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头发。
泪水滴在我唇边,咸得刺痛。
是祝铭的声音,低哑哽咽:“琴瑶,若一切没发生,该有多好?”
我努力睁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田兴尧拽着我的脚镣,将我拖到庭院。
阳光刺眼,我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眼。
贝冬云笑盈盈地走来,手里端着一盘生肉:“琴瑶,饿了吧?
吃点东西。”
祝铭搂着她,见我不答,抬脚踢在我胸口。
伤口崩裂,鲜血染红衣襟。
他皱眉,随手扔了件外袍砸在我身上:“冬云晕血,盖上!”
贝冬云笑得温柔,将一团带泥的野菜和生肉扔在我面前:“琴瑶,快吃吧。”
我抬头看了祝铭一眼,莫名觉得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可下一秒,我低头啃咬野菜,手指屈辱地抠进泥土。
贝冬云柔声道:“琴瑶,肉不吃吗?
猫妖吃肉才有力气哦。”
我撕下一口肉,腥臭扑鼻,胃里一阵翻涌。
她笑得更欢:“好吃吗?
猫妖肉大补呢!”
我动作一僵,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不止。
秽物溅到贝冬云的绣鞋,她尖叫道:“我的鞋!”
田兴尧揪着我的衣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祝铭蹲下,用帕子小心擦拭贝冬云的鞋,温柔得像在擦稀世珍宝。
他冷眼看我:“狗咬吕洞宾,既然不吃,就拿这些肉喂狗!”
贝冬云柔弱一笑:“琴瑶只是不饿,别勉强她。”
“不如让她陪我绣花吧,算是将功补过。”
祝铭无奈笑笑:“你啊,就是心太软。”
他正要说话,腰间的玉佩却响了——是炼丹房的传讯。
他低头吻了吻贝冬云的额头,柔声道:“冬云,我去去就回。”
我鼻尖一酸,垂下眼。
祝铭走后,贝冬云的笑冷了:“我绣花不喜人打扰,你去柴房等着。”
我一言不发,拖着镣铐走进柴房。
一个丫鬟扔来几只木桶,嫌恶道:“夫人绣花缺红色染料,没什么比妖血更红,割三桶血来!”
她丢过一把生锈的柴刀:“用这个割。”
我嗫嚅道:“刀锈了。”
丫鬟啐了一口:“你当自己是金枝玉叶?
死不了的妖怪还挑三拣四?!”
我咬牙拿起柴刀,割开手腕。
鲜血滴入木桶,滚烫刺骨。
我割了整整半个时辰,嘴唇青紫,才勉强装满三桶。
我靠着墙,意识模糊。
两个丫鬟提着血桶离开,边走边嘀咕:“夫人绣的花真好看,可惜染料不好弄,杀了好几只猫妖才凑够点灵珠粉。”
“妖血也不纯,怪物的血哪比得上人?”
我汗毛倒竖,扶着墙踉跄走出柴房。
庭院里,传来猫妖的哀鸣。
贝冬云脚边堆满了猫妖的尸体,血流成河。
她一脚踩断一只猫妖的尾巴,剖出一颗灵珠,碾得粉碎。
我心如刀割,跌坐在地。
贝冬云逆光朝我笑,恶意满溢:“琴瑶,我才知道,每颗灵珠的颜色都不一样呢!”
“可惜我只要金色的,你来帮我,把它们的灵珠都挖出来!”
我蜷缩在柴房角落,耳边回荡着弟弟叶青禾的哭喊。
十岁的他,连化形都不会,脆弱得像一团风吹即散的雾。
贝冬云的笑声像毒蛇吐信,刺得我心头滴血。
我跪在地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声嘶力竭地哀求:“夫人,求您放过青禾!
要灵珠,我给您挖我的,求您别动他!”
贝冬云转着手里的匕首,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琴瑶,你弟弟的灵珠多嫩啊,开出来肯定好看。”
她一挥手,两个壮汉将青禾从水缸里拖出,扔到她脚边。
青禾挣扎着,泪水化作点点莹光,像是散落的星子。
他红着眼,朝我喊:“姐,别求她!
她是坏人!”
话音未落,贝冬云一脚踩在青禾的尾巴上,尖利的鞋跟刺穿鳞片。
青禾痛得蜷缩成一团,发出猫崽般的呜咽。
我扑过去想护住他,却被田兴尧一脚踹翻,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贝冬云蹲下,匕首在青禾胸口比划:“琴瑶,你再不说祝铭爹娘的尸骨在哪儿,这小东西可就没命了。”
我咬牙,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不知道!”
她冷笑,匕首猛地刺下。
就在刀尖触及青禾皮肤的那刻,祝铭风一般冲进庭院。
他一把夺过匕首,将贝冬云推开,抱起青禾塞进我怀里。
他的眼神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窟:“冬云,你做什么?
琴瑶害我全家,关这小妖怪什么事?”
贝冬云捂着胸口,泪眼汪汪:“相公,我只是吓吓她!
这妖怪害你爹娘,我气不过,想帮你出口恶气!”
祝铭皱眉,瞥了我一眼,语气复杂:“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先回房休息。”
贝冬云咬唇,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回了卧房。
我抱着青禾,感觉他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祝铭蹲下,盯着我胸口的血洞,声音低哑:“琴瑶,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说出来,我放了你弟弟。”
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他猛地捏住我的下巴,力道重得几乎捏碎骨头:“你不说,那就让他替你受罪!”
田兴尧上前,抢走青禾,拖到一旁的水缸边。
祝铭冷眼看着我,缓缓拔出腰间的软剑:“最后问你一次,我爹娘的尸骨在哪儿?”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祝铭,我恨你。”
剑光一闪,青禾的惨叫刺破夜空。
我睁眼,看见他的左耳被削下,鲜血染红了水缸。
我疯了般扑过去,却被田兴尧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石板。
祝铭收剑,语气冷得像刀:“琴瑶,这是你自找的。”
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田兴尧将青禾扔回水缸,啐了一口:“死妖怪,再不老实,连你一起剁了!”
我爬到水缸边,抱着青禾,泪水混着他的血淌了一地。
青禾虚弱地靠在我怀里,哽咽道:“姐,别怕……我没事……”我心如刀绞,恨自己无能为力。
还有两天,我的死期就要到了。
可青禾怎么办?
我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