挚友的人一样是不堪的私生子,曾导致一个无辜的女子一尸两命,害得一个不过五岁的孩子丧母失妹,即使并不是故意的。
她不可以爱上这样一个人,但她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深深爱上了,爱到可以为之私奔。
温洛梨一遍遍地呢喃“为什么骗我?”
两年朝夕相处的刻骨铭心是真的。
深爱是真的。
计划带他回家、想与他白头偕老也是真的。
恨他的欺骗也是真的。
即使是知道一切真相,她也不可能马上释怀沈慕宁的惨死,更不可能转身投入到霍韫年的怀抱,开开心心地嫁他为妻。
温洛梨对一个月后就要和霍韫年走入婚姻殿堂还是很抗拒。
她根本就不喜欢霍韫年。
温洛梨感觉自己就要疯了。
但她不会自杀的。
挚友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阿梨,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还欠着温家的债,温家需要她履行这纸婚约,她是霍温两家合作的媒介。
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霍韫年其实也没有睡着,他默默看着阿梨泪流满面。
他早就发现阿梨的不对劲了。
他一点都不后悔都逼着温洛鞅亲手杀死那个私生子。
那个人本就该死,十七年前跟着小三妈登堂入室,害死了母亲妹妹。十七年后,趁着他和他那个黑心肝的爹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抢走他的妻子。
阿梨本来就是他的妻子,霍韫年对此深信不疑,谁要是敢抢走,他都会以命搏杀。
霍韫年永远不会忘记,他两岁多的时候,温母来看望生病的霍母,温母非常疼爱他,是温母亲口对他说:“小韫年长得这么好看,阿姨肚子里的要是个妹妹,就给你做妻子,好不好呀?”
霍韫年还记得当时自己将小手放到了温母的肚子上却被肚子里的宝宝踢了一下,那种感觉太奇妙了,自己也扬起小脸问温母,“姨姨,什么是妻子呀?”
温母的话他永世难忘——“妻子呀,就是无论发生都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人。”
估计温母也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解释自此成了霍韫年刻入骨髓的执念,支撑霍韫年熬过了十七年的折磨。
霍韫年一想到阿梨就在自己的身边,浑身的血液就忍不住地兴奋呐喊,但阿梨一直都不开心,他的心也很疼,他想看到阿梨笑。
霍韫年伸手想替阿梨擦去泪水,却被阿梨一口咬住了虎口处。温洛梨丝毫没有留情,恨不得活生生咬下一块肉,鲜血一路往下流到了她的喉间,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温洛梨终于松开了嘴。
自始至终,霍韫年都隐忍着,不说一句话。阿梨骂他,打他,他都高兴,即使阿梨想杀他,他也很愿意。
只要阿梨理他,不要沉溺在过往里,不要再抛下他一个人了。
“啊——啊——啊——啊——”
偌大的房间里回响着温洛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痛苦了,太绝望了。
霍韫年上前抱住了温洛梨,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温洛梨猛地推开霍韫年,万分崩溃道:“你为什么要爱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个偏执的疯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你知道怎么爱人吗?”
“爱是尊重对方的意愿,你直接求亲逼我就范、报复我的家人、将我囚禁在你的身边,你尊重过我吗?”
温洛梨掩面而泣,苦苦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霍韫年用力地抱着阿梨,任凭阿梨挣扎都松手,他不愿意放手,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放手他会死了的,他只剩下阿梨了。
“阿梨,我不会爱人,母亲走后,没有人教过我怎么爱人,你教教我怎么爱人好不好?我一定会学会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温洛梨这几天压抑的痛苦情绪彻底爆发了,她在霍韫年的怀中撕心裂肺地放声痛哭,哭到最后没了力气,昏厥了过去。
温洛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霍韫年似乎非常了解她的喜好。
每日三餐俱是符合她嗜辣的口味,购置的衣物都是白色等浅色系的半身裙,她很爱看书,拿给她解闷的书都是德莱塞毛姆张爱玲的作品集。
这三位是她自少时起就非常钟爱的作家。
温洛梨知道霍韫年对自己近乎偏执的爱恋,他会去找温家人询问自己的喜好习惯也很正常,但有些细节只有在朝夕相处间观察入微才可能知道的。
温洛梨不认为她的父母兄姊会了解这些。
就比如她看书喜欢用金黄色的银杏叶来当作书签,她心情不好喜欢在傍午时分带着耳机听伤感的古风歌,这些即便是家中与她最亲近的姐姐温洛灵都不知晓的。
姐姐可比她忙碌的多。
如果不是家人,那就只可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挚友们。
温洛梨有三个最要好的朋友,四岁时认识的是京城姜家的长子姜羡鱼,七岁时结交的京城陈家次子的一双儿女——陈祈越和陈柒月兄妹俩。
陈柒月不在了,陈祈越前段时间才回国,那就只可能是留在国内的姜羡鱼。
温洛梨越想越害怕,她相信挚友,绝对是被霍韫年威胁了才会说出这些事情的。
当初姐姐偷偷放走她,她匆匆忙忙离开,还是拜托姜羡鱼紧急订的机票,甚至临走前姜羡鱼还塞给她一张银行卡。
温洛梨很担心在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姜家也受到了霍韫年的报复。
毕竟即便温母曾经是霍母的至交好友,霍韫年也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温家整得摇摇欲坠。
温洛梨想给挚友打个电话问一下,但她立刻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霍韫年根本不准她私自和外界有联系。
温洛梨打算直接问霍韫年。
但奇怪的是今天一大早霍韫年就出门了,临近中午都没有回来。
温洛梨向黄妈打听,但黄妈也摇头:“我也不晓得少爷去干什么了,只是少爷出门前说中午会回来陪夫人您用餐的。”
连续十几天霍韫年几乎都在温洛梨的视野里待着,突然不见了,温洛梨心中竟然感觉怪怪的,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临近中午,黄妈已经准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但没等回少爷,却等来了霍家小姑。
霍梓愿,京城霍氏上一代的小女儿,霍韫年的亲姑姑,霍氏集团举足轻重的存在,二十年前鼎鼎大名的“京城四大美人”之一,其夫是F国顶级财阀的掌门人,二人育有二子。
“黄妈,好久不见呀。”
霍梓愿快步走上前,热情地给了黄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黄妈上了年纪,心肠软容易伤感,突然与阔别多年的故人重逢,竟情不自禁闪出了泪花。
“大小姐,算起来,我们也有十七年未见了。”
听到黄妈的话,霍梓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那张精致美艳的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一个绝美的笑容带过去了。
霍梓愿越过黄妈径直走向冒着香喷喷热气的餐桌。
从Y国坐飞机赶回家,霍梓愿早就肚子饿了。
可等凑近看清各色菜肴,全部都放了辣椒,霍梓愿拿起筷子,随意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到嘴里,只嚼了一口便皱了眉,不算太辣,但对于有胃病的人来说不合适。
霍梓愿不解道:“黄妈,韫年的胃不好,您怎么做的都是辣菜?”
“啊——” 黄妈大吃一惊,满脸心疼道:“少爷有胃病啊?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些菜都是夫人爱吃的,少爷特意吩咐我做的,少爷每天都跟着夫人吃得津津有味。”
霍梓愿立刻明白是自己这个侄子为了讨阿梨欢心,不禁摇头失笑。
她大哥,也就是霍父霍梓庭,是个渣男,结果儿子倒是个情种。
见黄妈一脸自责,霍梓愿马上出言安慰道:“没事的,韫年的胃病已经好了,吃一吃没关系的,只要不太辣。”
霍梓愿转移话题道:“黄妈,你带我去见下阿梨吧。”
黄妈领霍梓愿上楼。
霍梓愿轻声敲了三下门:“阿梨,你好,我是霍韫年的姑姑,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霍梓愿推门而入。
霍梓愿走近了,她一直注视着温洛梨的眼睛,睫毛浓密、眸子澄澈,可是太平静了,毫无波澜起伏。
霍梓愿的余光扫到温洛梨的那条伤腿却飞快移开了。
又是这个家里的可怜人。
温洛梨心中狐疑,霍梓愿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悲伤,她从中读出了心疼。
霍梓愿给温洛梨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从前认识一般。
温洛梨开口道:“您好,霍韫年他还没回来。”
霍梓愿坐到了床边,故作神秘道:“你猜,阿年为什么今天出去了?”
温洛梨摇头,无所谓道:“我并不关心他的去向。”
霍梓愿对温洛梨的冷漠并不觉得意外,叹气道:“你还是奶娃娃的时候,阿年经常抱着你去院中的梨花树下玩,那时候你们关系多好,要是嫂嫂还在,你们俩也不会分开十七年,也不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温洛梨吃惊道:“我根本没有印象。”
霍梓愿爽朗一笑:“那时候你才一两岁,自然不记得了,阿韫比你大两岁多,他当时已经记事了,所以才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好一个念念不忘,温洛梨又流下了眼泪。
霍梓愿倾身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哭吧,哭吧,小阿梨,你受苦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这是温洛梨从被打断腿送到霍韫年身边以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温洛梨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霍梓愿虽然一直国外,但对侄子求亲以及因阿梨逃婚报复温家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她不觉得侄子做错了什么。
就在此时,霍韫年突然推门而入,神情焦灼。
他刚在门外听到阿梨的哭声,还以为出事了。
霍梓愿回头看了侄子一眼,最后拍了温洛梨两下,站起身来。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说会儿话,早点下来吃饭。”
霍梓愿离开了。
温洛梨飞快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霍韫年轻轻关上门,急步上前,向温洛梨摊开手掌,开心道:“阿梨,这个送给你。”
霍韫年掌心上躺着一条红绳手链,绳上串着一枚古旧的铜钱,铜钱上刻着四个字“保佑阿梨。”
温洛梨没有拿,她盯着霍韫年面如冠玉的额上不大不小的椭圆红印,沉默半天,骂了句,“你这个疯子。”
温洛梨的弟弟也有这样一条看似普通的铜钱红绳,铜钱正面刻着“保佑吾子”,反面是“平安喜乐”,连起来就是“保佑吾子平安喜乐。”
那是弟弟七岁那年害了一场大病,几乎要撑不住了,温母去了南山寺,三千阶梯,三跪九叩,为幼子求来的。
温母带着红绳回来时,弟弟也已经由危转安了。
据说这红绳非常灵,每个人都只会为至亲至爱之人求。
霍韫年蹲下来,温柔地将红绳系在了温洛梨纤细的右手手腕处。
温洛梨没有抗拒。
霍韫年双手合十,万分虔诚道:“保佑阿梨平安喜乐。”
温洛梨直直盯了霍韫年几十秒,突然问道:“我逃走后,你是不是报复过姜家,逼着阿鱼说出了我的喜好,不然你怎么会那么了解?“
霍韫年脸色僵住,眸中出现难过之色。
阿梨似乎根本就不再在乎他的一片心意,却提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霍韫年语气冷漠:“他也是坏人,他也想将你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我就报复了姜家,他为了让我放过姜家,就给了我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记着你的喜好。”
温洛梨很生气,红了眼,“你不只威胁我的家人,还威胁我的朋友,你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霍韫年垂下头,默默听着阿梨的训斥。
他觉得自己没错,心里开始琢磨怎么再讨阿梨喜欢,就又听到阿梨继续问道:“是不是你拿我弟弟的命和温家的安危逼我姐姐出卖我的行踪,再逼我哥哥杀死沈慕宁?我母亲那番话,只是为了替你开脱,对吗?”
霍韫年沉默地看着阿梨,眼角渐渐微红,眸中也氤氲了泪光,抿了唇,神情委屈至极。
“阿梨,我说过不是我。”
那一刻,温洛梨竟不敢再与霍韫年对视,将头扭了过去。
她感觉右手手腕处就像是被烫伤一般疼痛至极。
“你把手机给我,我直接问我姐姐。”
霍韫年毫不犹豫就把手机给了阿梨,“密码是你的生日,1215。”
温洛梨接过手机时,手停滞了一下。
温洛梨输入姐姐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她感觉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话接通了。两人都沉默了许久,直到手机那头传出一声“阿梨。”
声音很温柔,轻轻的,夹着一丝忐忑。
温洛梨说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姐姐,你出卖我,是母亲让你说的,是为了救弟弟,是家里和霍韫年做了交易,对吗?”
“不是,和霍韫年无关,”温洛梨立刻否定了,语气是少有的冰冷,“是因为‘温家女不可背弃家族’,你为了一己私情置整个家族于不顾,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可背弃家族,”温洛梨瞬间泪如泉涌,绝望道:“因为我背弃家族,所以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兄长枪杀爱人,要被自己的兄长用棒球棍打断小腿,对吗?”
“是的,这便是惩罚。”
温洛梨声嘶力竭:“姐姐,我们都亲眼见证过母亲过去十七年的痛苦,母亲要杀沈慕宁,我理解,我也接受,但是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杀?还有,打断我的腿,真的是母亲的授意吗?”
温洛灵的声音格外的冷漠残忍:“温洛梨,你爱上私生子,爱上母亲最恨的人,甚至背弃家族与之私奔,导致家里出事,弟弟也因此出了车祸,你的爱人必须死,打断你的腿便是惩戒。”
温洛梨情绪崩溃了:“那为什么非要当着我的面杀?为什么要让哥哥亲自动手?”
温洛灵也怒了:“因为母亲恨你,恨你爱上她最恨的人,要你也尝一尝看着最爱的人惨死眼前是什么滋味。因为家里所有人都恨你,恨你背弃家族私奔逃婚,差点害死弟弟了。”
姐姐的话彻底击溃了温洛梨,她死死咬住下嘴唇,眼中是万般痛楚,所有家人都恨她。
温洛梨眼中的光彻底消失了,只余一片死寂,喃喃道:“可是我也不知情啊,我不知道他是私生子,我只是不想认命联姻嫁给不爱的人,我只是想和爱人相守,你们都恨我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惜,温洛梨看不到姐姐泪流满面,神情痛苦,眼中尽是挣扎和不愿。
温洛梨又反问道:“姐姐也觉得我逃婚私奔是错的,我就该认命嫁人,那为什么姐姐当初要放我离开呢?”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放你离开。”
温洛梨神情凄楚:
饭桌上,霍梓愿玩味地看着霍韫年兴高采烈地不停给温洛梨夹菜。
她这个侄子总算有了人气了。
也对,守着最爱的人生活,日子怎么过都快活。
“咳咳咳。”
听到姑姑故意的咳嗽声,霍韫年这才止住动作。
阿梨碗里的菜都快堆成小山高了。
温洛梨自始至终都沉默着,一点一点将碗中饭菜送入胃中。
“伊简大概下午三点到家,来给阿梨设计婚纱,还有我那个做珠宝的朋友大卫,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拿出镇馆之宝的。”
“谢谢姑姑。”
霍梓愿费了一番心力,就得到了霍韫年淡淡的四个字,她并未生气。
她很清楚霍韫年的情绪鲜少外露,高兴难过愤怒痛苦都只会压抑在心里,那张精致绝伦的俊颜从来是淡漠如一,即便是在姑姑霍梓愿和舅舅陆砚深面前,也就是冰山一座。
只有在阿梨面前,霍韫年的情绪才会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
霍韫年揉了揉阿梨的脑袋,温柔道:“下月十五就是我们的婚礼了,我一定会给阿梨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阿梨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嗯嗯。”
温洛梨简单回应了两个字,自从给姐姐打过电话后,她对霍韫年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没有之前的厌恶和抗拒了。
可在听到了霍韫年的话后,她的心还是很疼,就像是一群小甲虫在反复啮咬着她的心脏,很疼很疼。
温洛梨知道霍梓愿口中的伊简是谁,世界顶尖的婚纱设计大师,国际上举办的盛大婚纱秀中最受瞩目的婚纱几乎都出自她的手笔。
无数贵族名流都想请她为自己设计独一无二的婚纱,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留下最美的模样。
但伊简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出身Y国财阀世家,想请她出山设计婚纱,再多的金钱都打动不了她,纯粹看她的心情高兴与否。
想来霍梓愿和伊简情谊匪浅,才能让这位性情桀骜古怪的大师亲自登门。
至于珠宝大卫,温洛梨想起曾在M国图书馆偶然翻阅过的一本书。
书中展示的是一位收藏家花费了几十年心血才收集到的全世界各国新娘佩戴的珠宝首饰,其中最耀眼夺目的是据说是某位王国公主出嫁时头顶上佩戴的价值千万的珍珠宝石皇冠。
那个作家就就是收藏家。
温洛梨记得他的名字就是大卫。
霍梓愿放下了筷,她不喜辣,这些菜好吃,但都不合适。
霍梓愿想起一件事情,询问温洛梨道:“阿梨,我听你母亲说,你姐姐也定亲了,婚期定在二月初七,男方是谁啊?”
温洛梨愣了一下,不禁在心中冷笑,父母亲一直看不上姐姐男友家世,即便同意两人结婚了也不愿意和别人介绍男方,“裴世阡,裴家的小公子,裴南陌的弟弟。”
霍梓愿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裴南陌她听说过,一位雷厉风行的年轻女后辈,纵横商场能力魄力都不错,但这个裴世阡,似乎只是个躲在家族庇护下养尊处优的富公子,没啥真本事。
这温家长女在各大世家间可是美名远扬,打小聪慧,才貌双全,智商情商都是拔尖的,学业优异,能力出众,待人处事落落大方,在叱咤风云的商场上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不少豪门家主都有意温家联姻,可惜都没有下文,不承想,花开落到了一个末流世家。
霍梓愿顿时感觉这两个后辈不合适,倒不只是家世的差异,更多的是两个人自身能力的不匹配。但她也明白年轻人谈爱情重在感觉,而不像长辈们一样权衡利弊。
念及此,霍梓愿笑道:“你姐姐应该很喜欢这个人吧。”
温洛梨点点头:“姐姐和裴世阡是高中同桌,从小就认识,十六岁就在一起了,感情非常好。父母一直不同意,但也顺从了姐姐的心意。”
姐姐和裴世阡年少情深、相恋多年,他们会携手相伴走入婚姻殿堂,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温洛梨心中难免苦涩,自己被家族出卖换取权势,逃婚不成,最后被打断腿送到霍家,没了自由,只恐余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姐姐却不用为了家族联姻,可以美满幸福一生。
用过午餐后,霍梓愿就和霍韫年与阿梨道别了,她不愿意在这个家久留。
霍梓愿弯腰抱了抱阿梨,俯身贴耳轻声道:“阿梨,阿年就是个小孩子,很好哄的。”
霍梓愿临走前,抬手拍了霍韫年脑袋一下,“少吃辣菜,你的胃不好,照顾好自己,多听阿梨的话,少发疯。”
霍韫年和温洛梨目送着霍梓愿大步离去,背影潇洒,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等人不见了,温洛梨生气道:“你吃不了辣的,为什么不让黄妈做些口味清淡点的菜?”
听到阿梨关心自己,霍韫年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耷拉着眉眼,小声道:“你喜欢吃的,我也喜欢吃。”
霍韫年表情委屈巴巴的,温洛梨知道这个疯子又在装可怜,说着爱她,却伤害自己,就是想要她心疼。
温洛梨被气得胃疼,她不明白霍韫年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自己,难道就因为母亲那句戏言婚约吗?
即便小时候认识,可是后来长达十七年间他们都没见过,真是离谱。
温洛梨不要霍韫年抱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步履缓慢地走向沙发处。
霍韫年乖乖地跟在阿梨的身后。
拐杖是两人同床共枕十几天后才买的。
沙发上放着一本书,是德莱塞的《嘉莉妹妹》,淡黄纤细的叶柄从书页里伸出。
温洛梨已经看到了嘉莉凭借美貌和一副好嗓子在剧院里过得风生水起,而昔日恩爱甜蜜的情郎赫斯渥却变成了一架生锈的机器混得穷困潦倒。
温洛梨知道两个人的结局,嘉莉离开了赫斯渥,独自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而后者选择悄无声息地在一间狭仄的房子里了结了自己。
温洛梨第一次读完这本书的时候,就觉得嘉莉其实还是爱赫斯渥的,只是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嘉莉的人生蒸蒸日上,而赫斯渥深陷绝望的深渊无法自拔,他们只能分开。
嘉莉做错了吗?她抛弃了无法再帮助自己甚至会拖累的昔日恋人。
温洛梨看了很多遍,但始终没有得出答案。
温洛梨问了霍韫年这个问题。
霍韫年沉声道:“我不会,我永远也不会放弃我的爱人,即使身处我无边地狱我都不会放弃我的爱人。如果能够放弃,那就不是爱,至少不是刻骨铭心的深爱。”
霍韫年这段话是在表白,一字一句敲在了温洛梨的心上。
温洛梨许久不言。
“也许刻骨铭心,却也能放弃,因为有其他胜过爱人的东西,家族,责任,亲情。”
曾经面对这个选择,温洛梨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结果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爱人还是个大骗子。
突然温洛梨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很想看看自己的哥哥和姐姐面临这两个选择,又会怎么样做?
温洛梨陷入了深思,没注意到一旁的霍韫年偷偷朝自己这边挪近。
霍韫年猛地凑上前在阿梨的白皙的左脸蛋上亲了一口。
温洛梨回过神来,气坏了,她抄起拐杖就要打去。
霍韫年根本就不躲,他就乖乖站着,就像做了错事被老师抓包的小孩一样。
温洛梨的拐杖停在了半空中,不能和疯子计较,就当被小狗亲了一口,没关系。
霍韫年超级开心,阿梨没打他,耳朵都红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以后再偷亲也不会被打了。
等正式结婚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亲阿梨了,亲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
霍韫年屈膝跪在地上,抓住阿梨的手,无比虔诚道:“我永远不会放弃你,对我而言,你胜过世上一切,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两个人久久对视着。
温洛梨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了,她无法面对霍韫年这样太过炽烈近乎沉重的爱意,她不能理解,为何眼前人会这样爱自己。
温洛梨泪流满面:“可是霍韫年,我不爱你,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害怕你再报复温家,我有过爱人的,只是他骗了我,也已经死了。”
霍韫年的眼中渐渐涌现出的滔天的恨意,温洛梨心中泛起无限的愧疚和心疼,竟然说道:“对不起,我替他向你抱歉。”
霍韫年闻言甩开阿梨的手,站起身退后两步,眼神冷酷至极再无一丝温情,冷笑道:“你凭什么替他向我道歉,他没有资格道歉,他根本就不配活着,被枪杀算是便宜他了。”
阿梨的话深深伤害了霍韫年,。
他深爱了十七年的妻,在替他的仇人道歉。
那一瞬间,霍韫年被仇恨占据了理智,说出的话也残忍至极:“你的爱人是私生子,是刽子手,害了两个人,就算死了也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陈柒月因为私生子抑郁自杀,你受不了去了M国读书,结果也爱上了一个私生子,还为此背弃家族,”霍韫年会后悔说出下一句话的,“陈柒月要是知道了,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2013年1月15日,好日子,宜嫁娶。
京城霍氏家主霍韫年与温氏次女洛梨在霍氏祖宅举行大婚。
就在前一晚,晚餐后,腿伤痊愈的温洛梨失踪了。
时间不久,温洛梨走不远,霍韫年立刻派人去搜寻。
他望着远方渐黑的天色,茫然无措地站在家门口,眼眶通红,身体都在发抖,阿梨是不是不要他了?
直到管理花卉的女仆匆忙赶来,她告诉霍韫年:“夫人去了后山的玫瑰花田。”
霍韫年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下来。
他飞快朝后山跑去。
温洛梨非常喜欢玫瑰花,霍韫年为了讨阿梨欢心,就花费重金在霍宅后山移植了成片的玫瑰花田。
天色昏晚,四方天幕垂坠,玫瑰暗紫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姿。
温洛梨漫步在小路上,嗅闻着阵阵幽香,舒展开双手,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烂漫。
泪水模糊了双眼,温洛梨多想一直往前走,走到天地尽头,将家族责任和一切爱恨都抛诸脑后。
温洛梨听到霍韫年夹杂着哭声的呼喊,她停下了脚步。
温洛梨看着霍韫年跌跌撞撞奔向自己,因太过着急还摔了两跤,下巴处还沾上了些许泥土。
霍韫年紧紧抱住阿梨,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呜咽哭泣。
温洛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么害怕吗?
温洛梨抬起了手却又落下了,她长叹一声,“我没想离开,你别怕。”
“阿梨,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永远都不离开我?”
霍韫年握住阿梨的双手不肯放下,眼神执着。
温洛梨用了另外一种方式回答:“我们结婚证都有了,明天婚礼后,我想走也走不成了。”
她不是自愿留下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霍韫年心满意足了,来日方长,只要阿梨一直在身旁就好。
霍韫年牢牢牵着温洛梨往回走,他问阿梨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温洛梨沉默不言。
霍韫年并不知道,温洛梨喜爱玫瑰花,既是家族传承,也是因为她的大学处处种满了玫瑰花,玫瑰花陪伴了她自由自在的两年。
2013年1月14日,今日,是沈慕宁二十岁生日。
沈慕宁死在二十岁前夕。
霍韫年见阿梨不愿回答也不再追问,柔声说:“我们大婚后,我每天都陪你来。”
温洛梨突然停住脚步,向霍韫年索要手机,“我想和我哥哥打个电话。”
霍韫年将手机交给了阿梨,心中惴惴不安。
电话接通了。
双方都迟疑了一会儿,至亲兄妹竟会如此生疏。
温洛梨再次问道:“哥哥,一切都只是因为母亲的授意吗?”
哥哥的话冷漠残忍:“身为温家的女儿,背弃家族,毫无担当,看着那人死,打断你的腿,都是母亲的授意,也是家族给你的惩罚。”
哥哥和姐姐的回答一样。
温洛梨的心彻底死了。
“哥哥,”温洛梨竭力不让哭声溢出,“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哥哥。他是确实该死,但是不应该死在我眼前,更不能死在我的亲哥哥的手上,我接受不了。”
温洛梨一字一顿道:“哥哥,我不恨你,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说完温洛梨就把电话挂了。
温洛梨逃走那日从姐姐手里拿的手机和证件,其实都是温洛鞅从父亲的书房偷的,他因此受了一顿家法。
温洛鞅也曾以兄长之名替她上霍家退婚。
而这些,温洛梨都不知道。
直到温洛鞅离去温洛鞅才知晓一切,只可惜都来不及了。
温洛梨擦了眼角的泪水,看了霍韫年一眼,“你手机归我了。
婚后第一日,霍韫年便带着阿梨去霍氏陵园见了母亲和妹妹。
墓碑上的女子笑容温婉,眉眼娴静,如一旁满树绽放的梨花般皎洁美好。
墓碑上的生卒年是1971.06.19至1996.03.04,望着这一串数字,温洛梨内心隐痛。
她转头望向身侧垂眸的霍韫年心情复杂。
夫妻俩跪了下来,十指交扣。
霍韫年望着照片上永远年轻的母亲,红了眼眶,他开始向母亲汇报近况:“母亲,我已经报完仇了,害死你和妹妹的三个人都死了,您和妹妹终于可以安息了。”
温洛梨另一只手狠狠攥紧成拳,指甲掐进了柔软的掌心,疼痛在提醒她保持冷静。
“母亲,我和阿梨终于成亲了,您放心吧,我们会幸福的。”
“我昨晚一直在想,我和阿梨的女儿以后就可以叫霍韫思,这也是我给妹妹取的名字。”
霍韫思,只匆匆看了这世界一眼,便在兄长的怀中离开了,她的名字寄托了兄长无限的思念与爱意。
昨夜新婚夜他们没有真正在一起。
温洛梨提出还需要一段时间,霍韫年也没有强求。
温洛梨很小便知道母亲与霍母感情深厚,每周日母亲都会来到霍氏陵园,在霍母墓前从早坐到晚。
她名字中的梨字取自霍母的闺名——陆梨致。
“母亲,”温洛梨还是有些不适应,但她在努力地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以后我会替替您照顾他的。”
霍韫年听着妻子的承诺,内心诧异激动,一把搂住妻子,颤声道:“阿梨,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你要是骗了我,我会疯了的。
你就算是骗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这一次,温洛梨抬起的手没有再放下,轻轻拍着霍韫年的后背,就像哄难过的小孩一般。
两人准备离开时,霍韫年弯腰在妹妹的碑上落下轻轻一吻。
霍韫思的碑上只有一行字——“最爱的妹妹霍韫思之墓。”
温洛梨这时才注意到了梨花树上若隐若现的红绳,红绳的下方绑着什么。
温洛梨走近梨花树,仔细地数了数,总共有十七根红绳,有十二根红绳下面都绑着一个娃娃,不是橱窗里摆放的精致洋娃娃,而是手做制作的布娃娃,黑纽扣做眼睛、粉布条当头发,手工粗糙但可以感受出创作者的认真与心意。
还有一本童话书《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一个平安锁、一顶亮闪闪的水晶皇冠、一条蓝宝石项链以及一块玉铭牌,铭牌上刻有一句话——“祝妹妹十七岁生日”。
温洛梨终于明白,这些都是霍韫年为妹妹霍韫思准备的生日礼物,每一年一个。
那些丑娃娃应该都是霍韫年亲手缝的。
温洛梨望着眼前这些,心中五味杂陈,更加难过,她本该是京城最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却没能顺顺利利长大。
温洛梨陷入了深深的愧疚,霍韫年从后方抱住了妻子,脑袋乖巧地搭在妻子的肩上。
“我一直在国外长大,每一年妹妹的生日我都会回来,把生日礼物用红绳绑在树上。”
妹妹的生日,也是母亲和妹妹的忌日。
温洛梨心痛到快无法呼吸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死去的爱人身上背负着两条鲜活的人命,那段曾满心期许的爱情却如此不堪。
回去的路上,温洛梨情绪一直很低落。
霍韫年特意叮嘱黄妈要多做几道妻子爱吃的菜,想让妻子开心点。
结果到了饭点,霍韫年定睛一看,均是清淡至极,半点辣味都没有。
霍韫年疑惑地看向黄妈,后者立刻解释道:“都是夫人吩咐的,夫人说少爷您有胃病,以后家中菜肴都不准放辛辣之物。”
温洛梨夹了一块嫩白的鱼肉放到霍韫年的碗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夹菜给霍韫年。
温洛梨没好气地说道:“我问过姑姑,你胃病这么严重,还敢跟着我吃辣作贱自己,以后都不准吃了。”
温洛梨真的很不喜欢霍韫年以爱之名来伤害自己。
“欧。”
霍韫年乖乖地点头,吃了那块鱼肉,开心不已。
他荒芜枯落的心终于迎来了这场迟到了十七年的春雨,休眠蛰伏的种子是否能顺利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完成生命的救赎呢?
尚未可知。
温洛梨还在认真吃饭,电话却突然响了。
弟弟语气焦灼:“二姐,出大事了,凤云衍上门求亲了,父答应了,已经派王叔去裴家退亲了,大哥什么都不说,大姐不在家,怎么办啊?”
温洛梨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点进浏览器主页,占据热搜第一的赫然是#凤家少主用一半家产求娶温家洛灵#。
温洛逍见二姐一直没回答,就用着急地问了几遍“怎么办”。
温洛梨回了四个字“木已成舟”。
“可是大姐和世阡哥相爱了这么多年,婚期都定下了,突然变卦了,大姐会受不了的。”
听着弟弟带着哭腔的话,温洛梨强行压制了住了心中的怒火,她很想问,“当时我已经和家里说好过年带爱人回来,你们不也是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不也背着我变卦了吗?大姐受不了,我就受得了。”
温洛梨看了一眼旁边的丈夫,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
“阿逍,事已至此,就看大姐的反应了,你在家里乖乖的,不要乱说话。”
“你不要问我怎么办,我怎么会有办法呢?”
温洛逍听着二姐的反问,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对不起,二姐。”
温洛梨给挂了电话,心中生出一股子可悲的报复快感。
她要看看大姐会怎么选择。
姐姐,被家族背刺的感觉怎么样,你会和我一样任性,背弃家族和爱人逃走吗?
温洛梨确信大姐不会的。
大姐从小比她听话懂事,时时刻刻都谨记身上背负着温家长女的责任,大概唯一做过的让父母失望的事情就是和裴世阡在了一起。
温洛梨一点都不后悔。
可为什么泪水却像掉线的珍珠般止不住地落下呢?
温洛梨一口一口将混着眼泪的饭扒进自己嘴里,又咸又涩,真难吃。
霍韫年伸手想为阿梨擦去眼角的泪珠,这一次,温洛梨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咬他,只是喃喃道:“凤云衍会对姐姐好的,对吗?”
霍韫年语气笃定:“阿衍非常爱了你姐姐,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我也会对你好的。”
霍韫年不会爱人,他的爱是将爱人绑在身边,日夜守护着,给爱人最好的一切,替爱人擦去悲伤的泪水,却绝不放手,绝不将爱人拱手让人。
太过强烈的占有欲,不容分说的霸道偏执,这种爱往往强势自我,令人窒息,也过于炽烈沉重,让人不堪重负。
温洛梨深深地望着霍韫年,她恨因为他的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却也心疼他因为缺乏温情关怀的悲惨童年而变成这副模样。
温洛梨握住了霍韫年的手。
“下午是柒月的祭日,你陪我一起去看望柒月吧,她肯定也想见见我的丈夫。”
霍府里两人的感情在稳步推进。
凤、温、裴三家此时却乱成了一团。
昨晚凤云衍回家便同家人们提出想求娶温家洛灵,此话一出顿时惊起千层浪。
凤老先生笑得乐开了花,宝贝孙子终于开窍了,眼光不错,他见过那温家长女几次,确实优秀出众。
凤父凤母一向对稳重能干的儿子放心,也表示支持尊重。
但凤云衍的小叔叔凤朝郁非常反对,他明确指出裴世阡和温洛灵婚期已定,凤家这么做属于手段下作,不光彩,会让人笑话。
此话一出,陆续有几位长辈也表示不妥,虽说温家并不重视这场联姻,而且婚礼还没有办,但出手抢人婚事终究令人不齿。
他们还想劝凤云衍另择其他门当户对的女子,却不想凤云衍直接说了句,“我这辈子只想娶温洛灵,她要是嫁给了别人,那我就终身不娶。”
这句话可就吓到了凤家真正的当家人——凤老夫人,她完全相信孙子能干出这件事出来。
为了不让凤家继承人后继无人,她拍案决定,“就让你父亲明日带着你上温家求亲。”
第二日凤父带着凤云衍走后,凤家小叔在家中发火,上骂父母作风不正带坏子孙,下斥兄嫂管教无方溺爱侄子。
凤老先生和凤老夫人一向宠爱幼子,也晓得幼子与裴世阡交好,他们自认理亏也就任由幼子发火痛骂,等人消停了就将其给关了起来。
再看温家,小女顺利出嫁,大女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七,将在“玫瑰庄园”举办,时间紧迫得很,管家王叔忙的得恨不得能分身。
大小姐不在,管家王叔正打算去找温母定夺婚礼上是用玫瑰花还是山茶花,就看见侍女领着凤父凤家少主走了进来。
管家王叔跟着温父温母经历了几十年风雨,何等精通人情,只一眼,便晓得花恐怕不需要问了。
也巧,今日温家长辈们都在。
凤父告知来意,满座俱惊,管家王叔瞧出几位长辈动了心思,谁不想和京城凤家结成亲家呢?
可温父却拒绝了,毕竟悔婚有失脸面。
凤父并未放弃,只是挥手示意让助理递上来一份文件,笑道:“这是凤家求娶温家洛灵的诚意,我母亲早几年也有意和温家结亲,只是当时温先生您拒绝了,我家孩子一颗心都在您的长女身上,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也给凤家和温家一次机会。”
凤父最后一句话说完,温家众人都变了脸色,上一次霍家的报复他们尚心存余悸。
那份文件抵凤家一半的家产,是求娶温家洛灵的聘礼。
温父温母神色复杂,沉默不言,温家其他长辈彻底动了心,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脸面一文不值,只是家主不发话,他们也不便先说。
温父温母内心在挣扎,长女的幸福和家族利益,孰轻孰重?
凤云衍没有出言祈求,也没有再三保证,只是简单地问了温父温母一个问题,“伯父伯母,你们见过阿灵哭吗?”
温父温母眼神诧异,他们的长女成熟稳重,坚韧隐忍,从未在父母面前袒露过脆弱的一面。
“我的印象里,阿灵一直都是从容淡定,永远都是别人的依靠,直到那日在弟弟抢救室外,阿灵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才知道阿灵并没有表面那么坚强。”
“我守了她一夜。”
“直到弟弟醒来,阿灵脸上才重新展露笑颜,我无比地庆幸自己恰好救了小逍,我不想再看到阿灵那样脆弱无助,我想保护她,我会是她的靠山。”
温父温母都红了眼眶,那段日子,集团、父母和弟弟接连出事,一直都是长女在苦苦支撑,长女在他们面前从未说过一句累。
温父温母都非常清楚,长女主动选择的那个男孩,只是躲在家族庇护下的富贵小公子,心性平平,根本没有能力保护长女,但眼前的凤云衍却是可以的。
温父内心的天平彻底偏了,“你要保证一辈子将我的女儿捧在心尖上。”
这轻轻一句话就决定了三个人和三个家族未来的命运。
管家王叔花没问成,就被派去裴家退婚了。
等温洛灵得知消息匆忙赶回家,一切都来不及了。
妹妹的命运在她的身上重演了。
最后是裴家,莫名其妙被悔婚,聘礼还被十倍退还以表歉意,理由就三个字——“不合适”。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裴家众人面色铁青,有人拍案而起,指着管家王叔骂道:“京城温家,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倒是裴家家主裴南陌,也就是裴世阡的长姐,处变不惊,纵着旁人骂过几句后便抬手示意所有人闭嘴,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被退还的聘礼,多的自然没要。
“请温家放心,裴家绝不会纠缠半分。”
管家王叔心中对裴南陌多了三分敬意,果断明理,行事不拖泥带水,难怪年纪轻轻便坐稳了家主的位置。
裴家未来不可限量,裴世阡若和长姐一般,和大小姐的结局或许会不一样的。
裴世阡上午带着温洛灵去医院看望生病的外婆了,临近中午听到消息,温洛灵脸色惨白地赶回了家,他却被姐姐派来的人拦下了,他被迫望着爱人远去。
当时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此次分开就是永别。
*
下午的天气不好,黑云密布,大雨倾盆,像极了两年前送挚友下葬那日。
温洛梨给陈柒月带了一束白黄交映的雏菊和一盒蓝色礼盒包装的巧克力,这是挚友最喜欢的鲜花、最贪嘴的零食。
陈柒月偏爱苦极了的黑巧克力,每次都装满一整个蓝色盒子,每次心情难过便吃一片。
挚友在时,温洛梨一直不明白黑与蓝搭配的深意。
直到挚友临终前说出那句,“这次黑色巧克力吃完了,我的心情也没有变成蓝天,我的嘴里和心里都好苦,我撑不下去了。”
她才恍然大悟。
温洛梨怕苦,喜欢吃糖,陈柒月离世后,她再未吃过糖,每次想柒月了就吃一片黑色巧克力,原来这么苦。
黑色肃穆沉重,温洛梨讨厌这个颜色,陈柒月却深爱。
温洛梨唯一一套黑色套裙,是陈柒月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最后却成了后来她参加挚友葬礼的丧服。
温洛梨还是穿着那身精致优雅的黑色套裙,顺着台阶一步步朝挚友缓慢走去,背影清瘦,落寞至极。
霍韫年西装革履,跟随在妻子身后,高举着伞。
陈柒月的墓前已经站了两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陈祈越低头地望着碑上眉眼弯弯、笑容清甜的女孩,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柔情与悲伤,流下的泪水与打在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清。
旁边站着的是姜羡鱼,他将陈柒月当成亲妹妹,也曾如兄长般真心爱护了她十余年。
可惜最后妹妹没了,挚友和心上人不堪重负远走,留他一人困守旧地。
三人再聚首却已是物是人非。
“打下伞吧,柒月会担心的。”
温洛梨一边提醒着两个早已湿透的挚友,一边将怀中的礼物放到了挚友碑前。
温洛梨顿下身,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挚友青涩秀丽的眉眼,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泣不成声,“柒月,对不起,这么久了才来看你。”
温洛梨没有想到,陈祈越会抓起那束雏菊和那盒巧克力,无情地丢到了一旁。
温洛梨满眼不可置信,挚友接下来的话更是给了她重重一击。
“柒月应该不想看到你,听说你之前为了霍氏的私生子逃婚了,那个私生子姓沈,对吧?”
“你还不知道吧,我父亲的小三也姓沈,和你爱上的私生子的母亲是亲姐妹,你说巧不巧?”
温洛梨如遭雷劈,摇摇欲坠,却被眼疾手快的霍韫年一把抱住了。
霍韫年怒道:“你给我闭嘴。”
陈祈越却置若罔闻,顿下身,看着泪流满面精神恍惚的温洛梨,继续残忍道:“柒月是在你怀中咽气的,你一走就走了两年,结果却爱上了个私生子,还姓沈,你觉得柒月会原谅你吗?”
“温洛梨,柒月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温洛梨这段时间为自己打造的心理防线再一次被击得溃不成军,陈祈越的话就像一双巨大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呼吸,她紧紧抓住了衣领,心痛到生不如死。
温洛梨狠狠咬住嘴唇,不敢再去看照片上的挚友,血泪再一次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愧疚如滔天巨浪般将她彻底淹没,将她的身体击打了千万遍,最终碎成了万千血肉。
墓园里突然发出一个女子响彻天际的凄厉的哀嚎声,路人闻之也为之心碎,是经历了怎么痛彻心扉的苦难,声音才会如此绝望哀伤?
姜羡鱼不忍再看,偏过头去,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他早已失去了爱阿梨的资格。
当初,为了家族安危,他出卖了自己十六年的爱意,帮助霍韫年这个疯子去爱阿梨。
如今,为了家族利益,他明知陈祈越说出的真相会给阿梨造成多大的打击和伤害,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和陈祈越都不配爱阿梨,活该永失所爱。
因为精神再次遭受巨大打击,温洛梨陷入了昏迷。任凭霍韫年在一旁怎么焦急地呼唤,阿梨也始终没有醒来。
霍家的医生内心叹息,小心斟酌着措辞:“先生,夫人身体并未大碍,只是还不愿意醒来。”
不愿意?
霍韫年害怕了,心再一次被可能失去至亲至爱的恐惧牢牢占据了,如果阿梨再也不醒来,他该怎么办,他不想再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你先下去吧。”
“好的先生。”
医生走后,霍韫年上床躺到了阿梨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阿梨的手,将脑袋轻轻靠在阿梨肩膀上,喃喃道:“阿梨,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母亲和妹妹都走了,我只有你了。”
梦中温洛梨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陈祈越和姜羡鱼在一旁嬉笑打闹,她和陈柒月相视一笑。
一转眼,她又来到大学校园,爱人正站在远处朝她笑,向她伸出手,她想跑过去,可突然耳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呼喊声,夹杂着哽咽声。
望着爱人逐渐远去,她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却停在了原地,她的双脚被男人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牵绊住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还有牵挂和不舍。
温洛梨一醒来,便清晰地听到了霍韫年的呜咽声,她微微侧头便看到了丈夫满脸泪痕,脆弱无助。
温洛梨突然想起小时候周日父母都不在家,长兄长姐忙着学习各种课程无暇顾及他们,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自己的腿,抽抽嗒嗒地说要抱抱。
都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霍韫年又蜷缩成煮熟的龙虾模样,还不盖被子。
温洛梨默默叹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温洛梨瞧着外面天色已晚,害怕霍韫年着凉,便轻轻戳了戳丈夫的额头,“快起床。”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宠溺。
霍韫年睁开眼,欣喜若狂,埋首在阿梨颈间痛哭起来,“阿梨,我好害怕呀,呜呜呜。”
温洛梨忍不住揪了揪丈夫的头发,骂道:“你有点重,压倒我了,快给我起开。”
这次霍韫年没有乖乖听话。
……
“少爷,夫人醒了吗? 我炖了一些补身体的鸡汤。”
温洛梨挣扎着推开霍韫年,丢下一句“先吃饭”,便落荒而逃了。
阿梨不在,霍韫年再无刚才楚楚可怜的小狗模样,眼神阴郁疯狂,笑容偏执骇人。
当初陈祈越一回国,霍韫年便主动找到他做了一场交易。
霍韫年帮助陈祈越报仇,陈祈越则要在妹妹墓前对温洛梨说出那句“柒月永远不会原谅你。”
霍韫年不仅要阿梨的人,更要阿梨的心。
既然阿梨的心里进了不该进的人,他就要帮阿梨把那人驱逐出来,即便用的方法会让阿梨痛苦不堪。
此时的他仇恨依旧牢牢占据了心头,他无法容许阿梨的心中还偷偷藏着私生子,所以不择手段想尽快把那人从阿梨的世界里赶走。
如果霍韫年能够容忍阿梨的心里暂时放不下沈慕宁,或许夫妻俩的感情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可惜不可能。
温洛梨和霍韫年大吵了一架。
当初温洛鞅带回温洛梨,也派了人去M国大学把妹妹重要的个人物品都打包带了回来,并送到了霍家。
温洛梨下楼想去喝黄妈炖的鸡汤,她已经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朝着餐厅走去,却看见大厅赫然摆放着两个大纸箱子。
黄妈见状便提醒道:“夫人,这是今早您兄长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你大学的东西。”
温洛梨立刻跑了过去,两个箱子都已经被人用刀划开了,她心里顿时不安,立刻在里面翻找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她在大学购置的书籍,她有藏书的习惯。
可是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是三本厚厚的画册,都是她在大学两年的作品。
温洛梨继承了家族的绘画天赋,自幼父母便花重金请来顶尖大师教她,她的创作获得过不少国内外的大奖。
她不喜欢画人,更喜欢画自然界万物——花鸟虫鱼。
温洛梨呆滞在了原地,喃喃自语道:“我的画册呢?”
似是不甘心,温洛梨将两个纸箱子都倒了出来,然后又在书堆上寻找了起来,可是找了又找,就是不见那三本画册。
她急得团团转,都快哭了,“怎么会不见呢?”
温洛梨慌里慌张地给弟弟打去了电话,就在快接通的前一刻,她给挂了。
温洛梨想明白了。
温家手足感情虽深但界限分明,哥哥不会乱碰自己的东西的,而且哥哥应该也看不出那些画里面的秘密。
只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并且完全有理由毁了它们。
温洛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机和怀表都被哥哥给丢到海里去了,她不想丢掉再丢掉这三本画册了。
温洛梨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中,可脑海里却又响起挚友那句“柒月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一瞬间愧疚又侵占了她的心,她努力憋住泪水不让它流下。
霍韫年就站在二楼栏杆处,居高临下地目睹了一切,阿梨的失态、恐惧和愧疚他都看在眼底,他的心痛极了。
温洛梨坐在一地狼藉中,沉默许久。
霍韫年一走近,就听到阿梨问他:“我的画册是不是你丢的,不准骗我。”
温洛梨的声音很平静。
霍韫年坦然道:“我给烧了。”
四个字击碎了温洛梨的心。
她愤怒地站起来,质问的话却在和霍韫年对视的那一刻停在了嘴边。
她可悲地发现似乎霍韫年没有做错。
温洛梨抿了抿唇,颤声道:“为什么?只有一本里面有阿宁,其他两本都只是些花花草草,那些都是我的心血,你凭什么毁掉我的东西?”
霍韫年一听到“阿宁”两个字就已经疯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扼住阿梨娇嫩白皙的脖子,他不能发疯,会吓坏阿梨的。
“温家洛梨十六岁办个人画展,惊艳画坛,但从不画人物画,你却给他画了整整一本。”
“其他两本只是你口中普通的花花草草吗?”
霍韫年厉声质问,温洛梨心虚地后退,眼神闪躲。
“当年那对母子害死了我的母亲妹妹,我的父亲将他们藏到了M国的一栋别墅里,精心照顾,”霍韫年双眼猩红,步步紧逼,“那个别墅有一个很好看的花园,你画册里的每一张花草树木都是那个花园里的场景,我问你,是不是?”
霍韫年一把扼住阿梨的手腕,寒声道:“温洛梨,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心里只能有我,我不毁了它们,你留着,你是想一直想着那个私生子吗?”
温洛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咬住下唇,无言流着泪望着霍韫年。
黄妈在一旁看着,急得不行。
夫人本就精神不好,还被少爷这样刺激,会被逼疯的。
黄妈端着一碗鸡汤走近对峙的夫妻两人,“夫人,您才醒,先喝一碗鸡汤吧。”
霍韫年放开了手。
温洛梨接过了那碗鸡汤,并未急着喝,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温洛梨看着还处于暴怒边缘的丈夫,轻声解释道:“我打小喜欢画画,也对生物非常感兴趣,我一直想写一部关于手绘花草的科普作品,那两本画册,每一张图旁边都有我的写作。”
“那些图确实是在那里画的,我花了无数心血,我为此学了拉丁语,查了无数文献,我是从柒月走的第二天开始画的,我当时那么难过,只有画画才能暂时逃脱,你要是看的仔细,就会发现第一页写着‘献给柒月’,现在却被你烧了。”
霍韫年红了眼,心中依旧有气,委屈道:“可阿梨,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是吗?”
温洛梨没有回答他。
她一口气喝完了鸡汤,将碗递给了黄妈,“黄妈,您先下去吧。”
黄妈临走前担忧地看了小夫妻俩一眼。
温洛梨主动走上前牵起了霍韫年的手,垂着眸,沉默不言。
霍韫年的心在滴血。
他冷笑一声,自嘲道:“你连骗我都不肯,为什么还要牵我的手呢?”
可他还是没舍得甩开阿梨的手。
夫妻俩彼此折磨,心里都不好受。
温洛梨太累了,她不想和必须朝夕相处的丈夫互相怨恨度过每一天,那样的生活太痛苦了。
温洛梨把玩起丈夫细长的手指,轻捻指尖的薄茧,轻轻道:“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画画,好不好?”
“不骗我?”
“不骗。”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温洛梨不愿意回去,赖在床上不肯起。
霍韫年没有强迫阿梨,打算一个人回岳父岳母家,亲了亲阿梨的嘴角,“那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温洛梨估摸霍韫年离开后,迅速起床换好衣服,她有事情要办,但不敢让丈夫知晓。
温洛梨给大学辅导员打去电话,虽然手机没了,但号码早烂熟于心了。
大一下学期来了一场特大暴风雨,班上学生只有温洛梨失去了联系,负责的辅导员急得给她打了几百个电话,她自然能记住。
当初计划私奔时,温洛梨办了休学,昨夜哥哥送来了自己留在大学公寓里的东西,她心里隐隐不安。
辅导员嗓门还是非常响亮,“阿梨——”
“老师好,”温洛梨语气焦灼,“请问是有人给我办了退学吗?”
“对呀阿梨,当时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辅导员声音突然变小,“学校本来不同意的,但上面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温洛梨强忍心酸,“好的,谢谢老师,打扰了。”
挂断电话,温洛梨想起高二时去参加全国生物竞赛,自己获得了金奖,她自幼喜欢生物,也因此偏爱画有灵气的花鸟虫鱼,而非死物。
“我要成为一名走遍四方的生物学家,为人类科学做出贡献。”
年少时立下的人生理想回响在脑海里,温洛梨呆呆坐在床上,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早已见证过霍韫年的偏执和极强的占有欲,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非常难过。
温洛梨认命结婚,但放弃学业是另外一回事,当初为了考入这所顶尖大学而付出的汗水与努力,只有自己最清楚。
温洛梨抬头望向四周,一切都低调奢华至极,每一件装饰品都价值不菲,她只觉心头无比窒息,余生困在这精心打造的金丝笼,要她如何甘心。
温洛梨郁郁寡欢,黄妈喊她用早餐,也食之无味。
昨夜的书还是一地狼藉,温洛梨跟着丈夫回房的时候,特意叮嘱其他人不要收拾。
温洛梨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本本翻阅起来,折弯的书角,干枯的玫瑰花瓣,蓝色笔迹留下的备注,点点滴滴都是过往的回忆。
大学周围有一家古色古香的书店,书店主人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书店可以免费看书,她和沈慕宁曾坐在书店外的木椅上度过一个个静好的午后。
可现在,曾经的温馨美好都化作了千万把利刃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黄妈怕温洛梨凉气入体,虽瞧出她情绪不佳,但还是上前提醒,“夫人,我让人给您搬条凳子吧,少爷会心疼的。”
温洛梨很尊重黄妈,立刻就站起来了,手中拿着一本封面泛黄破旧的《小王子》。
“黄妈,其他的书,请您将它们都烧了吧。”
温洛梨没有丢书和毁书的习惯,凡她珍藏的书便会一直带在身边,这是第一次放弃。
那些书大部分都是和沈慕宁一起挑的,或者是沈慕宁赠的,触景伤情,不如不见。
婚房内有一整墙丈夫准备的书,不少是她曾经没得到的孤本和珍品。
温洛梨留下了最爱的一本书。
既然回家了,腿伤躺了一个月,温洛梨想出去走走,打算去年少时与挚友们嬉笑玩闹的地方散散心。
温洛梨没走成,被一个年轻清瘦的男子给拦了下来,“夫人,老大有吩咐,不准您私自离家。”
温洛梨打量了眼前人一眼,此人高是高,但甚是清瘦,容貌清丽至极,妥妥一个病弱大美人,她有点怀疑,“你是霍韫年留的保镖?就你一个?”
男子笑容腼腆:“夫人,不好意思,一众兄弟们就我有主的,老大才让我来守着夫人的。”
“你的名字?”
“霍十七,这是老大给我取的名字。”
“你老大没给你发工资吗?”
霍十七愣住了,不怪夫人怀疑他不够格,被老大捡到后精心养了好几年,可他就是不长肉,脸上也少有血色。
“夫人,您放心,我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而已,我打架超级厉害的。”
温洛梨还不知道霍十七是霍韫年最得力的心腹,曾陪霍韫年几经生死,枪法和刀法超绝,身手极佳。
“如果我硬要离开呢?”
“夫人,您应该推不动我。”
温洛梨瞧着霍十七病弱的样子,也不想为难此人,他也是听命于人。
温洛梨无奈回房。
温洛梨给丈夫打去电话,她尽力控制住语气了,“霍韫年,你不可以限制我的自由,你派霍十七拦着我算什么。”
刚才发生的一切,霍韫年都通过手机看到了,阿梨果然心软。
“阿梨,你并不爱我,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害怕你会离开,等我下午回家,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霍韫年近乎恳求的语气,就像柔软的羽毛轻轻落在了温洛梨的心上。
算了。
温洛梨沉默片刻,问起另外一件事,“我知道是你帮我退的学,为什么?”
霍韫年轻笑一声,反问道:“阿梨,你觉得我还会放你去那里吗?你要是还想上学,我可以替你安排。”
温洛梨怒道:“我的大学有着最好的生物学专业,出过许多著名的生物学家,我要继续完成学业。”
“阿梨,当初不是你亲手放弃了吗?”
霍韫年一句话让温洛梨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哽咽道:“画作被你烧了,学业也要终止,你是要将我一辈子禁锢在这里吗?”
温洛梨真的害怕了。
她从来不是世家培育的用来装点台面的精致菟丝子花,也没想过依附他人而活,她有坚持多年的热爱,有梦寐以求的人生目标,她不想失去。
霍韫年听着阿梨脆弱恐惧的抽泣声,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他感受到了阿梨的痛苦与害怕,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只是希望把妻子时时刻刻留在身边,不想要妻子身边再留有那个人的痕迹,何错之有?
霍韫年软下了语气,“阿梨,这是我们的家,我是你的丈夫,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温洛梨被丈夫的话刺激到了,怒不可遏:“所以呢?你这个疯子,你就是想要让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还能做什么?不断给你生儿育女吗?”
温洛梨被自己最后一句反问惊醒,愣在原地
霍韫年两眼放光,对啊,有了孩子,他们的家就完整了,阿梨也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阿梨善良,最容易心软,对一个监视自己看起来病怏怏的保镖都能有一丝关心,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他可是孩子的父亲,有个成语叫“父凭子贵”。
听到霍韫年的傻笑声,温洛梨直接挂了电话,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心烦意乱。
温洛梨知道只有诞下继承了霍温血脉的孩子,两家的合作关系才会更加稳固。
霍韫年当时求亲时便承诺了,他和阿梨的第一个孩子便会是霍氏未来的继承人,不分男女。
温洛梨道理都清楚,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心里那一关还没有过。
连续几天晚上两个人都相拥而眠,霍韫年知她不愿并未强求。
家族拿了霍氏一半家产把她卖了,不只是她的婚事,更是她整个人。
她如今只是高中毕业,所有的身份证件都不在将自己手里,虽然她完全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她会画画,精通数门外语,但霍韫年也断断不可能放过她。
温洛梨心情郁闷,缩成了小小一团,抽泣着,沉沉睡去。
霍韫年在岳父岳母家只是吃了几口便匆匆赶回来了。
要不是需要温母帮忙,他根本就不舍得离开阿梨的身边。
姑父打了无数个电话催姑姑赶快回F国了,甚至打到了霍韫年这里来。
疯批理解疯批,霍韫年深感歉疚,姑父答应再把姑姑借给他一个月。
姑姑一旦离开,他便需要回到集团承担责任。
可是他一刻看不到阿梨,便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他不可能再时时刻刻守在阿梨身边,他必须打造一副最好的枷锁,让阿梨绝对不会再逃跑。
孩子是最好的枷锁。
但是阿梨始终抗拒,霍韫年特意来求助温母。
温洛逍是跟着霍韫年回来的。
温洛梨是被霍韫年叫醒的
“阿梨,醒来吃饭吧,逍弟过来看你啦。”
听说弟弟来了,温洛梨努力打起精神,用力揉搓了几下眼睛,不想让弟弟担心。
此刻在温洛梨的心里,弟弟是唯一没有背叛她逼迫她的家人,但很快就不是了。
吃过饭后,温洛梨拉着弟弟在沙发上聊天,认真地询问弟弟他最近地学习生活情况。
“二姐,大哥给我安排了好几项课程,我没有再戏弄老师,有乖乖听话的。”
“二姐,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家里出事,学校好几人都霸凌我,现在那一圈人都要围着我转,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是霍家的小舅子,而且小姐夫已经替我教训过那些人了,我小姐夫真厉害。”
温洛逍眼中满是对权势滔天的小姐夫的崇拜。
温洛梨内疚地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又看向身旁满眼期待求夸奖的丈夫,心情复杂。
“谢谢。”
霍韫年是最会得寸进尺的人,立刻抓住阿梨的手,“阿梨,我要奖励。”
碍于弟弟就在旁边,温洛梨没有挣扎,平静道:“你要什么奖励?”
“我要你亲我一口。”
温洛梨闻言一惊,瞪了霍韫年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温洛逍哈哈大笑,开心道:“姐姐,姐夫,你们感情好好呀!”
温洛梨闻言怔住了,他们感情好吗?或者说,他们有过感情吗?
于温洛梨而言,她认识霍韫年不过月余,幼时相伴并未给她留下太多记忆,那时太小了。
她是为了家族责任认命留下的。
温洛逍话锋一转,“姐姐,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外甥呀?我想带他玩,父亲和母亲都非常希望能够晋升外公外婆了,家里都在期待姐姐你的好消息呢。”
温洛梨看着笑容天真单纯的弟弟,心中竟只觉陌生,眼神也逐渐变得复杂。
温洛梨笑了,她的弟弟在电脑编程方面极具天赋,小小年纪便获得过不少奖项,脑子贼聪明,似乎和天真单纯毫无关系。
我的弟弟,为什么也要逼我呢?那些话是母亲教你说的对吧。
霍韫年一把搂住了阿梨,眉梢眼角尽是喜色,脸上尽显柔情,“放心吧,小舅子。”
温洛梨靠在霍韫年肩上,目光平静,“小逍,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温洛逍临走时叮嘱二姐要照顾好自己。
温洛梨没有说再见,只是让弟弟转告家里,“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弟弟走后,温洛梨轻轻推开了霍韫年,,语气中包含深深的无奈,“霍韫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利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你心里有什么直接来和我说,当初求娶如此,现在也如此,你当我看不出吗?”
霍韫年没有否认,张开手臂紧紧将妻子圈入怀中,贴耳柔声道:“我要是直接问你,你肯定要拒绝我啊,那我就肯定就只能想一想其他的法子呀!”
“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段时间。”
“可是阿梨我害怕,万一这段时间你又逃跑了怎么办?”
“我没有想过离开。”
“阿梨,我不相信,我真的非常害怕,如果哪一天你突然不在身边,我会活不下去的。”
“……”
“好。”
……
……
温洛梨忍无可忍,一把薅住霍韫年的头发,怒道:“你一个堂堂的霍氏之主,为何整日闲得发慌,除了我身边就无处可去了吗?”
霍韫年刚打算耍赖几句,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他早有吩咐不准人打扰,定是出事的。
霍韫年开了外放。
打电话的是霍十七,听声音似是受到了惊吓,“老大,大事不妙,您姑父直接把您姑姑给绑走了,我们拦都拦不住。”
霍韫年听后倒也不意外,但他还是不想回去,“集团有事先去找阿衍。”
“老大,这回真不行了,衍公子说他要忙着结婚陪夫人,没空搭理您,集团现在是三叔在管,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您亲自来裁决。”
霍韫年想起来挚友的婚期定在了这月的二十三号,不情不愿道:“好,我下午就过来。”
温洛梨听完全程,内心只觉悲凉。
她也听说过霍家小姑和其丈夫的故事,当年掌握了F国经济命脉的财阀独子罗兰,不惜远赴万里来到H国,亲自向当时的霍家家主求娶霍大小姐,这被传为有一段佳话,可现在看来,实情却另有其他。
若是相爱,怎会用“绑”。
昔日的霍大小姐未尝不是现在的自己。
霍韫年注意到阿梨目露忧色,便低头亲了亲爱妻的额角,开口安慰道:“姑姑和姑父这些年都是这样相处的,你不要担心,其实姑姑心里是在乎姑父的。”
温洛梨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疯子理解疯子”。
温洛梨任由霍韫年将她禁锢在怀里,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她瞬间瞳孔一缩,怎么会有这么多纵横交错的划痕,尤其是手腕处。
这段时间她并没留心霍韫年手上的异状。
过去的许多年里,挚友一次又一次决绝地割开手腕,最后一次她去晚了,只能抱着挚友一点点变凉的身体,死死地盯着挚友手腕凝固的血迹,再也无法释怀。
温洛梨抖着指尖,轻轻掠过那一道道陈年累月的伤痕,最后停在了最是斑驳模糊的手腕处,颤着声说:“霍韫年,这些是怎么回事?”
霍韫年眼中闪过痛苦,但他不愿回答,另一只搭在阿梨腰窝的手肆意游离,想糊弄过去。
“不准骗我,说。”
“不过是些陈年旧伤,从前做了不少傻事,现在我身边有你,我再也不敢了。”
温洛梨也不想再追问揭开霍韫年的伤痕,失去母亲妹妹的那十七年,你就是这样一刀一刀熬过来的吗?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伤痕,你该是有多痛苦?
霍韫年感受到胸上一片冰凉,原来是阿梨哭了。
霍韫年紧紧抱住哭泣的妻子,“阿梨,给我生个孩子吧。”
……
过去半个月,都是霍韫年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捣鼓半天才端出来的“佳肴”,卖相不错,饥肠辘辘的温洛梨本来还有一点期待的,但只是吃了一口便彻底惊呆了。
非常诡异的味道,淡淡的无一丝盐味,似是十一月干枯的枝叶,还涩涩的,十分不好吃。
温洛梨望着霍韫年满含期待的眼神,硬是逼迫自己吞咽了下去,还昧着良心说了句“不错”。
霍韫年得到阿梨夸奖,笑得嘴角都咧开了,又给阿梨夹了几筷子 才顾上自己。
温洛梨炸裂地发现霍韫年似乎吃的还蛮香,她本就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实在是疲乏至极,竟以为是自己味觉错乱,也就将就着糊弄过去了,几天下来也习惯了。
但现在人清醒过来了,温洛梨刚好想吃面了,一把抢过围裙,“这顿我来做吧。”
温洛梨正在认真地下面,霍韫年不甘心安分地乖乖待着,轻手轻脚溜达到阿梨的身后,凝望着妻子纤细专注的背影,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他那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在浮浮沉沉多年终于着陆到了温暖的河床,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霍韫年心中涌起万般柔情,被吸引着不自主地向前走去。
温洛梨听到动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你做的饭菜有点点奇怪。”
温洛梨已经尽力将话说的委婉了。
霍韫年接下来一句话杀的温洛梨措手不及,“抱歉,我失去了味觉。”
“啪——”的一声,温洛梨手中握住的一小捆白细面掉到了沸腾的滚开水中,来不及收回的手被飞溅起来的热珠给烫伤到了,洁白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了好几个鲜红的痕印。
霍韫年立刻冲上去一把抢过阿梨的手,低头轻轻地朝着伤痕处吹气。
温洛梨还沉浸在那句话带来的惊讶中,许久才回神过来,问道:“你的味觉是怎么回事?”
霍韫年抬起头,和阿梨对视了片刻,自嘲道:“我五岁多的时候,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后来就发现不管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了,姑姑给我找了最好的医生但也没有治好。”
霍韫年的双眸墨黑似渊,深不可测,平静无波,温洛梨透过表面,看到了那深藏在渊底的伤痛,一层又一层,陈年累月,溃烂成殇,永远不会有痊愈之日。
背后的真相如利刃般狠狠扎在了温洛梨的心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憋住不让泪水流下,然后扭头去看一旁的锅。
“我先把面煮了吧,都快成团,你先去做好。”
霍韫年搂住了阿梨,脑袋搭在阿梨的肩上,轻轻蹭了蹭,喃喃道:“我胃不好,姑姑为了哄我吃饭常常会做蛋羹,姑父便会像这样抱住她,从那时起我便在想,总有一日我也会这样拥住你,紧紧相依,再不分离。”
自始至终温洛梨沉默着,再不抗拒。
一碗再简单不过的清水面,一个白嫩间黄的水煮蛋,一小把新鲜的青菜,堂堂的霍氏之主却像得到了这世上最心爱的宝物般双手虔诚地捧着,小心翼翼地端放到了桌上。
这是阿梨在婚后第一次做的食物,只是为他。
霍韫年开始动筷品尝这碗美味佳肴,就算吃不出任何味道,他也嚼得津津有味。
霍韫年安静下来,精致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再无厉色,难得的柔和。
温洛梨望得失神,等到面都快糊了,才准备动筷。
霍韫年突然问道:“阿梨,你给他煮过面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温洛梨的心又被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没有,柒月走后,我没有再吃过面。”
“我胃不好,是因为当时父亲踢了我一脚,后来我也不好好吃饭,姑姑姑父操了不少心。我从不挑食,因为只能感受出冷热,但现在有了你,你爱的、你做的便是我爱的。”
霍韫年的一字一句深深叩击着温洛梨的心,她痛苦地闭上双眼,霍韫年少时遭受的苦难和太过沉重的爱意快要将其压垮了。
“我以后只会给你一个人煮面,你答应我要好好吃饭,好吗?”
“好。”
温洛梨强撑着将面吃了大半,她还不可以倒下。
碗自然是霍韫年洗的。
霍韫年带着阿梨一起去了公司,失而复得的感觉既美好又令人恐惧,他根本不敢让阿梨脱离他的视线。
车上,温洛梨问起霍十七口中的三叔是谁。
霍韫年爱怜地把玩着阿梨的纤纤玉手,说道:“三叔曾是我母亲资助的学生,我十五岁那年,父亲第一次派人来杀我,是他突然出现替我挡了两枪,废了一条腿。”
“姑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打断了父亲的肋骨,后来父亲每派人杀我一次,姑姑就打父亲一顿,父亲从不还手,父亲是爱姑姑的,只是不爱我。”
霍韫年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怎么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亲生父亲一次又一次派人杀自己的事情。
温洛梨心痛到几乎窒息,她曾亲眼看着挚友因为“父亲不爱她”而一点点走向绝路,听到霍韫年这番话如,何能毫无触动。
温洛梨张了张嘴巴,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握住了霍韫年的手。
霍韫年盯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沉声道:“阿梨,我有许多话只想和你说,想让你了解我更多,想要你走进我的世界,我也想走进你的世界,你愿意吗?”
温洛梨沉默了许久,才轻笑一声,她没有再看霍韫年,而是转头望向窗外,两行清泪顺流而下,绝美的眉眼微皱,显露出深深的疲倦和无奈。
“霍韫年,你就是个疯子,身和心都想要。”
霍韫年,我从来都没有义务爱你,就算你遭受了这么多苦难,但说真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只是温洛梨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永远不会这样说的。
“我就是疯子,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阿梨,你给吗?”
“……”
“好。”
霍韫年,我愿意走进你支离破碎、荒芜败落的世界。
霍韫年听到阿梨的回复欣喜若狂,哑声道:“阿梨,我一生一世都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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