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掠过苏棠的裙角，她捏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指腹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的震动麻感。
裴砚的手掌覆上来时，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半步，后背抵在法院的大理石门柱上，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
“号码查不到。”裴砚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对方用了境外虚拟号，刚挂断就注销了。”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眼尾的红痣随着眉心的褶皱微微跳动。
苏棠喉结动了动，舌尖尝到铁锈味——她刚才咬得太用力，下嘴唇沁出了血丝。
“他说在火灾现场。”她声音发颤，颈间的银勺子突然坠得慌，“前世...前世救火队赶到时，仓库门锁被换了新锁，钥匙在我继母枕头底下。可那场火着得太猛，连监控都烧没了。”
裴砚的指腹轻轻擦过她唇上的血珠，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现在有我。”他将手机揣进西装内袋，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往她骨头里钻，“先回家，嗯？你昨天只睡了三小时。”
老胡同的小屋飘着焦糖饼干的甜香——是苏棠走前放在烤箱里的，为今晚要测评的茶餐厅准备的样品。
她站在电脑前，发梢还沾着刚才路上飘的细雨，屏幕蓝光映得她眼下的青影更重。
裴砚倚在门框上，看着她鼠标突然顿住，指节重重敲了下键盘。
“这个小杰。”苏棠点开私信对话框，手指快速划动，“他三天前发的，说在同学聚会上听见苏婉儿和个男人说‘等李明那边处理完，就算判了也能翻’。”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灯，“当时急着开庭没顾上，现在看时间...刚好是苏婉儿被捕前一周。”
裴砚推了推金丝眼镜——那是他装斯文时的标配，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联系他，现在。”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太足，苏棠裹了裹外套，望着玻璃窗外飘起的雨丝。
穿蓝白校服的男生缩着脖子跑进来时，她认出来那是私信里发过照片的小杰——比照片里更瘦，鼻尖还沾着雨珠，书包带在椅背上绕了三圈。
“真的能帮到苏姐吗？”小杰攥着奶茶杯，指节发白，“我那天在包厢外拿充电宝，门没关严，苏婉儿的声音特别尖，说‘李明要是搞不定，咱们都得搭进去’。然后那个男的笑，说‘当年烧仓库的手段都能用，现在这点破合同算什么’。”他突然顿住，眼睛瞪得溜圆，“对了！那个男的声音...有点哑，像感冒没好透的样子！”
苏棠的茶杯“咔”地磕在杯托上。
她想起法院门口那个电话，沙哑的尾音里带着点烟酒熏过的粗粝——和小杰描述的，像极了。
裴砚的车停在咖啡馆楼下时，雨已经密得像帘。
他撑着黑伞罩住两人，苏棠的发顶蹭到他下巴，听见他低低的笑：“这么激动？”
“裴砚，”她仰头看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两人之间织成水幕，“如果李明就是打电话的人...”
“那他该庆幸现在是在法治社会。”裴砚替她理了理被雨打湿的刘海，动作温柔得矛盾，“我让人查了，李明是苏婉儿的地下投资人，三年前从东南亚回来，名下有七家空壳公司。”他打开车门，热气裹着雪松香水味涌出来，“今晚，他会在云顶餐厅和客户吃饭。”
云顶餐厅的包间里，水晶灯在裴砚的眼镜片上投下碎光。
苏棠坐在他右侧，面前的牛排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气混着裴砚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却压不住她加速的心跳。
门被推开时，她听见自己喉间溢出极轻的“啪”——是指甲掐进掌心的声音。
李明穿深灰西装，肚腩在腰带处挤出一道褶子，左耳垂的钻石耳钉闪得刺眼。
他看见裴砚时愣了愣，随即堆起笑：“裴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李总手里的项目，裴某很感兴趣。”裴砚端起红酒杯，杯壁上的冷凝水在桌布上洇出小圈，“听说李总对‘特殊手段’很有心得？比如...纵火？”
李明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苏棠盯着他的指尖——那双手刚才还在夹牛排，现在正攥着餐巾，指节泛白。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
李明像被烫到似的弹起来，接电话时背对着他们，声音压得极低：“什么？人...人怎么会突然醒？”他的后背绷得像张弓，“先稳住，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连寒暄都顾不上，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经过苏棠身边时，她闻到浓重的烟味——和电话里那个沙哑男声的气息，一模一样。
裴砚的手指在桌下轻轻勾住她的小指。
苏棠望着李明仓促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雨还在敲打着落地窗，模糊了外面的霓虹，却清晰映出她颈间的银勺子，“棠棠”两个字在灯光下，亮得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