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佩兰拉住正欲上前理论的苏明月,还是一贯的犀利:“你说的没错,我们正是上过私塾,才知沈姐姐苦等两年却被退婚,是何等可耻!”
语毕,又开口假意劝解:“我也是好心,奉劝姐姐避一避,免得将相府颜面丢到满城各处!”
苏明月得了暗示,双手叉腰:“不错!定是你品行不端,否则以相府和陈家的交情,陈小将军怎会坚决退婚?”
沈陈两家世交如此,全城人都知道,这人可真是无畏,这样了还能出门!
苏明月当真是理解不了沈云嘉如今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沈云嘉并不意外听见苏明月的心声,故作思索:“我自幼愚笨,有一事不明,还望二位妹妹不吝赐教。”
颜佩兰不再拿正眼看沈云嘉:“何事?”
心中只觉得沈云嘉被退婚也并非毫无道理,如此蠢笨之人,确实坐不得当家主母。
相府也是可怜,除了二小姐,竟没人能同自己说得上话。
“不知哪本圣贤书言明,男子无故悔婚,欺辱女子,女子便要受人诟病,需得闭门不出,连买布裁衣,都要假手于人?看来我确实愚钝,竟从未读到过这门学问。”
沈云嘉自嘲轻笑,倒是问住了颜佩兰。
“婚姻之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小将军军功卓越,为人品行我们略有耳闻。姐姐却不常与我们姐妹接触。难保不是沈姐姐,品行不端,不堪主母之责,还未过门,陈小将军便不念家族情义,执意退婚!”
“有道是,好女不嫁二夫,沈姐姐可得好生约束自己,免得到最后落得个孤独终老呢!”
颜佩兰与苏明月一唱一和,倒真把沈云嘉说成品行不端的女子。
说的陈征并非悔婚,而是沈云嘉不堪陈家主母,故而退婚。
“我只知,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原来,御史大人家的家教,闺阁小姐也是能随意议论他人婚事的吗?”
沈云嘉只是惊讶,颜佩兰听出沈云嘉之意,脸上有了怒意,抿紧双唇。
“苏家妹妹,道听途说也要分辨一番,我说的可对?想来,定是有小人误传,分明是那陈小将军看不上我相府门楣,执意悔婚。如今我被误解至深,我也着实是委屈呀!”
沈云嘉转换了语调,换上陈征悔婚时的委屈,稍稍别过头,佯装落泪。
扶桑见自己小姐装的跟真的似的,低头抿唇,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沈云嘉的一举一动,站在身后的万容瞧得一清二楚。
“女子自古以来便是从一而终,必定你德行有亏,才叫夫家退回,何来委屈可言?”
看着颜佩兰步步紧逼的样子,沈云嘉到是想起来了,颜御史攀附吴王,颜佩兰也顺理成章成了吴王的续弦。
有一回宫宴,沈云嘉到是远远见着吴王妃数落官宦家小姐的画面。
而后陈征与吴王共事,只是吴王心急,兵变时急功近利。
陈征诛杀太子之前,吴王便被太子除掉。
陈征上位后都能废黜沈云嘉这个结发妻子,想来对颜佩兰也好不到哪去。
“颜妹妹既知我不常出府,怎的好似很了解我的品行一般?怎么说也是御史家的小姐,你一口咬定我品行不端,可有证据?若有,随意打探闺阁小姐私事,想来自身也是不是好的,将来指不定,连上门的媒人都没有。若没有,便是你污蔑我的清誉,将你告上公堂也不为过!”
颜佩兰不好再开口,自己手上确实没有证据,不过是姐妹闲聊提到,自己当个趣事记下,没成想自己堂堂御史千金,竟有了市井妇人的嘴脸。
转眼想起同她提及沈云嘉婚嫁之事的人,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忽悠而不自知,竟还沾沾自喜。
颜佩兰顿时觉得颜面尽失,拿起手帕遮住小半张脸,尴尬的转过头。
好你个沈云歌,竟敢糊弄我,自己倒是躲起来清闲!
沈云嘉一听颜佩兰心中提到沈云歌,又想起在前厅沈云歌说的满城口舌,也算是对上了。
心中不禁冷笑:沈云歌,真当我还是从前那个无知的少女吗?区区几张嘴,就妄想我一步步走进你的陷阱?
苏明月却不曾察觉到颜佩兰落入下风,往前一站,本欲护住颜佩兰。
“你自己婚事作废,都城街巷里,传的沸沸扬扬,若不是自身德行有亏,何故听不得他人谈论?难不成是我们说中了,你恼羞成怒了!”
颜佩兰皱眉,拉住苏明玉想要逃离,哪知苏明月全然不理会,自顾自道:“姐姐不愿与她争执,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若当真品行端正,为何被退婚?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到这来教训起我来了!”
颜佩兰急得跺脚,真想只当不认得苏明月。
“夫人,可要上前?”
青崖凑上来,沈云嘉与二人争执,已引得不少官宦小姐驻足围观。
周围议论声纷纷,青崖听着,着实是不堪入耳,也不知是哪来的谣言。
“不必。”
万容淡然自得,静静等着沈云嘉开口。
青崖虽奇怪万容今日出奇安静,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万容身边。
“苏家妹妹,我记得,你还未议亲吧?”
苏明月觉着沈云嘉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不太自然的应下。
沈云嘉勾唇:“既然还未议亲,妹妹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与我谈论婚嫁之事,可是世家女子所为?妹妹也说婚姻之事,谨遵父母之命。即是父母之命,自有家中长辈决断,何至于你我谈论?妹妹今日如此行事,只是不知,若他日妹妹也不幸遭人悔婚,受此屈辱,有苦难言,可还能记起今日咄咄逼人之时?”
沈云嘉叹了口气:“这好女不嫁二夫,若非要说,也是指的出嫁之人,敢问妹妹,可吃过我家喜酒啊?”
苏明月不语。
沈云嘉便继续:“既然没有,那我又怎能算得上是,没有从一而终之人呢?”
沈云嘉环视一周,闲言碎语静静散去,众人大多是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今日这流言蜚语既到了我耳边,那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我沈家与陈家,确有婚约在先。但那陈征朝三暮四,悔婚在后。我沈云嘉从未做过不堪之事,自然不甘心平白无故替他陈征背锅!”
“今日在场诸位多的是明理之人,也当分得清悔婚与退婚二者差异,切莫再听岔,闹了笑话!自古流言蜚语最伤人,若今后再有不堪言论传入我耳中,误了家中妹妹们的婚事,届时,我必登门,亲自讨要说法!”
原先看热闹的人见沈云嘉如此无畏,自己也不曾亲眼进过两家取消婚约,不过是妇人茶余饭后闲谈,竟被拿来欺负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不少人羞愧难当。
“好个伶牙俐齿的沈家小姐,在你口中黑的都是白的了。”
苏明月确实是头一次见口舌如此之快的人。
“妹妹过奖,我久居闺中,平日里也就翻书打发时间,比不得妹妹肆意潇洒。”
在场贵妇小姐皆捂嘴轻笑,颜佩兰也别开头捂住嘴。
苏明月后知后觉,气急败坏:”你,你敢说我没读书!”
“妹妹多虑了,我嘴笨,但断没有嫌弃妹妹的意思。”
沈云嘉停顿一刹:“不过,妹妹为何如此笃定不是陈征德行有亏,配不上我沈家女?难不成,妹妹与陈征还有私交?”
霎时谈论声此起彼伏,苏明月看着流言四起却无能为力,急得红脸。
“都闭嘴!他在胡言乱语,我何时与陈小将军有私交!别听他胡说!”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贵妇低声谈论。
苏明月面对数十张口舌,毫无招架之力,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你为何要胡言乱语污我清誉?究竟是何居心!”
苏明月指着沈云嘉,气急败坏。
“妹妹此刻也算是体验过了流言蜚语的威力,日后可还会随意污人清誉?”
沈云嘉早知都城中这些妇人的口舌之能,比市井小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随意的一个猜测,便能被他们编造出千奇百怪的故事。
“我,我要告诉我爹爹,你等着!”
苏明月转身就要离开,颜佩兰急忙拉住。
“今日你我之言,往小了说,不过是女儿家嬉笑打闹,算不得大事。往大了说,可就是苏御史治家不严,家人口无遮拦,污了相府清誉。是大是小,相信妹妹自有分寸!”
虽然有家中长辈宠爱,但苏明月也分得清大小事。
苏明月心中一紧:若真伤及家族利益,难保爹爹不会发怒。
沈云嘉对苏明月的心理反应很是满意转身面相周围围观的人。
“早闻诸位夫人小姐,得空便会在寺庙施粥行善,积累功德,必然都是心怀善意之人,那对于我这个,想来也会多些宽容才是。”
“有道是,女子无才辨是德!在场不乏品德兼修之人,自然能够辨别我心中的苦楚。还望诸位,再闻流言蜚语,能够为我正名!我在此,谢过诸位了!”