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晚桐柳珺焰的女频言情小说《灵蛇当铺姜晚桐柳珺焰》,由网络作家“北派无尽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没想到还能见到阿婆,顿时抬起身想要去抱她。手一伸却抱了个空。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道虚影并不是阿婆的本体,而是......“小九,阿婆的时间不多。”阿婆虚虚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我被那灰老鼠算计,差点灰飞烟灭,是七爷渡了一点功德给我,才保住了我的神魂,我的尸体已经妥善安葬,鸡鸣之后我就要去投胎了。”我顿时眼泪汪汪,很舍不得:“阿婆......”“别哭。”阿婆冲我笑,“好孩子,咱们当铺历代守铺人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你,七爷才肯出手相帮,我能有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是托小九的福。”“五福镇的诅咒已经来了,七爷肯为你趟这趟浑水,是我属实没想到的,小九,一定要抱紧七爷的大腿,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懂吗?”我直点头,这个道理我当然懂。阿婆格外严...
《灵蛇当铺姜晚桐柳珺焰》精彩片段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阿婆,顿时抬起身想要去抱她。
手一伸却抱了个空。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道虚影并不是阿婆的本体,而是......
“小九,阿婆的时间不多。”阿婆虚虚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我被那灰老鼠算计,差点灰飞烟灭,是七爷渡了一点功德给我,才保住了我的神魂,我的尸体已经妥善安葬,鸡鸣之后我就要去投胎了。”
我顿时眼泪汪汪,很舍不得:“阿婆......”
“别哭。”阿婆冲我笑,“好孩子,咱们当铺历代守铺人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你,七爷才肯出手相帮,我能有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是托小九的福。”
“五福镇的诅咒已经来了,七爷肯为你趟这趟浑水,是我属实没想到的,小九,一定要抱紧七爷的大腿,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懂吗?”
我直点头,这个道理我当然懂。
阿婆格外严肃:“接下去的路会很难走,你要百分百地信任七爷,自己也要努力成长起来,咱们当铺乃至于整个五福镇的命运,全都握在你的手里了。”
我有些不明白,张口想问,可阿婆根本不给我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婆的虚影逐渐变淡。
她不停地叮嘱:“最近一段时间,七爷必定疲于压制当铺里的那些脏东西,无暇顾及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每个月初一、十五要供奉黑棺,供品必须是纯阳或者纯阴之物,如果你没弄到这两样,也可用供香来拖延几天时间,切不可断供。”
“诅咒来临,廊前的那只破邮筒肯定保不住了,破邮筒一被毁掉,小九你就亲手揭掉当铺匾额上的那块黑布,打开南书房的门,重开当铺。”
“当铺有赎有当,你按规矩办事即可,切记,见怪莫怪。”
“小九,一定要好好活着......”
鸡鸣声突兀地响起。
随着那声鸡鸣,阿婆的虚影猛地一晃,迅速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去投胎了。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接下去,似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
五福镇的诅咒是什么?
谁会毁掉廊前的破邮筒?
破邮筒被毁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
想来想去,根本想不通。
房间里过低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裹了个毯子,准备回自己房间穿衣服。
一低头,就发现狐君给我的那枚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银白色的......鳞甲?
鳞甲有大拇指甲盖大小,边缘处还氤氲着丝丝血迹,虽然小,但很有分量,触手冰凉。
这是......柳珺焰给我的?
狐君的玉佩呢?
我在床上找了找,没找到,不会被柳珺焰扔了吧?
房间里太冷了,我裹着毯子出去,想快点找了衣服穿上。
可一脚踏出东屋房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正堂里温度更低,是那种刺入骨髓的阴冷。
正堂上的那口黑棺周围萦绕着浓浓的黑气,黑棺上的那些符纸翻飞,发出哗哗的声响,时不时地有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符纸不断燃烧,黑气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我倏然明白过来,这便是阿婆说的,七爷在压制当铺里的那些脏东西吧?
那么,我们以前供奉的那些,到底是给七爷的?
还是给黑棺压制下的那些脏东西的?
冷,太冷了!
我裹紧毯子,穿过正堂,去了前面自己房间。
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想到阿婆叮嘱的那些话,我打开大门,伸头朝廊前的那只破邮筒看了看。
谁曾想,门一开,竟惊到了街面上打着雨伞的几个人。
天还没亮,又是暴雨天气,我没想到街上会有人。
那几个人我还都认识,都是五福镇的街坊邻里。
我刚想打招呼,那几个人却吓得撒腿就跑。
隐约中,我听到其中有个人嘴里分明喊着:“鬼啊!”
额......
所以,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五福镇很多人其实都知道吧?
他们默认了我活不过昨夜。
柳珺焰说三十年一次献祭......
也就是说,至少在三十年前,昨夜的事情曾经也发生过。
小九......阿婆说我是当铺的第九任女掌柜,那么前面八个女掌柜......
嘶......
想到这儿,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前面八个......全都被献祭给那些畜生了吗?
如果昨夜柳珺焰没救我......
那狐君他......他在这场献祭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一个个血淋淋的设想直往我脑子里钻,让我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深究了。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锣响从西边传来。
我转头朝着西边看去,就看到雨幕之中,镇长穿着雨衣雨鞋,手里拎着一只铜锣,一边敲一边喊:“水来了!水来了!各家各户关好门窗,不要随意走动!”
他是从前面街道转过来的,声音又大又急。
走到当铺门口,看到我的瞬间,他脚步也是猛地一顿。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诧。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廊前的破邮筒,几步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小九,水来了,水退前不要出门,关好门窗,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
说完,根本不给我询问的机会便匆匆离开了。
锣声还在继续,整个五福镇在这一场暴雨中,死一般地沉寂。
我关上大门,只开了倒座房临街的那扇小窗,时不时地朝外面看几眼。
雨越下越大,傍晚时分,西边江面的水已经溢到了街道上。
当铺临江而建,在最西头,门口台阶下全是水。
我心里记挂着那只破邮筒,时不时地就要从小窗里往外看几眼。
就在我不知道第几次往外望去的时候,街面上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头看去,就看到西边水面上,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正朝着当铺这边跑过来。
她一手抱着几本书,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信封,那双穿着黑布鞋的小脚,所过之处,水流自动朝着两边退开。
她就那样跑到当铺廊前的破邮筒前,将那封信塞进了破邮筒里......
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轻轻地擦掉我额头上的血迹。
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眉心,好一会儿,他又问我:“阿狸,是你吗?”
阿狸?
我想起当年,七爷出棺救我前说的那句话“小火狸,是你回来了吗?”
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我立刻摇头:“对不起,我不是阿狸,我叫小九。”
“小九?”男人收起帕子,笑着揉揉我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小九。”
他真的好温柔啊,一笑起来,上翘的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一般,勾人心魂。
一时间,我竟忘记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有人提醒道:“狐君,咱们得赶路了。”
男人应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挂在我脖子上,说道:“这是见面礼,小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我帮忙,摔碎玉佩,我就能感应到。”
说完,他抬步离开。
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我急急道:“谢谢你救我。”
男人回头冲我笑:“小九,欢迎你回来。”
·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匆匆赶回去,进门就看到阿婆倒在地上,面无血色。
“阿婆!”
我冲过去抱起阿婆,一边叫她,一边用力掐她的人中。
我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我好怕,怕阿婆再也醒不来。
好一会儿,阿婆长吸一口气,终于慢慢转醒,睁开眼看到我,条件反射似的起身,拉着我的手就往正院走。
我看着阿婆稳健的步伐,心下稍稍放松了一点。
阿婆将我带进正屋,像往年一般点了三根黄香交到我手上,催促道:“小九,快,给七爷上香。”
我接过黄香跪在黑棺前,刚想拜下去,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三根黄香竟从中间齐刷刷地断了,香火也灭了。
阿婆脸色骤变。
她立刻重新点燃三根黄香,交到我手上,让我再拜。
可香还是齐刷刷地断了。
接连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正堂里阴风不断,吹得黑棺上的符纸不停舞动,墙角大红轿子上的五色旗猎猎作响。
整个正堂里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停地涌动着,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阿婆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前后不过几分钟,她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一般地迅速地枯萎、老去......
她不停地从随身的黑布包里掏出各种符纸往黑棺上面贴去,可是那些符纸一贴上去,无一例外迅速无火自燃,化成了灰。
阿婆的脚步越来越虚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有血丝不停地从她的嘴角溢出,那个样子特别吓人。
我扑上去用力抱住阿婆,按住她还要拿黄符镇压什么东西的手,大声地叫她:“阿婆,别弄了,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阿婆直摇头,嘴角的血却越溢越多。
她反手抱住我,浑浊的眼眶里,瞳孔似乎都已经开始涣散了,却仍然蓄满了担忧:“怎么办?小九,五福镇的诅咒......诅咒它还是来了,就连七爷也保不住你了!”
“小九,我可怜的小九......”
阿婆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便往外涌。
阿婆倒在了我的怀里,我一手撑着她,一手不停地帮她擦嘴上的血,眼泪不自主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过来,我进门时,阿婆就已经不行了。
她被我叫醒,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她凭着那一口一定要等到我回来的执念,一直撑到了现在。
可她......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小九,这是哪来的?”
阿婆忽然发现了我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手紧紧地抓着玉佩企盼地问我。
我就将回来时发生的事情都迅速地跟阿婆说了一遍。
“呵,那些个畜生为了抢人,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阿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老天有眼,小九遇到了狐君,这便是缘分!是生机!”
狐君?
是的,那个随从就是这么称呼那个男人的。
阿婆一把抓住我的两只手,将玉佩用力地护在我的手心里,严肃道:“小九,阿婆的大限已经到了,不要难过,这十几年有小九陪着阿婆,阿婆很幸福。”
“阿婆要走了,以后的路......”
说到这儿,阿婆忽然停住了,她惊惧地盯着我的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头发竟已经完全白了。
一根根发丝被正堂里的阴风卷起,随风飘舞,我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层一层地往上压,压得我直不起腰,压得我使不上力。
冷,我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地冷!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阿婆挥舞着两只枯树干一般的手,不停地拍打我的后背,像是要将那些压住我的东西赶走一般。
可是没用的。
我的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虽然我看不到那些东西,但是我能感受到。
挥之不去的阴寒气息,不断撕扯着我的白发的力量......无一不提醒我,这正堂里满满的都是那些东西!
我的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串钥匙。
阿婆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她伏在我的肩头,气若游丝地做最后的叮嘱:“这是当铺的所有钥匙,收好。”
“一定要保护好廊前的那只破邮筒......”
“选青色轿子,小九,一定要选青色的......”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破邮筒?为什么要保护那只破邮筒?
哪里来的青色轿子?墙角那顶轿子不是大红色的吗?
还有,为什么要选轿子?
可是阿婆再也无法回答我的这些问题了。
阿婆......去了!
我抱着阿婆冰凉的身体,再也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婆!
救我、护我长大的阿婆......我唯一的亲人......没了。
可还没等我从失去阿婆的痛苦中缓过神来,我身上的衣服忽然变了。
原本合身的运动套装,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身繁重的大红嫁衣。
正堂里,乃至于整个当铺,眨眼间张灯结彩,红通通的一片。
一声尖细的唱腔从院门外传来:“吉时已到,恭请新娘!”
我没想到傅婉还会出现。
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魂体比之前淡了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只要她拼力一搏,就算我有柳珺焰的鳞甲护体,也有可能被她找到破绽,一击毙命。
傅婉盯着我,我也盯着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的注视之下,傅婉忽然朝西边廊下的那只六角宫灯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带着某种决绝。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来,尖利的指甲刺入眉心,一点一点地将钉在她眉心的那根棺钉......拔了出来!
傅婉是在百年前遇害的,这根棺钉钉死了她!
棺钉凝聚了傅婉的魂魄,拔出棺钉,傅婉的魂体今天又接连受到重创,很快她便会灰飞烟灭!
不出意外的话,她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我惊愕的眼神中,傅婉拿着那根染血的棺钉,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最后将棺钉放在了柜台上。
她每一步走得都是那样的艰难,最后两只手撑在柜台上,血目盯着我,张口说道:“棺钉,死当,信。”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傅婉的一系列行为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是魂体,属于阴当。
阴当当有所求,不可拒绝。
她当棺钉,换信,属于以物置换。
可没了棺钉,她最终只会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这属于魂祭吗?
我弄不清楚,却明白,今夜这封信,傅婉志在必得!
她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吧?
她的仇家是那只硕鼠,而那只灰老鼠,亦是杀死我阿婆的凶手。
我只是个普通人,以我的能力,根本杀不死那只硕鼠,或许借傅婉的手,亦算是我为阿婆报仇。
只是不知道,傅婉是否有能力杀死那只硕鼠。
不管怎样,按照规矩,这场典当我必须接受。
我打开抽屉,拿出当票,翻出最后面倒数第三份。
磨墨,毛笔蘸着墨汁,磕磕绊绊地开始填写。
当票一式两份,写好后,我又从第三层抽屉里拿出当铺的大印,盖好章,一份存档,一份交给傅婉。
同时交给傅婉的,还有那封信。
傅婉接过信,打开,血目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那眼神中藏着太多的情绪,看完之后,她长吁一口气,抬眼,对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消失在了雨幕中。
夜,很黑,很静。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着柜台上的那根棺钉,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婆说正堂的供奉不能少,每个月初一、十五必须以纯阳或纯阴之物供奉。
眼前这根棺钉,属于纯阴之物吧?
当铺里以前的那些当品我不敢动,但这根棺钉是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是死当。
这根棺钉,眼下属于我了!
如何处置,我说了算。
我拿了几张黄纸,小心地将棺钉包起来,朝着正堂跑去。
正堂上,萦绕在黑棺周围的黑气还在,不过淡了许多。
黑棺上的符纸也少了一些。
我将棺钉放在供桌上,顺手抽出三根黄香点燃,朝着黑棺拜了拜,将黄香插进香炉里。
我刚做完这些,正堂里便起了风。
三根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往下烧,眨眼之间便成了灰烬。
紧接着,供桌上的那根棺钉,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在我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地化为了一滩黑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黑棺周围的黑气,似乎又淡了许多。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绝望的尖叫声。
那声音是从镇子东头传来的,朝着西边不断靠近。
我赶紧抬脚往前面跑,很快便听清了。
是窦封的声音。
“信!信!”
“她来了!她来索命了!”
“救命!救救我!”
......
南书房的小门倒了,没有遮掩,我远远地便看见窦封朝着当铺拼命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
忽地,窦封被扑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身体却被不停地往后拖,有鲜血从他身下流出,又迅速被雨水冲散。
他也看到了我,一只手拼命地抓着地面,一只手朝我伸来:“小九......小九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被拖入了黑暗之中。
人在濒死的状态下,爆发出的尖叫声穿透力太强了,窦封的惨叫声不停地在五福镇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
给我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五福镇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暴雨会带来什么一般。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街道上便重归寂静。
不多时,一声鸡鸣传来。
接连下了两天的暴雨,停了。
街面上的水很快也退回了西边的江中。
微风吹过,廊檐西边挂着的那只六角宫灯里,忽然亮起了一点幽绿的光。
如夏日萤火,明明灭灭。
这盏六角宫灯在这廊下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从未亮过。
为什么?
难道是......魂祭!
我猛然想起傅婉在抽取眉心棺钉之前,转头朝着这盏六角宫灯看了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当时的我看来,毫无意义。
而现在,我懂了。
傅婉以自己的魂魄,献祭六角宫灯,完成了魂祭。
而作为当铺如今的掌事者,我必须为她伸冤,完成渡化!
无论到什么时候。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面上渐渐地有了人声,手电筒的灯光不停地晃。
我转头朝那边看去,正对上灯光下,窦封那双圆瞪着的双目。
一根棺钉深深地钉进他的眉心,鲜血顺着鼻梁不停地往下淌,血腥又狰狞。
我着实被吓到了,浑身颤抖起来。
傅婉杀了窦封,而不是那只硕鼠。
窦封最后向我求救......他是否冤死?
如果是冤死,那么,我就是纵容傅婉杀人的罪魁祸首......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
我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两条腿有些发软,脚下踉跄着往后倒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从我身后圈过来,我的后背靠上了一堵宽厚的胸膛,下一刻,整个人都被圈住,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头顶。
清冽的男人声音响起:“小九,别怕。”
伴随着那声唱腔响起,一股无名的力量推着我往外走。
外面起了雾,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站在大门门槛内侧,我紧张地看着前方,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雾气越来越浓,很快,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从浓雾中显现出来。
近了,我才猛然看清楚,那竟是三顶不同颜色的轿子。
再等看清楚那些抬轿子的家伙,我更是被吓得浑身颤抖。
轿子的颜色分别是黄色、灰色、白色的。
抬轿子的都不是人,而是硕大的直立的黄皮子、老鼠和刺猬,它们身上竟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那些畜生抬着轿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轿帘敞开着,我只感觉里面有人在不停地呼唤着我,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着轿子走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穿透浓雾忽然响起:“小九。”
我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跨过当铺高高的门槛,站在了台阶的边缘处。
一顶青色轿子缓缓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轿子旁边站着一个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男人同样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一只手握着折扇,好看的桃花眼冲我微微一笑,朝我伸出了另一只手:“小九,我来接你。”
说完这句,他敛了笑意,朝着另外三顶轿子那边扫了一眼。
那三顶轿子竟全都不由自主地往一起靠了靠,看起来有些忌惮男人。
轿子......真的要选轿子。
而青色轿子,竟是狐君的!
原来阿婆说的一线生机,指的是这个。
“小九,来。”
狐君上前一步,再次唤我。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阿婆说了,一定要选青色轿子。
可就在狐君的手要牵上我的手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另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呵。”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瞬间就辨认出这道清冷的声音来自于谁。
七爷!
我猛地缩回手,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大开的当铺门前一个人影都没有,一顶大红花轿却静静地停在那儿,花轿顶上的五色旗随风而动。
是正堂西侧的那顶大红花轿!
它......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是七爷吗?
我的心扑通乱跳起来,看了看大红花轿,又回头看了看狐君。
阿婆让我一定要选青色轿子,她说狐君是我的一线生机。
我应该听阿婆的话。
可是阿婆会这样说,都是建立在七爷救不了我的基础上的。
七爷是我的恩人,从六岁到十八岁,这十二年间,都是他在庇护我,他才是我和阿婆最敬畏与信任的人。
况且,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张按了我血指印的当票。
六岁那年,我就已经被我奶死当给了七爷啊!
“小九,”狐君又一次唤我,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恳求,“阿狸......选我。”
这一声阿狸,却彻底让我清醒过来。
我不是阿狸,我只是五福镇当铺的小九。
我闭了闭眼,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睁眼,已经做了最终决定。
“狐君,谢谢你能帮我,但......对不起,我不能选你。”
说完,我拎起大红嫁衣的裙摆,大步朝着大红花轿走去。
大红花轿的轿帘自动撩起,轿身微微前倾。
我一坐进去,轿帘便落了下来,挡住了狐君桃花眼里的忧伤,以及那些畜生眼中的不甘。
花轿缓缓抬了起来,跨过当铺高高的门槛,一进入到当铺之中,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便重新席卷而来。
我在这当铺里生活了整整十二年,这里没上锁的每一片区域我都再熟悉不过了。
花轿穿过前院的时候,我就感觉有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来,不停地撕扯着花轿。
阴风穿过轿帘缝隙,吹起我的白发,那股阴寒激得我浑身直打哆嗦,可是身体里却像是烧着一团火,烧得后背两块肩胛骨的位置刀剜刮骨一般地疼。
身体内外似是冰火两重天,里面的火透不出来,外面的阴寒却又一直往骨头缝里钻......
穿过垂花拱门,大红花轿稳稳地落地,停在了正院之中。
我强忍着浑身的不适,默默地坐在花轿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耳边除了吼吼的风声,以及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声,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选错了?
这顶大红花轿不属于七爷?
不,无论花轿是谁的,今夜我选择的,只有七爷!
也只能是七爷!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我踢开轿帘,一脚踏了出去。
可当我两只脚站在地上的瞬间,当铺里的情景却陡然变了。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里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无数的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男女老少,他们哭喊着朝我伸出手来,求我救救他们。
画面一转,坑里忽然起了火,长长的火舌不停地吞噬着男女老少的身体......
惨,太惨了。
我浑身不住地颤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
就在我六神无主之际,眼神穿过茫茫火海,我看到了那口贴满了符文的黑棺。
是七爷的黑棺!
我咬着牙,一脚踏进了火海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黑棺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它走去。
火海之中,一只只被烧得焦黑的手抓向我的脚腕,阻止我往前。
我走得十分艰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感觉两只脚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熬不住朝着地上倒去的瞬间,火海消失了,焦尸不见了,我跌倒在了正堂里,黑棺前。
阿婆的尸体不知道哪儿去了,西侧墙角空荡荡的。
我回头看去,就看到正院里,那顶大红花轿破破烂烂,上面布满了漆黑的抓痕......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不尽然全都是我的幻觉。
“翅膀长硬了,想跑,又回头做什么?”
清冷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我猛然转头看去,就看到黑棺前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长身玉立,足有一米九上下,束着冠,穿着一身黑色蟒袍的男人......
我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她,那只破邮筒早就废弃了,她的信寄不出去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在五福镇生活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的穿着打扮,以及在这大暴雨天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一点......她,不是人!
难道破邮筒的禁忌跟她有关?
思忖间,我再朝外面看去,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
我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不眠不休。
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嘭!
一声闷响从廊前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惊醒,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我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放缓,神志归拢。
刚才那声闷响......好像是从廊前的破邮筒那边传来的。
该不会是破邮筒出事了吧?
不会吧?!
我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挪到倒座房的小窗前,小心翼翼地朝破邮筒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如坠冰窖。
破邮筒不见了。
不知道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连根拔起,街面上只剩下茫茫一片江水。
水已经漫到廊檐上来了。
我睡意全无,心里满满的不安,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人说说话,却发现根本没信号。
镇长一早就交代,水没退掉之前关好门窗,不准出门。
我也不敢出门。
那只破邮筒犹如潘多拉盒子,破邮筒被毁,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怖的事情要发生。
我呆坐在倒座房里,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猛然间,我忽然想起阿婆交代过的话——破邮筒被毁,亲手揭开匾额上的黑布,打开南书房,重开当铺。
阿婆不会害我,她的话我必须得听。
我握紧拳头,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咬着牙轻轻地拉开大门,扫了一眼街面。
空空如也。
我拿过竹竿,迅速挑下匾额上的那块黑布。
黑布落下来,我伸手接住,抬头看去,就看到门头上的那张匾额竟是圆形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小纂体‘当’字。
黑底金字,神秘又贵气。
我叠好黑布,关上大门,随即又拿钥匙打开了南书房连着白事铺子的这道小门。
门一推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南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着临街的那道小门放着一张长长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柜台下全是类似于账本一样的册子,扉页泛黄。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三个抽屉上了锁,我拿钥匙一一打开。
第一层抽屉里放着的全是当票,我翻了翻,绝大部分已经用完,只剩下最后三张。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的是当铺经营简章,里面记载着经营这家当铺的注意事项。
第三层抽屉里放着的,则是当铺的印章。
柜台后面立着一只博古架,架子上放着许多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博古架上放着的每一样物品,都能从第一层抽屉里的当票上找到。
我捧着当票一页页翻,一个个对应,发现这些东西最近一个都是一百多年前当进来的。
并且都是活当之物。
更让我惊诧的是,这里面有好多样当品当期至今都还没过。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我不能随意处置,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赎当。
可......一百多年前的当品,真的会有人来赎吗?
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索性拿了打扫工具进来,将南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弄完之后,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那本经营当铺的注意事项。
这间当铺处处透着诡异,阿婆也叮嘱我要按规矩办事,我就不能坏了当铺的规矩。
毕竟,我这条小命如今与这当铺紧密相连。
当铺经营规矩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三点。
一,当铺可当可赎,当票一式两份,当品离手,不得反悔。
二,死当之物归当铺所有;活当之物逾期不赎,也归当铺所有,当铺可自行处理。
三,阴当当有所求,不得拒绝。
前两条很好懂,也很合理,但这第三条却让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阴当?
当有所求,不得拒绝......又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再仔仔细细地翻着这本手册,试图找到详细的解释。
可这本手册年代久远,里面很多古体字,很难辨认。
更有一些很像阿婆教我画符的那些字符。
我只得找来阿婆的符文册子翻找。
沉浸其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直到西边再次响起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才猝然回过神来,将手册迅速锁回抽屉里。
一低头,我就看到柜台下掉着一张纸,对折起来的。
我刚打扫完卫生,这张纸应该是刚才从手册里掉出来的。
我随手捡起,转过柜台,回到倒座房小窗那边对外看去。
西边,那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依然像昨天那样,顶着暴雨朝着当铺跑来。
她手中仍然拿着那个信封。
我的心随着她的脚步声,轰咚轰咚地撞击着胸腔。
近了。
又近了。
直到女孩在破邮筒的位置前站住。
她手中拿着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天一声长啸。
那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浓浓的怨气!
手中的信封早已经消失不见,她身上原本整洁的学生服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渍。
有血顺着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往下流。
乱糟糟的发丝下,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抓痕和巴掌印,嘴角含着血丝。
随着她周身的变化,本就暗沉沉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阴风从西边江面上涌进来,带着腥湿的水汽。
女孩的脸,一点一点地朝着当铺转过来,吓得我一把关上了小窗,后背贴在墙壁上,早已经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求那女孩早点离开。
啪——啪——啪——
南书房临街的那扇小门上,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我紧绷着的神经,随着那拍门声,瞬间断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
“我的信!还我的信!”
......
信?
我下意识地朝手里捏着的那张纸看去,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张对折的纸,那......赫然就是一封信!
信的开头写着:吾念周生,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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